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变 上————小裹
小裹  发于:2009年04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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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路靖看他未离去,显是担心他,心下感动,眼眶又欲红,顾及那道人也在,强行忍了激荡的心情,柔声道:“大哥莫担心,那臭道士既然说了我能救他。想必来的东西的不是我敌手。你先进观躲避吧,免得我要分心照顾。”

      张路斯知他说的在理,又不放心的叮嘱几句,才随那道人入内。

      …………
      外面飞沙走石昏天暗地,道观内却波澜不动安静清雅。
      原来观内四壁,皆预先贴了各式的符篆。张路斯幼时读书甚杂,略知符是云篆----根据道家说法,此文乃是天上云气结成,後由天神传於人世。召致鬼神、厌镇精魅,无所不能。云篆字形繁复,据说书写时,需修道士传精气於笔端。

      张路斯细看那符图,他虽不识所书文字之意,但见笔走龙蛇,显是书符者,以道之精气,布之简墨,使死物为圣灵----他愈看愈是佩服,但转又想到----道人如此神通如此准备,亦非那来敌对手,足见妖物凶恶……----对小弟便更加牵挂起来。


      那道人见他神情,知他心意。又想张路靖虽性劣傲慢,对他也是这般珍视。心里暗叹,却笑道:“张公不用担心。令弟修为不凡神通广大,那睚眦必不是他的敌手。”
      “敢问道长,睚眦又是何物?”
      “睚眦是水族圣兽,龙身豺首,性刚烈,最是好杀。”道人说著,意味深长的看著张路斯,见他眉头又挑高几分,才补充道:“睚眦固是凶猛,可灵格却逊於神龙数等,是以……”他又笑:“张公该明白了。”

      张路斯听到此,才松了一口气。
      那道人将他领到一供香客休息的偏房,道:“贵府诸人都在此房。小徒会照应你们。贫道须得先行告退。呵呵。等下令弟归来,少不得要寻我麻烦,须得做些准备才行。”

      张路斯听他如此说,又知自家弟弟的脾气,便不再留他。自行推门进了屋内。果见家人都聚在此----张忠在摆放行礼,茗儿和石沐霜坐在桌上,正向那小道童元清问话。

      只听那小道童道:“……唉,这事说来话长。话说半月之前,山下孝义庄突然引了祸事,最初只是些年老体衰之人相续病故,大家还不以为意,谁知到了後来,连年青壮丁都气虚病倒。村人这才觉得不妙,便到观里求师傅相救……”

      张路斯知元清是在讲这场灾祸由来,便也坐在椅上细听。
      “我师傅道号济成子,占术冠绝天下!连齐云山的那些师兄都佩服的不得了。哦,须得告诉你们,我说的那些师兄,都是些名山大观的观主!别看我师父外表年青,辈份可是高的很的!所以,我的辈份也是极高的哦!”元清说著,得意起来,话题却被引的偏到八百里外。

      张路斯正想催他讲正事。茗儿已先不乐起来,嗔道:“谁管你的辈份问题!我家小姐问的是,你们观中有何灾难,需得我们二老爷相助?”
      元清被这女孩责怪,也不生气,只是长叹道:“唉,你莫急,听我慢慢说嘛----我师父听那乡民讲得病人形貌,即知是’食气鬼’做祟----这食气鬼最喜吸人精气,人若被他上身,先是会气虚体弱,百病缠身,待精气一尽,便会死亡。”

      “所以,你师父便到村里去收妖,结果却打不过那食气鬼,是不是?”茗儿最是性急,听到小道童慢条斯理的讲,忍不住插口问道。
      “谁说的!那种低级小鬼,怎是我师父的对手!!”元清见她如此“诋毁”济成子,忙高声辩道:“只是那些食气鬼为恶,原是另一个厉害怪物支使!我师父虽收了食气鬼,却引来那怪物的报复!!”


      “哦,是什麽怪物?连你那厉害的师父也对付不了?”茗儿追问。元清愁眉叹道:“这我就不知了。师父不肯对我讲。只说----他虽长於观天相、卜未来,却极不擅收妖斗法。所以不是那怪物的对手。”

      “哦……”
      “於是,我便劝师傅到齐云山总观去躲一躲,或请得大师伯回来,收了那怪物。嘿嘿,你们不知吧,我那大师伯,就是天下闻名的袁……”
      “呸呸呸!”元清正要再自吹自擂一番,又被茗儿打断,少女笑道:“谁要听你讲什麽大师伯!既然你家厉害的师父都收不了的怪物,我家二老爷又怎麽能对付的了?难不成,我们二老爷……”

      茗儿虽是在问元清,可张家诸人视线却均是投向张路斯的,显是在向他旁敲侧击。
      张路斯只做不见,专心饮茶。

      那元清却不知众人心思。只是苦恼道:“我也不知啊!师父又不肯讲。只是说,今晚之难会有人来解。师父说的话,总不会错的!想来,你们二老爷也是个高明的修道之人吧?”

