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灯————赝品
赝品  发于:2009年05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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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个永世不悔。」
好象,事情的局面早就该是这样了。蒋家父女,皇帝曜广,都不是这出戏的主角,不过是为闲杂人等。
翰凛看着他,开口,挑了其中一个重点。「此番言下之意,就是希望本王娶妻?」
抵着地面的拳头,似乎握得更紧了。「……这是应当……」是的,他是高高在上帝王爷,总有一天,他是得要娶个夫人,门当户对,可以为他留下后继之人的……
「谁要你来评断应不应当?」 他是把话摊得不够明?「本王问到,是你的想法。」
晚灯从没主动要求过什么,所以,他真的不懂。他只是下意识地忍住不抬头,不敢看到翰凛湛亮的瞳眸。
仿佛……只要再陷入一次,他就会什么都失去。
「然这,就是你给本王的答案?」 翰凛突然,笑了。笑着道出一句。「──很好。」 那低沉的声音莫名地显得特别朗亮。
似乎,要震碎了什么捉摸不清的东西般。
「永世不悔……呵,瞧瞧,我有个忠心不渝的好随侍……是不?」
突然间……晚灯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然一跳,险些,就要窒住了呼吸。
「可惜本王──不需要。」
翰凛的声线相当迷人,他有着听起来很干净的嗓音。干净地像雪,冷冽地也像雪。晚灯蓦地抬首,望进翰凛那对眸……感觉到身上的力气似乎都被抽走。
──他……不要他了……意味着,他再也不能待在他身边了吗?
看着晚灯,翰凛在这一刻,几乎是面无表情地道:「怎地……要一个伺候人的奴仆,本王还得非要你不可么?」
耳膜边仿佛可以听到什么被炸裂的声音,很细碎,很轻微,但是……很疼。那不是自尊被践踏的感觉。而是更深的,更沉淀,更令人撕心裂肺的……
到底是什么……他,已经不敢承认了。
怕的,只要自己一揭清,也许就闭上眼,再也不想睁开。
「这……是我的……惩罚?」
是他瞒他五年的报复?是他口是心非的代价?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答案。
更不了解自己为何要问。即使脑袋几乎就要一片空白,他也明白这是一件愚蠢至极的行为。
但他的声音,在冷风及飞扬的几点雪花里,仍是那般清逸。即使有些破碎,依旧荡摄沁心,而且,更添一丝隐隐凄怆。
──惩罚?
「你……」闻言,翰凛似乎有一瞬间的恍惚。「不这么一提,我,都忘了。」
他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所以,真的在眨眼之间,闪过一丝迷茫。
是啊……他怎么会忘了……他从不轻饶任何违逆他的人。唯一的一个例外,就是晚灯。他知道他受了伤害……但却没人晓得,他并不是基于意欲「惩罚」
他的心态这么做。
最起码,这和他对以往那些人的「惩罚」……意义和方式绝对不同。
但是,事实证明,把话讲了之后自己才懂是很不智的行为。因为通常没有人能不误会。
……忘了?听起来……多伤人哪。仿佛他的存在其实是这么无关紧要。
就连惩戒责罚这样一个简单的借口,都不够资格。
晚灯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的确起身的很缓慢,但那不是众人视线都停留在他身上的原因。
 
 
他一向穿得素净简朴,即使成为翰凛的随侍后亦然,单纯的颜色也最能衬出他澄澈静雅的风采。可如今,为何这一袭水蓝灰度清凛身影看来会是这么地……空虚?
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淡了,什么都搁摆在心底,看不着,也抚慰不到了。
那张秀朗脸庞上的表情很静,也似乎很柔,更像覆上一抹朦胧的愁幽,埋藏其下的,是同样的凄楚,还是什么都放弃的绝望……?
