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我。
我开始娓娓道来,我的话清晰无比,条理分明,也尽量简洁,言多必失,就像没有绝对的真诚,天底下也没有绝
对的坦白,人都有保护自己的本能,我必须有所保留。
能够调查出来的百分之百讲真话,保留的是无法考证的心情。
譬如,我动情地诉说肖畅如何的好,以前如何照顾我,却把和他的感情说成是并非实质爱情也没有身体结合的,
混合了崇拜和亲情的懵懂,离开北京就烟消云散。十年间只见过一次,是他家出事后的慰问。至于重逢之后,我
刻意强调他和柳、吴之间的感情纠葛,无形中撇清了自己。
那些事半小时就说完了,其后的时间,我说起十年的心绪,第一次见面的害怕,其后的欣赏和爱慕,被拒绝的痛
苦,突然转折的难以置信和欣喜若狂,以及对他重视赚钱甚于我的不满,他的粗心和忽略带给我的痛苦……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最后连我自己也分不清了,甚至觉得事情本来就是那样的。
这期间,他一声不吭,既没有追问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以至于说完的时候心里有些揣揣。
「就这些?」他问,我点头,他说:「明白了,以后我不在家时不许洗澡。」
「你一出差就一个月,那样我还不臭死。」
「少没心没肺,从你搬过来我出过长差吗,都让你气的。」说着说着他忽然笑了,拍拍我的脸:「怨我呢是吧?
小样儿的,乖乖睡一觉,晚上回来搞你。」说着我嘴上啄了一下,乐颠颠地起来穿衣服。
什么人呐,我直想翻白眼,想我絮絮叨叨说了两个小时,把自己都感动得一塌糊涂,居然只换来这么一句。
这一刻所有的愧疚和感慨都不见了,我气哼哼地嘟囔:「怎么没把你气死?」
「你说什么?」他打开柜子拿出大衣。
「没什么,你干嘛去?」
「还用问,当然是买吃的喂你这只猪,看你瘦成什么了,摸着都硌手。」
他回头瞪我,一幅嫌恶的表情。
虽然的确瘦了几斤,可是有那么夸张吗?我反唇相讥:「你不也瘦了?」
「我那是锻炼的结果,嘿嘿,不也是为你好吗?」他嬉皮笑脸地凑过来:「被压的时候,你会比较不累。」
天,这种人——我真的翻白眼了:「你脑子里就没点别的了?」
「有啊,」他理直气壮:「我在想家里还有没有套儿,需不需要顺道买点儿?」
我踹他一脚的心都有,挤了半天没说出话,他倒大笑起来,自顾自笑了一会儿,问:「说真的,你晚上行不行?
我可是憋坏了。」
憋死你个王八蛋,晚上有你好看的。
我挑起眉笑了笑:「有什么不行的,你行我就行。」
他高兴得用力抱我亲我,硬硬的胡茬刺得我脸生疼,看他一时半会儿亲不完,我只好催促:「快去,我饿了。」
「我回来给你看好东西。」
他屁颠儿屁颠儿地去了,我摸摸刺痛的脸,心道:穷紧张什么呀,这种人除了我谁要?
※ ※ ※
那天他带回来的是个水晶做的石榴,大如鹅卵,流光溢彩,非常精致。
这是他第一次送给我像样的礼物,我想,那一个多月,他的心里也必定经历了某种历程,是我所不知道的,也不
想知道,两个人之间适当的有点距离也不是坏事。
就像我的解释简洁也好,详尽也好,他全盘接受,一句也没有追问和确定,没有疑问是不可能的,是他的心里早
就有了决定吧,他这个人,决定的事情就不会犹豫。
不管怎么样,他回来了,这就足够了。
只是,石榴,石榴,不知道他懂不懂其中的意思。
愣了一会儿,我才想起来问他为什么买这个,他说出差时看到就买了,我说你那时不是恨死我了,干嘛买东西给
我。
他恼羞成怒:「管呢你,我就爱买,我有钱没地儿花。别废话,你要不要?不要我给别人了。」
「要,我能不要吗?只要是你的东西我都要。」
「这还差不多。」他得意地笑:「喂,我的屁你要吗?正想放呢,要的话给你留着。」
「你不一直在放吗?」
「妈的,敢骂我,看我不废了你个小样儿的。」
结果那天晚上忘了给他好看,就被攻城略地,恣意享用个够。当然我也很享受,但只在第一次,大概身体虚,我
早早就不行了,半睡半醒地由着他搞。终于完事后他睡着了,我却怎么也不能睡实,一晚上老醒,醒来睁来眼看
看他然后接着睡,一会儿又醒,再看看他,再接着睡。凌晨的时候,又醒了,还没睁眼就觉得有一只手在我脸上
。
很轻的,熟悉的手指划划我的眉毛,刮刮我的鼻子,摸摸我的脸,再捋捋我的头发……有点痒,我忍不住动了动
,他似乎笑了一声,收回手不再碰我,却没离开,我也没动,听他喃喃的声音带着笑意。
「你早晨的样子最可爱,小猪一样……晚上最可恨,动不动就不好好睡觉……白天嘛,白天让人又爱又恨……怪
事儿,这张脸看了十年怎么也还看不烦啊……是不是给我下咒了,还是上辈子欠你的……他妈的,又到点了……
以后什么话都要跟我说,我会好好待你的……来,亲一下……嗯,还是算了,睡你的吧,猪。」
门砰地一响,他走了,我起身,傻傻地坐了好久,弯下腰把头扎在被子里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天啊,看来以后我要早点醒。
※ ※ ※
几个月后,肖畅走了,这次是一家人一起走的,公司交给了国内的朋友。
他终于把肖叔叔从里面弄出来,然后办出国,很多人听说后都很惊讶,说怎么可能,肖家还有什么后台吗?
