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涟君之《少年游》(第三部)————藏影
藏影  发于:2009年05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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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 年 游
——清尊
江湖南北路漫漫,刀光剑影闪。啸马奔腾,飞驰沙场,少年游四方。 慈心几度阡陌笑,何处怒银莲?一叶扁舟,醉梦太华,好酒淌一榭。
第一章
离开京城半个月,将手中第五件衣裳丢进水里,我大大地叹了口气。
荒山野林,草木茂盛,飞瀑溪流,当走出京城数里之后,路上的景色一变再变,由最初的繁荣到如今的荒无。最初还可以遇到小镇村落,如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而我要再次露宿野外。
走出皇宫时的雄心壮志,竟然被自己换洗下来的衣物弄得意志消沉。其实不仅仅这衣物,还有其它诸多原因。
蹲在溪流畔,眼睁睁地看着衣物随波逐流,越飘越远,抬头望望彩霞满的天空,我再次叹了口气。
想我白涟君,自小便锦衣玉食,后来进了皇宫,更是享尽荣华富贵,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何时需自理生活上的琐事?
出门第一天,饭不合胃口,为了饥饱问题,我勉强接受,夜晚,客栈的床睡得我腰酸背痛,失眠到天亮,第二天顶着一双熊猫眼。之后,浴沐无人侍候,弄得到处是水,头发怎么也擦拭不干,最痛苦的莫过于,换洗下来的衣服该如何是好?有人群的时候,可以花银子请人洗,或是买新衣服,可来到这荒山野林,自己动手的时候,真是苦不堪言!
呐,今次这被水飘走的衣服是我倒数第二套衣物了,如果下次再丢一次,我就没有衣裳可穿了!
懒得去水里捞回来,我站起身,伸个懒腰,撩了下一头散至腰下的黑发。
唉,没有侍从侍候,我已经散发半个月了。幸好还懂得自己穿衣服,否则,我真不知道,自己离开皇城分明是找罪受!
一个连基本生活都无法自理的大少爷,如何行走江湖啊?
晚饭,我今天的晚饭该如何是好?
再次打猎,然后烤出一堆焦炭吗?
不意外的,肚皮在抗议了。
“老兄,你就不能再忍会儿吗?”真是欲哭无泪啊!怀疑自己能否平安到达边疆,只怕会饿死在路上!
堂堂一国太子,死于饥饿,若是被人知晓,岂不笑死?
不行,我一定要自力更生,尽快赶到边疆,为了二哥,这些苦我不怕!定了定心神,我开始在从林中寻找猎物,当晚饭了。
绕了一圈,很幸运,猎来一只兔子。多亏了每年的秋猎,打这些小动物,对我而言,手到擒来。
在溪边理出一块空地,找了些干燥的木柴,堆积起来,然后笨拙的用打火石点燃,好一会儿,篝火才燃起。抹了把汗,我揪着兔子的耳朵,蹲在溪流旁,拿出匕首,开始处理这只小动物。
说实在的,野外求生的技能,我还是从一个猎人那学来的。几天前,因为在荒山野林里迷了路,幸亏遇到了几个猎人,然后从他们那学来如何找柴火如何升活,如何处理动物,但就是没学会如何烤动物吃。
为何别人做来那么简单的事,在我做来困难重重?同样是对着火烤啊?别人可以烤出黄金色泽香喷喷的美食,我却只能烤出一块黑炭来?
看来我天生不善厨艺!
下次离宫,要拐带一名御厨才行!
皱着眉头,处理好兔子,叉在洗干净的树枝棍上,再从包袱里掏出一点盐撒在上头,然后,坐在火堆旁,放在火上烤。
“小兔子,这次一定要烤得香喷喷的,否则,本宫只好找你的亲戚算帐了。所以啊,为了你的亲戚着想,你还是乖乖地听本宫的话!”我磨磨牙,威胁手中早已死翘翘成一团嫩肉的兔兔。
“哧——”
耳朵敏锐的我,随手拾了一粒小石子,往暗处一丢,当下,有人痛呼一声。
“出来!”我喝道。
好一会儿,都没人有应我。
我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踪我有十来天了,我心情好不计较,但,凡事都有个度,你这缩头乌龟,要跟到何时!”
