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间(前传+正传)上——淡三少
淡三少  发于:2011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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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停走走好一会才到了御花园,是因为香妃行走时奇怪地不太灵便的样子。刚到了垂花门下,竟听得御花园里远远笑语喧哗,间杂丝竹之音。香妃一怔,立即住了脚步。翥凤亦不明所以。多亏了路过的宫女给解了惑:原来今天皇上在御花园里赐宴,慰劳西剿边乱凯旋归来的宁亲王完颜岚和诸将领。
完颜岚啊,翥凤知道,就是那位以风雅闻名的宁王爷吧。据说他没有被皇上猜忌远贬,是因为他秉性风雅淡泊,无心参政。他见天在他那著名的王府花园里吟诗作赋,左拥右抱,檐垂玉片,花系金铃,京中流传着好多有关他的风流典故呢。他居然还能带兵打仗?
可惜宫女没有为翥凤心里的疑惑给出答案,好奇地偷瞥了一眼旁边的香妃,行了礼姗姗去了。
翥凤抬起头去看香妃,却楞住了。
香妃脸色惨白,呆呆地瞧着前方。
翥凤疑惑地顺着香妃的视线看去,前方不远处,一位年纪三旬左右的高大男子,也正目瞪口呆地死死盯住香妃。
「皇--」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惊叫,终于因香妃面无人色的样子而生生咽了下去。
香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几乎就快倒下的样子,使翥凤不得不担心地搀住了她。--那瘦白的腕子冰凉。
到底怎么回事?翥凤想还是先扶香妃回去为是,刚要开口,就被一道懒洋洋的嗓音打断了话头:
「我说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你的踪影了,原来是急着到这里来幽会啊?哟,这不是香妃娘娘?竟然敢调戏皇兄心爱的妃子,傅宗婴,你胆子不小嘛!」
在说话声中走近的是一位金冠华服的青年,形容俊俏,却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走到那高大男子身边,他不动了,锐利的眼光在香妃和那高大男子之间来回打转。
那名叫傅宗婴的高大男子几乎是在那人话音甫落之时便愤怒得对他大吼:「放肆!完颜岚,不准你侮辱皇--」
再一次,他猝然打住了。
原来这就是那位著名的宁王爷啊?
翥凤好奇地看着与自己想象中不尽相同的完颜岚,却见他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皇--?」,看了看一脸懊悔的傅宗婴,再仔细审视着呆立原处的香妃,恍然大悟般,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我总算明白了,哈哈哈,原来如此!」
香妃闻言更是脸色死白,连气都有点喘不过来的样子。
当宁王再次恢复似笑非笑的表情时,翥凤轻轻楚楚地看见,他一脸戏谑地盯着傅宗婴,右手轻佻地探上了后者的臀部。
翥凤目瞪口呆的同时,只觉臂上一轻。
香妃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把你的手拿开。「
现在实在没有精力去应付宁王完颜岚无休无止的性骚扰,傅宗婴只是压低了声音怒吼。感觉完颜岚的手犹自在自己臀上使劲揉捏了两下,但傅宗婴没有心情理会他,只是急忙快步过去抱起了昏厥的昊宗赵苏。
以前在宋为臣时,从来没有正眼瞧过这个软弱的皇帝。被德贞太后肆意摆布的傀儡,在朝廷没有一点地位,在皇宫也没有一点自由。好象是由元吉侯尚诚开始的?那阵子因为竟陵王赵荭不甘被黜,一再威胁德贞的幕后掌权,为了拉拢那些手握重兵的将领和权臣,太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自然,也包括毫不犹豫地让被她控制的昊宗赵苏成了满足那些荒淫无耻的权臣欲望的牺牲品......
生性端方正直的傅宗婴,开始是打从心里蔑视这样无能的昊宗。他亦无法理解模样平凡、身子瘦削的皇上,能有什么吸引力,让朝中权臣这样乐此不疲、趋之若骛?天下美女何其多,列室蛾眉,金屋藏娇,芙蓉帐暖,春宵苦短,这方是消魂景致啊!何苦去抱一个已经成年的男子,何况,还是当今的九五之尊!
