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过后,胡来前来找我,一进门就看见完好无损的正襟危坐以十分讨厌的眼神瞪他的沧沧,再就是我。
先前的震惊之色缓了缓,他将目光转向沧沧,直截了当地问:“他还好吧。”
沧沧冷眼看他,声音亦是极度寒冷:“他很好。”
胡来得到回答,扭头望我,松气一笑,问道:“小白莲,今天要不要跟我出去爬山郊游啊?”
大冷天去郊游?
虽然没尝试过,可应该挺有意思吧。
“他不去。”沧沧二话不说,替我回答。
胡来捋捋胡须,说道:“你是小白莲么?你凭什么说他不去他就不去?”
不带犹豫,沧沧说的理所当然:“他是我的人,我说他不能去,他便不能去。”
“……可是,我想去。”冷不丁插上一句话,顿时发觉屋内气氛压抑许多。
“就是说嘛!”胡来眯眯眼,得意搅了搅胡须,快步走至门口冲我挥手致意,“小白莲,你给整理一下,一炷香
后山庄大门见。”
“知道了。”同样挥手致意。
由于被提起兴致,我快活地整理了会儿,却差点忘了身后还有一张快拧成一团的小脸蛋。于是,我只好硬着头皮
把沧沧一同拐着去郊游,当然,我得背着他,因为他说他讨厌湿鞋。
心想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背他,留他一个人在山庄也不甚安心,便任劳任怨背上他出门,走出院子的时候,突然听
见附近传来的窃窃私语,可惜听不清楚,只隐约听到:“小姐……昨晚妖怪……老爷大发雷霆……”
后来的就听不见了。
想也是下人们喜欢说闲话,并无太在意,晃晃脑袋,背着沧沧快步朝大门走去,胡来已经在那儿等候多时。看到
沧沧,胡来没说什么。
三人走出长晋,远远无垠一片全都覆盖着皑皑白雪,天空笼罩着一层沉重而深色的阴霾,寂静的天地有些朦胧,
昏暗的云层无声无息,就连鬼魅似的枯树也静悄得诡异,也可以说,是它们沉睡得太过安静,静得都忘了呼吸。
迈着轻快的脚步,踏上僻静的小路,这里的雪很干净,仿佛没有受到凡尘侵染,稀薄空气中响彻着踏雪的声音,
十分清脆的,令人心旷神怡。
这里是白色的世界,纯洁无垢。
从没注意到冬天是这么美丽,大概从自己还是一朵花开始,就自然而然讨厌万物萧条的寒冬,所以我一直没有如
此专心致志地看过它的景致,也从未这么近距离感受到它的纯粹明净。
不过,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开心。
胡来自出发后一直像在找什么似的小心警惕得很,而沧沧不喜不怒,一句话都不说。
大概走了很远,在一处废弃山洞前,胡来突然定住,似要进去,可还未进洞,一直未说话的沧沧却突地抬头,皱
眉张口:“说吧,你叫我们出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第三十六章 寻入洞窟
闻言,行于前方的胡来止住了脚步。
“目的?”缓身回头,他眯眼笑了笑,精明的长眸却镇静地望着我们。
沧沧从我后背下来,矮小纤细的身躯挡住我前进的路线,他面朝胡来那边,拧着眉头说道:“若无目的,你为何
引我们来这臭气冲天的地方?”
“臭?”我四处嗅了嗅,没发现有什么异味。
沧沧怒颜后瞪,我只好乖乖住了嘴。
“既然有目的,又岂是这么容易可以告诉你的?没错,我做事的确是有目的而为之,但绝无害人之心,你大可放
心。”胡来倒也不避讳。
见苍苍面色不佳,我俯下身子,摇头说道:“沧沧,胡来不是坏人,虽然性子很狡猾经常让我吃瘪,但是我相信
他不会害我,再说人家也帮助过你,那天亏着他拦下简庄主,不然我们可能都要被人家扫地出门了……你别皱眉
,我说的是实话……”
“笨蛋。”使劲扯住我脸皮,眼睛瞪得很大,“昨晚被人偷窥一夜,也只有你这榆木脑袋才跟猪似的毫无察觉!
