喃喃说着,只觉眼前黑茫茫的一团,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恢复意识,是在一俱温暖的怀抱里,一个温柔的声音低柔地道:“……怎么样了?”
“暂时没什么……可能余毒发作的关系……当然还有些心绪郁结……调养一番便也好了。”稚嫩清脆的声音回答。
碧苍动了动,手下意识地扶着头,茫然地想,这个声音,好像是……嫣无暇?
噢,是了,嫣无暇已经被他招进宫中做了个御医……
刚才……
“皇上?”
缓缓睁开眼睛,陌生的地方,浓郁的药味,四面都是药架,好像是……御医院的药房?
“皇上,感觉怎么样?”
碧苍迎上头上担忧的声音,明当还焦虑的看着他,他茫然地皱了下眉,明当还解释道:“方才你急怒攻心,余毒上涌晕过去了。”
“……噢。”
碧苍一时间茫然无措,明当还抱着他做什么?还抱得他骨头都疼了。
他晕倒不招御医到凌霄殿,却把他带到御医院来……真是没脑子。
嫣无暇在一旁微微施礼,道了声皇上圣安,又忙着摆弄他的药草去了,只是眼角余光瞟向这边小声道:“刚才明大人一脸惊慌失措的抱着皇上过来,真是吓了微臣一跳呢……还好没什么大碍……明大人都快把我折骨剥皮了。”
君有明珠(帝受)28
碧苍心下一动,下意识地看向明当还,后者面无表情,不多话地抱起他道:“微臣送皇上回凌霄殿。”
“……不必了……放朕下来!”
碧苍被他抱着站起,面上火辣辣地一热,在宫外时这样抱着他也就罢了,这要是这样一路回凌霄殿,他颜面何存,连忙抓着明当还的衣袖挣扎着跳下地面,微微有些头晕,被明当还一把扶着,碧苍脸上又是一红,在心里怒忖:见鬼了,紧张个什么劲……
明当还再无言语,只陪他回到凌霄殿,气氛尴尬得令碧苍不知所措,忽然忆起,之前在上书房的话题,心下只一动,不由自主地问道:“明卿真的非常喜欢你的心上人么?当真是今生非她不娶?”
明当还扶着他手肘的手指紧了紧,掐得碧苍差点痛呼出声,气恼地一眼瞪过去,后者仍旧面无表情,冷淡地道:“是。”
……
沉默了阵,已是回到内殿,刘瑞青迎上来道:“皇上怎么了?奴才刚回宫便被长公主叫去了,……回上书房不见皇上踪影,便回了凌霄宫,却仍是不见皇上踪影,吓得奴才一身冷汗……正想着要不要惊动禁卫军……”
刘瑞青小心地说着,过来接过明当还扶着的碧苍,要扶他上榻,碧苍挥开他坐在窗边软榻边示意他退下。
刘瑞青小小惊讶了番,轻悄悄地退下,看到碧苍直直盯着明当还,沉沉地陷入思索。
寂静的室内只余两人的心跳,静谧得令人心慌意乱,明当还也怔怔地看着碧苍似在发呆的侧脸,眸中千回百转,最终只是悄然轻叹。
碧苍维持着一个坐姿恒久不变似的,呓语般地轻喃:“……为什么不肯留在朕身边呢……真的不愿意么……朕真的很孤独……”
俊美的脸上只是深深的孤寂茫然和悲凉,满目的哀伤,若有似无以荡在空气中……弥漫在整个殿内。
明当还将他的表情一点点收在眼里,敛下眼眸,也不知过了多久,在碧苍怔愣中轻声道:“……微臣谢皇上厚爱,微臣……会仔细待公主。”
“嗯?”
碧苍怔愣地回神,像是不知所然的盯着明当还,
明当还垂着眼眸,下叩谢恩道:“谢主隆恩,臣接旨!”
臣接旨!臣接旨!
……
碧苍脑子里久久地回荡着这一句,缭绕不去,愣愣地看着明当还低伏在地,垂眉敛目。
明当还接下圣旨了?他答应娶绫儿了吗?
他……不是说,心有所爱,今生不娶么?……
为什么又……愿意接旨了?
碧苍本该笑的,本该松口气明当还最终屈服于他,但充斥在胸腔内澎湃的却是酸楚……
绫儿与明当还俱是才貌双全的人,结缡后,一定会是一对妙人……
碧苍久久地怔愣地软榻里,像要石化一般,愣愣地看着明当还,却只是一袭深蓝的官袍,墨紫的官帽……周身的冷淡气息……
仿佛被拒于千里之外……
“那么,微臣告退了,大婚在三天之后,臣须得抓紧时间采办婚礼所需物品。”
明当还低垂地说着久久得不到回应,略微抬目,眸中清静平淡,仿佛不着一丝尘埃。
碧苍心狠狠一颤,一阵钝痛,只茫茫地低恩了声,
明当还起身冷漠的身影跨出殿堂,越走越远,也越来越冷……
走了……还是走了……
明明人留下来了,却为什么感觉越来越远了?
