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慌乱地缩到角落,又不敢作声,只好抱紧琵琶闷闷地流泪。片刻耳畔的动静渐渐停歇,像是有很多重物陆续掉落在
地板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然后气氛安静得近乎诡异起来。
女孩虽有眼疾,但其他的感官很敏锐,发觉寂静中有细微地脚步声正向她靠拢,不由恐惧莫名,心心念念鸨妈和姐姐们
能来救她,却也知道这是痴人说梦,想到自己或许要横死当下,竟忍不住颤抖着啜泣起来。
来人停在她身边,说了句“莫怕”,是个清润淡定的男子声音,女孩意外地一怔,止了哭泣。那人将她从地上掺起,她
心有余悸,下意识地挣脱他的手,结果双脚虚软,往前一跌又被对方掺住了,再挣脱不了,只好被带着慢慢走出小厢,
坐到花厅里去。
厅中灯火最是明亮,女孩这才仔细分辨那人落在她眼中的模样,隐约可见是个年轻的青衣男人,感觉斯文秀逸,不像是
什么恶徒。男子也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只道:
“会些什么曲子,弹一支吧。”
女孩愣了半天,终于点头,端抱琵琶撩弦弄音,弹的是首《春江花月夜》。清脆优美地乐声中,男子轻轻笑了,就着曲
调哼吟起来,居然唱得很是好听。
远远地,有轻盈地脚步声自楼下疾走而来,被绕梁雅乐覆盖着,恍惚是种错觉。
偌大店堂里寻欢客早已四散,只剩被吓得聚成一团风尘女子们,靳寒循着琵琶声飞奔上楼,见花厅中横躺着七八具尸体
,地上却不见一丝血。那些死者肤色暗沉,显是被毒杀,而唯一的活口就是正在抚曲的少女,也不知是弹给谁听。
时值寒冬,花厅的窗子却突兀地敞开着,靳寒几步跨到窗边查看,身后的少女像是觉察到异样,停了弹奏,轻声道:“
客人走了。”
靳寒回头望了她一眼,发现她似是目盲,说声快唤人带你下楼去吧,便跃窗而去了。
天色已黑透了,今日正是十五,云淡星黯,唯独一轮圆月当空,亮得有些晃眼。
慕空色提气疾行,淡银色地光芒落在衣上,使得颜色更显冷清。近来追杀他的人越发多了,想必各方都已探知了他的行
踪,不日就有大阵仗要来。一切仿佛又回到五年前,没完没了的江湖恩怨,无论他去到何处,都无区别。
不多时慕空色就摆脱追踪的眼线出了镇子,沿着荒野小路藏入山中。山腰深处有间被茂密竹林掩盖的废弃小庙,慕空色
终于放慢脚步,进入庙堂休憩。料想仇家暂时还寻不到这隐蔽的地方,况且斐洛一直在暗中助他逃亡,为得是制造他勾
结摩夜教的假象,好让那些正道更加义愤填膺恨他入骨,将他逼得山穷水尽弄假成真,便刚好称了斐洛的心意,真是有
赚无亏的算计。
忽然背后轻微响动,竟有另一人尾随而至。慕空色并不紧张,缓缓转过身嘲笑道:
“靳大侠,这第三次出剑,可别再偏了准头。”
月光穿过残破了大半的屋顶照进来,眼前的事物都明亮得十分苍白。
靳寒脸色阴冷,无言地看着他,手一松,长剑当啷坠地,随即挥掌打来。慕空色早有防备,错身避开攻势,借势出手还
击。两人你来我往招式凌厉,慕空色拳脚功夫虽不如靳寒,但靳寒顾忌他毒技高超有所保留,双方居然也打了个平手。
斗过十几回合,慕空色截住靳寒拍向他胸口的一掌,不留情面地反手打去,却正被靳寒所截,两双臂膀扭在一处,谁也
不肯让步。慕空色突然愠怒起来,低喝道:
“靳寒,你倒底想怎样?!”
靳寒板着面孔道:“五年前你为何救我?”