「迂腐!」
元吉侯尚诚尤其对他的观点嗤之以鼻。这位满脸横肉的侯爷,洋洋得意地教导傅宗婴说:「你想一想,美女随处可见,而皇上只有一个,对不对?这是其一;其二,你再想一想,平日高不可攀,掌握你生杀大权的人,竟在你身下被上得欲仙欲死,哭着求你轻一点......啧啧!一想到我就已经欲火焚身,更别提他娘的真刀实枪跟皇上在床上操练!这滋味实在他娘的的爽得说不出来!可不,傅将军你也该试一试!拿读书人的话讲,这就叫‘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呀!对不对?哈哈哈......」
压根儿没瞧见傅宗婴额上跳动的青筋,元吉侯反而更加兴致勃勃地凑近来,悄声道:「说起来,所有这些人,都还该感谢我哩!傅将军,你可知道为何?」
「为什么?」傅宗婴忍耐地冷冷问道。
元吉侯「吃吃」地笑了起来。「因为本侯爷是皇上的‘第一个男人',......哈哈......我那天其实是喝醉了,不晓得怎么跟太后说了一堆胡话(平日我哪儿敢呀),所以一听见那个老妖婆说什么‘好吧,只要你从此听本宫号令,今晚就把皇上赐给你也无妨',吓得我酒都醒了!不过,那可怜的小皇上,那晚吓成了那样!哈哈!也难怪,他连女人都没碰过,就被本侯爷给破了处子之身,也真是造孽呀!他痛得昏过去好几次呢......」
再也顾不了同僚利瓦伊年坐在一边死命地递眼色,傅宗婴霍地站了起来,抓起装满了状元红的乌银洋椠酒壶便敲在了醉醺醺的元吉侯头上。

因为殴伤元吉侯,傅宗婴被宣回了京城。再次觐见御座上苍白消乏的皇上时,傅宗婴开始以怜悯的眼光相待。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为了拉拢在军队中素着威信的自己,太后竟又故技重施!
大概是手握重兵的将军们被她收揽到旗下时都没有人肯放过昊宗,而使太后认定傅宗婴也不过此辈人物吧。
总之,当傅宗婴奉命入宫觐见太后时,看见的就是那样一幕画面。
被扒光了衣衫的皇上一丝不挂地趴在榻上,浓郁的长长黑发瀑布样垂到地锦上。修长的双腿被大大拉扯开绑在床边,浑圆的双臀间媚红潮湿,显然是被涂了大量春药。
手被缚在床头,嘴里塞着绡巾,苍白的脸上泪痕犹湿,瘦削的身上瘀痕遍布。还有--那双畸形的残疾双足。昊宗神智不清地看着他,因媚药的效果无意识地扭动着双臀,同时用尖巧的下巴磨蹭着傅宗婴为他披上外袍的手臂。
总算彻底明白了太后的丧心病狂与昊宗的凄惨可悯,怒发冲冠的傅宗婴打倒了拦阻的太监们,当即拂袖而去!
他的拂袖而去没有拯救到昊宗--那晚恰好让皇太子琬和驸马完颜煜趁虚而入。
他的拂袖而去亦从此害了自己--被太后与元吉侯同时视为眼中钉,百般刁难之下,傅宗婴只得挂印而走。本是死了心解甲归田了,却不想回到地处金宋交界的的家乡时,又在河中洗浴之际恰好撞上了这位西征边乱的金国王爷,两人昔日曾战场相见,自然仇敌眼红,傅宗婴实实没料到这位看似秀气的小王爷竟将自己硬拖进了河边树林里恣意强暴!从此纠缠不放,甚至生生被押回了金都燕京。今日又被他强带进宫赴宴,不堪忍受他的肆意骚扰和其它人的异样眼光而逃出酒席,更不料现在竟又在金国皇宫里撞见失踪已久的皇上--还荒唐至极地变成了自己女儿锦园公主的驸马、金主完颜煜的宠妃!