”
突如其来的寒风令我不禁寒颤,脑袋却热得出汗,一滴一滴滑落额头,发梢也沾了汗水,一阵风过,顿觉更冷。
被人偷窥?!
难道说,昨晚我遭小屁孩抽打的蠢样被人瞧了去?天啊,这叫我以后脸面往哪搁!
毫无愧疚且全然自若的人只淡然一笑,露出往常狐狸似的眼神:“看来祖师爷留下的那本有关龙族的札记并非子
虚乌有,不愧是上古神族,洞察秋毫,我藏得这么隐蔽都给你发现了……呵呵,真不枉我昨晚冒着寒风在你们房
顶待了一宿,就担心那傻孩子吃力不讨好学人释迦牟尼割肉救龙,虽说没看见意料之中的画面,不过,却让我看
了一场以小欺大的好戏……”说罢,胡来不怀好意地眯眼望我,“小白莲,你再蹬眼珠子便要出来了。”
气红了脸,我指着他鼻子,怒道:“你、你住口!谁……谁让你来看的!多余!”
见我撅嘴不悦,胡来坦然一摆手,似要对我说话,却紧盯着挡在我眼前的沧沧,眼眸似笑非笑,他说:“怕什么
,之前黑小子在的时候,我不是也经常光明正大偷看你们卿卿我我么。”
听他一说,更加火冒三丈,跺脚怒道:“你还好意思说,那时候若不是彻拦着,我早让你躺着回家了!”
出其意料的,那双精明的细眼定定望着我,并无愠意,好一会儿,他突然转身向前,嘴里说了句奇怪的话:“你
还记得就好。”
这什么跟什么,莫名其妙。
沧沧极不客气地冷笑一声,突然紧抓我的手,天生冰凉的皮肤意外的让我舒心。
见苍苍扯我滞步,胡来竟一人独自进洞,突然间,他侧脸相向,轻声对我们说:“若想知道原因,跟来不就知道
了么?”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入那片掩盖在白色下的黑暗境地,而我的脚步像着了魔似的不由自主跟上胡来的步伐,
慢慢没入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
愈往深处,岩洞愈像低矮的永无止境的长廊,我们身上都没带火折子,深洞里头,根本毫无光线可言,只能听见
胡来的脚步声,不过由于实在看不见,曲折陡峭又岔路频繁的岩洞很快便让我迷了路,事实上,我们失去胡来的
声音。
我试图呼喊,可叫嚷几句无人应答,反倒被自己的回音吓着。没有办法,开始用手四处摸索,周遭是厚厚的岩壁
,森森冰凉,有些黏稠。
然后,一种怪异阴郁的气氛笼罩在四周,无端让我害怕,甚至让我出现幻觉。
潮湿空气使我发霉窒息,本该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中却出现一座坟茔,而我好像被什么引导般,步入那座荒野孤
坟,我的周围尽是从泥土当中爬出的幽灵恶鬼,他们抓挠着我的脚踝,生生要扯我步下地狱,我恐惧踢开那些血
手,想要向后逃去,忽然想起沧沧,却发现他消失不见了!
道路也变得尤其寂静狭长,我一个人焦急地四处张望,恐惧着眼前一切,孤独、死亡、压抑像狂风般朝我席卷而
来,我逃无可逃,而正在此时,我猛地看见站在远处的沧沧,我立即提手抱起他,喊道:“沧沧,这里很奇怪,
你跟着我,不要走散了!现在我沿着原路回去,你不要着急,我一定带你出去……啊!”
未说完话,却被眼前景象吓得腿软,那在我怀中的……是一具血淋淋的骸骨!
