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厢……偏厢有妖怪!”
“妖怪?”
“没、没错,那妖怪……整个银白色,眼睛红得像血!”
银白色,眼睛红得像血?
那不是沧沧么?!
简名莫与胡来二话不说便抄家伙出了去,我自然也快步跟去,到了偏厢小院,简羽珊早已先行赶到,正与那颗银
白色的小人对峙着,而且右臂似乎受了伤,不停向外流着血。
“羽珊!”简名莫大叫一声,立即上前护着自己女儿,抽出宝剑指向沧沧,“何方妖孽!胆敢在我名莫山庄放肆
!”
沧沧没有说话,小小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银白色缭乱了眼球,亦击碎了我内心的平静。
而这厢,一干人已经蓄势待发。
看苍苍的模样,他竟然落地脚步都稍稍摇晃,而顺着他惨白脸庞望去,赫然发现双眸睁了又闭,闭了又强硬睁开
,强撑的表情很是痛苦。
“不要欺负他!”什么也没想就站出来挡在他的面前,兴许是这张丑脸,成功引来了所有人的视线。
“你做什么!”胡来大呼。
我摇摇头,表示不愿离开。
简名莫问道:“何故你要帮着一个妖怪?”
脸憋得赭红,我老老实实地说:“沧沧不是妖怪,他是我的弟弟,总之……我不许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他一个!”
简羽珊眸中闪过几缕奇异光芒,低了低头,二话没说立即拉住她爹的手,说道:“爹,算了吧……刚才是羽珊没
看清楚,所以……所以才让自己的剑伤了自己……”眼冲四周护卫一扫,言辞颇为严厉,“是不是啊?”
怔愣了会儿,那些护卫才一个个喊“是”。
简名莫闻言,目光顿时犀利起来,他低头望向这边,没说什么。胡来亦是。
倒是沧沧,他的面色愈来愈难看。
心一紧,立马蹲下扶抱,顷刻间,他竟羸弱地倒在我怀里,蜷缩成一团,看到此情形,我不禁焦急嚷道:“沧沧
,沧沧……你怎么了?”
他闭了上了眼。
“沧沧?!你怎么了?别吓我啊!”用力摇了摇他。
正当我疯似的叫嚷着,沧沧却抬头看着我,愠意怒涨,习以为常地扇我一巴掌,力道虽然不小,但比平常轻了许
多。
“你能不能安静点。”他说。
“……”抿嘴,点点头。
缓缓闭上眼,他没做声,亦没动弹,手指紧紧攥住我的衣襟,怎么扯都扯不开。
时至夜半,沧沧依旧昏迷不醒,我守在他床前,前来诊脉疗伤的胡来还未碰他,却先问我:“这孩子是谁?”
灯火微微闪动,四周静得只能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知道沧沧这银白色的头发和异于常人的肤色及眼瞳是逃不过追问,倒不如坦白了说。于是,我诚恳地点了头,望
着那张惹人又爱又恨的小脸蛋。
“他,便是住在东海渊境的银龙。”
第三十五章 银龙
“银龙……”喃喃自语,胡来目不转睛地望着昏睡过去的沧沧,不时摸了摸胡须,似在沉思什么。
灯明人静,空气中甚至有些哑默。
“怎么了?”我问。
胡来微微摇头,从思绪中醒来,随后看着我,戏谑说道:“小白莲,你居然偷了一只银龙回来?也不怕龙族把你
抽皮剥骨了?”
“抽皮……剥骨?为何?为何?”紧张抱拳,大惑不解。
胡来没回答我,而是替沧沧诊了脉,神色不好不坏,看不出端倪。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整整五天过去,沧沧依旧是昏迷不醒的老样子。
这天夜里,照例查探的胡来又是煞有其事地诊脉,然后继续若有所思地要收拾东西离开,这次我可不依不饶,几
步上前扯住胡来,死活让他跟我道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我急啊。
“你今天得跟我说说,沧沧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都第几天了,还这幅模样!”
胡来定睛望了望我,眼里掠过一丝莫名的隐忍的光芒,径自思虑半天,他终于转过身,示意我随他出去。
屋外一片漆黑,只看得见屋内昏黄灯火倒映门口雪上的影子,未走几步,屋瓦上的积雪发出一种低微的声音,蓦
地抬首,却不是雪落只剩,仔细再看,雪银色的周围有种寂静的氛围,好像若有若无发出声音,又好像什么都没
有。
本以为胡来会跟我说有关沧沧昏厥未醒之事,但不料他却是负手而立,仰首望向暗色天空,突突问我:“小白莲
,你做过神仙,自然比我了解,那么我问你,你可知世上最善战的是哪一族?”
