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歆身上。
便趁这一空隙,神秘人搂着死去的慕空色,足御上乘轻功飞驰而去,行动如风。靳寒不肯罢休,拔腿急追,后面众人一
并跟随追击而去。嘈杂的人声在夜色四合的空旷场地上渐渐遥远,楚若歆低头看靠在他胸前的叶苍岚,关切道:“没事
吧?”"
叶苍岚似受了些内伤,却撑着摇了摇头道:“我不要紧,只是蟾宫血珠……”.
楚若歆心中一紧,看她忧郁地垂了眼,终究只能无声地叹息。
大队人马追至后来,终是在苍茫暗夜中失了目标,无功而返。又得知蟾宫血珠再度被窃,上官无殷暴跳如雷,下令严密
追查,但慕空色已死,半路插手之人身份成谜,即使铺天盖地地搜查也是大海捞针,一无所获。倒是谁也没有再为难靳
寒,由他握着剑,头也不回地离开聚云山庄的纷纷扰扰,寞落得像一粒尘埃。
江湖潮起潮落,就是一片是非葬骨地,昨日的满城风雨,今时已成饭后旧谈,然后被写入百晓生纸页泛黄的记载,或者
被更多的恩怨情仇抹杀淡忘。
靳寒却不能忘。他一直奔波,有时候好像知道自己要寻找什么,有时候又不知道。只是无法停止,否则就感觉连生命也
要停止,虽然回忆还留在去年冬天,满目疮痍。他坐在陌生小镇的酒肆里喝酒,听旁桌侃侃而谈,这一年即将过去,随
着武林新一波的腥风血雨。
自判死青佗之事后,摩夜教突然隐其动作,恐是暗中酝酿阴谋,正道不知魔教底细,于是全面准备,策划万全。两方相
互试探,交锋是迟早的局面,却在这时,又生异变。
半年前,聚云山庄之主迎娶西华奇人门下女弟子梅嫣红,成亲当夜新娘突然昏迷,医治数日后人虽苏醒,但神智不清,
渐趋癫狂。遂请萧府长公子诊断,发现是身中奇毒所致,而下毒者竟是她同门师姐叶苍岚。此事令人大为震惊,欲寻叶
苍岚对质,人却不知所踪,江湖悠悠众口,纷纭不一,难知其中原委真相。
靳寒不经意地听着,手边温过的酒一点点变凉。他还是自斟自饮,像在等待。
第十七章
“靳爷,别来无恙。”
当姗姗来迟的人朝他笑着问候时,靳寒说不惊讶是假的。印象里还是那个卷着袖子手脚麻利的药铺小伙计,这会儿已成
了举手投足都透着风流气质的少年佳公子,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老话总是很有道理。
“想不到是你约我。”顿了顿,靳寒恍然道,“你是摩夜教的人?”!
斐洛笑而不答,直接岔开话题:“我知道你在找人。”
他压低了声音:“一个死人。”
靳寒抓着酒杯的手势停住了,直勾勾地盯着他。
“今日,我是来传话。”斐洛缓缓道,“当年慕空色身在摩夜教时,与教主互有条件交换,要教主在他命绝之后,将尸
体交千罗阁发落。但后来教主除了夺走尸首,又取蟾宫血珠,是何原由?你们只当摩夜教贪图秘宝么,若我说,那珠子
别有用处呢……”
说到最后,他掐断了话头,挑眼瞥着靳寒。靳寒抿唇,慢慢喝尽杯中冷酒。酒落心头,却是火热,某些期望油然而生,
有如永夜中看见了黎明破晓,但脸上神情依旧平淡。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斐洛嗤道:“教主之命,不得不从,你信也罢,不信也罢。”
语毕起身就走。靳寒看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继续倒酒。摩夜教主谴人特来知会的用意是什么,他不想追究,但千罗阁
,即便是刀山火海,也要去闯一闯了。 岭南青峰连绵,千罗阁深处幽翠峡谷之中,遍地草木郁郁,鸟语花香,真同那世
外桃源一般。靳寒跋山涉水而来,冒昧拜访,自己都觉得唐突,所幸阁中弟子秉性纯良彬彬有礼,也未多刁难,便替他
通报进去。谁想千罗阁主却非易与之人,听得靳寒是为慕空色而来,拒不赐见。
靳寒有求于人,无奈万般隐忍,也不甘放弃,留不得阁中,便守在谷外,盘算着先守上个三天三夜,若阁主还不肯露面
,他再闯阁不迟,或者夜探尚可。有了定论,他开始静心等候,才守至第二天清晨,阁中竟有人前来相见。
来者是一名年过而立的男子,面目祥和,对靳寒道:“不必守了,阁主不会见你的。”
靳寒置若罔闻,那人也不生气,只说:“倘若你想见慕空色,我可以带你去。”
靳寒闻言一惊,转眼见男子与自己擦身而过,急忙紧跟上去。男子带着他往谷外走,路上并不说话,翻过一个山头,带
他到了一片林间空地。靳寒四下张望,发现除了他俩再无人迹,不禁疑惑难道有诈。这时领路男子伸手指示,道:“那
便是了。”
靳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几棵树木遮掩之处,有个微微隆起的土坟,坟前只散着些荒凉野草,竟连一块刻着姓名的简
陋墓牌都没有。
仿佛冰冻三尺之时被冷水当头浇下,将那一线希翼活活扼杀,靳寒只觉得人晃了晃,脚下一阵发虚。他难以置信地注视