终于,一道黑影闪过,眼前多了条人影。
定睛一看,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子,长相普通,气息内敛,双眼却很深邃,身上的气质很复杂,看似平凡却又独特。
“你是何人?为何一路跟着我?”
男子随手抱了抱拳,全无礼貌。“既然被你发现了,在下也不隐瞒。”
我撇撇嘴,倒要听听他如何编。
男子一笑,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属下明白了。”搓发的力道好像重了一些。我纳闷,他当了那么久的影子侍卫,棱角竟还锐得很?
“你当侍卫多久了?”我问。
“……不长也不短。”他回答得漫不经心。
这是什么回答?我睁开眼,一张平凡到过目即忘的脸近在咫尺。对上他深邃的眼,我的心没由来的急跳了下,我皱皱眉。
“你……离本宫远些!”
他好笑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殿下,属下若离得远了,如何侍候您?”
我磨磨牙。“不准笑!”
“殿下,您总是如此……蛮横的么?”毫不怕死!
“你胆子很大!”我不怒反笑。“你在我身边呆了多长时间?”
“……”
“怎么,这问题很难回答吗?”原来我一直被蒙在骨里,从不知皇兄派人隐藏于我身边,监视我?如果……如果他在我身边很长时间了,那么……我在白家中的一言一行,恐怕都不能瞒过皇兄了!
皇兄他……手掌乾坤,我如那猴子,永远都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属下保护殿下有两年了。”他缓慢地回答。
我一怔。两年?只有两年吗?不打算追根究底,我抿了抿唇。由他清洗完身体后,跨出浴桶,面对我的裸身赤体,他倒镇定,凡心不动。
擦干我的身体后,他又拿衣物,侍候我穿上。
我眼一转,略是慵懒地睨他。“你……不心动?”
半蹲着身体,为我套亵裤的他一愣,抬眼,对上我挑逗的眼神。“殿下……是在引诱属下吗?”
我浮出一抹浅笑,我长得好看,从小就似金童般讨人喜欢,如今十五岁了,更加俊美非凡,只要有龙阳之好的人,都会被我迷得神魂颠倒。而宫廷中的男人,多数有这倾向,那些个大臣,家中多多少少都养几个美貌的娈童。我是太子,身份尊贵,有些人有色心却没有色胆。
而,眼前的男人呢?他对我,是否存了不良之心?
“殿下是否过于高估自己的魅力了?”他的话中有些讽刺。“并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有龙阳之好!”
我赤脚踢了过去,正中他的肩膀,抬高下巴,恼怒地瞪他。“哼,没有最好!否则——小心你的贱命!”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呆愣了须臾,对上我倨傲的眼神,低低地笑声自他口中溢出。
他那是什么态度?好似……好似我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可恶!
“还笑!罪加一等!”
他慢吞吞地爬起来。“殿下精神抖擞,接下来的衣物应能自理了吧。”
弯了弯腰,行个礼,平凡的脸一直挂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深邃的黑眸光一闪,毫不拖泥带水地退出房间。
我磨牙,努力磨牙,恨恨地一跺脚。
“反了!反了!这是对待主人的态度吗?可恶!回宫后,定要叫皇兄治你的罪!该死的王亘!”
抓起包袱里的精美衣物,丢到地上,堵气地踩了数下,心中的气仍散不去!
若……若不是无法自理生活,我早就……早就甩掉这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该死侍卫了!
**** **** ****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
马不停蹄,匆匆,路途遥远,不辞艰苦,吃一路风尘,跋山涉水,终于到达了期盼已久的北漠。
一路上,我凭地任性,那御前侍卫忍气吞声地任劳任怨。虽然偶尔间,流露出不驯的神色,但很快又压了下去。
骑在马上,风尘仆仆,触目所及,满是荒无的平原,因战火,草木稀疏,百里无人烟。风中,有淡淡的血腥味。
从京城出发,一路过来,渐渐贫瘠,人烟也跟着稀少,城镇隔得远了,常常要露宿野外。我自是吃了不少苦,好在身边有个王亘,不至于让自己落得像乞丐。已经有半个月未洗澡了,全身都痒得受不了,养尊处优的我,从最初因不能清洗而大发脾气,到如今的认命。行走在外,总是不如意的。
“再向前行数里路,应该可以看到我大明的军营。”手执马鞭,因风尘而显得不羁的王亘遥指前方。
我顺势望过去,抓缰绳的力道紧了几分。
大哥,二哥,很快,君儿就可以和你们相见了。京城一别许久,对兄长的思念一日强过一日。而二哥,安全否?战况又是如何了呢?