      元清转问茗儿,女孩只是摇头,和石沐霜对看一眼,道:“我也是刚识得二老爷的。他长年在外,今天才回来与我们相认,是以我也不知他修不修道。不过,他应该蛮厉害的!一个人就打跑了几十个强盗!才救了我们性命。”

      听得话题探研性越来越强。张路斯知再坐下去,必定会被问到自己身上,他不想泄了二弟秘密,引来多余麻烦。因此放了茶盏,自行走到屋外。石沐霜等人知他是故意避开,也不便相拦。


      茗儿不乐的撇撇嘴,对著张路斯的背影吐吐舌头,低声道:“老爷有事瞒我们呢~~”
      石沐霜笑著在她头上敲下,暗暗摆手,示意她不要多嘴。
      茗儿却又转向张忠:“忠叔,你是跟老爷最久的。可知道关於二老爷的事吗?”
      张忠看主人不在屋内,便大了胆子,低声道:“我也不知呢。已故的老爷妻妾虽多,可只得少爷这麽一个孩子,少爷打小,就是我照顾的。可我却从不知他有兄弟啊!”

      张忠早就在怀疑了。若不是见张路斯笃定的很,他几乎以为那个行为诡异的青年,是打哪儿来的冒充者呢:“莫不是老爷在外的私生子??可若是如此,少爷又怎会识得他?”张忠低声自语,突然省及某事,打了个哆嗦。面色如土。


      石沐霜见他反应奇怪。便道:“忠叔,你怎麽了?”
      “我想起来了!!”张忠拍腿道:“二十多年前,五夫人是曾生过一个孩子!不过据说生下来就死了!五夫人还因此失了宠,被关在府里别院,後来也病死了。难不成,二少爷会是五夫人的孩子?他……他没有死吗?”

      石沐霜见问题涉及张家隐私,不宜当元清面探讨,就笑道:“我常听人说,一些能人异士,最爱根骨资质好的孩子。或许是二哥生下即被什麽世外高人看中,收为徒弟在外抚养,这才学得超凡的本事吧!若非如此,济成子道长怎会向他求助。”

      石沐霜这番解释实则破绽甚多。只是她是当家主母,即已如此定论,张忠自不敢再说什麽。只是心里暗自犯疑。茗儿素知小姐脾气,也不再多嘴。只有元清不明他们家事,听得连连点头。又说他也是自幼被算命先生说与仙家有缘,因此才自小被父母送到这观中的。

      如此一来,话题自被引开。张忠本嘴碎,茗儿更是擅谈,石沐霜性淡薄,却最爱听人谈异闻怪事。这三人又遇上个好吹擂的小道士,当下天南地北神灵仙怪,聊的好不痛快。


      …………
      …………

      张路斯避了家人外出,心思却没有离开。他沿墙漫步,即是担心二弟的安危,又不敢出门去探,只得贴在墙上,听外面动静。只是,这道观不知被济成子施了什麽法术,在符篆保护之下,清静的很。与外界绝对隔绝,自成一个小天地。

      张路斯无奈,只得抬头上看。
      天色,仍是阴暗一片,乌黑一团,厚重的墨云压得极低,不见星月。
      这时,听得身後脚步声轻响,张路斯回头去看,见是济成子。道人仍是温和的笑脸,神色却有几分倦惫。
      “道长。”
      “张公可是担心?”济成子笑问。张路斯如实点头。
      道人伸出右手,并拢双指在他眼帘上一划,道:“你是知他的人,又为他所珍视,想来他应不会在意被你看到原身。”
      张路斯随济成子目光,抬头看向云端,眼中所见,便是不一样的景像了。
      只见,墨云原是无数形象丑陋的小鬼围成。他们肢体堆挤,不断蠕动融合,团团围住道观正上方的天空,却使终不敢靠近中心的烈光处。而在那众鬼环绕的圈内,一道炙目红芒与一道耀眼金光互相纠缠在一起。

      只是红芒远比金光来得璀灿夺目,它盘旋飞舞,忽上倏下,时而烈焰爆涨,炫若烈日。时而灵活游走,疾若飓风。
      众鬼被它迫得四散,躲闪不及的,被卷入那燃烧的红豔,便化为青烟消散无形。

      那金光也渐被红茫逼得无力挣扎,困在小小范围内,动弹不得,愈来愈弱。
      突然,红芒仿佛炸开了一样,吹散四周乌云,将夜空染成一片绚烂的红色琉璃,耀炫日光的中心处,依稀可见条蜿蜒耀眼的赤血巨龙----金目长须,鳞片如钻,声吼如雷,风从而生,完美尊贵的圣兽之姿!