慕空色一愣,复而冷笑:“当年你不认得我,未必我就不认得你,我退隐之初为求自保,能交陪上武林正道的栋梁之才
,自是极有力的靠山。”
“对了,你以为与我在巷中偶遇只是巧合么?疏不知一切都在我的关注之中,救你,不过是我计划的开始罢了。”
青衣男子眉眼修长,瞳中似流转着月色冷光,竟有几分惑人的恶毒,宛若山中妖魅。
“我这般十恶不赦,靳大侠还不快为武林除害?”
靳寒不知是惊怒太盛还是另有所思,神情像是结了冰,手上猛然施力,比先前狠了几倍的招数,慕空色再招架不住,当
即被他掀倒在地。
第十一章
慕空色重重摔在地上,背撞得生疼,却毫不甘休,一手肘捅向压在他身上的靳寒。靳寒胸口挨了一击,身子微微后倾,
慕空色翻身欲起,不料对方眼疾手快,连点他几处穴道。慕空色顿时觉得四肢虚软,像是被抽去了大半力气,靳寒欺他
动弹不得,竟剥去他的下身衣物,裸露在冬夜寒气中的肌肤一阵颤栗,冷意自下而上侵袭,仿佛连头皮都有些发麻了。
靳寒暖热的手掌在他腿间无比熟悉地抚弄,敏感的情欲被暧昧的温度撩拨得蠢动,只是此时此地此景,这样的挑逗并非
温存,根本是羞辱的猥亵,慕空色无力反抗,便咬牙骂道:
“混帐,你算什么正人君子!”
靳寒顿了顿,嗤笑一声,稍欠起身来。慕空色听到衣物悉嗦之声,接着自己就被大大掰开了双腿,他抬眼所见靳寒冷漠
的脸,心中蓦然慌乱,口气仍不改强硬:
“你敢……”
_ 话音未落,靳寒已用力压了进来,紧窒干涩地私处像被生生撕裂似的,慕空色吃痛的叫声几乎掐在了喉咙里,之后连
哼都哼不出来了,但心中又是羞愤难平,挣扎着挥起右手抽了靳寒一巴掌。只可惜他被点穴失力在前,遭逢欺凌在后,
手上早无半分劲道,只软软地在靳寒颊上滑过,倒成了柔情抚摸一般。
靳寒顺势捉住他的手,腰上猛烈动作起来。慕空色本就痛楚难当,靳寒这般对他更如酷刑加身,只凭着骨子里不屈的硬
气强撑,死咬嘴唇不发一语,百般隐忍的模样让靳寒不由心软下来,俯身去吻他,慕空色却别开了头。嘴唇刚巧擦过,
靳寒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原来慕空色的唇已被 靳寒不忍再动,就这样埋在他体内,沿着他的颈往下舔噬,扯散了青衫
领口,露出一片赤裸左肩。月光从屋顶的破损处流泻进来,像在慕空色的肤上凝了层霜似的,更显得肩头那道伤疤深如
烙印。靳寒指尖触摸着他所制造的粗糙痕迹,有些说不清楚地愧疚,将唇温柔地贴上去,身下的躯体便轻轻瑟缩起来。
靳寒趁机摇晃,慕空色只觉抵在体内的火热事物略一动,正摩擦到极微妙处,瞬间四肢百骸仿佛起了火,酥麻的快意流
窜至每根经络之中,原本不平的气息愈加紊乱了。靳寒开始还柔缓地抽送着,随着速度逐渐增快,亢奋的感觉越来越汹
涌,慕空色急促地喘息,眉心紧簇,欲望已然抬头,交合的部位仍痛得几乎抽搐,却又本能地渴求更激烈的侵占,他难
耐地抬起身子迎上去,双手用尽全力攀附着男人宽阔的背。
靳寒见他情难自禁,头脑竟也躁热起来,扣住他的腰狠狠进犯,慕空色从未被如此粗暴地对待过,感觉整个人像是颠簸
在惊涛骇浪里,全身骨头都要被冲散了似的,哪里还受得住,破碎地呻吟从喉间断断续续地逸出,带着几分哽咽,眼角
淡淡泛红,噙满了水润光泽。
靳寒往日见惯了他嚣张刻薄,这样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还真是头一次瞧见,自然心生万般怜惜,极温柔地亲吻安抚。直
达顶峰的一刹那,慕空色猛地张口咬在靳寒肩头,闷闷叫着,身下随即湿腻不堪。饶是隔着衣服靳寒肩上还是一阵刺痛
,却也被刺激到了临界线,彻底发泄了出来。
云雨消散,靳寒搂着一身狼籍的慕空色坐到墙根,寻了块随身的巾子给他擦拭。慕空色任他如往日那样的伺候着,不声
