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间(前传+正传)上——淡三少
淡三少  发于:2011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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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细细想来......是从那时即已萌发的,对父皇的嫉妒吧。
因为,当时十四岁的我,是那样地倾慕着少年英俊的皇兄,以一颗情窦初开的少女心......
「贵妃,是不舒服么?」 皇上关切地问我:「看你面色不大好,先下去吧。」
「那,妾妃先告退了。」我凄然一笑起身,向皇上盈盈一拜,旋率宫女退出大殿。
你此时的亲切,是出于愧疚还是感激?
因为,一向心高气傲的我,竟捺下了万般委屈与难堪,为你圆了谎,是么......

漏过夜半,我突地惊醒了。
半明半昧的月影下,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一身夜行衣,正俯身立在我的床前。
半小时后,他越窗而去。
而我,目送瞬间消逝在月光下的敏捷身影,再一次,泪如雨下。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孤灯灭。
天色微明,我再次走进了结雪洲。
守门太监面有难色,好半天才说:「香妃娘娘怕还未起呢!贵妃娘娘且请回,过阵子再来罢。」
是上次的风波让他们心有余悸吧。我苦苦一笑,道:「你们只管放心,我今日并非前来闹事,只是想见上香妃娘娘一面。你们可以派人跟着我。」
大概是我红肿的双眼,低声下气的说话姿态,--这异乎平日的狼狈模样让他们动了怜悯之心吧。一个老太监转身入内通报去了。片刻即报:香妃娘娘请贵妃娘娘入内。
「娘娘正在沐浴呢。」 香妃的侍女冰蝶神色戒备地请我稍候。一旁的雪鹃又补充了一句:「娘娘沐浴时,除了皇上,其它任何人都不能进去的。」
我淡淡一笑。作了他十七载的女儿,我岂有不知?我径往里走。
「娘娘,贵妃娘娘!请留步!请......」我砰地关上紫檀木门,断绝了那些麻雀似的吵嚷声。
热气弥漫,香气馥郁的兰房里,父亲正浸在漂满百合花的热水中。见我进去,大吃一惊,慌忙道:「锦园?你且出去等等,我在沐浴呢。」
我充耳不闻,缓缓走近盛着兰汤的澡桶。目不转睛地,我呆呆地看着水中那具清瘦苍白的胴体。直看得水中人白晰的肌肤上涌出一层薄红,不知所措、羞赧欲死地用罗巾裹住身体,苍白的容颜更是鲜艶欲滴,我仍持续着我呆滞的视线。
「锦园?到底怎么了?你没事吧?」全身红潮渐褪,见我仍如泥塑木雕般地直瞧着他,父亲惊慌地伸出手想摸我的额头。
我躲过了他的手,开始动作机械地除下簪环,解散云鬟,褪下罗衫......
父亲显是吓呆了,目瞪口呆地瞧着我宽衣解带,半晌,见我举步进入澡桶,才慌乱地叫道;「锦园!锦园!你想干什么!你是疯了不成!」
「我没疯,父皇,让我摸摸你的身体好么?让我看看,这具让我的驸马和兄长都神魂颠倒的身体,好么?」我哀求地看向他。
父亲呆了,不再挣扎,任我把裹住他身体的罗巾揭开。两行湿泪,却无声地自他紧闭的眼角滑落。
我缓缓举起手来。发,面,眉,腮,唇,清冷地,滑腻地,沾着泪水地,散着暗香地,一一自我的指尖滑过。往下,映入眼帘的,是浸在芬芳热水中的赤裸清瘦的身躯。自颈始,遍布浓淡相叠的深红淤痕。我恍惚地将冰凉的指尖贴上了这片暖玉温香。颈、肩、胸、腰、腹、臂,寸寸游移。
我的手在百合花下摸索,抚上了热水深处隐藏的两处浑圆。感觉掌下的躯体猛然一颤,父亲抓住了我的双腕。「别,别这样......锦园......」
「父皇,让我摸一摸,就这一次,好么?」我固执地将掌心贴在那滑嫩波动的双丘上。听得耳边扬起幽喟,抵制我的力量消失了。我不假思索地将中指探向了父亲双腿间的最深处。
「锦--」手指籍着热水的润滑很容易地感受到父亲体内的紧窒与灼热,我压在这具颤抖的修长躯体上,以唇堵住了那未出口的惊喘与抗拒。皇上和琬应该经常这样做吧?我心碎地,由与这具留有他们深刻烙印的身躯赤裸纠缠,最后地努力感受着,我的人生中两场逝去如风的爱情和初恋的味道。
在身下颤抖得厉害的躯体内用力转动手指,拼命吮吸那两片苍白丰满的嘴唇;我象扑火的飞蛾,疯狂了,错乱了,只为着要想捕捉住那永远如水中月、镜中花的虚无的光亮。
我没有发现身下的身躯已渐次瘫软向水中,我没有察觉急迫的奔跑声,我没有听到结实的紫檀木门被踢破的声响,也不曾感觉到出现在门口的男人倒抽气的声音......