千头万绪,只要再行数里,便可理个清楚。
“殿下,接下来,请您一人过去吧。”王亘道。
我收回目光。“怎么,你不随我?俗话说,送佛送到西,不是么?”
他下马,从容地行了行礼。“属下终究只是个影子侍卫,殿下到了军营,属下不便现身。”
我侧首想了想,点点头。“你要隐藏暗处?呵,随你吧。”
若不是为了一路关照我,他这影子侍卫恐怕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现身的。
一甩马鞭,我率先奔走。至于身后的侍卫,便由他自处了。
跑了半个时辰路,快接近军营时,前方忽然有伏击,惊了我的马,我急忙闪身飞腾,离了马。
还未站定,便被数十名士兵包围了起来。
“来者何人?”领将地冲我大喝。
我定了定神,全身疲惫,却不得不提起精神来应付他们。倨傲地扫视一番这些身着大明兵服的战士,我扬声道:“我乃朝廷命官,奉旨前来,各位好汉还请让个道。”
“可有御令?”
我皱皱眉。“没有。”
“没有?”领头的显然想不透我一个“使官”会没有御令。“没有御令,一律不得通行。军营重地,身份不明者,不得入内!还不速速离去。”
一声令下,数十名战士将武器指向我,我心中冷笑。嫌他们麻烦,不想与他们再交涉下去,真气一提,身轻如燕,动如闪电,三两下便绕过他们,踏草无痕,向军营闪去。
不顾身后众人的惊诧,我一意孤行,使出超然轻功,不用片刻,便到了军营。
才一进入军营,便被巡逻的士兵包围成团,纵然我轻功再好,也是插翅难飞。
“你是何人?为何私闯军营?”一个二十出头,拥有一张娃娃脸的年轻将士怒目相视。
我叹口气,傲然挺立,抬高下巴,道:“我乃当今太子,我要找你们大将军白凝尘!”
“什么?”那将士一脸错愕。“太子?你是太子?”两条毛毛虫一样的眉毛蠕了蠕,与身边的士兵面面相觑,然后大笑开来。“哈哈,真是天大笑话,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不在皇宫里呆着怎会孤身前来疆北?小家伙,莫要说谎,还是早早束手就擒,说明身份吧!”
什么!这家伙竟然叫我“小家伙”?他自己也没大我几岁,还长了一张娃娃脸,凭什么如此无礼地蔑称我?
可恶!
“本宫就是太子殿下!汝等不下跪下礼,竟敢出言不敬!该死!”提气飞身,腾空便给他来个千影腿,不意外地扑捉到他眼里的惊诧,我恨恨地一笑。算他动作灵敏,闪身躲过。
“好!小家伙,身手不错!”他朝周围的士兵命令。“不许插手,让本将会会这小家伙。”
好个娃娃脸,开口闭口一个小家伙,看我不把他打得哭爹喊娘!
“吃本宫一记‘穿云掌’!”我大喝一声,那将士显然不是省油的灯,抽身便与我对打了起来。
我暗暗吃惊。想不到军营里不仅仅只是些莽夫,还是有些特别的精英!这年轻将士武功造诣非同凡响。我因为泡药吃药,拥有一身二十年的内力,而他,不过二十出头,内力也很纯厚。
说起来,我学了这么些年的武功,极少与人对打,平时只照着师父给的武功秘籍自己比划,也不知道自己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今次与人一对打,便知自己实战经验实在少,我功力比他高,招式也灵活,却无法一时半刻赢过他,反而被他压制了不少地方。
“哈,小家伙不可斗量!果然有几手!”他边打边大喝,一脸兴奋。“痛快,痛快,很少能遇到这样的高手!小小年纪便武功非凡!”
我恼。攻击得越来越快,一掌过去,飞沙走石,把四周弄得乱七八糟,不少士兵节节后退,生怕被波及受了伤。
一腿踢断一根木桩,那家伙跳在半空,叫道:“小家伙真狠,这一腿要是踢在哥哥身上,哥哥定要断了骨头。”
“就断你这混蛋的骨头!”可恶!可恶!他还占我便宜!