着那名男子,对方怅然地点了点头,靳寒闷喘一声,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摔到坟前,执剑当锄死命去刨那土丘。剑是兵器
,到底不适合作活,他甩手丢开了,用十指继续掰坟。可指是骨肉长成,怎么经得起土石摩擦,不一会儿靳寒的双手已
是皮开肉绽,本该连心得疼,他却像疯傻了似的全然不觉得。
领路的男子只是簇眉看着,也不阻拦。突然靳寒像是挖出了什么,直起身向他转过来,手中捧着件染了大片血迹的青色
袍子,虽沾满泥土,仍盖不住干涸地赤褐色触目惊心。原来那土坟中无棺也无尸,只是堆成个样子,浅浅地埋了一套血
衣。
靳寒大口喘息道:“他没死。”
那人淡淡地回道:“他死了。”
靳寒一指被破坏的坟,冷声道:“那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苦笑道:“慕空色是本门弃徒,又在江湖上作恶多端,死后阁主岂能容他玷污千罗阁的名声,尸首早就送去化作药
肥了。这些衣物阁主本交我处理,我念在曾为他师兄,便瞒着阁主在此葬了个衣冠冢,也算仁至义尽。”
靳寒却不相信,眼神如炬,似要灼穿人般瞪着对方。
“他真的死了?不可能,有蟾宫血珠续命,他怎么轻易死得了!”
“我不知他是否服过蟾宫血珠这等宝物,就算服过又能怎样?他死穴被破,体内遭剧毒反噬,是顷刻断命的情形,神仙
也难救。”
“我言尽于此,明白了,就回去吧。” 普天之下,到底该往处出去?离开千罗阁后,靳寒这样问自己。
其实答案很简单,天涯海角,哪里去不得?就如以往一样我行我素孑然不羁,重振侠威然后笑傲江湖。可是登峰造极之
后,再回头找寻,身边那盏暖黄的灯,却已消失无踪。
不知去处,是因为没了归处,心缺了一角,又如何潇洒得起来? _
靳寒觉得无比疲累,最终,他回到了培元堂。
那间小小的药铺子居然还开着,一直代理管事的老掌柜见到他的时候,激动得简直要哭出来。靳寒安慰了他几句,又扯
了些关于慕空色和斐洛的谎话,便自作主张将店过继给掌柜的了,自己只要了后头小楼上的房间住着,蹉跎时日。
一个人留在曾经两人相处的地方久了,竟然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新年元宵刚过,天就下起了绵绵细雨,就
在一个湿润的午后,伙计善宝跑来说店里来了位女客,指名要见靳寒。靳寒略带疑惑地出去店堂里,入眼的女子姿容清
艳,一袭白衣不算陌生。
那正是失踪已久的叶苍岚。——————————————————————————
第十八章
叶苍岚坐在小楼上打量着靳寒,道:“靳大侠近来可好?”
靳寒略笑不答。叶苍岚沉默了半晌,又道:“聚云山庄的事,你可听说了?”
靳寒稍稍颔首,道:“看来叶姑娘有故事要说。”
叶苍岚笑了笑:“江湖上人人道我心狠手辣,谁又知心狠手辣的岂止我一个。”
“嫣红明知我答应入魔教是为救她,却反咬一口诬陷我勾结邪魔歪道,我从不跟她争什么,她却要致我死地才肯安心,
天下人不信我,楚若歆亦不信我,那段纠葛已说不清楚,终究容得下我的,竟只有摩夜教。”她嘲弄着,轻叹一声。
“慕空色曾来找过我。”
话锋忽转,靳寒怔了一怔,等着她继续说。
“我们立了个交易。他助我洗清全部罪名,重回武林复仇,我则出手杀他,帮他彻底退离江湖,所以聚云山庄一战,其
实早有计划。”
靳寒有点反应不及,觉得满腹疑问,又不知从何问起,心跳倒开始加速了。
叶苍岚看出他的焦虑,便仔细说道:“判死青佗也曾是纵横江湖的高手,若非故意,怎会轻易显露弱点。我确实出手破
他要穴,他血伤气损也是事实,但刺上之毒,却没有那么简单。当日我只按他交代行动,事后查证许久,才找到扭转关
键所在,外人只知判死青佗手上厉害得是五绝七殇,却不知他还有第三种独门异毒。”"
靳寒凝神屏气,听她道:“这第三种毒名唤九魄,是由五绝七殇配合而成,失效极快,故不能常用。但此毒尤其奥妙,
中者当即身亡,一日后可死而复生。所以我必须破他功体,引起七殇反噬,正合刺上五绝之毒化作九魄,诈死蒙蔽众人
,如此既能保全于你,又能全身而退,真是兵行险招,至之死地而后生。”
靳寒听到此,连呼吸也不顺了,讷讷道:“那千罗阁……”
“摩夜教主掠去慕空色后,我故意让他夺走蟾宫血珠,慕空色体内毒性猛烈,需靠此物药性护住心脉,还要以千罗阁上
乘秘药针法驱毒,才能保其性命。千罗阁避世独立,对弃徒之事定忌讳三分,是否真在暗中救治我不得而知,但慕空色
遗言如此,必有他自己的打算。” _
闻言靳寒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叶苍岚见他如坠梦里,复而笑道:“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还记得当初你为何负伤流
落街头巷中,为慕空色所救么?”