不响地倚在他怀里,光亮不及的黑暗角落里,谁也看不清谁的神情。靳寒突然靠在慕空色耳边,轻声道:
“各大势力不出两日就将齐聚湘中,你得尽快离开。”
慕空色并无反应,待腿间清理干净了,便推开靳寒徐徐站了起来,穿起被丢在一旁的衣裤,又仔细掸尽身上尘灰,解了
发带以手梳发。靳寒看他一丝不苟地整装,冷酷姿态全然方才拥抱之人,略感忧愁,叹道:
“空色,我从来没有不信你。”
慕空色充耳不闻,将发重新束起,便慢步走出庙去了。靳寒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静默地坐了半盏茶的时间
,才站起身来走动。此时的月光透着幽怨的蓝,他看见自己手上的巾子染着些红白融混的浊液,早已失了人的体温,像
是某种死去的痕迹。
彼此都苦涩地明白,若有下次再见,就是生死决别之时。
一句相信,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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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慕空色走至山脚,天际正露鱼肚白。山风偶尔掠过,便是刺骨的寒冻,石径两旁树丛茂密,枝叶沙沙作响,加杂着几声
鸟兽鸣啼,在昏灰的晨光下连绵不绝地混沌。慕空色忽然止了步子,道:“出来罢。”
他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四周风声渐歇,仍无人答应。慕空色颇懒散地起手,倏地使力一挥,青袖舞动间金针寒光隐
约若丝,几不可见地飞射向一处树木密集之地,刹时树后有人影一转,身形闪动已出现在他面前。
斐洛衣上未沾一叶,温和浅笑:“慕先生好凌厉的身手,适才怎么逆不得靳寒?”
慕空色双手交握拢入袖中,反笑道:“既知我为人所制,你为何不出手相助?”
斐洛口上没占便宜,心下无趣,便岔开话去:“今日我来,是要亲自护你出湘中。”
“哦?”慕空色语带疑惑,斜眼看去,少年不甘愿地撇了撇嘴。
“我父亲想见你。”
闻言慕空色哈地一声笑:“这可巧了。”
他眉稍轻挑,戏谑道:“我也正想见识下,摩夜教之主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江湖各路人马汇聚湘中,其中上官世家,聚云山庄和洛阳萧府三者名望最盛,故同为首,暂将本地帮会威扬堂当作商讨
据点。原以为趁时机成熟紧密追踪,加以浩荡阵势设下天罗地网,围杀一人应如探囊取物般轻易,不料当各方到达湘中
后,却突然断了关于慕空色的线索,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客厅里气氛凝重,上官无殷,楚若歆和萧悦正围坐谈论。萧悦道:“前日有批追踪的侠士尽数被杀,尸上剧毒由我大哥
验证,乃是判死青佗独门‘七殇’。此毒蚀人心脉可瞬间取命,且无药可解,实在是阴残无比。”
上官无殷绷着脸皱眉不语,楚若歆疑道:“照这样说,前日慕空色还曾出没,众人此次行动并未大张旗鼓,如何这么快
就打草惊邪?就算他察觉我等追缉而来,一日光景也定逃不远,又怎会方圆百里无他行踪?”
萧悦颔首道:“其一,或许是摩夜教妖人借了他的毒混淆我们的判断,其二,就是有内应之徒走漏了风声,使他早一步
脱走……”
说话间,门外探子传报。来人鞠身见过三位,禀道:“属下等仍未发现判死青佗的下落,倒连摩夜教众也不见行迹了。
”
语毕,萧悦与楚若歆面面相觑,同感不解,上官无殷烦躁地一挥手道:“再探!”
探子领命欲走,门口却传来一声:“不必了。”
在场几人抬眼望去,见靳寒抱剑立在门口,正挡了探子去路。萧悦微有诧异,道:“靳兄怎么来了,身体可已无恙?”