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发生的全是一些无法理解的奇事!股间的抽痛犹在提醒昨夜的疯狂,心有所感地回头看了一眼完颜岚,傅宗婴暗叹了一口气。
好久不见,昊宗似乎没有多大的变化。依旧瘦得可怜,只有一头黑发春云般簌簌直泻到地上,散发出若有若无的芬芳。由半敞的白裘领口,清晰可见浓淡瘀痕--

「皇上驾到--」太监的响亮通报,将傅宗婴吓了一跳。
抬起头,就见应是接到报信的完颜煜,神色不善地快步走了过来。
劈手将昏倒的香妃自傅宗婴怀中夺了过去,年轻英俊的金国国君视线凌厉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高大刚毅的男人。
「他是谁?」完颜煜转头严厉地问闲闲站在一边的宁王完颜岚。
宁王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傅宗婴道:「皇兄,这个不懂‘男女授受不亲'的莽夫是我的人。如果因为他亵渎 了香妃娘娘而让皇兄不悦的话,把他交由愚弟惩罚好了。」作弄地再看一眼傅宗婴,完颜岚一字一句续道:「皇兄尽管放心,小弟绝对会惩罚得他--下、不、了、床。」
完颜煜怒气已敛,看着二十岁的季弟,明了地微微晒道:「也好。既是你的人,由你惩罚便了。」
而方才见完颜煜面有怒色,傅宗婴却才猛省过来:自己见昊宗昏厥,一时情急把他抱了起来,却压根儿没想到昊宗在这里是金主的宠妃身份,宫人们不知内情,乍见一男人抱着香妃,正不知会有何谣言传出。正自懊悔,忽听到完颜岚的露骨话语,不由得恼羞成怒,脸如火烧,回手便是一掌。宁王视若无睹,衣襟不动地避开了来势汹汹的掌风,反而一掌扣住了傅宗婴右腕,轻轻松松便把人扯了过去。搂在怀里,还故意调戏般地在他臀间一揉,再次让傅宗婴气红了脸却被他牢牢钳制住动弹不得。

「我,我只是觉得娘娘太寂寞了,想让她散散心啊......」
被年轻的皇上恶狠狠地一盯,翥凤这罪魁祸首不敢不招,只得边偷觑着完颜煜的脸色边硬着头皮嗫嚅。
「寂寞?苏儿有朕,怎会寂寞?」
完颜煜绷着脸再瞪了翥凤一眼,目光却是柔了下来。「你平日没事就过结雪洲来陪陪苏儿吧,朕成天忙于国事,难免有点冷落了苏儿......但朕可不许你再引诱苏儿出结雪洲!」
「引诱?!」
翥凤石破天惊地叫了起来,这用词也太夸张了!
难得地皇上居然「噗」地笑了,身后也响起了一道轻笑。
翥凤回头去看,才发现宁王正是兴趣盎然地听得一脸灿烂。被他扣在怀中那个名叫傅宗婴的人却是恼怒地涨红了脸,扭挣了几下仍未成功脱离宁王的控制。
看不出这么文秀俊逸的宁王,制住那刚毅高大的男人却能易如反掌。
「怎么,小公主,要对本王芳心暗许了么?」
察觉翥凤的视线,宁王微勾嘴角,笑得好不迷人。翥凤脸一红,实没料到这宁王居然敢在皇上面前也如此嚣张,一时无言以对,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宁王却笑得更是开心。
奇怪的是皇上亦不甚计较宁王的放诞无礼,只是脸色一沈,叫他快走。 一面抱了香妃转身便走。
翥凤连忙也跟了上去。

第五回 十二城中锁彩蟾之谣害

「娘娘,您总算醒了!您整整昏睡了一天,可吓死奴婢们了!」
春葱十指,轻撩锦帐,却见娘娘已经睁开了眼睛,我喜极欲泣地叫了起来。
「冰蝶?」
见娘娘恍惚地瞅着帐外的我,我慌忙答应:「是的,娘娘,是奴婢在此。娘娘要起身么?」
娘娘挣扎着要坐起来。我连忙高挽锦帐,将她扶起来靠坐在玉色夹纱软枕上,一面殷勤地问:「娘娘,先用点热粥暖暖身子,好么?」见娘娘默然首肯,我忙唤雪鹃快把煨着的燕窝粥端进来,一面服侍娘娘着衣。穿上莲花色软刍短袄的娘娘,滚了湖色宽边的衣袖下露出的瘦而白的手腕,让我不太满意地眉蹙春山。
走廊上响起了急促的细步,珠帘开处,盈盈而入的正是雪鹃。
「娘娘您可醒了!奴婢都快急死了哎!翥凤公主也叫翠珊来瞧了几次了哎!」
雪鹃说话总爱在句末加个「哎」字。看他一脸高兴得快哭出来的样子,我忍住笑没象平时一样学她两句,只是揭开了她手上的镊丝捧盒,将银盏盛着的燕窝粥送到了娘娘手上。
见娘娘有些食不知味地就着银匙将粥填进嘴里,我担心是今天的粥做得不合胃口。正想开口相询,小宫女儿青樱慌慌张张掀开珠帘禀告:「娘娘,太后来了,还带来了皇后--」
一语未了,已听得庭院里大声吆喝:「皇太后驾到--皇后驾到--」
我和雪鹃都吓了一跳,慌忙就要搀着娘娘下床去迎接。可是娘娘只着了一件短袄,衣衫尚且不整。我们慌着给娘娘着衣的时候,太后带着皇后,淑妃和一群宫人已然登堂入室。
「奴婢叩见皇太后、皇后娘娘。」
我和雪鹃想搀着娘娘跪下,娘娘却不肯屈膝,只是低着头小声地说:「......叩见太后。......」
哎呀,这算什么礼嘛!偷眼看太后脸色铁青,只怕娘娘今天凶多吉少!又不知有没有人去给皇上报信?
