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落——等闲
等闲  发于:2011年06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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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了,我的思想还是一片空茫,没有目标,没有理想,连工作也没去找,难道还接着念博士?当初都是为了这

个原因才考研的,没想到三年之后还是一样。

 

找不到工作就意味着没地方可住,谁叫我当初非要考回北京,这个城市硕士生遍地都是,还好我手里有他的钥匙

,于是干脆搬进他家,其实这两年在这里住的时候比在宿舍还多,大部分的东西都在这里,倒也简单。

当我的石榴吃得剩了半箱的时候,他回来了,风尘仆仆,兴高采烈。

我握住他的手用力摇:「恭喜你,石总。」

 

他大力搂过我,撒欢似地亲吻啃咬,然后不顾旅途劳顿,甚至不先去洗个澡,就开始手舞足蹈地解说去了哪几个

地方,见了什么人,如何排除万难做成了这笔生意。

 

他的公司主要作物流,很时髦也很赚钱的行业,当初大部分的人还认识不到这个行业的潜力,他放弃保研和选派

出国求学的机会,义无反顾把全部身家投进去的举动,曾令很多人跌破眼镜,直说石斌聪明一世,怎么就在突然

犯糊涂了?这些人在几年后都不得不心服口服。

他是天生的工作狂,赚钱坯,不管做那一行成功都不奇怪,我奇怪的是他永远听不懂我话里的意思,怎么来应付

众多狡猾的商人?

等他说得口干舌燥,我适时奉上一杯水,他这才仔细看我:「瞧你的黑眼圈,没精打采的,晚上又干什么了?」

「看小说,上网,打游戏,我还能干什么呀?」

他竖起眉瞪着我,终于因为心情太好而没有出口责备,很快话题又转到他的事业上,都说完了,他想起了我见面

时的话。

「对了,你又不知道我干嘛去了,恭喜什么?」

我笑:「你挣了那么多钱没地儿花,终于有人肯替你花了,不该恭喜吗?」

「啥?」

不懂,我叹气:「有个没收入又能花钱的人投奔你,怕了吧?」

因为心疼他赚钱辛苦,我从来不花他的钱,何况除了出去吃饭掏腰包外,他也从来没有给过我钱花,尽管穷学生

我经常捉襟见肘。

 

在他眼里花钱就要靠自己赚,他当然没问题,从小家境富裕,中学就开始掏同学可怜的口袋,大学又套广大股民

的钱,毕业后自己做老板,从来不知道没钱花是啥滋味。

「小样儿的,」他学着某个小品演员的口吻,大力把我按在沙发上,一把扯掉我的裤子:「花我的钱试试,整不

死你。」

「臭死了你,先去洗澡。」

「兔崽子,还敢嫌我,我今儿就臭死你……」

那天他一句都没提我毕业的事,大概忘了,也可能是后来太累了,他一高兴起来就没个节制。

 

第二天他给我办了张信用卡,让我花光了告诉他,我没用。拿着老爸给的找工作基金,顶着一张硕士的文凭,终

日在北京城游荡。想找份挣钱多一点,工作清闲一点的工作,可是这年头儿,有钱就没闲,反之亦然,找了很多

不能如愿,好容易有几个合适的,人家又不要我,一致的反应是我条件不错,只是缺乏上进心,不擅长沟通。

 

只有一个地方同意要我,甚至总监亲自、单独面试我,许诺给我更高的工资,条件就是和他上床,我平静地听着

,不置可否,在他按耐不住试图摸我的脸时,一脚踢在他裤裆。哼,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长成那样,还敢恶心

我。我也不是白在部队长大,老爸带过的二十年的兵,他的儿子怎么也会两下子,虽然胆子小了点,但是我宁死

也不向不够美形的人低头。

 

气是出了,问题依然没有解决,想随便找个工作糊口,我的学历反而成了桎梏,他们以为我是想积累一些工作经

验然后跳槽,于是我成了真正的无业游民。

这些日子的挫败,我不愿说出口,只说没满意的工作。他是挑剔的人,原本就认为我一无是处,岂能再自取其辱

口袋里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信心更是大受打击,连带情绪也不稳定,对于他的暴躁和轻慢,以前都是一笑置之,

现在却觉得无法忍受。

他对我的心情丝毫没有察觉,也是,他终日忙忙碌碌,早出晚归,什么时候都踌躇满志,意气风发,怎么会了解

失意之悲?