碧苍脸色苍白地捂着胸口,不由呵呵低嘲在自问,讽笑。
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留下啊……
大蔺历三五五年奉天元年秋未长公主大婚,驸马明当还官至少詹士。
大蔺历三五六年奉天二年春,西南雪灾,明当还请婴前往治灾,秋,西北胡人进犯,秦将军病逝沙场,张郁琰请战,冬,捷战,重伤不治而亡。
再一年秋,胡人再犯,大汉和亲公主与六王一齐失踪,大汉伐兵南下东进,大蔺两面受敌,陷入混乱,冬,梅相逝,梅如晦官晋相位,赴边关与大汉和谈,明当还请战西北,来年春,大蔺平定西北将胡纳入大蔺版图,明当还官至少卿,仅居丞相之下。
——《君有明珠》第一部完——
君有明珠(帝王受)第二部
君有明珠(帝受)29
大蔺历三五五年奉天元年十月三十 长公主碧绫出阁。
金銮殿上,奉天帝亲自主婚,敬过天地,三叩九拜,由宗人府载入皇氏族册,举国同欢。
夜,驸马府,灯火辉煌,歌舞妙曼,丝竹纷扰。
“恭喜驸马爷……”
百官齐齐恭维,杯盏交错,明当还来者不拒,豪爽饮下,引起声声贺彩。
碧葬花站在一角遥遥看着明当还醉眼朦胧地被扶下去之后,抛着手中杯盏,低笑,明眸婉转,寂寞坐中堂中的碧苍亦是醉意浓浓地被刘瑞青扶架着,低问是否回宫。
人群里,碧函毫无形象地划着酒拳,整个宴席上,唯他声高。
碧遥北蹭蹭地踱到他身边,唉声叹气地道:“小六,一个人站在这里做什么?”
碧葬花淡笑:“我离京多时,与众臣不熟,无话可聊。”
“哦……”
碧遥北已是七分醉态,茫茫地咕咙:“明当还……运气真好啊,皇上居然舍得把小绫儿嫁给他……虽说大蔺崇武,但他必竟出身江湖,又是商贾世家……奇怪呀……皇上最近上朝也甚精神,是否心事重重……”
“他当然舍不得……呵呵,昊王,你醉了,道敢说起皇上的事非来了……”
碧葬花笑眯眯地道:“听闻皇上派你出使大汉?”
“哎……”碧遥北醉茫茫的眼睛黯了黯,苦叹:“是啊……我不是办事不力么……”
碧葬花微笑,沉吟地道:“昊王如果帮我办件事,出使大汉的差事,我帮你顶下怎样?”
“哎?真的?”碧遥北眼前一亮,忙抓着碧葬花询问:“什么事?只要本王能办到,一定万死不辞!”
“呵,这事先不急,昊王今夜休息好,明日浮风楼茗茶慢聊。”
碧葬花温温地笑着,容颜清亮,极为耀眼。
碧遥北脑子迷糊中闪过一丝精光,哈哈地笑着,应了声好,吩咐侍从回府。
“停!”
龙辇里,碧苍然忽低喝。
刘瑞青立刻挥手示意下去,掀帘:“皇上?”
碧苍面上晕红,轻扶着额头,低喃:“头晕,朕下来走一会儿吹吹风。”
刘瑞青瞪眼:“皇上……这还没入宫呢,要不,把帘子卷起来?”
碧苍只无声淡瞥,圣令勿庸置疑,跨下龙辇,任刘瑞青替他系上披风,雪白的披风衬着墨黑的龙袍,耀眼无比,亦显得傲然出尘。
脚下有些轻浮,刘瑞青揣磨着圣意,小心地扶着,“今儿长公主大婚,皇上喝得过了……回宫奴才给您准备点醒酒汤吧?”
碧苍微微蹙眉,摇头:“不必……”撩开覆在额前的几缕发丝,终是忍不住回首往驸马府的方向望了望,没落地喃呢:“绫儿,以后不再是朕的小女儿了……”失落空虚,还夹着莫名的酸涩,洞房花烛夜,红烛下,欲语还休的羞涩。
今夜起,绫儿便是大人了,不再是那个率真的小女儿。
明当还……明当还……
牙根酸涩地想:你若敢待绫儿不好,朕非将你锉骨扬灰……
而这一刻驸马府──
新房内,碧绫心如鹿撞,终于坐不住地掀起盖头的一角:“桃妈妈,什么时辰了?”
“啊,快子时了吧,哎,公主,快放下盖头,这是要等驸马爷来揭的。”
桃妈妈是碧绫的奶娘,在碧绫身边侍候了十四年,对碧绫如自己女儿般,少了些尊卑之别,多了些宠爱。
碧绫撅了撅樱唇,可怜兮兮地眨着明眸:“桃妈妈,我好饿,他什么时候才会到新房来?”