靳寒并不答话,只面容严肃道:“慕空色已不在湘中。”
此言一出,当下鸦雀无声,突然上官无殷拍案而起,暴喝道:“好你个靳寒!”
话音未落,他轰然一掌已拍过去,浑厚掌风夹带刚烈气劲,逼得靳寒倒退数步。上官无殷怒不可遏,跃上前去连连出掌
,靳寒也不还手,只守得周身密不透风。见状上官更是恼怒,杀招即现,谁知半途又插入另一掌,生生格住了他的攻势
,盯睛看去,竟是萧悦。萧悦擒住上官无殷双臂,手上施了几分巧劲,竟教他一时挣脱不开,而后劝道:
“上官少主切莫冲动,且听靳兄把话说完。”
靳寒脚下站稳,开口便说:“人是我放的。”
他坦白得太过干脆,众人皆是一怔,又听他道:“慕空色欺我太甚,不亲手杀他难消我心头之恨,所以他断不能死在别
人手上!”
萧悦脸色一沉,虽不言语,但眼神中尽是惊愕与失望之情,手劲稍松,上官无殷便一把将他推开,发了狠似的打向靳寒
。靳寒见他用足全力,不敢轻心,暗暗准备接战,却听始终静观其变的楚若歆厉声大喝:“大事不妙,快住手!”
事态意外转变,争斗复止,几人回头见楚若歆身边站着不知何时回来的心腹手下,而一向镇定的聚云山庄之主居然神色
丕变。
“刚有消息传来,此次武林正道齐出动围杀恶徒,竟让摩夜教趁虚而入,大肆劫持各方人质,连梅姑娘和叶姑娘都……
”
楚若歆恨恨低语,闻者无不大惊失色。靳寒也未料想到这般变故,顿时愣在原地,楚若歆投来的目光杀意凛然,对着他
道:“人若有什么三长两短,聚云山庄绝不甘休!”说罢拂袖而去。
事已至此,上官无殷也无心再纠缠,重哼一声匆匆离去,萧悦瞟了靳寒一眼,便跟着旋身走开交代善后去了。靳寒不怪
昔日友人如今针锋相对,前来阻挡本就怀着割袍断席的决心,但即使他有心偏袒,摩夜教这番天下大乱的骚动,不管慕
空色有没有份都已逃脱不了干系,真是旧业未消,又添新罪,这孽造得,恐怕大罗神仙也难解。
想到这里,靳寒不免棘手得头疼起来。
第十三章
不得不说斐洛的易容术可谓一绝。慕空色跟着他乔装打扮,路上一帆风顺,甚至几次与各门派的探子擦肩而过也不曾被
发现,想必谁都当他行走江湖从来心高气傲,肯定不屑改头换面这类偷偷摸摸的事情,想来慕空色不禁觉得好笑。
并非他不屑,只是嫌麻烦罢了,况且世道多舛,又有什么人不曾改变?
太太平平出了湘界,斐洛带他进了蜀地,终于卸了妆容,再行七八日,方至一处郊野农舍。斐洛将他领到篱笆墙外,交
代声父亲在里面,便径自走了,慕空色低头看那道交错缠绕着枯萎藤蔓的竹篱门,终是推开慢慢走了进去。
小舍的门只是掩着,屋里有一名男子坐在桌边沏茶,与斐洛有几分相似的面貌,剑眉星目,稍带沧桑但更添稳重之态,
衣着很是普通,只有腰封上嵌着苗疆银饰,才显得不大像中原人氏。抬眼见他进来,男子微微一笑:
“我乃摩夜教主斐颜,慕先生,请坐。”
慕空色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男子递了盏刚沏好的热茶过去,端着瓷盏的右手赫然缺了小指和无名指。慕空色扫了眼他
的手,面不改色地接过盏子,一缕茶香清醇扑鼻,他却不喝,原原本本地放回桌上。
“洞庭产的君山银针,不合先生胃口么?”
慕空色冷笑:“斐洛的所作所为,教主奉一盏茶就算是歉意了吗?”
斐颜依然笑道:“洛儿少不经事,还请慕先生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