「蒙当年王爷收容,晚灯才有今日,数年恩情,性命相报……」只不过,人家并不希罕……是不?「……日后若有属下得用之处,定无二话……请王爷保重……」
他拱手缓道。看起来,却好象个傀儡。
赵湳在旁瞧得几乎要急出汗来,简申采的表情虽然没太大变化,可轻蹙眉间下的复杂无奈焦急却也不逊赵湳。
翰凛依然旁若无人。视线里,只有晚灯的身影。
「晚灯……」
他似是轻喃般地唤着。回扬的声调感觉好象有点不舍,有点心疼,有点落寞,可,这么教人揪心的口吻却又接着缓缓道了。
「你已不再是当年非艳楼里的鸢鸠,如今只是我只手遮天下的金丝雀,飞出我这座王爷府,外头纵是天大地大……也不会有你容身之处。」
他道的仿若警告,可又温稳沉缓的像是谆谆教诲。
那语气表情措辞没一个搭调得起来的诡诒神态,让人都不禁要怀疑是不是正身处恶梦之中。
「──九王爷!」 赵湳的声音相当难得地生硬了起来。
这算什么?岂不是要断了晚灯所有可退后路?啧!翰凛这小子有在发什么疯?!
理得清楚现实点,晚灯怎么说也跟他情同祖孙,状况交情可不比那蒋家小姐,他试图力挽狂澜,但……
「赵湳,你老人家年纪一把了,难得比本王还不明事理?」
他打断了赵湳的话,轻轻说着,笑容柔柔的。赵湳这一喊,他有怎么不明其中含义?但是,他也要让他了解一个道理。
「本王要留,你抢得走同样……本王要弃,一介大夫如你,可要得起?」
「你──」要不是年纪真有一把,稳敛得快,要不恐怕就不顾后果地劈头臭骂他一顿!赵湳只重重瞪了他一眼,随即就朝晚灯那头睇去。
晚灯好象浮现一丝淡淡的笑……他轻轻一揖,踩着缓慢的步伐走下亭轩,细碎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庭径上。
「哼……」一声轻哼,出自将一切冷冷看在眼底的曜广。
纵是十足细微,也将其它人从剧里给拉回了神。
曜广站了起身。「蒋御史,朕差人送你们回府,此事,」 他深深睇了翰凛一眼,「朕会与卿择个商议,定会给你交代……君无戏言。」
蒋家父女也只有领旨,因为这局面可谓乱得让人脑筋打起死结,能先抽身也落得几下轻松。
曜广踱上前,在擦过翰凛的肩头时,低声说了句:「孽子。」 这词儿他此刻道来竟没有什么狠戾之气。
──不管他用意为何,可看他这一连串的动作也能明白他居心叵测,如此安排作弄……要不是念在翰凛是他皇子,怕不早一个极刑就赐了痛快。
「翰凛也从不是什么孝儿,皇上。」 他自己耸了耸肩,觉得说得十分中肯。
曜广又是一哼。「这笔帐朕会跟你慢慢算。」
「……儿臣恭候。」
翰凛似是漫不经心地道,曜广只是一个振袖,不快地离去,蒋家父女见状,也只有跟上,没敢多留,赵湳及简申采相视一叹,一齐退下了。
独留翰凛一人站在原地。
他表情没什么变化,也没有其它动作,就仿佛,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人。
良久,他抬手,掌心接下一片雪,两片,三片……
雪,下得更绵,更密了。
好似要拂去全部的色彩,掩住所有痕迹……

[发表时间:2005-2-22 15:40:43]

lapuyelu


  0 0 [6楼]


第十一章
 
 
走在街上,人来人往,他的步伐看来有些漫不经心。
也许是因为……他不晓得要往哪里去的关系吧。当一个人不确定自己该前进的方向,总是会有些旁徨,有些迷茫,有些……惆怅。
是啊,有那么一点化不开的凄然绕锁在心头,让空洞的灵魂多了一缕虚幻的重量。
但,那有什么很重大的意义?
不过就维持着心跳,呼吸,还有不停歇的脚步。
--他能往哪去?他还是没有答案。
微微顿了下,他环视四周。身边有很多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好象全世界,只有他脱了序。
好孤单……明明就身处人群之中,为什么还是觉得无依?