没过过久,沾染他血液的地方开始受到腐蚀,血肉腐烂,身体顷刻间便在我眼前化为白骨,惨状骇人……
然后,我被扇了一巴掌,重重的。
“笨蛋!你没事给我发生么神经!”耳朵遭受一阵揪拧洗礼,首先清醒过来。
听见熟悉的声音,我不由起身摸索,胡乱摸到那张水嫩的小脸,不禁大力揉了揉,高兴地松了口气:“还是好的
,还是好的……沧沧还是好的……”
又赏了我一巴掌,他怒道:“当然是好的!醒了没?没醒再给我扇扇!”
这一巴掌打得我浑身激灵,脑子里登时清醒万倍,四下瞧见依然沉于黑漆当中,并无什么虚幻影子,便知晓方才
是出现了幻觉,于是摸着脸庞,我支支吾吾道:“醒了……醒了……”
突然,暗寂空灵的岩洞中传来一丝怪异的叫声。
沧沧大力提起我,冲周围突然怒吼一声:“区区幻魂迷音,还敢故技重施!宵小之辈竟胆敢惹本座,若再不现身
,本座定吃了你!”
此言一出,头顶忽然闪出一道青色荧光,有个东西快速朝我们袭来,如流星耀得人睁不开眼,霎时间一道凛风扑
面而来,却见一只耳朵发光的巨型白色蝙蝠直挺挺出现在眼前,不过,是被化成龙沧沧啃在嘴里,似要吞了下去
。
跟沧沧的真身一比,那只蝙蝠简直跟颗西瓜似的……
银龙准备开吃,我却脑子一转,叫住了他:“沧沧……等等!不要吃它!”
他嘴里的白色蝙蝠拼命挣扎,闻言,停止扭动,望向我这边。
“你想要?”露出阴森白牙,他问。
“……不敢。”
“那我便吃了它。”说罢,血盆大口一张,那只蝙蝠扭动更甚。
“那个……别糟蹋了。”
不悦挑我一眼,血色眸子被银色光芒衬托得更加气势逼人,我咽了咽口水,摆手说道:“你听我说,先不要吃他
啊,吃了多可惜,你看他耳朵可以发光,我们可以把他当灯笼使嘛……”
沧沧停了会儿,瞬间便成人身,不过手里依然揪着那只白色蝙蝠,不过随便施了一个咒,给他变成苹果一般大小
,而后沧沧将其拎于手心,冷声道:“我已经施了咒,它若敢不听话,我便让他越缩越小,然后扔去东海喂鲨!
”
明显的,白色蝙蝠抖了抖,一溜烟窜到我肩后。
想问些什么,却发现那只蝙蝠不会说话,只呆呆吱了几声,懊丧打消询问它这里情况的话,只不过,我不是什么
好人,转过头,我随手捏起它的后颈,望着那两道青光,拧起自己本来看着就可怕的脸,说道:“真是没用,早
知道就应该让沧沧吃了你,你说对不对啊……”
它委屈地垂了耳朵。
“唉,不过幸好你能照明,这样吧,给你一个机会,快带我们在洞内找出同伴!”
蝙蝠点点头。
随即放开手,任其在空中飞了几圈,然后它真的乖乖带起了路。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刚才幻境影响,我一直死死抱着沧沧,生怕他会突然不见,他任由我紧紧箍着,没什么恼怒颜
色。
于岔路间绕了又绕,终于将我弄得晕头转向。
岩壁由方才的黏着突成了半湿的泥土,顺着若隐若现的青色光线,可以清晰看见有什么东西爬过的痕迹,而且不
止一条。道道参差不齐的爬行痕迹,纵横交错,在壁上杂出章图形怪异的网,仔细凑近开,有些痕迹还很新,一
切表明,这里有很多蛇。
发光蝙蝠飞到一处洞口就没再向前飞,而是停在半空中,待我走进,钻进石头缝隙中掩去亮光,不敢出来,很害
怕似的。
见状,我不由谨慎起来。
失去亮光,我便小心翼翼摸索着上前,沧沧照样圈着我不放手,带着他,二人吃力穿过一个阒静狭长的通道后,
终于豁然开朗。
里面是一个隐秘的岩洞。
仰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倒挂在洞顶的发光蝙蝠,它们将岩洞照得亮堂如白昼一般,定睛一看,有个活物出
现眼前,小心望去,却是胡来。
此时的胡来站在岩洞正中查探着什么,仔细望去,他脚边还有一团不知名的东西。
“胡来!”我喊着他的名字。
缓缓回首,胡来见到我,摆摆手,说:“怎么这么慢?”
