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红(风流天下 二)——天子
天子  发于:2011年05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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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此时尚不明白楚无咎到底和襄阳王有何关联,不过如果当真是他害了玉堂,他会不惜一切与他对决到底!
再说段司洛与白玉堂来到屋外,极目望去,发现此处峰上只有雪影居一座房舍,刚刚来时天上还是一弯冷月独挂,竟不
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雪来,如天女散花般纷纷扬扬。此情此景,如梦似幻,美不胜收。只可惜,心是冷的。
第一次见到白玉堂是在十四岁那年某个春日,在师姐成亲的喜宴上。那天春阳烂漫,整个陷空岛红妆尽裹,热烈得好象
要燃烧起来一般。就在那一片赤红的火焰当中,映出了翩翩少年灿若桃花的容颜和一身与周围格格不入、冷厉狂傲的白
衣。
那日之后,楚无咎的世界中不再只有段司洛一人;那日之后,他不再穿白色以外的衣袍。
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年少的他曾经偷偷庆幸,换上白衣的自己与白玉堂竟有六七分相似。之后,楚无咎亲口告诉他
,他喜欢他穿白衣的样子,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眼中的眷恋,而那时的他并不能分辨真正在他心中的人是谁,只是
一心沉浸在自己所制造出的幸福幻象中。
当时光飞逝,他们逐渐摆脱了少年的青涩与稚气,无论是身量样貌或是禀性气势,白玉堂都远远超过了他、强过了他。
在周围的人眼中,他们早已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个体。一个优雅俊秀,一个强悍硕长;一个阴柔清冷,一个阳刚狂肆。他
再也无法将自己与白玉堂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愚蠢。楚无咎许他一生只是为了还他一命,他的心、
他的眼神从来没有一刻是真正停驻在他身上……
一个声音在一片冻气中流淌,缓缓地诉说着过往的朝朝暮暮,直到一切重新归于寂静,段司洛几乎有些难以辨清,自己
究竟是在讲述还是在倾听……拨开粘满了细碎冰屑的发丝抬头看去,只见白玉堂昂立在一片冰天雪地中,那张犀利俊颜
好似雕凿而成,处处带着锋芒,没有半分圆润的线条。两道墨黑的飞扬剑眉之下,一双尾端上挑的凤目总像含了笑一般
,凝了桃花点点,魅惑人心;只是,那目光太过霸道,轻易便冷酷地打碎了他人的痴心妄想,好似这一切都掌控在他的
手中,是他带起了这漫天呼啸狂舞的冰凌!
白玉堂是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这是他说的?”白玉堂扬眉来,冷冷笑了两声,“你也当真相信他这蠢话么?我不屑他,他才觉得希奇
。莫非他还能从世上找出第二个段司洛、第二个会如此为他发痴发傻的人?若是他想,倒不如尝尝白爷爷手中这独一无
二的剑!”
段司洛闻言,不禁愣了愣,随后也笑了起来。笑颜中带着一丝痛楚与无奈,“我早知道,你不但不会为他这份心感动,
反而会恨不得一剑把他劈成两半!你从来不会为人感动,否则也不会这许多年来一直对他视若无睹。不过今日我不得不
承认我是真的败给了你……独一无二啊……我始终是……连自己是何人也不曾弄清……”
“我不管他心里如何,却很清楚你为何总是用一张死冷脸看我,张口从无半句中听的话,因此你们当日建了修罗宫我才
说死也不会迈入半步,只是想不到阴错阳差,仍是搅了进去。但我自认自始至终没有给过他任何幻想的余地,他却要用
如此卑鄙的小人手段对我,我不向他讨回便永难消我心头之恨!他救我一命我自会还他,但休想我会因此就饶了他所做
下的一切!”