靳寒脸色微变。这他如何能忘,当初他年轻气盛,连诛七大恶人中的六个,却不敌恶人之首,负伤败走,又被其多处追
杀,原抱着战死决心,不料遇见了慕空色。伤愈复出后,听闻恶人之首意外身亡,却丝毫不影响他诛杀六大恶人的功绩
,江湖上一时声名显赫。
直到想起慕空色在深夜中冷笑的样子,说那是不过是个局,靳寒突然胸口发闷。
“我从在摩夜教时听说,七大恶人之首武功高强,魁千岁的索鬼爪却是克制之招,而慕空色当年正是委托魁老杀七恶之
首,才以丹心翡翠为证,欠下不得不还的人情。”
叶苍岚捋着前额的发,幽幽道,“想他那时初隐江湖,再涉纷争并非明智之举,判死青佗何等人物,或许救你别有居心
,但其中若无真意,又何必作此牺牲。”
靳寒胸口闷得有些发痛,一字字压在心上,千斤之重。叶苍岚也不多理睬,随他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了。待她走后,靳
寒总想思考点什么,可脑中杂乱无绪,想了半天,空空如也,于是辗转反复,彻夜未眠。
他靠在窗口看天边曙光柔和,冬日清晨寒意刺骨,却让人格外清醒,无端就哼起了调子,好像回到某天某时同个地方,
那人就在身边依着,和他唱一样的曲。
好梦狂随飞絮,闲愁浓,胜香醪。不成雨暮与云朝。又是韶光过了。
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靳寒离开了培元堂,也沉没于江湖,隐姓埋名四海漂泊,弄着些私贩线报的买卖。若是原本的自己,是极不屑这种行当
的,但真上手做了发现也颇有趣味,各种各样的事情像钱币货物般地流通着,有他漠不关心的,也有他想知道的。
世道上明枪暗箭爱恨交织,那些熟知的名字曾轰动武林又归于寂静,大侠也好小卒也罢,始终不过大浪淘沙,不断前赴
后继,是因为人心总有太多放不下。靳寒边走边扳着指头数年份,心想这么多年了,自己也还是放不下,真是不到黄河
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想着又自嘲地笑笑,也没什么不好。_
远远地,一片小村落已出现在视野之中,正是近来得手的线索所指之处。
靳寒站在村南的一户人家门口,道了声是来看诊的,便走了进去。屋子里弥漫着清淡地涩味,陈设很是简朴,男主人正
坐着休憩,手拈一支细长烟管浅抽,抬眼见靳寒来了,不由定睛看着,烟嘴稍离了唇边。
靳寒正对着他坐下,两人互视了半天,未说一字。最后还是屋主漠然开口道:“是什么病状?”
靳寒脸色沉静,道:“我这旧病犯起来凶得很,还得留着让大夫观察。”
那人消瘦的面上没什么表情,站起身来将烟管搁在窗台上拍了几下,残灰剩渣便簌簌落在了窗外。
“我这里不留客。”赶人的口气犹如清烟管似的,干净利落不留情。
靳寒略笑着站起来,从背后过去搂住了他。那人下意识地挣扎,稍稍动作,又突然微躬了身子。靳寒感觉异样,俯在他
耳边问:“怎么了?”
那人背靠他身上,默默不语,靳寒惊诧,转念问道:“莫非是毒……”
那人摇了摇头,许久才道:“毒早已解,只是后性太烈,我功体尽废,心余疾症。”
说着,他淡淡苦笑,靳寒心中一沉,已有预感,却将他搂得更紧了些。
前尘往事,可尽抛浮云,然人生苦短,所剩几多?
无论未来如何,这次不能再放手。
“以后,我给你卷烟种药,陪你唱曲度日,可好?”他的下颚抵在那人的肩头,轻声道,“你也应过,要好好在我身边
,不是么。”
那人终是什么也不说,精致狭长地眼眸垂下来,任他拥在怀里,交叠着心跳和呼吸。
似笑,似泣。
P.S:平了,终于平坑了,瘫软状爬走,乱七八糟什么都不管了,并且拒绝承认这次是后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