又是一天来临,我伸了个懒腰,睁开眼,才八点,这些日子工作没找到,作息时间倒正常了。

「懒猪,拿条领带给我。」

我打着哈欠爬起来。

「真是猪,给我快点,让你干点事磨蹭死了。」

我憋住一口气,打开柜门,从他众多的领带里随便捡出一条。

「长眼了吗你?不是这个,你什么时候见我系过这条?」

 

那干嘛还摆在这里,扔了不是更好,我咬牙拿过另一条用力一拽,哗啦啦,领带架落下来,几十条领带掉了一地

,还没来及蹲下捡,就被大力推开,右腿撞上一侧的桌角。

「没见过这么笨的,你说你还能干什么?」

 

他抓了一把领带扔到床上,我低头看了看大腿,没吱声。不知道为什么,一贯敏感小心的我在他面前却总是做错

事,而且经常是很低级的错误,他有时候甚至怀疑我是故意的,我唯有苦笑,除非真的有毛病,否则哪有人故意

找骂?

「怪不得找不到工作,要是我手下,我立刻开除你。」

这一句正戳到我痛处,我抿紧嘴唇,埋头整理散落一床的领带。

不一会儿,他整装完毕,对着镜子照了一下,满意地笑笑,冲我抬起下巴:「猪,过来。」

永远是高人一等的姿态,索求拥吻也是傲慢地带着施舍意味,我转开头只当没听到,套上T恤衫和长裤。

「又怎么了你?我赶着去公司,别磨蹭,快给我滚过来。」

总是这样,伤人的话说了就忘,不,应该说宽宏大量,这么快就忘记了我的过错,可惜这次我不打算感激涕零。

「不敢劳石总开除,我自动请辞还不行吗?」

「你说什么?」公文包啪的一声拍在桌上,粗黑的眉毛竖了起来。

不错嘛,这次居然听懂了,我微笑:「石总,祝你事业成功,家庭美满,身体健康,万事如——哎呦——」

胳膊反剪到背后,我疼得弯下腰:「嘶——啊——手断了——」

该死,又忘了防备,他对所谓的「君子动口不动手」不屑一顾,而且下手不分轻重。

他捏住我的脸一扭,我可怜的脖子转了足有九十度,被迫对上一双喷火的眼。

「有胆再说一次。」

我没胆,咬紧下唇,默默看着他。

「小样儿的——」

他突然笑了,凑过来亲,我用力撇开头,身体却猛然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和他面对面。

「看你这骚样儿,不让我亲你想去勾谁?把我骗到手又想走?没门!要是敢让别人碰一下,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抬起我的脸,蛮横地咬我的嘴唇。

为免嘴唇被咬破,我尽量配合,适时地把舌头送过去,舌尖被咬了两下之后,粗暴的吻变得缠绵起来,一吻即罢

,他意犹未尽地咬我的耳垂儿。

「小骚蹄子,还敢不敢胡说?」

我咧了咧有些麻木的嘴唇:「我错了,还是请石总开除我吧,从道义上讲,石总也算是被骗失身,虽然我很穷,

可是你想要补偿的话,我也——」

「顾瞻林——」

他的脸色从青到紫,咬牙切齿地说:「你好样儿的!」

曲腿一顶,正中我小腹,我弯下腰,又被他当胸揪起来,像扔麻袋一样仍在床上。

不愧练了好几年跆拳道,我疼得冷汗直冒,还没缓过气就觉一座山重重压上来,全身骨节不堪重负地抗议。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立刻祭出免死金牌:「你迟到了。」

