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长歌——伦琴殿
伦琴殿  发于:2011年0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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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三日后秀州城北醉悦楼,恭候。”

“一言为定,请!

第七章

靳寒回了培元堂,总不知如何向慕空色开口,便一天天耗着,显而易见的苦闷状态。慕空色偶尔用审视的眼光看他,倒

也不过问,依然悠闲地休养生息。待第三日未时将过,慕空色还坐着细品君山银针,靳寒却是抱了豁出去的打算,正要

开口,只见他缓缓放下了手中茶盏。

“天色尚好,还是出去走走吧。”指尖摩挲着青花薄瓷的边缘,慕空色突然说,“连日关在屋子里,也闷得慌。”

靳寒没料到他主动邀约,怔了一怔,下意识地答应了声。

慕空色起身束发更衣,随口又问:“我们去哪里呢?”

“……醉悦楼。”

闻言正照着镜子的慕空色转回头来,有些奇道:“你请晚饭么?”

靳寒微笑点头,觉得他梳整后的模样得甚是好看,心里想起将要赶赴的鸿门宴,沉甸甸地感叹着,真是良辰美景奈何天

闪耀的阳光开始黯淡下来时,两人跨过了醉悦楼的门槛。楼下寥寥坐着些人,从他们进来起就小心翼翼观察着,靳寒稍

作环视,发现不见掌柜小二的人影,心知今天酒楼应是给包了场子,这一来便更棘手了。

此时有人迎上来,抬手指引道:“久候二位,楼上请。”

靳寒面无表情的步上楼去,身后的慕空色像是什么也没察觉似的随着他走。到了二楼,场面与一楼截然不同,最中间位

置坐着那天与靳寒会面的几人,另有一张空桌,其余数桌的围坐着的想是对方带来的人手,个个眼露戒意,有备而来。

靳寒瞟了眼慕空色,见他默默看着这一切,似乎有些茫然,便若无其事地领着他在空桌坐下。上官无殷望着他们,冷哼

道:“靳大侠果然守约。”

“君子一诺千金,我想上官少主亦能言出必行。”

上官无殷明白他话中含义,于是一指慕空色,脸色阴沉地转向坐在身边的魁千岁。

“魁老,你之前所说,可是此人?”

魁千岁眼角余光瞅去,答道“正是”,语气颇有几分切齿之感。上官无殷又看向两人,未有动作,但视线中杀气乍现。

此时萧悦正色插话道:“靳兄既有担保在前,那就请你的朋友给个交代吧。”

靳寒听魁老当面指正,心中已然一沉,抬眼正对上慕空色犀利地的目光,冲他讽道:“这顿饭可真是蹊跷,靳寒,你是

否该先给我一个交代?”

事到如今,避无可避,靳寒索性横下心,神态严肃。

“上官世家婚夜之变,凶手是不是你?!”

话甫出口,心跳竟莫名急促了起来,无论曾有过多少的临危不惧,也排遣不了现在这种近乎恐惧的紧张不安。靳寒直直

地盯着慕空色,搜索他身上每一丝如同那夜被试探时的无动于衷,但慕空色只是抿唇不语,垂了一双细长闲静的眸子,

使得靳寒越感焦躁起来。

倒是魁千岁先失了耐心,拍案大喝:“慕空色,你以为装聋作哑就没人知道你的底细了?还是要我把当年你如何有求于

我的事情摊出来,你才肯认?”

慕空色眼神一晃,落在魁老身上,魁老只觉得那目光凶狠,如被利刃刺中一般,不由心下发凛。突然慕空色又轻叹着,

恢复温和无害的样子,慢慢把双手交叉着拢进了袖子里。

“我已履行承诺,魁老何故苦苦相逼?”

此言即出,等同默认,靳寒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僵硬,周围突然一片响动,众人目光齐聚,已是手持兵刃摩拳擦掌。魁

千岁恨恨说道: `

“若不是老朽为萧府所救,怕是要被你的假珠子给害了性命!”旦见慕空色眼中惊疑,他指向萧昶生与叶苍岚道:“这

二位曾为老朽诊治,皆可作证!”

