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长歌——伦琴殿
伦琴殿  发于:2011年0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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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夺走匣中宝珠,却动弹不得。

厅中迷障视线的烟雾逐渐散去,贼人身形即将显现,突然厅中主要的照明灯火全数熄灭,夜色四面入侵,各路武林人士

中毒在先,如此一来更是人心惶惶。黑衣人欲趁机脱身,运起上乘轻功向厅门飞奔而去,不料昏暗中三道银光破空而来

,杀气凌厉。黑衣人一惊,忙旋身避开,暗器险险与他擦过,钉入墙中,这才见是三枚精钢叶刃,纤薄锋利程度,可一

招断喉,心中不免暗暗侥幸,但却也因此错失良机。

再度迈步逃离之时,背后竟传来长剑鸣动之声,他正诧异竟有人中毒后还能运功追击,脚下不敢含糊,再提气劲急驰而

去。在跃出厅堂门槛刹那,背后剑招已至,黑衣人本能闪避,谁知来者已跟进他身侧,回手一剑削向他颈间。

靳寒同样吸入了香毒,眼见身边众人顷刻颓倒,发觉自己真气沉滞,周身虚软,虽也瘫在椅上,却不像别人似的连爬起

来的力气都没有,再观左右,如他这样勉强能支撑的竟只有萧昶生和叶苍岚。萧昶生见他尚能坚持,眼中略有惊讶,也

不多说,只从随身百宝囊中取出一粒药丹,让靳寒服下。

萧昶生常年研医,歧黄之术绝非泛泛。所以靳寒很干脆地吞下药去,就在这时出现一道黑影,趁乱夺去了蟾宫血珠。贼

人得手后飞快向门口奔逃,极赞的轻身功夫,说时迟那时快,一直沉默的叶苍岚突然出手,素袖中执着那把支骨晶莹的

折扇,有凛冽冷光从扇中疾射而出,刺向黑衣人,却因她负毒在身,又恰逢灯熄,三枚叶刃终是偏了准头,被对方堪堪

躲过。

靳寒服药后,真气竟顺通不少,见贼人举动一缓,不由怒上心头,也不顾残毒未消,便抽剑直追上去。紧随至门口,靳

寒杀招出,青锋如水,煞气逼人,那人步法轻盈,竟避过一招,他便趁势占住空门,回剑直刺对方颈项要害。

只在这瞬间,两人处于交锋的最近距离,厅外院落中所有吉祥地红色灯笼错觉似的明亮起来,靳寒清楚地看见了黑衣人

的眼睛。他全身皆严密包裹的装扮,缠手覆面,甚至不露一根发丝,唯独露出一双眼,在光线中闪烁着纤细而冷漠的光

芒。

不过弹指的功夫,靳寒却觉得像看了那双眼整整一刻般漫长,稍有分心,剑锋已偏。那人本躲不过,结果这一剑意外偏

离,终未落得血溅八方的下场,倒是被阴差阳错地挑开了面罩,真是纯属意外。

黑衣人动作极其敏捷,面罩失落他立刻抬臂掩面,抓着靳寒疏失的空隙跳开距离,挥手射出一把金针,如骤雨般扑向靳

寒门面。靳寒还来不及看清他的面容,便遭暴雨金针来袭,忙往后疾退,挽剑格挡,黑衣人当即提气脱走,靳寒尽数挡

落金针,也明白再追不上贼人,只得咬牙折回大厅去。

厅中众人有的昏迷有的麻木有的逐渐恢复,靳寒环视一遍,便走向自己那桌人。此时萧悦和楚若歆正盘坐休养,面色憔

悴,萧昶生似乎状况尚可,正为上官家人诊治,叶苍岚居然也在照料其他中毒人士。靳寒有些奇异的眼光落在她身上,

靠在楚若歆旁边歇息的梅嫣红见状,虚弱地笑了笑,道:

“靳大侠不必担心,我师姐的医术,可高明着呢。”

语毕,叶苍岚走了过来,看着靳寒的面色,执起他的手把脉。这一把,她怔了怔,淡泊地神情起了微妙的变化,放开靳

寒的手,若有所思。

靳寒疑道:“可有不妥?”