所有的动作在那一瞬间停下来,他看表,我在他身下无声地笑:「不过你是老板,让他们等等也无所谓。」

他黑着脸瞪了我一会儿,跳下床,边整理拉扯时弄乱的衣服和头发,边说:「没时间废话,回来再跟你算帐。」

我起身把他的公文包递过去,殷切地看着他:「石榴吃完了,能不能再买点儿?」

留下来,石斌,只要你留下来,我立刻道歉,哪怕你只是做做样子,哪怕几分钟就走。

他接过公文包,阴郁地说了句:「今天待在这儿,不许出去。」迟疑了一下,不放心,又搜走我的钥匙,大步走

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上门,反锁。

 

即使说分手,也不能让他放下工作,多留一分钟,真是自讨没趣。我对着紧闭的房门笑得直不起腰,是他太天真

,还是真的把我当傻子?一把锁就能关住我?

我拿起电话,拨下一一○。

 

「……我是红都大厦E座一六○一的住户,我的防盗锁坏了,打不开门……我知道不在你们职权范围,可是不是

说有困难找民警吗?我有急事要出去,没办法,只好求助人民警察……好,谢谢,我等着……喂,等等,最好找

个锁匠……」

 

来的是个很年轻的警察,看起来比我还小,倒是很尽责,真的找来了锁匠,打开门后,盘问了我足有二十分钟,

幸好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有一点特长——撒谎,我能把谎话说到连自己都相信。

 

半个小时后,我已经走在繁华的商业街,到麦当劳买了一杯咖啡和一杯巧克力奶昔,把滚烫的咖啡倒入奶昔中,

用吸管慢慢地品尝,冷的、热的、甜的、苦的尽在喉间滑过,我惬意地呼了口气,秉承阿Q精髓的大脑自动把以

后怎么办的烦心事放到一边。

石斌说我把他骗到手,细细想来也不算冤枉。

 

高一第一个学期,因为转学拉了功课,又没有肖畅在旁边督促,意志薄弱的我一头栽进了武侠小说的泥沼,期末

考试成绩史无前例的悲惨,让我无颜面对父母。

 

放假那天,正好是我值日,打扫完毕,我叹着气走进厕所,却看到一个人在小解,是石斌,他的手还握在那里。

按说这样的情形,每天都难免遇到,我却突然间面红耳赤,呆了一下,转身就跑,大概跑的太急,在楼梯口摔了

一跤,被赶过来的他一把揪住。

他气呼呼地质问我为什么看见他就跑?

谁叫我好色,偏生又胆小,所以这几个月偶尔见到他都是低着头走开,可是这个理由不能说。

 

我坐在地上,清楚地看到他的裤子拉链只拉了一半,毛衣下面还甩出一截皮带,显然追得狼狈,但是这份狼狈被

他狂放的气质烘托,竟然出奇的性感。很少有人能在横眉立目的时候仍然英俊,他是例外,我甚至觉得生气的他

比之平时更多了一分激荡的热情。

「你能不能——」我咽了口唾沫,斟酌字句:「你的皮带不错。」

他低头一看,暴躁地骂了两句脏话,就在我面前重新系裤带。我又咽了口唾沫,低头捡散落一地的书包和书本,

突然觉得他的粗话也不那么刺耳了。

后来他抢了我掉出来的考卷,讥笑我惨不忍睹的成绩,我只是淡淡地笑,他反而不好意思,留下电话和地址,让

我寒假去找他补课,我没有去。

 