      红龙前爪疾探,以闪电之速剌入金芒中。瞬间,云散雾开!金光彻底暗淡。

      张路斯只看得目眩神迷,惊呆无语。心神全被红龙那高贵优美的姿态,万灵退避的威仪所慑。

      金光消於无形,那红芒也渐褪收缩,渐收为人形大小,从空中落了下来。
      淡淡莹红包裹中,清瘦的青年红衣白肤,目光冷锐----正是张路靖。他神情从容,但眉宇间有明显倦色,显是耗力极大。在手中,有一个碗大的珠子正发散著淡脂的金光。

      张路靖待在地上站稳了脚步,才发现兄长也在此,又见他目光莹润,灵动闪亮,知是被施了“开天眼”的咒法。想到他看到它非人的姿态,又气又急,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张路斯忙上前扶住他,关切道:“二弟,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张路靖见他丝毫没有恐惧之意,反而更关心他,心下稍安。强笑道:“没有。”说著,抬起右手,双指并起,在他眼帘上抹过,收了他的“天眼”,愠道:“那些东西,大哥少看的好。”

      张路斯心中正盈满了感动,不知他说的是自己的龙身,只道是说那些鬼怪妖灵,便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扶了他想要回房。

      张路靖突然瞅见一旁的济成子,怒道:“臭道士!你敢逛我!!”
      济成子嘻笑道:“龙君,我哪里有逛你?我有求你去对付睚眦吗?”----张路靖这才省起,除了他那小徒求了他几次,引了几句师长卜言,这臭道士自己一句求助之话都没有。

      “你!!”
      看张路靖要发火,济成子忙道:“龙君莫怒!济成子此次蒙你相救,恩不尽!是以特破元神,为龙君及尊兄各卜一卦,想必能对龙君有所益助!!”

      张路靖听他言语诚恳,又知替人卜封易,若想替仙灵卜卦----则须以元神形态超越时空界限,去未来时空一探究理,极是损耗施术者精气。因此便不再言语。
      况他本是龙神,却打算留在这人间生活,本就担心会否对兄长产生不利影响,广济子的卜卦对他益助甚大,心知搞不好是占到道人的便宜,口上却仍不示弱:“哼!看在你是那姓袁的师弟的份上,我饶你这次!”


      济成子仍是那幅无所谓的笑容。道:“龙君今日耗力甚巨,你取那睚眦龙丹,是要服食补回消耗元气吧?那不妨在鄙观留住几日,卦象内容待你身体好转,贫道自会告知。”

      他说著,不待张路靖回话。自行转身离去。


      三

      银月重上梢头,冷光从窗棱透入室内。
      蜡台上,烛影轻摇,映出似水的柔情。
      张路斯知兄弟是独惯的,另请小道童元清找了最清静的一间厢房,让张路靖休息。
      他扶他在房内椅上坐好,又替他理好床褥,突然想济成子的话,便道:“二弟,是不是要……呃,服食睚眦龙丹补回元气?大哥是要避开,还是在外帮你守护的好?”
      张路靖起先一直静静的看著他,默不作声,听他询问,便答道:“济成子不懂我族秘事,以为我取睚眦龙丹是要补回损耗,其实我现在力量不足,真若服下,压不住睚眦的凶气,对身体我反是有害。”他对长兄极是信任,连这种许多修道士都无门以窥的龙族隐事都说给他听。

      张路斯闻言,便道:“原来如此,可你耗了不少力气也是真,今晚好好休息吧。”
      张路靖看他要离去,突然站起身,拉住他的袖子,脸微一红,嗫嚅道:“大…大哥……你留在这里,等我睡著後再走,好不好……”
      张路斯看他扭捏神情,本待取笑他,心底却升起熟悉的怜惜之情,点头应允。坐在桌边椅上,看张路靖慢慢的盆洗,又脱衣上床。
      张路靖的红衫色彩豔丽,若旁的男子穿来,定不会合适。可偏偏他肤白貌美,衬以此衫,也是同样的高贵华美。
      那长衫被他脱下,随手抛在地上。张路斯便捡起细看----红衫片尘不染,质地轻柔。却非布非棉非丝非锦非绸,看不出是何物所制。他猜或许是仙界物品。转又乱想----该不会是二弟的龙鳞吧?若那只高贵红龙,褪去珠玉鳞甲,又是怎样模样?----他想的怪异,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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