我心急如焚,跪在地上,偷偷地扯娘娘的裙边,只盼她也跪下来,太后或许就不会这么生气了。
可是太后已经爆发了:「将这个贱人按到地上跪下1」
「皇额娘且慢,容妾妃一言。」
皇后娘娘的声音,我心中一喜。却听她又续说道:「以妾妃之见,尊贵如香妃娘娘,确实也不适宜跪在‘地上'--」
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觉得皇后娘娘有意地加重了「地上」两个字的语气?
不容我多想。太后的声音在说:「去拿瓦碴子来。」
我心胆俱裂,吓得和雪鹃一起不断叩头恳求:「太后开恩!太后开恩!饶了香妃娘娘吧!......」可是我们随即被太后带来的太监给硬拖到了房外走廊上。隔着珠帘,太后严厉的声音清清楚楚传进耳里。「让她跪下!」
「啊,」
是娘娘的声音,没有压抑住的疼痛的低吟。我强忍着鼻端的酸楚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回过脸去,却发现雪鹃早已泪流满面。我的眼泪,也「唰」地淌了下来。
「皇上驾到--」
皇上带着人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时,宫女正恭敬地为太后挽起了深垂的珍珠帘。
「儿臣参见皇额娘。」
虽然脸色难看,皇上还是没有忘记礼节。皇上快为娘娘出出气啊!我在心里祈求皇上快开口,却听见太后说:「皇上,香妃是你何人?」
皇上似是莫名其妙,却仍然回答了:「禀皇额娘,是儿臣爱妃。」
太后冷笑一声道:「这就对了!皇儿九五之尊,贵为天子,见哀家尚且应行跪礼;你的爱妃倒好,见了哀家立而不跪--这是谁教她的规矩?不过念在香妃原是没受过宫中教养的人,又是皇儿心爱的妃子,哀家就没和她多计较,只是让她跪了一小时瓦碴子。」
没料到太后这样先声夺人,我楞住了。
皇上脸涨红了,忍耐地说:「原来皇额娘今日这样劳师动众到结雪洲来,只是为了向香妃教导何谓‘规矩'?」
太后冷冷地说:「不止。哀家还对你的爱妃用了掌嘴之刑。」
「那又--」皇上刚开口就被太后声色俱厉地打断了:
「皇上!宠幸妃子也要顾兹国体,不要乱了咱们大金国先祖立下的章法,惹人耻笑!你宠幸香妃哀家没说什么,香妃从来不来向哀家问早安哀家也没说什么,可是这个贱人不知好歹,不识抬举,做出伤风败俗之事,哀家不能不管!再不约束约束你的爱妃,大金国的脸面都被她丢光了!上次是随身带着别的男人送的东西,今天索性跟宁王爷的跟班在御花园里搂搂抱抱,皇宫里现在传得是满城风雨!哀家再不替你管教一下,其它人怕不有样学样!皇上你自己好自为之!回宫!」
太后拂袖而去,而皇上无言以对地怔在原地。
「皇上,妾妃先告退了。」
皇后娘娘屈膝行礼,款款低下头时,我分明看见她含笑的嘴角。

血浸透了破烂的石榴色撒花夹裤和杨妃色棉裙,又红又肿的腮上和嘴角也渗着血。想起方才娘娘那副凄惨模样,我鼻子忍不住又一酸。翥凤公主坐在床边,默默地将娘娘身上的锦被掖了掖。
「唉,都怪我,要是我不带娘娘到御花园里去就好了。」
我正收拾着青锦地衣上沾满血迹的瓦片碎碴,一闻此言,哭笑不得。打进房来,这位西夏小公主就颠来覆去说这一句话,对我和雪鹃的劝解置若罔闻。
暗叹了口气,正想再作一次无效的劝解,翥凤公主惊喜地大叫起来:「醒了醒了,娘娘醒了!」
果然,搧开了蝶翼样的浓长睫毛,娘娘茫然地看着我们。
「娘娘......」
「出去。」
「娘娘?」我一呆。
「出去!都给我出去!」
明明是暴怒的叱喝,为什么我却觉得更像是痛到心扉里却又说不出来的悲鸣?暗影样的袅长睫毛仿佛痉挛似的颤动,瘦削的手狂乱地挥赶着我们--这是我那温柔沉默的娘娘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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