白玉堂说罢,忽又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正,转向段司洛,道:”大丈夫恩怨分明,若一定要说‘谢’字,我倒真该对你
说上一句谢谢。”
“既都说了是大丈夫,又何必突然与我客气起来?若不当你是兄弟朋友,又怎会救你?”段司洛释然一笑,想了又想,
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你既已知道了所有,对那个世上独一无二念着你的人又当如何?”
听他提到此事,白玉堂面上的神色又恢复了此前覆了一层冰霜般的冷硬。半晌,才转了身,道:“我不喜欢弄虚作假,
如果找不回过往,硬要回到从前也不过是惘然。而且眼下,如果当真如你所说,黑瘟神意欲设计挑起宋夏之争,我也不
可能坐视不理。”
“此事你放心,我也不会坐视他做出傻事自取灭亡,明日我便会下山,设法阻止他。”段司洛道。
“我与你同去。”白玉堂思虑了片刻后,道。
“什么?你……”段司洛闻言一怔。
“我与你同去。他可以关你一次,自可关你第二次。而且,今日之事,十之八九与他难脱干系!此前那笔帐还未算清,
他又敢坏了白爷爷的名声,我定要亲自与他当面理论!”
这一夜,四人各怀心事,俱是无眠。
次日凌晨,天未亮时,孟子邑独自回到卢家庄内,向众人说明了眼下情形,卢方夫妇即刻准备了盘缠与马匹,悄悄从后
山绕路到崖下与展昭、白玉堂及段司洛三人会合。一番叮咛之后,三人就此分道扬镳,各自上路。临行之前,白玉堂突
然勒住马缰,回头喊了声:“展昭!”
“白兄?”
展昭闻声调转了马头,却见一物凌空飞来,抬手接了一看,却是昨晚段司洛交给白玉堂那块血玉,指下还能感到他淡淡
的体温。
“你拿着它,该会比我更有用处。”白玉堂说罢,在鞍后用力一击,纵马踏雪而去。
***
仿佛预示着什么一般,一路上风冷雪寒、山道坎坷,时常要下马步行,展昭竟花了比离开时多了一倍的时间才回到开封
府中。
赶了一夜的路,一早便到了衙内,却听衙役们说包拯已动身上朝去了。展昭闻言,略喘上了一口气,便匆匆回到房中换
了官服,来到后堂。果不其然,公孙策听他回来,已经等在了后堂厅中。
看展昭的发丝还湿着、双眼中挂了血丝,给人的感觉说不上是喜是忧,公孙策心中自是已有几分明了,却未马上多说什
么,而是命人备了些饭食热汤送了上来,待他先吃过,双手及面上都恢复了红润,才开口问起他此行的情形。
路途之中展昭早已将一切细细思虑妥当,权衡利弊轻重之后做好了打算,只等公孙策问起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道了
出来。不想公孙策听后却起身惊道:“展护卫,你刚刚说圣上下旨派人上陷空岛拿人?这是万万不可能的!圣上及满朝
文武根本无一人知晓白护卫活在人间一事,又怎会不分青红皂白、毫无证据便下旨拿人?”
“这……陷空岛卢家庄上下众人俱是亲眼所见并亲自与那些官兵周旋,而且这些年来卢方等人多次进京助大人查案,不
比一般江湖中人,应该不会错认圣旨;再说,又有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聚集上百人马假冒官兵?!”展
昭闻得公孙策所言也是一愣,站起身来,飞速分析着脑中的所有信息,不由得越想越惊,脸色骤变。
唯一有此实力与胆量做下这等事情之人只有楚无咎!若是他与襄阳王早有勾结,如今伪造圣旨、以假乱真、私制官服并
命属下冒充官兵便非难事。他早料到他们会分兵两路寻求解决之法,这分明是调虎离山、请君入瓮之计!
“可恶!玉堂……”事情与预先计划大相径庭,似乎一切都被掌握在楚无咎手中。他与玉堂离了修罗宫,却根本没有脱
离对方的控制,仍然被困在他设下的连环阵中。
想到此,展昭不由得蹙起一双剑眉,心下焦急懊恼,并未注意身旁的硬木桌案已被他生生按出了一个明显的掌印!