“自然是龙族。”
点头,他说:“你说的没错,龙族善战,世人皆知。”
他沉思,缓缓阖上了眼。
“小时候我在陵苕山巅听师父说过,龙族居于水,亦善于控水,以杂、青、红、黑、紫,地位顺势而上,而其中
,更以银龙最为上乘,也最为稀有。”见我仍是不解之色,胡来叹声继续,“可能这样说你不明白,就拿地域来
说,一般的江河都是由杂色龙族守护,而海域是由青龙守护。另外的红龙和黑龙比较特殊,红龙因守于地狱火界
,所以喜火,而黑龙终年驻守在六界边境,那里以‘无’著称,没有空气,没有水,没有火……宛如深渊绝境,
无人可以涉足,由此黑龙由被成为渊龙。还有紫龙……”
“这我知道,在天界的时候,地位崇高的上限都是乘龙往来,那些龙都是大多都是紫色的。”忍不住接过他话。
“呵呵,看来我师父也不是道听途说嘛。”胡来睁开眼,低头笑了笑,过了会儿,伸手拍拍我的脑袋,“紫龙祥
瑞,地位已是高不可攀,只不过相对于银龙,还是略逊一筹,但,逊色的并非是地位。”
他的话又让我摸不着头脑,瞥了眼还在屋内熟睡的沧沧,轻声嘟囔:“我看这银龙也没什么厉害之处,除了任性
暴怒,打人还特别痛之外,也没见他有三头六臂啊?”
听我嘟囔,胡来愣了愣,好半天才换过神,接着道:“银龙是真正的战龙,自天地初始他们便从无败绩,除了头
脑和矫健身躯,剩下的,银龙只有残忍无情的个性。”
残忍无情?倒挺像那小屁孩的。
他打我的时候,那真叫残忍无情!
一提到他打我,脸颊就不住泛疼,顺势捂住脸。
胡来望我这般,无奈叹了口气:“所谓残忍无情不是指这个,银龙不同于其他龙族,性子很是极端,他们在战场
是绝对的心狠手辣,而且毫无情面可言,据师尊乌溟真人留下的札记中记载,这是因为银龙一出生便要食其父母
精血的缘由。”
“银龙幼年其父母便会弃他而去,然后他必须学会啃食与他亲昵的人或物,年幼的银龙若是不敢不愿,他们便会
死……待到他们成年,依靠吃食感情羁绊而存活下来的银龙已然变成冷血残忍的战士,他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亦孤傲得人神难近,是谓战神。只是,会依靠吃掉所有羁绊存活下来的银龙屈指可数,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统统都
是在幼年时候就活活虚血而死……这大概就是银龙数目稀少的原因之一吧……”
或许是膝盖太久没动,似乎有些僵硬,而且这股僵硬感犹如毒蛇一般直蹿头顶,脑袋顿时一片空白,麻木似的什
么都不想,身子定定呆住,几乎成了一根毫无思想的冰柱。
逼着自己露出一抹笑,尽量平复情绪,问得小心翼翼:“胡来,你想说什么?”
胡来一字一顿说得清晰了然。
“小白莲,那只银龙……好像很喜欢你。”
四周清清冷冷的,仿佛连风也被冻成一缕缕的丝条,积雪白皎,原本暗黑的夜色霎时被映衬得白亮许多,口里缓
缓呼出的温热白气,是为了暖和暖和手掌,随后搓了搓手心,抬头轻笑一番,我说:“我也这么觉得,那小屁孩
真的很黏我啊。”
“小白莲……”
“啊,天色很晚了,胡来,你该回去了。”微笑更甚,“还有,沧沧的事情你不要乱讲。我也该回房了,明天再
见。”
胡来倏地皱起眉头,钳住我手臂:“小白莲,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知道。”截住他的话,我缓慢地挣脱他的手,有些苦味地挠头,“我当然知道啊……虽然我知道自己不够聪
明,可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如同一块被人遗弃的破碎的镜,仅剩丑陋破碎的残躯,也许它在哭,也许也不会,也许它站了起来,但是它不知
道自己是谁。
我便是那块镜子。
映照着谁的容颜,记载着谁的故事,久而久之,我变成了谁,进入了谁的生命,我以为自己是谁。
我忘了,自己只是一面镜子。
我并非自己想象的真实,但我又如此真实。
抚摸着沧沧煞白的小脸,稍后坏心眼地学他捏了捏他腮颊,看他微微蹙额,不由俯他耳边,无奈轻道:“身子不
舒服还跟我跑出去,万一你被恶人掳走,你让我如何是好?你这只臭屁龙,我早就想捏你了!”
想到他平常待我那狠样,手指不禁下了狠劲,在他惨白得颊边掐出一个红印。
渐渐的,收起狞笑,掐他脸蛋的手也不由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俯身而下,鼻尖碰到他的鼻子,开玩笑地说:“
沧沧,你可不能没良心吃了我啊,我对你这么好……”
说罢,便静静贴唇而下,一点点吐出精血喂他。
他的唇或许是得到温热气息的滋润,由微凉渐渐变得温热,觉着足够了,于是想起身起来,不料沧沧反箍住我颈
子,死死向下摁去,而他更是唇堵我嘴,用力吸着什么,还把舌头给伸了进来!