我知道没有,就像当初吴迪那句,把人性捏在手心里玩儿,明着说我,其实心里想的是肖畅。
他玩儿的是人性,所以能把不可能变成可能,这也表明他对人性彻底失望,有时候温柔就等同于冷漠,好怕他的
心底再也没有真诚,但是这已经不是我能管的了。
不久吴迪结婚了,新郎不是柳克已,而是一个没权没势的普通人,我相信她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柳克已依然游戏花业,除了这一点,他其实很有能力,公司在同行业数一数二,回被评为当年的北京市十大杰出
青年,而且他是个很有义气的人,朋友有什么事找他,都竭诚帮忙,所以一直前呼后拥,人缘极好。
听说肖畅走的时候他们都去送了,我仍然没去,但是之前我们见过一面,当时我曾想让石斌一起去,他说:「算
了吧,那个人不会想见我的,你去就行了。不过,不许喝酒,别回来太晚,还有,把那张破照片还他,咱不要这
纪念。」
那天的见面就像普通朋友的闲聊,在分别的时候他说:「其实我这次回来只为两件事,一是我爸,第二是你,所
以小弟,你一定要比任何人都幸福,否则我会后悔死的。」
我不知道他的后悔指得是当年的放弃还是如今的放手,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像哥们儿一样抱了抱,而那张照片
我趁他不注意时放进了他的口袋。
回到家我对石斌说:「怎么办?我现在就开始想肖哥了。」
他拧着眉毛运气一样连哼了三声后才说:「狗东西,你就气我吧,气死了看你怎么办?」
我叹息着抱住他的腰:「我爱你。」
「知道了。」
他依然粗声粗气,我又好气又好笑:「让你说句同样的话就这么难?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
他笑了:「想听是吧?」
「想。」
「嘿嘿,我就不说,怎么着吧你?」
我能怎么着啊,只能在清晨迷迷糊糊的时候偷听,虽然不是每天都会有,但是偶尔他还是会说那三个字的,然后
在后面加上一句:「我就不说,让你每天想办法勾我说才有意思……」
这人啊,真是无聊当有趣。
此后不久,我们的事情曝光了。我妈无所谓,我爸有些顽固,但是好在他对我一向不抱太大希望,又有我妈劝着
,倒也没什么。而他的父母却坚决不能接受,那些日子他压力很大,脾气也很大,有时候看到我跟没事儿似的就
生气,但始终没有让他的父母骚扰我。
他的父母毕竟是高级知识分子,虽然好面子却很明理,思想相对来说比较开明,闹了半年多,各种方法试过都没
用,也就渐渐撒手不管,只跟他言明,永远不想看见我。
正好我也不想见他们,倒也省心。
后来我们没有像石斌当初设想的那样出国定居,因为我不同意。
石斌这个人不讲吃不讲穿,就是好热闹,幽静冷清的环境不适合他。何况公司是他的心血,工作是他的寄托,如
果舍弃恐怕会像割肉剜心一样的疼,所以我们就在北京住下来。
有一次范绰问我,怎么能长时间忍受石斌这样的人,我淡淡说:「习惯了。」
他似乎释然了:「原来不是爱情,只是习惯。」好像这样更容易接受似的。
我笑:「你不觉得习惯是爱情的更高境界吗?」
他不理解,我也无意解释。
爱情久了就会变成习惯,绚烂归于平淡,某些东西沉淀,某些东西融入,当然也有某些东西被放弃,我认为这不
是退步,而是更高境界。
当爱情成为习惯,抱着他才觉得理所当然,亲吻他就像吃饭喝水,在他面前可以肆无忌惮,什么羞耻矜持都抛到
九霄云外,相濡以沫,相伴相依,谁能说磨合之后的爱情不美丽?