快步走进,等终于靠近胡来身边之时,才发现他脚边的那一团东西竟是……蛇皮?
他径自俯身拉起那一整张蛇皮,发现蛇皮之下有一滩尚未凝结的血,摇了摇头,胡来凝色自语:“终究还是让他
逃了……”
不解问道:“究竟是什么逃了?”
“蛇妖。”短促二字,再无其他。
怎料沧沧嗤冷笑了笑,极不客气地说:“想利用我吓跑窟内毒蛇,却没想到连最大的猎物都跑了,你可失算了。
”
缓缓起身,青色光束下,胡来依旧面不改色:“的确是我失算,本来刻意让你们离这儿远点,一来不想让那妖孽
伤了你们,二来不愿银龙魄力太过震慑那条蛇,羽珊求我留它一命,我只想活捉它回去而已,却不料它跑了。”
“羽珊?”听见这个名字,我不由好奇望了望胡来。
“出去再说吧。”胡来拍了拍我肩膀,指指上头,“我们若是再不出去,恐怕头顶这些冥光蝙蝠会以为我们要占
地盘……你看它们已经发光警告我们很久了……”
“连这种程度的幻术都害怕,凡人真是弱小。”冷不丁来一句,沧沧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偎在我胸口。
眼看胡来稍有凝色,我立即插话:“我们快走吧……”
出了洞窟,不觉外面下了雪。
重新踏上白雪地,零碎冰晶沙沙作响。干脆而僻静。
雪花纷然落下,来时的脚印已经渐渐脱离我们的视线,走了一段路,拍落肩膀上的雪花,刀割般的寒风迎面扑来
,使得口鼻呼出的白气格外持长,紧紧掩了掩沧沧身上的衣服,一深一浅地跟上胡来。
同样哈着白气,胡来的颊被冻得有些红,他不住搓搓手掌,我见路途还长,便询问起羽珊的事情来。
尽管很冷,可他说话的声音依然平稳,只不过,风刺声太大,我假使离得再远些,就什么也听不到了,所以我必
须加快脚步。
“……昨晚有家丁禀报在羽珊门外看见一处奇怪黑影,起初大家没什么在意,可为以防万一大家便去一探究竟,
令人震惊的是,待众人来到她房门前,居然看见羽珊房内竟有一条全黑的巨蛇!”
原来昨晚的骚动便这个?
“见众人发现,那条黑蛇立即全身缠着她,似要带走羽珊,恰好简师弟迅速赶来,双方便展开战斗,奇怪的是,
那条妖蛇不似其他妖孽一般出手伤人,反而步步退让,结果被简师弟刺了一剑,受了重伤,而更离谱的是,被解
救出来的羽珊居然挺身护着那条蛇,还趁机放了它……简师弟见状大发雷霆,可惜羽珊那孩子什么都不说,结果
被关在黑屋禁足……”
猛风一吹,身子冻僵了,牙齿亦不禁打颤,我抖着声音问:“然后呢?”
“今天早晨,师弟邀我进屋,并告知我其连夜寻找到的那条蛇的下落,请我帮他杀了这条蛇,而羽珊则恳求我,
希望我能找到它之后不要为难它……那窟内全是毒蛇,我一想反正你怀里的那只龙已经苏醒,妖怕神族,本想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