叶苍岚只是摇头,思索片刻,仿佛自言自语:

“脉象所示,残毒并无大碍,这等奇毒……”

她抬眼,缓缓说道:“靳大侠,恐怕,你正是那御毒之体。”!

第五章

上官乃名门世家,大婚之夜闹出如此大的乱子,立刻在江湖上传得风风雨雨,可谓折尽颜面。上官洪延突遇变故,至宝

被夺,令世家声誉重损,他本就体弱多病,这一来更是变本加厉,不多时竟含恨西去了。上官家几日内红事成白事,无

不悲痛万分,誓寻出真凶千刀万刮,而迷雾之毒虽解,但因此残废的武林中人甚多,各大门派组织亦不肯罢休,追缉之

举如怒涛汹涌,沸沸扬扬已遍布天下。

靳寒虽然讶异自己的所谓御毒之体,却也来不及细想其中原由,便匆匆离开了淮南。他目前唯一在意的,只有交手之人

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心中居然生出些莫名其妙的念头来,想想觉得可笑,但又纠结着无法不在意。

由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耽搁了行程,所以回到培元堂的时候,距上次离开已一月有余。因比平素晚了一个时辰,天已

暗得看不清东西,靳寒知道铺子定已关门,便直接往巷子里绕,熟门熟路寻到后门伸手去推,这回门是严严实实地闩上

了,于是敲了几声,马上有人提灯来应门。

靳寒见开门的不是往日的喜哥,而是店里另一位年轻伙计善宝,便好奇问了究竟。

善宝性子憨厚,听他问起,无奈笑道:“喜哥的娘亲旧病复犯,他半月前告假回去照料了,加上那时候东家去了外地办

药材,店里人手紧,自然我就得多分担些了。”

靳寒哦了声,道:“你们东家呢?”

善宝道:“东家自办药回来后,像是受了劳累,在楼上歇了好几日了。”

靳寒随口问几时回来的,善宝歪着头估摸了下,道:“大约也有七八日了。”

靳寒点点头,道过谢便往小楼走去,善宝愣愣地笑着,也打着灯笼收工回去了。楼上依然透着颜色柔和的光,安静如昔

,靳寒走上去,望见慕空色躺在床里,握了册书翻看,察觉他来了,便把书丢到一旁,卷过被子翻身朝墙去睡了。

靳寒早习惯了他爱理不理的态度,干脆宽衣脱鞋钻进被子里去,从背后把人搂在怀里。慕空色任他搂着,也不说话,靳

寒的手放肆地探进他领口里去抚着,意外觉得这人往常总带着凉意的肌肤,今日竟暖热了许多。抚摸了几把,便听到慕

空色的呼吸微微失了规律,靳寒却闷笑着把手抽回来,继续搂着他道:

“咱就这样靠着说说话吧。”

原来他这般调戏玩耍,总免不了被赏几个白眼扇几个耳光,但现下慕空色真的像是倦了,也不来计较,一动不动偎着,

只听他在耳侧讲话。

“对了,我给你讲些江湖上的新鲜事如何?”

靳寒说着,便把上官世家婚宴生变,血珠被盗的事情绘声绘色地叙述了一遍,慕空色听了也没什么反应,半晌才淡淡回

了句:“世事难料,真是可惜了。”

靳寒突然正色冷声道:“我若逮到那可恨的贼人,决不轻饶!”

随后又把背对着的慕空色扳过身来,看着他淡漠的脸,指尖触碰他的额头,仔细地描着眉眼精致的形状。靳寒对上那双

带着迷蒙的清澈眸子,恍然觉得有些痴。

仔细算起来,他们相识已有五年。五年光阴,合该将对方的斤两了解得心知肚明,可为何自己当时会有那样的念头,明

明这双眼里,没有刀光剑影似的锐利。

“有朝一日,你会不会骗我?”