公孙策见状,忙叫了声“展护卫,且莫着急”,待展昭回过神来,正想上前劝他静下心来再做打算,却听外面院中有衙
役喊道,“公孙先生,展大人,包大人回府了!”
“大人。”
二人闻言,连忙一前一后迎了出去,见过礼后,到包拯的书房坐了细说详情。包拯静听二人说罢,抚须道:“此事若当
真是那楚无咎所为,却也不失为一个征兆。今日朝上,数位重臣联名上奏西夏李元昊派人下嫚书(注:侮辱的书信)蓄
意挑衅一事。那嫚书言辞无理,称我朝‘背信弃义、两面三刀’,并借辽邦势力威胁我朝;不仅如此,那李元昊还于缘
边山险之地三百余处修筑堡垒,多次进犯府州、庆州、环州、泾州、原州等地,以探我驻军虚实。圣上为此龙颜大怒、
朝中群情激愤,加之近日边关时有夏兵犯境滋事的消息传来,此一战恐怕在所难免。圣上已命人拟旨,调兵谴将,准备
随时与西夏开战。”
展昭听了包拯所言,始终敛眉不语,暗在脑中筹划应对之策。半晌后,才起了身,向包拯一揖,道:“大人,属下对于
此事有些想法,只是不知是否妥当。”
“展护卫有何想法,但说无妨。”得知白玉堂未死,包拯欣慰之余也放下心来。老天有眼,惩治逆贼的同时保住了白护
卫的性命,眼前的展护卫也不再是一具麻木得失去了痛觉的行尸走肉。
“此次西夏进犯我朝,李元昊可谓野心勃勃,蓄谋已久;不过他既决心在此时出兵,恐怕并未察觉到自己朝中内乱。大
人可还记得刚才属下所说,楚无咎本是李德明之子,为其兄李元昊所害才逃至中原,长大成人后一直伺机报复,意欲夺
其大权。李元昊若是此次亲自带兵,其都城势必空虚、缺少重兵驻守,楚无咎极有可能趁此时机发动叛乱,杀他一个措
手不及!”
展昭一席话分析得极为细致谨慎,却句句点在西夏的要害之处,虽未直接提出要如何破敌,包拯心中的计划却已大概成
了型。他不住点着头,面上的神情已不若适才回府衙时那般忧虑紧绷,逐渐浮上了一丝微笑。
第九章
晌午过后,包拯再次入宫,至福宁殿觐见仁宗赵祯。自然,此次身后还跟了展昭同来。
赵祯正为边关战事又起心烦,连午膳也不曾用,听了包拯与展昭的禀奏之后,心情豁然开朗,下旨召九卿共议,重新调
遣朝中兵力、制定退敌之策;同时,命包拯与殿前大将军颜霆睿一同出京,暗中监视楚无咎一派人等的行踪,以免他在
大宋境内生乱。欣喜之余,又另赐一道圣旨,称官兵强入陷空岛一事乃是贼人作乱,白玉堂当年入襄阳王府、闯冲霄楼
盗取印信有功,并加以重赏。并命展昭三日后随同包拯出京,护卫安全。
至此,事情虽有了一些转机,展昭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半点轻松。
白玉堂
三个字,一个人,一颗心。
牵牵念念,辗转反侧,总觉难安。
临行前那日,刮了整夜狂风,府衙后堂院中的那株红梅折了枝干。
次日清晨,只见满眼鲜红,零落的花瓣落在雪地上,像血。
两年前,也是这般寒冷的冬日,也是这般白雪皑皑……晚了一步,便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是雪……还是血?
