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不回应，倒是个值得称赞的进步，两相抵销之下，偷听的事就不追究了，「所以，直彦今晚住这里，你的意

见是？」

「不要。」想都不必想就讲出不让人意外的答案。

「原因？」

「我讨厌第三者。」

烦恼消解事务所II－39

「哼，你才是介入我们兄弟的第三者。」

「所谓的『第三者』是指介入他人感情的人喔，你的用法不太对呢。」冰室和宏假意叹了口气，「土御门家未来

的当家竟然连日文都说不好，连我也忍不住担心哪～」

双方都怕土御门道直生气，所以不敢大声吼叫，只能话中带刺地暗中较劲，不过这样两三句之后，有一层血缘关

系的土御门直彦反而落了下风。

没想到自己强硬起来竟有这么好的效果，真是印证了「人善被人欺」这句话，土御门道直决定今后面对这两个笨

蛋，一定要好好发挥兄长和教师的威严。

「要是让你现在回去，父亲大概会好好骂你一顿，然后气得睡不着……」

听他这么说应该是答应在这里过夜的事了，但想到父亲真的会狠狠责骂，土御门直彦不禁瑟缩了一下。

手支在下巴思忖片刻，他对同居人下了清楚的命令：「谪夜，到储藏室拿床被子铺在书房给直彦睡。」

一听要睡书房，土御门直彦就抓着兄长的衣服抗议：「我想跟哥哥睡！」

对别人家的兄弟来说可能是很正常的要求，但冰室和宏听了简直像被烙铁烫到一样，很快地弹跳到土御门直彦面

前，「浑小子别给我得寸进尺，有书房睡已经对你很客气了，再吵就把你吊在楼顶的晒衣杆上。」

谁知道这浑球半夜会不会兽性大发欺负小道啊！最常对土御门道直发兽性的人完全无自觉地在心里忿忿叨念。

「直彦，乖乖去睡书房。」在冰室和宏摆出一副胜利者嘴脸的下一秒，他又补上一句，「谪夜，顺便多拿一床薄

毯子下来，我睡这里，房间留给你。」

「为什么！」原本得意的表情瞬间崩毁，「不用这样嘛，小道，回房睡啦……」

「就这么决定了。」不理会两人沮丧的脸，他转身回厨房继续处理尚未洗净的碗盘，在打开水龙头之前，又道：

「谪夜，赶快去铺床；直彦，去洗澡，浴室的柜子里有我的睡衣，先穿着；还有……如果再听到你们吵架甚至动

手，就两个都到楼顶去，让星星陪你们睡。」

语气虽然不是很强，却透着认真坚定，两人完全不打算测试那个威胁的真实性，立刻听话地执行他的指令。

趁着只剩自己的时候，土御门道直打了电话到本家，除了替弟弟报平安，也约定隔天来接人的时间，一切都谈好

之后，土御门隆泰提出了这些年一直想说却总开不了口的提议。

「道直…今年过年…那个…回本家来过好吗……」

他沉默了……没有料到是一回事，真正让他却步的，是害怕又要面对无论何事都离不开权谋的某些人。

只是想安静过日子不行吗？只是想以家人的身份帮助父亲、弟弟，不行吗？一定要什么都扯上阴谋、用心计算利

益得失？

好一会儿听不到答覆，土御门隆泰更加紧张，「只有除夕也没关系，我们自家人吃个饭而已，吃完就派车送你回

去——」

「我知道了，父亲。」多亏这个邀约，他想起一件差点忽略的事，「除夕晚上我会回去，您不介意的话，我想在

本家住到初二。」

「不介意不介意、你要住多久都行——」大概是突然意识到语气失常，土御门隆泰干咳了两声，「除夕那天你说

个时间，爸爸叫人去接。」