「--晚灯……」
这声音……他回头──是赵湳。
赵湳一出府就四处寻找晚灯的踪影,不过找了会儿就看着了,但一见成功地喊住了他,还有一段距离的赵湳还是不放松地大步跑来,直到停在晚灯身旁,这才放心地喘着大气。
「呼……真、真是老了……」他趁着空档说了句。
晚灯伸出手,搀起他的手臂,另一手轻轻拂着他的背。「您身子还硬朗的很。」
他这么道。语气还是一样温和,浅笑依旧那么柔煦。
「你……唉。」
赵湳看着他,不禁叹了口气,心疼地覆上他的手,轻轻拍了拍。「降雪了,到老头儿那,你给我沏壶茶好不?我已经让你的手艺养刁了。」
晚灯还是浅浅地笑,只是多了抹歉然。「晚灯很乐意为您沏茶……」不过,不晓得还有没有机会就是了。「可……您知道的,我得走。」
纵然外面没有他可去的地方,他也不能继续待在这里。
「走?你要走去哪儿?」
赵湳的声音不觉大了几分,想到翰凛那席话,突地有是一股火向上冒,「不必理会疯小子跟你讲那捞什子狗皮倒灶的混话!」
一向稳重的他气极了还是挺直莽的。
甚少见赵湳这么粗声粗气,晚灯唇边的笑意不禁扩染了几许。
见他这模样,那抹几乎与之前无疑的静稳微笑,赵湳口气又软了。
「来,别枯站在这儿,老头儿我那房子虽旧,可也遮风避雨……」想到什么,他似乎很轻地啐了一声。「重要的是没有疯犬乱吠咬人。」
说着,他就拉着晚灯朝自个儿家方向走去,晚灯没跟他迈开步伐,原来搀扶着他的手轻轻松脱了开。
「晚灯?」
他静静站在原地,带着笑,缓缓地,摇了头。
「怎地?」 赵湳微微笑了笑。「嫌弃我那破屋?」
因笑意而稍稍眯起的眼睛看起来份外教人心暖,可,晚灯还是隐带坚定地再度摇了下头。「赵爷爷的好意……晚灯心领了。」
他清楚地记得翰凛说过的每句话。那揣测不透的言下之意,总是让人在心里头有着威胁的压迫感,他不能拿赵湳冒险。
「既然喊了爷爷就没有生份的道理。」
赵湳更坚持,一个伸手,又轻轻拉住了他。「别想多了,翰凛不会动老夫,就算他出手,也随他去。」
活了这么一把岁数,就算真有什么,他也不怨。
晚灯望着这向来疼爱他的长辈。不摇头了,笑容还在。
……只是那没溃堤的泪水,是不是也依旧藏在从未有人打扰的角落……?
天晓得?
他只知道他还不到去拜访的时候。
也或许……他错过了,也,早就忘了。
哭泣的方式,流泪的滋味,大熟悉不顶好,太陌生……似乎也糟……
晚灯知道一时半刻是拗不过这赵湳的。跟他相处好些年,他的脾性晚灯摸得挺清。
跟赵湳回了他就在王爷府不远的屋宅,晚灯真为他沏了壶好茶,一下午就随着他整理些药材,聊些不着边际的话,然后赵湳就是一个劲儿地拖他谈心,直到要入夜就寝。
讲了些什么……他不怎么记得了。他知道自己不够专心,不过也不费神多想了。
刚一个顺势弄熄了烛光,房里突然拢下的沈黑才让他静了点心绪,他将手里烛台搁在桌边,没朝里头的床榻踱去,反倒往门边走近,轻轻地,拉开两扇席纹格门。
门一开,月光就洒了他一身,衬得背后的孤影更加寂寥。
他转过头看着屋内,月亮的浅柔光晕让他只辨得清轮廓,但他还是深深地,望了一眼。
然后,迈开步,踏在残薄的雪片上,荡出细微地几乎无法辨认的声音。
绕过后进厢房,穿出前堂大厅,来到紧闩好的大门前,他尽量轻缓地打开,跨过门槛,在要阖上门时,他停顿了一会儿。
──瞧瞧你,什么东西都没带就跑了出来,就要严冬了吶,来来,委屈着先这么睡一晚,明儿个啊,老夫带你添点厚衣去,看看还有什么欠着的,一块儿给办了──哎,你好象又瘦了些是不,老夫定要给你补补……
耳边好象还能听见赵湳沉厚的嗓音,令人心暖的关怀,他感到有那么一些不舍。
但,他依然轻轻地将手臂弯回,在黑暗寂静里阖上了门板。
不能跟赵湳当面道别,对他来说是一件小小的遗憾,所以,他只有在门掩紧的一瞬间,几不可闻地喃语了句。
「──再见了……爷爷。」
然后,转身走开。