心中幽幽一阵撕痛,却也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握紧手中长剑,展昭一咬牙关,不再惶惑,快步转身出了府衙,飞身上马
,雪中开道,护着包拯至城外与颜霆睿会合。一行人扮做普通商队就此上路,追寻楚无咎的行踪。
***
再说那日段司洛与白玉堂一同下了山,走了不到半日就被慕容无双拦住,大略说明情形后,三人立刻调转马头赶回了陷
空岛。
原来,那些上陷空岛搜查之人根本不是真正的官兵,而是楚无咎的属下!白玉堂与展昭一逃出修罗宫,楚无咎便猜到了
他们必定会回陷空岛,并立即派人追缉。只是一水路,一陆路,晚了一步,赶到之时二人已先一步上了岛。
他心中到底仍顾及孟子邑以及他日与众人的情面,不愿正面冲突。何况白玉堂是何等狠决的性子他自是一清二楚,若是
将他逼急,事情只会一发不可收拾。 
他想出此计本是为了牵制展昭,调虎离山再请君入瓮,等白玉堂上门与他算帐。而驻扎在对岸也不过是为了监视他们的
一举一动,以随时向楚无咎报告。
回到岛上,白玉堂闻得慕容无双一番详细解释之后,不仅没有马上动怒,反而冷笑不止,看得他身旁几人寒颤连连,不
知他究竟要如何“报复”。待他笑够之后,卢方才撞着胆子问道:“五弟,你……打算如何?”
“如何?大哥问得正好。”白玉堂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仍然照样下山,将计就计,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不过此时正有段司洛在场,有一句话他却没说出来——除了私怨,最重要的是防止他图谋不轨,在大宋境内生乱,无论
如何,他也必须前去会他!如果那些人并非真正的官兵,想必展昭到达开封府后定会得知此事不是皇帝下旨、并分析出
这边的情形,包大人闻知楚无咎之事也断不会视若无睹,朝廷很快便会有所动静。
***
断桥残雪,洛水之颠,冰凌缭绕红绡,只道故人依旧。
十二月二十四,自出京以后,已一月有余,越向北行,天气便越见寒冷。一路上扮作商旅走走停停打探消息,展昭却想
不到竟会有故人得知了他的行踪,差人跟到了一行人投宿的客栈,将帖子送上门来。
展昭接过那帖子看了,不禁一怔,脱口而出道:“是她?!”
那只有五六岁,用力仰了头仍看不清展昭面容的小丫头脆生生地笑道:”我家主人说了,大人只要看到帖子就知道她是
谁了!不过我要带大人回去见了主人才算完成任务,不然今晚的点心就没的吃了,大人该不会忍心看我饿肚子吧?”
“好,请稍等片刻,我去和朋友们说一声就随你去。”
展昭说罢,回到房内向包拯知会了一声,披了棉袍出来,和那小丫头一起上了她来时乘的马车。这叫做铃铛的小丫头似
乎早就认识他了似的,一路上像只小雀鸟儿一般,唧唧喳喳地问东问西,问他认不认得锦毛鼠,问他们是不是真的是天
下间最好最亲密的朋友;即使不与他说话时也要不停嘴地唱歌打趣,直吵闹了半个时辰,到达了目的地才住了口,一掀
帘子跳下车去,道:“到了到了,大人随我进来吧!”
“哦,好。”
展昭下了车,这才注意到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他们此时正停在城北洛水河畔。那河上早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盖,靠近岸边
的地方却停了一艘画舫,画舫四面俱都装饰了青红纱宫灯——
果然,是她。
跟着那小丫头身后一跃上了甲板,眼前突然一亮,原来是船舱的帘子自动掀了开来。那小丫头见来,马上笑道:“主人
这是请大人进去呢!”
“多谢。”展昭冲那小丫头点了点头,迈步而入。
“展大人,久违了。”
等在舱中穿了一袭翠银缎袍子的女子转过身来,盯着展昭身上那套绛蓝锦缎长袍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笑道:“展大
人果然未变,这荣华富贵的铜臭气息仍然与你格格不入。”
“幽鹭姑娘。”展昭向眼前的女子抱了抱拳,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见她脚下不稳,才迈了两步就险些倾倒,忙上前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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