「不用了，我想低调一点，自己回去就行了。」

烦恼消解事务所II－40

没有和冰室和宏同房应该是个正确的决定，土御门直彦虽然没能实现和哥哥一起睡的愿望，但不必看见仇人跟兄

长卿卿我我同睡一张床算是可接受的处置，所以这一晚过得平静，本家来接人时也离开得干脆。

关于自己要回本家过年的事，土御门道直打算二十四日学期结束再说免得节外生枝，至少把学期剩下的两天课好

好上完。

学期的最后依照惯例是导师时间，站在讲台上可以清楚感受到底下学生一个个坐立不安、蠢蠢欲动的浮躁情绪，

也难怪，等老师讲完话就放寒假了嘛～说不定有人已经排好等一下的圣诞狂欢行程了。

「还是那句老话，寒假期间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不要玩太晚、不要出入不良场所……」看着班上几个活泼好动

的男生屁股都贴不住椅子，女生也憋不住话似地兴奋交头接耳，土御门道直叹口气，「然后，作业记得写，不要

等到最后几天才抄同学的，以上，放假啦～」

大约有三分之一的学生在他话声刚落的瞬间就抓着书包冲出教室，其他留在教室里的则开始高声交谈得好不快乐

。

「欸欸，今天晚上有安排吗？去唱卡拉OK！卡拉OK！」森田城也跑到冰室和宏和东条勇实身边，一副激动难以自

持的模样，连喘气声都粗重起来，「好久没唱快憋死啦！这次成绩有进步，老妈给了我奖金，我要唱…唱给他死

……把麦克风唱坏啊啊啊！」

东条勇实眯起眼，一把推在同学的脸上，「够了你，唱个卡拉OK有必要表现得跟变态一样吗？这副德行我可不敢

跟你走在一起。」

眼光飘向缓缓走出教室的土御门道直，冰室和宏脸上浮出淡淡幸福的微笑，直到好友叫唤才回过神，两手在面前

合掌，「抱歉，今晚有点事……」

「女朋友？」森田成也哀怨地用手臂勒着冰室和宏的脖子，「可恶啊！我就知道你这家伙肯定有女朋友了，竟敢

在我面前笑得这么幸福，背叛者！背叛者！」

邻近几个男同学一听，也纷纷唯恐天下不乱地围过来起哄，「什么！冰室有女朋友了？我们班的吗？很会保密嘛

，真是个不能掉以轻心的家伙呢！」

「都有我了还花心，有够差劲……」推推眼镜，东条勇实用平淡语调说着毫无情绪起伏的台词。

没有任何人对这句话产生误会是一回事，当作消遣却是好题材，大家很有默契地拿这个来取笑，「喔喔！不可以

辜负东条的心意啊，你这个花心大萝卜！」

「东条，你的笑话不好笑……」拉了拉脖子上并没有压迫气管的手臂，冰室和宏苦笑着辩解：「是家里有事，不

是什么女朋友。」

这可不是说谎，我真的没有「女朋友」嘛。

虽然没有约定，但冰室和宏认为一向贴心的小道肯定会准备丰盛的晚餐，并附上期待已久的「绑着缎带的礼物」

，然后整个寒假都腻在一起做快乐的事……哪有多馀时间去什么卡拉OK啊～

好不容易摆脱那些想交女朋友想疯了的去死去死团员，冰室和宏抱着愉悦的心情回家，只不过在等待的却不是预

想中的大餐和礼物。

「你再说一次。」所谓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冰室和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这种涨满胸口的感觉，失落？不甘？