「你这贱人在干什么!」
一声震天怒吼,我被从澡桶里拎了出来,湿淋淋地摔在了地上。
皇上将已在澡桶中沉没的赤裸人儿捞了出来,见他面白如纸,气息微弱,顾不得先叫御医,慌忙先度了几口气,才脱下外袍紧紧裹住依旧昏迷的人儿,冲出兰房大叫:「传御医!快传御医!」......
跌坐在地上的我,呆呆地,凝望着地上随我而被摔出来的几朵百合,只觉得意识一片空白。无所思,亦无所忆。

过了一会儿,皇上进来了。
看着他冷冷的目光,我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父皇,他还好么?」
「托贤妃的福,他还剩了一口气。」 皇上看了我半晌,冰冷地回答。
望着他阴冷的神色,我鼓起了最后的勇气。「煜......我,我可以象父皇一样叫你一次么?」
皇上一怔,又仔细审视了我一番,语气缓和下来。「锦园?」
「煜,你,你从当初到现在,爱过我一点点么?」我望着他。死水微澜的心中,这一点残存的期望,是我最后的牵袢。
皇上不语。方才的暴怒竟已换作无奈:「对不起......锦园......」
「我不要听对不起!」泪眼婆娑中,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绝望而尖利地,平日的端庄与娴雅荡然无存;「我只要你说实话!」
皇上还是没有说话,深深地瞧着我,英俊的脸上,满是歉意。
我依稀听见,残存的心也尽化了碎片。「难道,你娶我为妃,只因为我是他的女儿?」
没有回答。
「你曾那样宠爱我,也只因为,我是他的女儿?」
还是沉默。我绝望而哀求的眼神,我无助而心碎的眼泪,都无法挽救我这注定要被抛弃的命运,都换不来他的那一个字......
不......快说啊......求求你......请你说不......
良久。「对不起......锦园......」
再次跌坐在地,我终于痛哭失声。......
流尽了最后一滴泪,我缓缓站了起来,向那个我深爱过却已决心向他告别的男人,露出了一个最坦然、最美丽的微笑。一如当年,我十五岁的春天,在东京的御花园里,向这个当时初次踏入我生命的男人,献上的第一次的笑靥。
「昨夜三更,皇兄琬潜进了妾妃的寝宫。他问香妃可是下落不明已久的父皇,妾妃告诉他,是不相干的异族女子。皇兄信了,今儿已先田尚书回国。皇上可以放心了。妾妃就此告辞。」最后深深一拜,我转身离开了。
「锦园,明日搬回咏絮宫罢!」久久地,听得身后传来的声音。
「不,妾妃要去的,是另一个地方。」回头凄然一笑,我缓步而出。

第三回〈十二城中锁彩蟾之夜骇〉

在柳树后面站定了,我冷眼瞧着那道瘦怯怯的人影,正低着头,焦急地在草丛中四处摸索。
「香妃娘娘,敢是丢了什么东西么?」
见她一脸疲乏与失望地站了起来,我也装着无意路过般,娉娉袅袅转出了柳后。
香妃吃了一惊,见是我,低下头,用她一贯柔软而含糊的语调说:「没有啊。」
湖畔的清风扬起了她惯常不挽的浓发,丝丝,缕缕,如春云,如秋烟,如海雾。在这制度森严的皇宫内,如此的随性与自由,是只有这个南蛮女人才拥有的特权。那飘出暗香的、为皇上所钟爱的浓郁秀发,令我内心涌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憎恨,瞬间,有持剪去胡乱剪掉的冲动!