拐过转角,下意识地拉紧了衣襟抵挡迎面而来的寒气,他忖着此刻若要出城是否会不甚方便,但这问题还没想久,前面一点细碎的脚步声拦了他的去路。
但,他才一个抬眸要瞧仔细,后颈就一阵钝痛,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到了……
「……你醒了?」
微微睁眼,半开的眼帘映进些许光线,还有一个站立的人影。晚灯又眯了下眸,想要聚清焦距,看出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将要近丑时了……幸好我交代过,没让人给你下重手,否则你岂不要昏上一夜?」
负着手,站在榻边的,竟然是他前不久在刚看过的……「八……八王爷?」
「嗯。」 恪斓微微扯了个笑,往床榻边搁的一张椅凳坐下。「你……叫晚灯是吧。」
虽然十足疑惑,但是面对八王爷,晚灯直觉这样不妥,便撑起身子要坐了起来,只是颈后那一疼让他顿了顿。
见状,恪斓没阻止他,不过也道了句:「甭忙,现在只有你我二人。」 言下之意,是要他也不用过于多礼拘束了。
「……是。」 虽能了解话中涵意,但晚灯却因此蹙了下眉。
现在只有他和八王爷二人……是吗?那么究竟,所为何以?
烛光有些远,空气的流动拂摇了映影,也模糊了恪斓脸上的表情。逐渐清明的视线有为还是有些许朦胧,他更加看不出纳微微带笑的沈默想要代表什么。
是以,他也不语。
半晌后,恪斓才轻轻笑了两声。「怎么不问问为何我会差人将你带来这儿?」 是一点都不在乎,抑或他实比想象的沉着许多?
用「带」这字眼实在含蓄得紧,不是么?晚灯半垂下眸。「请王爷告知。」
恪斓示哼笑了声。「你礼数倒是周全。」 看不出事翰凛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傲小子教出来的。
听出那隐讽之意,晚灯表情未变,只是轻道:「王爷不弃,在下是为市井小民,不敢有拿翘之举。」
「……罢。」 恪斓定定看着他。「你想要知道原因,我就告诉你。」
晚灯静静的等待下文。
「秘密将你带入府内非为我本意,这乃是……」恪斓凝睇着他的脸庞,专注到几近犀利的程度。「当今圣上的旨意。」
闻言,晚灯浅浅地抬眸,幽淡的眼神中并没有恪斓想象里的惊颚讶然。
「皇……上?」 他像是梦呓般地道。
「没错。」 恪斓在左手皇帝御赐的玛瑙戒上抚了一下。
时间,许是在离开翰凛的府第后,曜广好不张扬地秘密来了一趟,言简意赅地叙述了大概情况,要他找到这名翰凛相当看重的随侍,并且,好生藏匿着,暂时先别让翰凛再寻了去。
也许这么办有些小题大作,但看曜广那一脸沉凝,身为儿臣的恪斓也就不多赘言,照着吩咐去做就是。
但……把晚灯抓了回来之后他发现,曜广这么考量似乎真有几分道理。
之前瞅着他昏沈的面容良久,以及与他醒来后的几句言谈,他不难体会出,翰凛疼宠他的原因。
那是一种难喻的吸引力,但,就如同翰凛那天对他形容的,晚灯晚灯温雅浅柔的气息真会令人忍不住深深沉醉。
光看着他,听他说话,就会不自觉地陶然。
「……有这个必要吗?」 晚灯轻轻扯开一个像是微笑的弧度。
望着他那带些自嘲的模样,恪斓只是道:「你不知道你对他的重要性。」 不知为何,本想习惯性地带刺嘲弄,可一出口,却平稳无波。
在甫听到曜广的几句形容,他也觉得惊讶,他知道翰凛高傲至极,没想到竟也在父王面前摆谱,而且,似乎就只为了──晚灯。
重要性?不……他还真的不晓得。晚灯静了下来,没说话。
而恪斓轻轻站了起身,看了下桌边,才开口问:「要喝点水吗?」
晚灯微微偏过头。「不了,多谢王爷。」 沉默了会儿,他有缓缓道:「请问王爷……那么晚灯何时能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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