还是愤怒？或许都有一点吧……

本来预期会有一点争执，连应付方法都想好了，但冰室和宏不但没发怒，眼神中竟是万念俱灰的黯淡，土御门道

直不禁有些手足无措，「我是说…今晚你应该回家去陪父母吃饭，因为我要回本家过年，所以你也等到初三再过

来……」

「早就计划好了是吧？把我赶回家就不需要履行约定了？」

烦恼消解事务所II－41

「不要说得好像我从一开始就打算耍你。」

「难道不是？」下一个瞬间，冰室和宏确信看到土御门道直受伤的眼神。

这种情况下不开口才是最好的，但从胸口满溢出来的苦涩漫到喉咙，又让人好想好想说些什么，结果，讲出来的

就是残酷的指控。

对望两秒，还是没有要说话的迹象，只是眼中的哀愁色彩越来越深，冰室和宏知道这是伤心到连辩解都懒的反应

。

不行！我怎么老毛病又犯了，不能这样跟小道说话啊！冰室和宏一边懊恼地乱耙头发，一边快步踱来踱去，最后

到厨房倒了杯水猛灌下肚。

「对不起，我太冲动了。」喝完水第一件事就是赔罪，不过这样一句话似乎不太够，土御门道直的脸色并没有改

善多少，冰室和宏索性往地上一跪，「都是我的错，没有考虑过你的心情，也是啦…你本来就不喜欢做那件事，

如果真的任我为所欲为，对身体是很大的负担……」

下跪的动作确实让土御门道直吃了一惊，不过接下来那些话又听得他暗自叹息、不发一语地走向房间。

还是……不行吗？冰室和宏望着他的背影，楞楞地沉入自我厌恶的情绪中，也忘了起来，不过很快地，一个滑垒

到面前的地板的纸袋又将思绪拉了回来，而以为还在生气的土御门道直正站在几步外，不知是不是错觉，脸颊看

起来竟有点红……

「这是？」

「打开来看不就知道了？」因为很不好意思，声音是嘟嘟囔囔的不太清楚。

拾起印有书店标志的纸袋，冰室和宏谨慎打开，就看到里面是两卷紫色缎带，一深一浅，可是一时会意不过来，

不知道他为什么丢一包缎带给自己，脸上顿时呈现大问号状态。

都已经暗示到这个地步了还不懂？他又羞又窘地过去夺回纸袋，「你自己说喜欢紫色的，不要吗？不要我拿去退

——」

「拿去退」的后面还有什么话都不重要了，因为全都被覆上的唇直接吞下。

长长的吻过后，冰室和宏还是紧紧抱着他，像是要把他捏碎一般的用力，「对不起，我是白痴、大白痴，你打我

吧。」

「哼…你又打不痛，我动手还浪费力气……」他气喘吁吁地埋怨，但还是象征性在胸口捶了一记，「以后不准随

便怀疑我！」

「是，是，我小心眼，不该怀疑善良又正直的小道。」

油腔滑调！不过，感觉不坏……「好了，你收拾一下就回家去，至少这几天当个孝顺的乖儿子，别忘了他们也尽

心尽力照顾过没有力量的你。」

提到这档事，冰室和宏的脸上又写满不甘愿，因为这么算一算，两人要分开一周之久啊！「小道～我吃过晚饭就

回来，除夕再回去好不好～」

「不行，哪有小孩放假又逢过节还不回家的，这样他们会起疑。」

「呜呜…我不要…整整一星期见不到小道……」冰室和宏的身体往下滑，变成跪着抱住他的姿势，头埋在腹部不

断磨蹭耍赖。

原本应该是假哭，可是过了一会儿，貌似忆及想见面又不敢见面的过去，真的有些哽咽了，土御门道直捧起还充

满稚气的小脸，果然看见湿润的兔子红眼睛。

「真没办法…回去前让你…就一次喔……」

「真的吗！」双眼立刻迸射出光芒。

「真的啦……」面对这种反应，他真的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看看时钟，无奈叹口气，「四点半之前你得出发

，所以时间不多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人正被往浴室拉——这是表示充分了解时间宝贵吧！被带进浴室狂

