箫和——蓝蝎子
蓝蝎子  发于:2011年04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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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堂只是坐着,搂着龙王,放下了箫,一种待毙的架势,他捂住龙王心口的伤,碎紫的眸,点点的泪光,幽幽地问着:“为什

么?为什么?”

龙王笑了,从来没有表情的脸庞上竟是一丝羞涩的笑意,碧绿色的眼中,那种浓浓的感觉,依恋,满足,无憾:“我……”风

儿低低地吹起,白色的玫瑰花瓣,在漫天的舞蹈中作着一种祭祀的仪礼,零落着,偎贴在死去的人儿的胸口,虽然已经冷,可

是却觉得暖。

夜叉冷冷地看着龙王的身体化为云烟,对雨堂说了一句:“跟我走,否则,我去杀了子秋!!!”

雨堂突然站起来,碎紫的眼眸闪着杀人的寒意,他第一次对夜叉这样说:“我恨你!!!”

夜叉笑了,仿佛不可一世的笑,因为所有的表情都可以用笑来掩盖,只要笑,便没有了任何被低估的可能,只要笑,就可以逃

避自己为自己的哀伤。夜叉抱起雨堂,象第一夜他抱着雨堂那样,“桀桀桀”地飞在高空中,在褐黄色的天宇中滑过一道迷离

的光波,幽幽地,往着远方飞去。

夜叉的宫殿,是鹰鹫的巢穴一般高悬在悬崖之上的,宽轩,但却荒凉。

雨堂枯坐着,玉箫别在腰间,痴痴地,还想着三清谷的一切,想着那绿衣的龙王那满足的微笑:为什么,为什么?难道真的可

以这样去爱一个人么?即使他不爱我,即使他不知道我爱他,我也依然爱着他,念着他,为他付出自己的一切。啊,子秋,你

在哪里呀?你可知道,这样的爱,这样哀伤的爱,如今越来越清晰地铭刻在我的心头。啊,你的那双蓝色的眼睛一定会回来的

,哪怕让我再多看你一眼--可是,该怎样离开这个鬼地方呢?

这时,夜叉的宫殿响起了一阵异样的笑声,那是一种强大的力量所产生的空气的共振,如潮涨潮落般向四周扩散。雨堂站起身

来。却见夜叉领了一个人进来,一个似曾相识的人,一个曾经踌躇满志的人--天之衡,不,他现在是阿修罗王。虽然依然是花

翎高展,裘衣笔挺,一双登云靴,对襟蓝马褂,但那张英气的脸庞,如今已是布满了阴翳,冷酷的眸光沉淀在冷黑色的瞳子里

,竟然也迷失了光彩,那异常丰硕的肌肉从衣襟下向外凸显着,仿佛一种愤愤不平的气势,要排斥一切,撕毁一切。

阿修罗王冷眼瞟了一下雨堂,对着夜叉欢颜舒展,将带来的金樽玉盏奉上:“夜叉王,听说你已经灭了摩侯罗伽一族,小弟我

特地寻来这千年陈酿,为夜叉王你庆功祝贺!”

夜叉阴阴地笑着,自斟了一杯,放在指间把玩着:“嘿嘿,你不是也灭掉了干达婆一族吗?我们正好一起庆贺。不过,听说阿

修罗一族藏有千年陈酿--碎嗔酒,是用你们阿修罗的嗔心怒火烧酿的,闻起来芬芳馥郁,喝下去却是肠穿肚烂,不知阿修罗王

你送给我的是不是这碎嗔酒呀?”他眸中精光爆射,斜觑向阿修罗王。

阿修罗王一声朗笑,声震四方:“哈哈,夜叉兄真是说对了,这壶酒就是碎嗔酒,不知道夜叉兄敢不敢喝下去呀!?”他嘴角

一丝丝轻蔑嘲弄,仰起头,不慌不忙地坐在长椅上,用同样冷冽的目光回敬夜叉王。

夜叉王笑了:“嘿嘿嘿,就算是碎嗔酒,今天我夜叉也舍命陪君子了!”他一仰头,把一杯酒吞下肚去,正待坐到阿修罗王的

身边劝酒,却突然捂住胸口,脸色一下变得刷白,涔涔的血,从嘴角慢慢渗出来,他用力一指阿修罗王,竟自瘫倒在长椅上。

阿修罗王避邪似的慌忙站起,瞅着夜叉黝黑的脸庞上那种扭曲阴暗的神情,眸中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嘴角丝丝牵动着,忍不