叶苍岚并不表态,只萧昶生缓缓点了点头。慕空色再无话说,簇着眉神情阴沉,忽而冷冷一笑,站起身来。他这一动,

伺机众人倏地全部站起,各式兵器寒光立现,却只听得一声金属清鸣,最快出剑的居然是靳寒,所有人顿时驻足原地,

静观其变。

冰冷剑尖不偏不倚抵在那人咽喉,靳寒面色如铁,厉声道:

“慕空色,你究竟是什么人!?”

剑上映出对方纤细的眸子,锐利的冷光分不清是反射的剑气,还是他的眼神。慕空色漫长地沉默,终是一字字清晰地说

道:

“一指阴阳,判死青佗。”

第八章

靳寒觉得活了二十余载,从未这般怒火中烧,又从未这般心底生寒,竟觉面前此人突然陌生得像是不曾认识。

“之前你外出,去了哪里,办了什么药?”

“淮南上官家,是我取了蟾宫血珠。”

“那么多年,固然招式可隐,若你有内力修为,如何瞒得过我?”

“我一身毒功运遍通体经脉,常人难以近身,当然得用些法子……”

慕空色毫不避讳地淡淡说着,靳寒恍然大悟,心头似被猛地一击。

那日慕空色说他戒了烟,如何能想到烟里的药是用来常年抑制他的功力?那夜温存火热的身子,又如何能想到里面复苏

了怎样可怕的力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你说过不会骗我。”

靳寒的声音,已没有了温度,咬在牙间近乎悲切的凄凉。慕空色定睛看他,肃然道;

“那你信不信我?”

靳寒双唇紧闭,半晌仰天大笑,手中长剑缓缓垂落。众人见他神形颓靡,不由蠢蠢欲动,却在这时,靳寒眼中凛冽光芒

一闪,似刹那间的决断。杀气袭来疾如风雷,慕空色来不及防范,只靠本能避开攻势,骤然左肩尖锐地巨痛,未中要害

的剑刃偏刺入体,顿时血如泉涌。

剑尖剖开血肉的熟悉感从剑身一直传达到手上,靳寒没来由的一怔,见慕空色的衣衫上大片殷红濡湿,手心居然微微地

出了汗。慕空色仍望着他,平静得像是丧失了感觉,只是脸色略显得苍白,瞳中仿佛起了雾,黯淡得看不清楚。

在旁观望的上官无殷忽然暗比手势,众人呐喊生威,齐冲了上去。便是弹指一瞬,慕空色唇边钩起无情笑意,伸出拢在

袖中的右手高高扬起,靳寒只觉诡异气息扑面而来,心知不妙,立刻抽剑后退,但还是气乱胸闷,猛地呕出一口黑血。

慕空色借势生生脱离了肉中剑,与人斗做一团。上官无殷与萧悦提身跃入战围,分明是意图格杀,慕空色外家功夫本不

算厉害,又负伤在前,深知如此招架不过几回合,转眼瞥见被萧昶生与叶苍岚护在一边靳寒,蓦然万念俱灰,心想不如

就此死了也好。

上官无殷刚烈掌风迎头拍来,他便不再移步,流出来的血冷却了,凝固在皮肤上像是结霜般的冻人。靠在角落的靳寒见

他躲不过上官无殷致命一掌,想也不想就握剑欲起,嘴角毒血复而溢出,萧昶生忙将他一把按住,怒道:“你不要命了

么?!”

就在此时一条人影猛然窜出,一式挡住上官绝掌,又格下萧悦从旁夹击,招数诡谲多变,竟保得慕空色片刻周全。细看

之后,众人大惊,出手相助的不是他人,竟是魁千岁!

情势急转直下,魁千岁抓准这意料外的空隙,飞快掷住一枚火珠,瞬间醉悦楼刺眼亮光迸射,逼得人不得不闭目遮挡,

待所有人再度睁眼,哪里又还有魁老与慕空色身影。

慕空色悠悠醒时,闻到了清妙的薰香味道,肩伤已被处理过,隔着纱布依然痛如骨裂。记得从醉悦楼逃脱后自己便被魁

千岁弄晕,也不知经过怎样周折,现下躺在了这张舒软的床铺上。床前的竹帘被放下来了,他侧过头,隐约看到帘外有

人影晃动,想说话,却因嗓子干涩得厉害,只轻轻地咳嗽起来。

帘外有个年轻的声音传来:“觉得如何了?”