高一寒假是我心底永恒的冬天,过完年,我跟着看望战友的父亲去了一趟北京,张叔叔既是老爸的高中同学,又

是几十年的亲密战友,不久前被查出患了癌症。他的儿子张钺大我一岁,小时候和我一样,也是肖畅的崇拜者和

忠实的小跟班。

那次一共呆了两天,我每时每刻都如坐针毡,希望能看到肖畅,又怕见到他。

张钺说:「肖哥前两天还来过,他知道小弟来了,一定会来的。」

 

可是他终于没有来,在知道我近在咫尺的时候,选择了避而不见,就和半年前我举家搬迁时,他选择去大连参加

可去可不去的足球夏令营一样,那次怎么说还有个理由,让我自欺欺人了半年,这次终于彻底醒悟。

我们之间一直是我主动。他一直叫我小弟,保护我,照顾我,纵容我,也许在他心里,更愿意是这样的关系。

这次离开北京我没有哭。

寒假很快过去,开学第一天,就被石斌堵住,揪到试验楼后面的空地,他气愤骂我不识抬举,不知好歹。

那天他没有穿校服,而是一件米色的套头毛衣,笔直的深褐色长裤,略显凌乱的黑发跳动在饱满的前额,帅气得

让我不敢逼视。

对他的外表没有抵抗能力,他的直率、热情和豪爽正是我最欠缺的,那一刻,我清楚地知道不能再靠近他了。

「跟你说话怎么这么费劲,你小子到底什么意思?」

见我不说话,他发怒了,推了我一把,我就势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衣襟:「我不敢去找你,因为——

我喜欢你,石斌。」

他一下子僵住:「什么?」

我一幅快哭出来的表情,使劲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男人?请你不要讨厌我,我真的不知道……」

「闭嘴!」他的表情就象吞了一只死苍蝇,狠狠踢了我一脚:「滚——以后别让我看见。」

那以后,是理所当然地相看两厌。

 

 

第二章

 

但是短短两个月后,一切就莫名奇妙地发生了逆转。

春季运动会,全班被分成运动员、啦啦队和服务队三个组,班主任要求每个同学都有事做,各展其长,各尽其能

。加油喊口号我干不了,我这个人没什么眼力臂力,服务更不行,干脆当运动员算了。报名时体育委员非常惊讶

,犹豫了半天才说你行吗?

 

我只是懒一点而已,却并非弱不禁风,虽然看起来有点像。老爸对这一点最不满,在他长期军事化训练下,我的

身体非常好,十次生病有八次都是装的。

「哪项没人报名我就参加那项,名次不敢保证,但是我会尽力。」

 

我慷慨又不失谦和,这句话赢得了众人的瞩目和赞誉,同学们立即热情起来,在充分讨论和征求我的意见后,给

我报了一百公尺跨栏。按照本校高中部体育课程安排,要到高二才学跨栏,所以每次运动会跨栏基本上是低年级

的禁区。

运动会真好,让以前没有注意的帅哥一个个展现在眼前。身边一片加油呐喊声,沸腾如火,我的世界却一片寂静

,半眯着眼搜寻赏心悦目的身影。

我偏爱健壮的男人,但是过分健壮却敬谢不敏。

 

正在跳高帅哥就是我最喜欢的类型,轻快的助跑,有力的弹跳,修长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轻松跃

过,周围的人跳起来欢呼。我的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个身影,我低喃,肖……头晕了,目眩神迷。

身体突然被一股大力撞开,我狼狈地摔在地上。刚刚建立起革命友谊的同学立刻跳出来发难:「喂,你——」却

在看清来人的时候自动消音。

 

是这些日子避之唯恐不及的人,他脸色挂着汗,背心贴在身上,整个人显得热气蒸腾。广播里清脆的女声正在宣

布:「高中组男子一千五百米第一名石斌,成绩……」

 

「你踩我的脚了。」

明显的挑衅的语气显示他在生气,我赶忙爬起来,诚惶诚恐地道歉:「对不起,我没看见你。」

他的眼中瞬间冒出火星,狠狠瞪着我,粗声粗气地骂:「光顾看什么呢你,对不起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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