住仰天长笑起来:“哈哈哈,这下世界就全都是我的了,没有人可以跟我争,没有人可以比我强!!!”他斜眼瞟着雨堂,用

从地底下突冒出来的阴冷的嗓音喝道:“你还不滚!?别再让我看到你,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雨堂心中一凛,手中一握玉箫,望了一眼长椅上斜倚着的夜叉,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阿修罗王凝视着他远去的身影,心底

不禁一阵凄恻,眼眸一丝丝的黯然,回头望着夜叉王,用掘墓的神色诡笑道:“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他抡起天绝长剑,要

生生把夜叉王的尸首支解开来:也许,只有血,才可以偿还一切!!!

廿四、殷殷的玫瑰雨

雨堂飞奔着从夜叉的宫殿下山,身后响起了巨灵般的哭笑声,然后是一阵的砍杀,似乎阿修罗王正在用他的天绝长剑毁灭整个

夜叉族。雨堂根本不在乎他们的争斗和死活,他心里牵挂着的是那双暗蓝色的眼睛,虽然也许现在,在那个玉门关外伫立赏花

的已经是并肩相偎的两个人,雨堂也依然要去,即使是以兄弟的身份,即使永远也不会有爱的回应,他也要去;即使只是孤立

在那两个人的身后,凄凄地望着他们,默默地祝福他们,他也要去--因为,只要爱着,只要看着,已经足够!!!

三清谷,啊,荒凉的三清谷,雾气缭绕,仿佛人间地狱,到处是凄惶的鬼哭狼嚎,撕咬声,呼喊声,磨牙声,攀爬声……双耳

里布满了这诡异的悲鸣,一切死亡的征兆都已经完全地显现出来--啊,世界末日就要到了!也许只要几个时辰,人间的一切就

会化为乌有!

雨堂急急地赶着步子,他四下里搜寻着,搜寻着那双蓝色眼睛的丝微讯息。终于,在那长长的青石板上,孤坐着,没精打采的

,掌中旋转着一个金色陀螺的少年映入眼帘。那少年飞身而起,居然把自己紧紧地搂住了,那么紧,一刻也不曾放松。雨堂觉

得呼吸似乎停止了,时间似乎停止了,只有两颗心,在彼此的胸膛里,快速的、有节奏的、充满生命力的跃动!

子秋嘴里嘟喃着:“雨堂,雨堂,你去哪儿了?害得我好找。”雨堂抬起眼帘,用深邃的紫色眸子望着他凄伤的脸,似乎这一

刻,就算是要自己死了,也心甘,也情愿--

但是,子秋马上道:“雨堂,走,帮我救春生去!”他扯了雨堂的手,没等雨堂收拾心情,就旋转了金陀螺--

摩诃落迦山,超拔人世的山,云,低低地流,风,微微地起,一切似乎都太平静了,平静得没有了生气,平静得连自己踩碎枯

叶荒草的脚步声,都显得异常惊心。子秋挟着雨堂,估摸着路,来到迦楼罗王的宫殿大门,他打算正面挑战迦楼罗王。可是,

宫殿的门半斜着,咿呀作响,连个守门报信的门卒都没有。难道,真的如迦楼罗王所说的“人心涣散”?

子秋和雨堂一步步静静地往内廷挨,依然没有人声,甚至连宫廷中应有的采女的调笑和戏禽的啼鸣都听不得一丝半点。怎么了

?怎么会这样?