错落番外之小别胜新婚
「到了,下车。」
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一边说一边看着手表皱眉,语气更像责怪,看,都是因为接你,晚了吧。
我吸气,往椅背上一靠:「你就不能开进去,这段路也不近。」
「走两步吧你,猪啊。」
人说小别胜新婚,这就是我出差一个礼拜刚回来的待遇,我居然想给他一个惊喜,快到北京是才通知他,却忘了
他的时间总是满满的。
于是这一路上听他埋怨为什么不早说,害他推迟和客户的约会,说我竟搞些这个,做事一点计划性也没有,想什
么是什么……
哼,这么不情愿干嘛还来,早知不通知他,直接搭车回家,也省得惹一肚子气。
或者让某个对我照顾有嘉的同事送,气死他。
我吸气,再吸气才挤出一个笑脸:「谢谢你送我到这里,多少钱,先生。」
「又来了你,」他敲我的头,很疼:「小样儿的,没工夫跟你开玩笑,快下,我还有事儿呢。」
谁跟你开玩笑,我吸气,吸气,再吸气,这个运动不错,自从和他在一起,我的肺活量见大。
虽然他的车比一般的出租车高级,一百块钱怎么也够了吧,我摸摸身上,钱包好像放背包里了,我回身去拿后座
的背包,却感觉突然有一个湿热的东西贴到我脸侧,带着灼热的气息,「叭」的一声轻响后离开。
他在亲我?
我惊讶地回头,这是白天,又在小区门口,虽然在车里也可能会被熟人看到。
「看什么看,还不快点,磨磨蹭蹭的。」
他口气不耐,脸却好像有点红。
所有的气闷和不满突然间都不见了,我飞快地瞟了瞟四周,猛地抱住他在他嘴唇上一啄:「这几天可想你呢,早
点回来。」
「狗东西,别再招我,」他把手放在我腿间,有些凶恶地摩擦了两下,又一捏:「小骚蹄子,乖乖滚回去,洗干
净等我回去收拾你。」
「遵命。」尽管他仍然想歪了我的话,我的心情却出奇地好,又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走着瞧,臭混蛋,不定谁
收拾谁呢。」
说完我逃也似地下车,他在后面骂了一句,我抿嘴偷笑。
走了几步,听他喊我的名字,好像很着急,我回头。
他把车开过来几步,探出头说:「回去别洗澡,等我回去再洗,先睡一觉,瞧你的黑眼圈,跟熊猫一样,难看死
了。」
我点头,汽车一溜烟没影了。
我摸摸自己的脸,难看,他居然说我难看,长这么大还没人这样说过我。还情人眼里出西施呢,在他眼里,我就
是一猪。
家里很干净,床明几亮,整洁清爽,桌上还有我爱吃的寿司。
我吃饱喝足,把脏衣服拿出来准备放进洗衣机,却发现里面满满的,除了他的衣服,还有床单被罩枕巾桌布……
天,我哭笑不得,怪不得这么干净,这家伙把不愿收拾的东西一股脑全放进洗衣机,还以为他多勤快呢,原来也
是表面文章。
我打开洗衣机,又简单冲了个澡才上床睡觉。
真舒服,还是家里最好,旅店的床难受死了。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一个重重的物体压上来。
「猪,又不听话,告诉你别一个人洗澡的。」
这个人不仅压我,还又亲又摸又揉的,讨厌,睡得好好的又来捣乱,我手一挥,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还真疼
,什么东西这么硬,我甩了甩手,听得一声含糊的怒吼,心知不好,鸵鸟样的扯过被子蒙上头。
「狗东西,走了一个礼拜,一回来就这样,找死啊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把被子拎起来像抖包袱一样把我甩出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时候道歉是没用的,我抱住脑袋装糊涂。
「干什么你,刚睡着就闹我,困死了,就不能让我睡会儿。」
「他妈的,起来看看几点了,睡了一下午还不够,晚上还睡不谁啊你,快给我起——」
他开始大力拽我起床,得逞,我暗自得意,果然忘了挨打的事。
看看表,居然真的睡了一下午,我呆呆坐起身,揉着眼睛继续装糊涂:「才六点多,你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
「睡傻了你,」他拍我脑袋一掌:「起来吃饭。」
「不饿。」我砰的一声像死人一样摔在床上。
中午吃完就睡,能饿吗?何况如果吃了东西,他以为我恢复精神,晚上肯定变本加厉的折腾,明天的日子恐怕不
好过。
「小样儿的,吃不吃?」
他作势要揪我,我先一步抱住他的脖子,一起滚到在床上,轻咬着他的耳朵呵气。
「石斌,这几天想死你了。」
本来是分散他注意力的话,说出来却发现一股热力直冲下腹,那里居然真的硬了。
他也发现,嘿嘿奸笑着拉下我的睡裤,口中念念有词:「猪屁股,我喜欢猪屁股,让我看看猪屁股就知道你想不
想我。」
天啊,下流的混蛋,有点调情好不好?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