靳寒半玩笑地喃喃,慕空色眼中的神色变得奇妙起来,回道:“那你可得信我。”

他的语气平静得不真实,靳寒端详他半天,忽然嗤地笑出来,抱着他揉进怀里亲吻。倦怠的慕空色尤其温顺,颇有些任

君摆布的姿态,靳寒吻了许久,贴着他的唇,用几乎是叹息的声音道:

“空色,你可要好好在我身边啊。”

慕空色沉默片刻,轻轻地唔了一声,柔软稍带模糊地鼻音,竟显得格外乖巧。靳寒把持不住压着他再吻上去。

这夜纠缠简直趋于疯狂,恨不得化在彼此身上,真教人神魂颠倒,如梦黄粱。

靳寒从凌乱的床里翻爬起来,日近晌午,阳光出奇地明亮。慕空色不知几时起的身,衣装随意地靠在窗边远望,金色的

光笼在他身上,泛出一种极温暖地透明感。

靳寒看他发呆的样子,感觉似乎少了些什么,便问道:“你的烟呢?”

“戒了。”

潦草地答着,慕空色盯着枝头跳跃地几只麻雀出神。靳寒虽有些疑惑,也没追问究竟,披起衣服笑道:“哎,你唱个曲

子来听吧?”慕空色有时兴致起了,会唱上几段。他抽的药烟很淡,所以嗓音还是很好,靳寒还清楚记得初识他那会儿

,在半昏半醒之间听见他唱的歌,说夸张了仿佛是梦中的天籁一样。这样想起来还真是很久没听他唱过了。

慕空色倒是依言轻轻哼起了调子,一字一句从他喉间音旋婉转,没有勾栏歌姬的声色妩媚,却又份独特的悠然闲雅。

“好梦狂随飞絮,闲愁浓,胜香醪。不成雨暮与云朝。又是韶光过了。”

靳寒听他这回唱的是首《西江月》,词间颇有些惆怅颓怠,似有心事万千,又因他的声音散漫得不甚开明,于是又半躺

回床里,听他反反复复地吟唱那些说不上来的惬意与忧伤。

不由想着,如若时光只停留在这一刻,该是如何美好。

第六章

靳寒难得地留在慕空色处住了数日,直至收到萧悦的密信,他才动身赶赴临安城。

踏进客栈天字上房,屋子开着窗户,清净明亮,窗外是青山绿水人间胜景,屋内却气氛压抑有备而来。在坐的除了萧家

兄弟,还有叶苍岚和上官无殷,靳寒心知这阵仗多半来者不善,心里暗暗打了个底,抱拳见礼。

萧悦客客气气请他入坐,道:“今日特请靳兄来,乃是为了血珠之案。”

靳寒微诧,道:“莫非已经眉目?”

“不错,经家兄与叶姑娘参研,已悉得惨亏众英雄的是何毒物。”

“怎讲?”

叶苍岚在旁静坐不语,由萧昶生接过话去。

“此毒被贼人混于烟雾之中,名唤五绝,是提奇花异草之精华,制五味毒引炼化而成,中者轻则酥软脱力,功体或创或

废,重则心陷障魇,导致走火入魔而死,可谓天下迷毒之最。据我所知,江湖中有名消失多年的人物,号称‘一指阴阳

,判死青佗’,五绝正是他的独门奇毒。”

萧昶生语调平淡,不愠不火地说完,靳寒心中不免惊疑。

判死青佗的名号曾轰动一时,传闻此人本出自千罗阁,千罗阁乃擅妙手歧黄之地,门下弟子秉性纯善,精通医药,却出

了这名逆徒,违禁研毒且嚣张妄为,终被逐出师门。他浪迹江湖之时,死在其毒辣手段下之人不在少数,一度沦为武林

公敌,就在遭各方仇家猛烈追杀时,此人突然失去行踪,仿佛一夜间便死在了不知名的地方一般。

一直以来谁都以为他多半是丧命仇家之手,没想到那人居然还活在世上。

“那是否查得判死青佗的下落?”

这时上官无殷冷冷地开了口,兴许是家仇未报,面色极不和善。

“听说秀州城南有间叫培元堂的药铺,店主是靳大侠的旧识好友吧。”

话中暗指分明,闻言靳寒眼色一沉,环视在场诸位毫不掩饰的怀疑神情,严肃道:“可有证据?”

不料出声的是一直沉默叶苍岚。

“靳大侠之前是否服过珍稀药物,或修炼有百毒不侵的功夫?”