正殿,乱花长鞭,镶金嵌玉的乱花长鞭,如今已支离破碎,那金的、玉的、亮的、翡的,如满天星般散落了一地,迦楼罗王背

靠着雕花大柱,直挺挺的,不愿意倒下,血,从心口慢慢地往外渗着,已经流了一地,鲜红的,衬着离碎的金玉,却有一分别

样的凄美。

迦楼罗王突然睁开了眼,喉中嘟喃着:“啊,快……快……春生!!!阿修罗王这个魔鬼……春生……”他低低地呼着春生的

名字,缓缓地垂下了头,身体竟瞬间化为尘埃,殿中的长风一吹,奄奄地散了……

春生--对,春生怎样了?子秋心中一阵大恸,他飞奔起来,穿越宫廷的楼阁台榭,往着后花园飞奔而去--

玫瑰,血红的玫瑰,象当初扬子江头的玫瑰花一样,绝艳地燃放着。没有人,没有尸体,没有任何污浊的东西,除了这漫天飞

舞的血红的玫瑰花雨,就是一株枯萎了的常春藤。

子秋楞楞的,蹒跚着向前,身子一软,跪倒在那藤蔓前,头,重重地磕在枯落的枝干上,想哭,可是双眼已经干涸,想喊出来

,用尽一切地喊出来,可是声线似乎也已经嘶哑……

风,不知道往哪一个方向吹,只是撕扯着,把花瓣往半空中抛洒,然后,失了力气,颓然地落下。绯红的血,渗在衣襟上,一

种侵入肺腑的冷……

“永别了,子秋……”那一声啼血,如今竟如此清晰地沁入深心。难道他已经知道,那已是最后的诀别?

耳边突然响起了缥缈的箫音,一种低言软语的哭述,丝丝的,缠绵的,象在墓道中拖动的脚步。子秋微微睁眼,却发现那一柄

鞘之箫俨然倒在那缨红的玫瑰血中,凄惶的颜色,颓萎的孤立,自然地引发这丝丝伤感的哀鸣。啊,是春生,他一定在倒下的

那一刻,手中依然握着这箫吧,因为这是心爱的人的箫,因为这是心爱的箫……

雨堂孤立在子秋的身后,甚至不能踏进那一片殷红,就是这一刻,雨堂感到,子秋那近在咫尺的背影是如此的遥远,方才贴心

的拥抱永远只是一个错觉吧。他无法走上前去,给子秋任何的劝慰,因为,自己,自己的心,也就在这一刻,崩然--破碎--

……沉默。

天,慢慢地沉沦,仿佛要坍塌下来一般,一道闪电划过头顶,轰然炸响,接着,无数的光,在一瞬间乍现,仿佛郁积了许久的

怒火,终于烧燃起来了。火红色的云,从地底下往三十三天上蒸腾,吞噬着,咆哮着,把一切的丑恶和冷漠都烧灼,把一切的

悲哀和痛楚都毁灭。天,开始执行它的制裁,在天之平衡的极度倾斜后,终于暴露出它至高无上的生杀予夺的权位。一切只是

熔于火,甚至来不及呼喊,甚至不知道痛苦,只是熔于火,一瞬,灰飞湮灭……

雨堂停伫在子秋的身后,多么想伸出手去,抚摩他的因为巨大的情感积压而剧烈震颤的肩膀,多么想剖开心去,承受他的哪怕

是一星半点的沉痛,但是,就是这样的距离,雨堂却怎么也无法走过去……末日,心的末日就这样到来了,这样悄无声息,却

又带着--那种弄人的嘲讽。

突然,身后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谁?这空荡荡的摩诃落迦山,除了魂灵,还会有谁?

一个身着绿衣的青年,手中捧着一面古铜色的镜子,匆忙地走上前来,跪下道:“两位少主,请快回古迦玉罗山,我们紧那罗

一族快要被夜叉王灭绝了!!!”

雨堂心中十分疑惑:夜叉王,他不是死了么?难道夜叉一族又选了新的夜叉王?少主?我们是什么少主?