慕空色低声嗤道:“还死不了……”

那人听了,并不作声,也没靠近。慕空色不理他,合眼休憩了会儿,缓缓说道:

“喜哥,我平素待你如何?”

帘外沉默须臾,那声音笑道:“东家待我自然是很好的。”

“既然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报答我?”

话音刚落,便惊觉帘子被人唰地掀起,走过来的少年面目身姿都是极熟悉的,只是锦衣玉冠打扮得玉树临风,与先前判

若两人——正是培元堂的小伙计喜哥。

慕空色远远瞄去,刚巧能见帘外房中的镜台,台上搁放着一些东西,分明是魁老的衣发之物。情形是昭然若揭的,却有

种完全说不上来的无力感,只觉得一切都很可笑。

“魁老到底怎样了?”

“死了。”喜哥轻描淡写地回道。

“你给他的血珠确是真的,但你并不知事后被我从他手里调了包。”他做了个扼喉的手势,戏谑地说,“吃了伪珠之毒

,死了。”

“然后你就装成吞毒未死的魁老找上萧府求救,这手易容术也高明得很。”

“过奖过奖,谁料萧府的人这样好蒙。”喜哥抚掌嬉道,“看来东家早知是我。”

“我不知。”慕空色说,“我只是猜。”

“哦?”喜哥在床边坐下来,饶有趣味地笑着。他生得俊秀,笑起来宛如最新鲜的花,偏在魅惑的花叶下尽藏刺芒,教

人轻心不得。

“那,我可得好好听东家说个道理了。”

第九章

“那夜我施放迷烟之后,发觉五绝的量竟前先配入多出三分,若非对手熟谙药性或功力深厚,必遭毒害。我本无意伤人

,脱身之时厅中灯火又灭得蹊跷,便想是否有人暗中插手。而此事只有我与魁千岁知晓,魁老既想借我之手取蟾宫血珠

,定不会泄露风声让人阻挠,而能窃得五绝并更改迷烟剂量的,又必定是能亲近我身边的懂药之人。”

“巧得是当我返回培元堂时,你却不在店中,我询问老掌柜,他只言你是告假回家,离开的时日与我如此相近,加上之

前交我丹心翡翠之人也是你,自然有跟踪我会见魁老的可能性。所以我难免猜疑,隐市的江湖人,我不是第一个,恐怕

也不是最后一个。”

说到此处,慕空色似想起了什么,嘲讽地轻笑了一声。

喜哥依旧微笑,只是眼神尖锐,道:“慕先生果然洞察入微,要算魁老倒霉,我正愁钻不着空子,他倒将大好机会送上

门来。”

顿了顿,他又道笑:“忘了重新介绍,我乃是摩夜教主之子,斐洛。”

慕空色气力恢复了些,便护着伤口慢慢坐起身来。摩夜教立于苗地,与中原甚少交集,擅长毒蛊巫药奇门邪功,在千罗

阁时他亦曾耳闻。

“在下与摩夜教素无瓜葛,为何如此处心积虑设计我?”

“两个月后,我将接任摩夜教圣子,但我无意此位,只要能找到代替人选,父亲就答应放我出教。”

斐洛脸色转而凝重,看着慕空色的样子,掩着几分狠绝。慕空色冷着脸,怒极反笑:

“所以你才千方百计逼得我走投无路,好顺水推舟送我入教做你的替身是么?”

“我藏身培元堂两年,深知慕先生是难得的奇才,怎好就此埋没?如今你身份暴露,武林各派人新仇旧恨,必要掘地三

尺找你出来千刀万剐,除了摩夜教,现在天下还有何处容得下你?”

慕空色半晌未语,心火越盛,表情越寒得可怕。

“天下容不得慕某,总还有碧落黄泉,轮不到摩夜教操心!”