我越打越狠,身上有不少擦伤,他也没占到好处,被我弄得灰头灰脸,衣服破了几处,发髻乱了,却依旧活蹦乱跳。
打了一百多个回合,我的体力有些不支,长途跋涉,加上打斗,消耗了我过多的体力,动作慢了下来,明显有点力不从心,他也配合地慢下来。那双熠熠生辉的黑眸内,闪烁着一丝狡猾之光。
我微微拧眉,耳边忽闻有人高呼:“大将军回营了——”
我马上收了招式,避开他的攻击,朝呼喊的方向飞去,只见远远有一队人马奔来。
我一喜,不顾后面那将士的大呼小叫,身如苍鹰般地向那队人马掠去。
是大哥!
为首的戎装男子,分明是我那俊美非凡的大哥呀!
身披铠甲,头戴银盔,坐骑白龙驹,英姿飒爽地迎面而来。他,显然也看到了我,片刻地停顿,在我的高呼下,展开了双臂。
“大哥——”
身轻如鸿,我如飞絮般,直直往大哥的怀里扑去——
周围喧哗一片,我却毫不在乎,心喜如狂地埋首于大哥怀中,贪婪地摄取大哥身上的温暖。
“君——儿——”
抱着我,大哥慢慢地吐出二字。


第二章
别的亲人团聚,不是热泪盈眶,便是关怀备至,可为何我的大哥前一刻将我抱得紧紧的,下一刻,被他带回主将帐篷里,按在膝盖上,狠狠地打屁股?!
“啪啪啪──”大哥打得一点都不手软,我痛得哇哇大叫。
“大哥,手下留情啦!君儿又没犯错,为什麽……为什麽要罚君儿!”我动来动去,挣扎不休。
惩罚我的手顿了顿,大哥以质疑的语气问:“没犯错?”
我正想点头称是时,打屁股的力道重了几分,我立刻叫嚷:“君儿知错!君儿知错!大哥──”
“知错?错在哪里?”力道轻了几分,话问得漫不经心。
我心中那个苦啊,知道大哥此次气得不轻。我十三岁被他打屁股,还可以说当时年纪小,但如今我都十五岁了,大哥竟然仍把我当小孩子一样打屁股!
“君儿不该私自出宫,不该千里迢迢来疆北,不该和那个娃娃脸将军动手打架──呜,大哥,君儿错了!君儿错了……”我可怜兮兮地哀求。
终於,大哥不再打我,转过我的身,把我搂在怀里,温润的大掌擦拭我脸上挤出的泪水。“这麽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不知羞麽?”
我嘟嚷。“可是大哥还不是一样打我屁股,哼。”
“不知悔改!”他拧拧我的小鼻子。
“大哥──”知道他解气了,我马上化成甜腻的软糖,埋在他怀里,撒娇。“大哥,大哥,君儿好想你,大哥……”
他俊美的脸柔和了线条,黑眸里酝酿著些什麽,摸摸我的头,亲了亲我的额角。“还像个孩子一样,只会撒娇。”
我噘了噘嘴。
他忽然皱起剑眉,在我身上嗅了嗅。
我这才发现一股异味自身上发出,嘿嘿一笑,我不好意思地道:“大哥,君儿有半个月未沐浴了……”
有洁癖的大哥当下将我扔至铺了兽皮的地上,然後大步离开帐篷,我揉著屁股,埋怨。什麽嘛,哪有这样当兄长的,如此粗鲁地将亲弟弟扔在地上!
没一会儿,大哥回来了,身後还跟了两个抬木桶的小兵,一见热气腾腾的浴桶,我紧皱的眉舒展了。
就知道大哥对我好。
一待小兵离开,我迫不及待地将身上的脏衣物三两下脱掉,当著大哥的面,赤裸裸地跳进浴桶里,整个人埋於水中,闷了片刻,再探出头,像小狗儿般,甩甩头,水珠洒得到处皆是。一抬眼,对上大哥黑曜般的眸子,我露齿一笑。
“大哥……帮君儿沐浴,好不好?”
脱去了一身盔甲的大哥,只著一件宽松的白衫,玉树临风般地立在我面前,听我如此说,他闪了闪眼,动手,将白衫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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