桃妈妈脸上黑线一闪而过,却又忍不住调笑:“我的姑奶奶,哪有新娘子这么心急的,羞羞脸,快放下盖头,驸马爷……也该快了。”
话音刚落,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后便有陪嫁到驸马府的内侍急煞着脸在门外扬声道:“凛报公主,驸马爷……驸马爷在回新房的路上不见了……”
“什么?!”
碧绫猛地自榻上弹跳而起,一把抄起短剑,离弦箭般冲出新房:“怎么回事?驸马府上近千侍卫,怎么会把驸马弄丢?!”
桃妈妈也追过来怒责:“都干什么吃的,这么个差事也做不好,是不是不想活了?还不快去找么?难道还要公主亲自出马?!”
那内侍被吼得一愣一愣地扑跪在地上,结巴又委屈:“已,已经去找了,……大家都没想到,驸马爷会发酒疯……”
“住嘴,什么发酒疯,这话是你们能说的么?”桃妈妈双眉一横没好气地骂。
那内侍连忙改口:“驸马爷喝醉了,回来的路上突然失控,莫名其妙地打伤了近卫从墙头跃出府了。”
碧绫眉尖轻颦,面色微沈地含首:“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内侍如获大敕,急急忙忙地退下。
桃妈妈看着喜怒内敛的碧绫,试探地道:“肯定是被大臣们灌得多了,喝醉的人……不失态的也没几个,公主不必担心,有禁卫军去寻,一会儿就会找回来……”
碧绫浅笑了下:“我不担心,他武功那么高,不会有事。只是……”
顿了顿,接道:“这事就不要张扬了,桃妈妈,去把人都叫回来,让他去吧。”
“啊?可是……今天是您的新婚夜……”
“无碍。”
君有明珠(帝受)30
护城军营帅帐内,张郁琰正准备就寝,忽然轻风一动,忙握枪在手,低喝:“谁人胆敢擅闯本将军帅帐!”
帐帘一撩,红衣似火的明当还提着着两坛酒笑意朦朦地摇着:“我。”
“明兄!”张郁琰惊讶地瞪着眼睛:“你……今夜不是你的洞房花烛夜么……要找我喝酒……也不能挑今夜吧!”
哭笑不得地重新点上烛火,发现明当还脸色潮色,眸光朦胧,分明就已是八分醉意了。
“正因为是洞房花烛夜,才找你喝酒,错过今夜,义意便不同了。”明当还大笑地往桌边一坐,揭开坛盖,率先灌了一大口,道:“来,不醉不归!”
“啐!你个醉鬼,醉了,看你怎么回去洞房!”
张郁琰低呸了声,在明当还期盼的目光下只好无奈地坐下举起坛子舍命陪君子,一边咕咙:“我这里可是军营,被抓到我带头汹酒,你得担一半责,如今你是皇亲了,比哥们说话有份量。”
明当还眸光一闪哈哈拍桌大笑:“放心,不会见死不救!”
“好,来──敬明兄,小登科,与公主百年好合。”
“哦……谢谢……”
明当还淡笑,捧着酒坛咕咕地猛灌一阵,被呛了下,才松开手,头一阵眩晕,眼前,张郁琰,三只眼眼四张嘴的晃动,不由噗笑:“哎呀,我醉了……”
说着,却昂头大灌起来。
张郁琰张着嘴没好气地嚷:“喂,喂,你成心找醉呢?真倒下了我可不会送你回去……”
“不回,不回……我在你这留一宿,郁琰兄……干…敬我吧,春风得意么……”
张郁琰这时算是真正看出不对来了,皱眉抢过他手里的酒坛:“真没诚意啊,我还以为你真找我喝酒呢,敢情是来找个避夜处,明兄……你这是为何?”
“为何?……贪慕皓月逐清风
天地绵长,晨晖共赏。
唯有此情无人知晓……
吾将肝胆照明月,明月偏却逐阳华……郁琰兄,郁琰……人道问世间情为何物,你说呢?”
明当还伏在桌边似笑非笑地凝睇着张郁琰,迷茫地问。
张郁琰眉头紧皱,瞪着他叹气:“兄弟,你这问题太深奥了,兄弟答不了,你找别人吧……若不想回驸马府便留这儿吧,不过……有事你负责啊。”
明当还摇着头,摆手:“既然这般为难,我也不麻烦你了……告辞。”
摇摇晃晃地起身往帅帐外走。
张郁琰好气又好笑,拉住他:“你都走不稳了,还往哪里跑?就歇这儿吧,放心,不会真让你担责。真是……有事郁琰兄,无事时却又将我置之何处去了?”
明当还却不给面子地摇头,挣开他道:“不跟你扯,我想见见他……走了。”
“喂──”
张郁琰眼看拦不住,只好无奈地祝福看起来随时可能倒下的迷糊身影。
皱着眉暗忖:想见谁呢?
想了一阵,着实想不出来,哂然一笑,只当明当还发酒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