后半句重重地从牙间磨出来,不屑之至,斐洛登时变脸,倏地起身一掌探去。慕空色有伤在身闪避不及,被斐洛掐住了

咽喉,只觉呼吸窒碍,欲吐不能。

少年将脸慢慢地贴近,低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

收紧手上劲道,慕空色细小而急促地喘息立刻变得断断续续,因失血而苍白的脸色这会儿更白得像薄纸一般。斐洛盯着

他,又毫无预兆地放开了手,慕空色猛地灌入一口气,被呛得大咳,只听那人居高临下地极轻蔑地笑道:

“好啊,有骨气,我倒是可以等你回心转意,只要……你还能活到那时候。”

醉悦楼一夜变故,靳寒剑染故人血,慕空色手下剧毒也没叫他讨去半分便宜,饶是靳寒多年吸沾药性而成御毒之体,依

然落了个元气大伤。他被送至聚云山庄疗伤静养近两个月,总算恢复了八九成。这期间,判死青佗重现江湖的消息传得

满成风雨,各大势力皆是严阵以待,上官家自然盯得最紧,萧家兄弟赶回到洛阳追查此事,而聚云山庄的访客亦络绎不

绝,都是与少庄主楚若歆商讨对敌大计来的,就只剩叶苍岚师姐妹能得空照顾他。

靳寒坐在房中拭剑,剑身银光流泻,明亮如镜,映出他一边眉眼,便想起曾经剑上映的是慕空色的容颜,明明没有表情

,却痛楚得教人寒心。虽闭门不出,但同在一处住着,外头的动静多多少少也有所闻,想到如今他与那人已成陌路,过

往好似镜花水月一场,心里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正感慨着,忽然外面有人轻轻叩门,靳寒答应一声,梅嫣红绯艳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被推开的门后,平日这时间,总是由

她送汤药过来。靳寒收了剑,接过她端来的药,梅嫣红见他模样苦闷,也估摸得到八九分原由,不免怨忿起来。

“靳大哥不必太过自责,你将姓慕的当作挚友,他却利用信任欺骗你那么多年,你顾念旧情不杀他,他却下毒手重伤你

,这等卑鄙无耻阴险小人,迟早死无葬身之地!”

靳寒听她咒得狠毒,苦笑道:“怎么说也是我识人不清,下错了保,否则今日也不会任他为祸武林。”

梅嫣红微微低头叹息:“确实,自此魔头重出江湖以来,各大门派四处通缉,仍奈何不得,反被其阴毒手段折损了不少

弟子,且有不少武林同道为摩夜教所擒杀,想必慕空色已同邪教狼狈为奸,近日探得消息他在湘中一带走动,楚大哥已

联合不少武林人士追赴诛恶,希望能一举功成。”

闻言靳寒心中一震,面上却无任何表示,只沉默地仰头把药喝尽。梅嫣红见状也不再多言,又安慰他几句,便收拾东西

离开了。

房门重新开启关合,靳寒抚摩着剑鞘上铜制的镂空花纹,知道自己终是坐不住了。,

第十章

女孩靠着墙角蹲在地上,死死抱着怀中的琵琶,仿佛那是她最后仅存的一线生机。

傍晚时分,店里有位新客随手点中了她,鸨妈千叮万嘱地将她领过去,说这位金主仪表堂堂,又出手阔绰,一来就甩银

子包了楼上整个花厅,千万要好生伺候着,说不定就是她的福气。女孩心里七上八下,平素她只为店里的姑娘们伴曲,

从未接过客,真不知如何是好,不料她人到之后,客人并不叫她弹唱,也不出手轻薄,只由她呆呆地坐着。

女孩的眼睛不好,只看得见事物大致的轮廓,她身在乐伎专用的小厢里,门口罩着纱幔,这一来更看不清外面的情形,

便越发不安起来。却在此时,她听到了异常的声音。

花厅似乎冲进来很多人,说着些她不明白的对话,突然便混乱起来,金属鸣动,光影交错,满耳的打杀嘶吼声。她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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