「是么,别不小心丢了什么罢?让妾妃为您找找可好?」但下一瞬间,我立刻如平常般,推出了热情而艶丽的媚笑。
「不......我只是闷得慌,出来散散心罢了。多谢淑妃娘娘,我先走了。」
亦如平常般,这苍白而沉默的女人,说几句话都嫌累似的,转身扶着柳树,慢慢去了。
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我冷冷笑了,展开了拳曲的右掌。
制作粗糙的麂皮荷包,系着一枚由无数小珍珠穿成的同心结,静静躺在我的掌心。
「娘娘,内宴快开始了呢。」分花拂柳而来的,是我的两名贴身侍女。
「娘娘,今儿遇上开心事了么?」兰婕扶着我,小心翼翼地问。
我笑了。「是啊,今儿会有好戏看哪。」
「好戏?今儿会有什么好戏?」稚气的桃娉迷惑地眨巴着大眼睛:「今儿有戏班子要来么?」
我但笑不语。
御花园里,三宫六院,都已到齐。一眼望去,围珠绕翠,都是春风旧识。
只是,缺了赵贵妃,多了那个进宫才五天的、西夏国的小公主。
难得的与皇上同乐,谁不想趁此机会出出风头,吸引皇上的注意力呢?每个人都精心装扮过,巧妆艶服,莹彩袭人。月眉星眼,露鬓云鬟,撇下一天风韵;柳腰花面,樱唇笋手,占来百媚芳姿。尽态极妍地,颜盛色茂地,倒是花神大会了。我暗笑着,高傲地自「花丛」中穿过,坐在了皇后的下面。
坐在皇上身边的苍白女人,还是蓬松着秀发,素净着脸孔,压根儿没有一点要争奇斗艶的意思。尽管在这嫣红腻翠的映衬下,她显得如此的黯然失色;然而那自她身上发散的,连我也不得不正视的淡泊、宁静的气息,却使任何人都无法忽略这个苍白而鲜明的存在。皇上温柔的眼光,亦一直不曾自她身上挪开。
妒意油然而生。想到我藏在袖中、今早无意拾得的「宝贝」,我又微笑了。
「爱妃,累了吧?」酒宴刚开始,皇上就又堂而皇之地将香妃抱进了怀中。
在一片不以为然的妒恨眼光中,我笑吟吟地站了起来。婷婷飘至皇上身边,我恭敬地高擎斟满琼浆的金桃杯。
「妾妃敬皇上一杯。谨祝皇上福如东海,寿与天齐。」
见皇上一饮而尽,我又擎起了侍女重新注满新醅的金杯。
「妾妃敬香妃一杯。谨愿香妃娘娘身体安康,万事如意。」
皇上露出了笑容。大概他也深知,由于他过分的恩宠,香妃的南蛮人身份、落落难合的性情等诸多原因,后宫妃嫔中向来无人对香妃示好吧。他柔声道;「爱妃,既是淑妃一片心意,你就喝了吧。」
看着淡绿的清酒缓缓润泽了香妃苍白的嘴唇,亦自眼角瞥见我袖中的麂皮荷包悄没声息地滑进香妃怀中。我声色不动,双手接下空杯,款款一拜,退回原座。
刚坐定,就听见「当啷」一声脆响。
众目睽睽之下,侍立一旁的太监上前拣起了掉在御座下的麂皮荷包,递给了皇上。
「当啷!」又是一声脆响。这回,是香妃手上的白玉双莲杯,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细细端详着麂皮荷包的皇上,脸色逐渐变得铁青,额上青筋毕露。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嘴角抽搐着,却没说话。而坐在皇上膝盖上的香妃,低着头,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却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一时之间,寂然无声。
在场的人都已预料到了这死寂之后的暴风雨,提心吊胆的宫女们,兴奋莫名的妃子们,都屏住了气息。
「啪!」 皇上的手臂扇下去的同时,那个苍白的女人,从皇上怀里直跌出去,「砰」地摔落在地上。
「贱人!你还忘不了他!」
皇上狂怒地将麂皮荷包直掼在香妃脸上,回身将满桌子的酒盏菜肴「呼啦」全扫到了地上,妃嫔们惊叫着,纷纷躲闪;又是「哐啷」一声巨响,皇上掀翻了大理石桌。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被太监们死命拦住的皇上,回头瞧了一眼俯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香妃,一甩袖子,恨恨而去。一大群太监宫女,也慌忙跟了上去。
稍停,太监总管王公公匆匆返回,大声宣布:「皇上口谕:着香妃立即贬往镜花宫!不得延误!」
一直冷眼旁观的我终于舒心地露出了艶笑。一切,都入我预料之中呵!