乱地脱掉衣服时，土御门道直这么想着。

烦恼消解事务所II－42

一个人在家虽然冷清了些，不过偶尔这样也不错，慢条斯理地扫除、洗衣，没了总是像金鱼大便一样黏在旁边又

帮不上多少忙的冰室和宏反而更轻松，除了刚开始两三天每隔几小时就有电话之外，日子还称得上惬意。

因为平常就很注意，年末扫除并不麻烦，而过年要回本家，也不需要为年菜费心，所以土御门道直把家里整理好

之后，收拾两套换洗衣物便出了门。

相较于他的轻松和豁达，冰室和宏的情绪可说是低落到极点，只要不在父母面前就是一脸哀怨，刚回家的那天，

吃过晚饭后竟然每隔一小时打电话给土御门道直，持续到午夜，也没什么新鲜话可说，只是重复着「小道，我好

想你」，直到土御门道直受不了凶了一顿，隔天开始才变成大约三个小时一通电话。

当然，接案子用的电脑留在爱的小窝里，没办法和爱人共度的新年，再赚一笔来加菜什么的打算也泡汤了，冰室

和宏早就提不起劲管这些事。

哼！灵障也好妖物作祟也罢，本大爷现在没心情管啦！

除夕的下午，土御门道直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回到本家，从进入小镇开始，看到他的人都吓了一跳，惊讶之

外，偶尔也会有些低语——关于「那个时候」。

如果是两年前，不，就算两个月前，他回想起这件往事仍会不舒服，更别提听到有人在面前谈论，那会让他如芒

刺在背一般想逃，可是现在心里却很平静，安然走在回家团聚的路上。

好久没有和家人一起吃年夜饭了，今年甚至比曾经在这里度过的十几个新年都来得自在，看着同桌的土御门隆泰

明明高兴到嘴角不断上扬，还要强做镇定摆出平常那副严肃的样子，土御门道直突然觉得这样的父亲实在太可爱

了。

初一的早晨，他起了个大早，在佣人和侍从们目瞪口呆之下帮忙准备新年的例祭，仪式进行时，也不在乎其他人

的眼光，安静地在一旁观看。

以前，被认为没有灵力、帮不上忙的他，一直下意识地避开这个大广间，但事实上，没有谁说过他不能参加各种

祈祷仪式，虽然的确有些人嫌他碍眼，可是自己心中有许多别扭也是原因之一。

晚餐之后，他泡在宽广的浴池中看着窗外的漆黑夜空，不知什么时候竟飘起了雪，不很大，一点一点白白的，蹲

坐在门边的墨染也发现到了，兴奋地穿过墙板跑到庭院里去，追逐一颗颗落地就消失的小雪花。

他没有阻止，反而爱怜地笑了笑，「说起来，这是墨染第一次见到雪吧。」

对日本人来说，传统的浪漫美景就是雪、月、花，现在正值隆冬看不到花，天空满布乌云月亮也不露脸，雪虽不

罕见，但难得有心情欣赏，他便擦干了身体，穿上浴衣和铺棉羽织，打算去拿壶酒坐在房间外的延廊好好风雅一

番。

往厨房走了一小段路，才发觉墨染没有跟上来，苦笑一下回头去找，就看到庭院的角落有一团黑和一团白，仔细

分辨，黑的是墨染，至于白的……「墨染，你在玩什么？」

听到主人叫唤，墨染朝他跑了两步，却又依依不舍地回头看那一团白，然后猛摇尾巴。

他走近那个不明物体端详一阵，眉间便不解地蹙了起来，「市松娃娃？家里怎么会有这个？」

那是个莫约五十公分高、穿着浅月白振袖的……娃娃，呃，应该是。

不过看那件振袖的材质和花样都颇为高级，在内苑里并没有买得起这种衣物给娃娃穿的年轻女性……

「痛…痛痛痛……」这时，像四五岁小孩说话的童音，从那个「娃娃」之中发出来。

烦恼消解事务所II－43

嘎！会说话？即便生活在阴阳道世家，也跟鬼相处很久，但在没预料到的情况下，土御门道直还是下意识退了一

小步。

这时再仔细观察，看起来是头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突出来，而且动来动去，还有从身体延伸出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