子秋根本不关心这些,现在的他,拂着那枯萎的常春藤,所有的热情,似乎也随之枯萎了--

“少主,紧那罗王知道小的不能说服两位,所以让小的捧来这转世之镜,请两位少主回复正身!!!”他没等雨堂反应过来,

就用那古铜宝镜当空一照--

七彩的光,从镜子中折射,闪烁着,流动着,一种安宁的音符,甚至掩盖了劫火烧燃的咝咝怒声,在耳际低低的呢哝。雨堂和

子秋的箫,随着这安宁的音韵,也慢慢应和着,倾吐着,箫缨洒洒,仿佛在述说着一个哀伤离奇的往事。

雨堂和子秋陡然觉得身体中一股异样的力量在汇聚,在涌动,人世的衣装慢慢地褪色,身上竟转成了淡绿,紫绯色的珠玉璎珞

连缀着,流饰着周身,点点的星光漫洒着,结成六月星的护环,守护着颈项,长发无风而飘,点点的珠光闪烁,额面上,一朵细

致的金莲花自然的开敷,放射出万丝金光。

啊,这就是紧那罗么,传说中的森林乐神?雨堂和子秋对望着,方才的凄伤忽然转成了一种困惑,一种生生死死的困惑。他们

把怀疑的目光倾注在那面转世之镜上,那镜子却在完成它的使命之后,“砰”的一声,碎裂了。

那青年俯首说着:“两位少主现在知道自己是紧那罗的身份了吧。你们的箫,一把是刃之箫,一把是鞘之箫,都是紧那罗一族

仅有的宝物,而你们能吹箫杀人救人,也是紧那罗的力量。两位少主,请赶快跟小的回去吧,再不走,您们的父王就要战死了

!!!”

“父王,呵呵,突然间冒出一个父王,这与我白子秋何干?春生,你说是么?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春生,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了……”子秋再度坐下了,拂着枯萎的常春藤,一脸的爱恋,一脸的倾情。

“少主,您如果想救活这株花神,可以去问您们的父王。他是森林之主,可以救治任何森林族类的疾苦和死亡。”那青年急急

地说道。

子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两眼闪烁着灿烂的光芒:“当真?”

“当真!”

行云流水,在超越人间的天国中奔走,对于现在身为紧那罗的雨堂和子秋而言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他们匆急地往古迦玉罗

山飞去,对人间的劫火并未放在心上,子秋的心就只担在春生身上了,就只担在如何救春生的方法上了,而雨堂,只是跟随着

,默默地跟随着。此时的两柄玉箫,因为他们主人的力量的回复而备显光芒,在风中竟自“呜呜”地鸣唱起来,留心听得,却

是异样的哀鸣……

廿五、太一之水

古迦玉罗山,森林乐神的山,这里曾经是笙歌燕舞的天堂,曾经是花鸟不老的乐园,但是,现在,一种漆黑的光,沉沉的,笼

罩着一切。来迟了么?来迟了么?怎么连刀兵交战的声音也没有?怎么连死亡哀号的声音也没有?死寂,最可怕的死寂--

那青年匆急地往前挪步,口中切切地呼喊:“王上,王上,少主回来了!少主回来了!”子秋和雨堂紧随其后,漫漫的路,直

延伸到内堂,啊,那里还坐着衰老的紧那罗王,似乎与夜叉的殊死一役,只有垂死的老者幸免。

“终于回来了么?啊,我的孩子终于回来了么?”老人微闭的眼昏花着睁开,枯瘦的手向前探着,口中哀痛地呼喊着。

雨堂和子秋伫立在老人的面前,端详着这位垂死的老者:这就是紧那罗王么?斑白的须发,布满皱纹的脸,璎珞散乱地杂混着

,眸中的光已经黯淡,颓坐着,似乎只是一片诚诚的父慈之心,为了等待两个孩子的归来。

雨堂和子秋静静地站着,带着一种对垂死的老者的敬畏看着他。毕竟,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而彼此之间又是如此的疏远,没有

任何的亲近。

老人叹息着:“唉,冤孽呀,冤孽呀。想当年,我用转世之镜把你们送到人间投胎成人,是为了避免紧那罗一族的灭亡,可是

,如今,结果还是一样。而我们父子之间却形同陌路,咫尺却作天涯!!!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听从神谕,把我两个刚刚出生

的婴儿离弃到人间去呢?!”老人的眼,滴下了浑浊的泪,爬在皱纹上,一种荒凉的感觉。

雨堂心中隐隐觉得伤感,他走上前去,握住老人的手,希望给他一点温暖。老人慈爱地笑了,拂弄着雨堂流水般的发,继续说

着:“在你们同时降生的那一天,突然空中响起了神谕,说是如果你们在紧那罗宫长大,就会不顾一切地相爱,而这种乱伦的

爱,会给紧那罗族带来灭亡。我信了,把你送到了附近的一个森林里,看着一个樵夫把你带走,而把他,转生到一户姓白的人

家。可是,想不到,十六年过去了,你们依然在箫和馆里相遇,呵呵,看来,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孩子,你是爱着他的,

是吗?”老人指着子秋,昏花的眼突然闪烁出耀眼的光芒,似乎可以一直窥视到雨堂的内心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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