嚣张的舌头长驱直入,宛如灵蛇般的搅弄一番,我恼怒地伸手竭力推拒,拼命挣扎要起来,谁知沧沧不饶不依,
力气又大得惊人,我根本逃不了。
在我以为会被他吸干精血万念俱灰之时,忽然听见外面传来阵阵嘈杂声,说时迟那时快,觉着他有些松懈,我立
即推开他,向后倒去。
谁知沧沧早料到我有这么一招,在我发力后仰之时,他顺势张口咬破我唇瓣,所有的桎梏尽数放开,任我在地上
摔得个四脚朝天。
捂着流血的嘴,摔疼屁股的我震惊望着悠缓坐起的沧沧,他眉目冷瞥我一眼,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顿时让
我火气上涨:“好心没好报,以……以后再也不救你了!”
渐起红润的脸倏地对着我,写满着不悦,于是我刚才怒涨的火气立即降到谷底,怕的不得了。
只见他下床,幽幽朝我靠近,而我翻身想逃,怎奈血虚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被他一把拎起,仍在床边。
下一刻,下巴被狠狠钳住。
脑海中赫然想起某天他咀嚼什么东西时的场面,后脊背不时觉着嗖嗖凉意直窜而上,于是我抖着身体,说:“那
什么,沧沧……我对这个世界还有留恋,你等我没有留恋再吃我吧……”
他挑挑眉,嘴角忽然抽了一抽。
欲哭无泪,我无力地扯了扯那小屁孩的手,可是根本扯不动,见他越来越危险的眼神,只好眨巴眨巴眼,晓之以
理动之以情,我说:“你看,我一介凡夫俗子,皮粗肉厚,绝对绝对不合你胃口!求你大慈大悲,我还指着这条
小命过活呢……要不然,改日我替你抓一个两个细皮嫩肉的美人,你爱怎么吃怎么吃,你要清蒸,我绝对不敢帮
你油炸,不过你生吃我就无能为力了……”
“你这笨蛋,再吵我马上吃了你!”沧沧头暴青筋,抡起我就是一顿狂抽,我仿佛听见颚骨“咔咔”的碎裂声。
没良心的小屁孩,倒挺精神。
匍匐下身,我直接拱手求饶:“不敢了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估计起了反效果,他扇得更用力。
“没骨气!”他怒道。
“我没骨气,我没骨气,我不仅没骨气还没骨头……你别扇了,再扇脸皮都要破了!”
唉,这年头,谈骨气也要看对象嘛,遇着人家说理的,自当叫我抬头挺胸满身骨气,万一遇着你这种蛮不讲理又
爱动手打人的,谈骨气岂不是自寻死路?我可不想一言不和就给你拆吃下肚。
可是,这次抽打居然超出意料的猛烈,遭扇得糊里糊涂,眼看他越来越精神抖擞,我顿时觉得人生到头了。
于是躺地一蹬腿儿,换我厥过去。
猛地睁开眼,模糊的脑袋好一会儿才由发怔清醒,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扑洒在地的橙色阳光,不着痕迹的光流交
织着空气微尘折射到地上,冰冷的地板或许是蕴热了身子,变得无声而悠闲地恬静,眼光流连处,几许淡淡的情
绪漾开心头。
脸是疼得厉害,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看上去有些可悲,但是要我对一个小屁孩生气也是不太可能的,因为别人
会说我以大欺小,虐待小娃……我恨那些人。
稍稍动了动,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床上,再低头一看,沧沧竟蜷在我胸口,模样已经变成人样,看来我那些精血还
挺有用……
正想着,沧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眼望着我。
缓缓起身,忽然觉得头有些晕眩,两眼一黑,是贫血之状。等稍微缓和之后,看他定定看着我,弯唇,我颤声笑
了笑:“哈哈哈……今天天气很好。”
一语不发,他靠了过来。
“做什么……”有些紧张,不由往后退了退。
纤细的小身躯倏地欺身过来,猛地擒住我,双臂揽住我脖子,在我唇上狠狠印了一下,惊得我不敢动弹,他却如
染了霞色般红了脸,望着我,那双漂亮的眼眸光霭动人,话语仍旧任性而不客气:“我不许你逃我!既然昨天你
主动亲我,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你……虽然你丑了点,也总算是个知冷暖的活物,差强人意,凑合凑合也罢,反
正我不挑剔。”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咽了咽口水,“沧沧,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怎么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
“误会?”头自然而然偎在我肩颈,柔亮的长发如丝般坠落,缠绕在我臂腰,难见他生气也气得这么柔和,带着
嗔味儿,他顺手拧着我脸,“那你为何要亲我?”
“还不是为了救你,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可以这么痛快自如的拧我?”小声抗议道。
“为了我?”他悄悄翘起嘴角。
不知道他为何变得这么开心,挠头看他:“……有什么问题么?”
摇了摇头,贴身于我,静静抬眸敲我,眼瞳微泛红色涟漪,清澈却如潭水深不见底。
这么静默相视,好像可以忘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