“无。”

“以人之原身,凡毒皆不能抗,若非特殊药效或功体护持,决无抵御之理,但当日靳大侠却未受毒害,依你所言,只怕

唯一的可能,便是你与能御毒之人交陪甚久,多少承了他的身上的药性。而试问天下间能御五绝毒者,又有几人……”

靳寒冷笑:“兴许是靳某运势凑巧,甚至天赋异禀,叶姑娘这般理由未免太过牵强。”

萧悦道:“那在下就为靳兄引见一人。”

说罢一抚掌,从屋角木柜后竟转出一个人来。靳寒吃了一惊,未想过坐了满堂的武林名家,屋中竟还有他人暗藏,加上

那本是视线死角,他适才只顾着应对各方,完全不曾注意。再盯睛一看那人,更是大大地意外。

干瘦的老头儿嘿嘿笑着走到众人跟前,道:“靳大侠可还记得老朽啊?”

靳寒心中虽惊,表面冷静倒维持得天衣无缝,微笑问候:“魁老久违了。”

“不错不错,若不是慕空色惹了乱子,想必你我总是久久不违。”

“魁老的话,靳某听不明白。”

魁千岁嗤鼻道:“在场的都是明白人,老朽便把话放开了说,盗蟾宫血珠的是慕空色,放五绝迷毒的还是慕空色,江湖

中销声匿迹的判死青佗,就是他。”

“你如何肯定是他?”

“因为指使他盗血珠之人,是我。”

靳寒闻言大笑,对上官无殷道:“上官兄,元凶自投罗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魁老跟着坦然大笑:“我只要他盗宝,可没要他害人,况且今日我出面做证,有萧三公子担保,上官家怎会为难于我?

上官无殷听了这番话,板着脸扭头重重哼了一声,想必是对放魁千岁一事万般不愿,但为追查仇人下落,又是无可奈何

。魁老见靳寒满脸疑云沉重,大大方方一摊手:

“有什么话只管问,老朽今天就答你个心服口服。”

靳寒敛了笑,转眼瞧他,右手默默按上秋水三尺,颇有几分慑人的煞气。

“若慕空色真是判死青佗这等厉害的人物,怎会听你差遣?“

“这追究起来,可算是旧事了,当年他欠了我一个大人情,所以留下丹心翡翠为证,承诺老朽日后可任意让他做一件事

。“

“那么血珠被盗,最终也是交付在你的手上,你岂有理由双手奉还?”

“不错,只可惜那小子给我的珠子是假,吞服下去差点要了我一条老命,既然大难不死,老朽断饶不了他。”

“我与慕空色相识至今,从未发现他有何等武功修为。”

“判死青佗叱咤风云的,从来不是武功,是毒。”魁老阴冷笑道,斜眼睨着靳寒。

“靳大侠乃聪明人,慕空色的底细,你当真丝毫不知?听说当日唯独你与贼人交过手,当真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况且

你这般名动江湖的高手,竟还让贼人脱逃,这其中有没有隐情,可难说的很呐……”

一席话完靳寒已青了脸色,几欲发作,萧悦见气氛不对,连忙从中调解:“魁老也是就事论事,靳兄切莫介怀,还是重

长计议的好。”

靳寒顾着萧悦的情面,终是按耐了下来,闷声道:“此事我会亲自找慕空色认证。”

“慢着。”一声喝止,出声的是上官无殷,只见他面容严峻,冷冷地说:“我以上官世家之名,要求慕空色与众人当面

对质。”

屋中静得针落可闻,几人心中却一片哗然。上官世家既为次最大的受害者,提此要求也是无可厚非,只是这样的要求,

也足实削尽了靳寒的面子。靳寒自是不痛快,狠狠盯着上官无殷,对方也盯过来,与他目光凛冽地对视着对峙。片刻靳

寒突然站起身来,大声宣道:

“好,既然魁老有萧三公子作保,那我靳寒就要为慕空色作一个保。”

众人不免又暗自哗然。靳寒立足江湖多年,名声在外,人品规矩是极上道的,这一保分量十足,连上官无殷也无话可驳

,只得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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