沈寂之后,方才险险吓破胆的妃嫔们,松了一口气,幸灾乐祸地议论纷纷起来。
「嘿!皇上那样子娇着宠着,还念念不忘旧情人,这些南边来的狐媚子,就是天生犯贱!」
「哼!平时拿腔拿调的,一般也有今天!咦咦,这才是现世报呢!」
「被打进了冷宫,这南蛮子女人这下可没戏唱喽!咱们总算可以清净了!」
‘不过,平日里那么娇怯怯的,今儿被打成这样,真可怜呢!嘻嘻!「
突然。「香妃娘娘!香妃娘娘!......「带着哭音从人群中跑到香妃身边的,是那个西夏小公主。
我瞧着她同冰蝶一同抱起了香妃的身子,拨开了盖住脸庞的浓郁乌发,露出了留下深深指痕的惨白脸孔。额上被麂皮荷包砸破了,嘴角也淌着鲜血。「香妃娘娘!......」那小丫头哭了。
‘不晓事的小丫头!抱着被打入冷宫的女人哭个什么劲呀,也不怕沾了晦气!当心别让皇上连你也一块儿厌了呢!「贯春妃嗤之以鼻地说。
「可不!这小丫头进宫都五天了,也没得到皇上临幸呢!」福贵人悄声笑说。
我微笑起来。转头唤宫女:「兰婕,桃娉,咱们回宫罢!」

香妃被打进了冷宫.后宫里,热闹起来了.
平日里曾蒙皇上青眼相看的人,或是对自己的才貌颇具信心的人,都开始热络地忙碌起来了.彼此串着门子,明察着,暗访着皇上的动静,偷偷贿赂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们,纷纷猜测着,谁是下一任的新宠;期冀着,那如香妃般的圣恩隆眷能降临在自己身上.
而到佟淑妃的璇玑宫串门闲坐的人,亦比平常多了数倍.大多数人,都是来探淑妃的口气.因为没了赵贵妃和香妃的阻碍,最有可能重据君心的,就是这位一度宠冠后宫,以其美艶火辣,颇得皇上另眼相看的佟氏.
而淑妃心里的得意就不用说了.略施小计就让皇上疼爱万分的香妃被打进了冷宫.如今这后宫中眼见得是无人堪与她抗衡了。至于那个西夏国来的黄毛丫头,压根儿没瞧进她眼里。虽然心里早吃下了定心丸,但对诸多来探口气的人,淑妃还是采取了谨慎的态度。言谈之间,不露半点得意骄矜之色。
世事幻如蕉鹿梦,浮华空比镜花缘。旦夕风云,这层道理她不是不明白。
然送了那些访客离去,门掩黄昏,户垂罗帏,淑妃就按捺不下喜悦和急切地坐到了鸾镜前。
沐浴,更衣,精心妆饰,反复修整,然后预设佳肴,亲铺锦被,凤烛高燃,麝沈满熏,只待皇上驾临。
但,直侯到更深人静,风消蜡焰,露冷麝煤,漏咽铜龙,月挂中天,也不见皇上踪影。
一连三天如此。
淑妃有些沈不住气了。难道这宫中,还有谁是自己忽略了的劲敌么?
盘算了一夜,没个头绪。看东窗夜色将尽,才胡乱睡去。一觉醒来,已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懒懒坐起,只觉暖酥消、腻云乱,也无心梳妆,正思量着要谴兰婕出去打听消息的当儿,贯春妃过来了。
淑妃与贯春妃一向关系亲厚,说话也向无隔阂;见春妃也是神色懒懒的样子,淑妃忙问:「怎么你知道皇上去了谁宫里么?看你烦恼的。」
不料春妃道:「就因为皇上哪也没去,我才烦恼呢哪!」
「哦?」 淑妃摸不着头脑,吃惊地道:「皇上哪也没去?」
春妃无精打采地道:「姐姐,你还不知道?这三天皇上都独自睡在结雪洲呀!」
淑妃楞住了。这实实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这会儿,宫里上上下下都议论纷纷,说皇上还是舍不得那个老女人。咱们只好干等着吧!」 春妃愤愤不平地道。
淑妃不知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什么。这样的皇上,是以往那个风流又滥情的皇上么?那只小小的麂皮荷包,真能割断皇上对香妃的情爱,重为自己铺平邀宠之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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