抡起我向上一跃,迅速飞出了房间。
……
“要来必得早来,省的到时候中人埋伏。”沧沧跟我匿在山庄后的竹林间,十分不爽地白我一眼。
顿觉有理,不由搔首憨道:“原来是这样,你想的真周到。”
“是你太蠢!”冷哼,沧沧别过头。
捏过他的脸,白嫩嫩的很有手感,我坏笑:“别扭娃娃,嫌我蠢还跟我在一起?”
恼羞成怒的沧沧抬手又是一个耳光,不过被我熟练闪开,然后见他又气又急的模样,实在忍不住,直接将他揉进
怀里蹂躏:“你说你这小东西,怎么就这么可爱……”
“你不要脸!”嘴里轻微叫嚷着,脸颊却是那样的红。
玩弄一番后,心满意足地放开他,沧沧则顺口就在我肩上咬了一口。
要说被龙咬一口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下口没轻没重,差点没让他把我肩膀连皮带肉带骨都给咬了下来,所以,流
血是必然的。
痛死我啦!
二人正自胡闹着,倏然,透过风声,隐约听见有异样之声慢慢朝此靠近,我与沧沧立即收声不语。
来人脚步轻盈,似有武功,而且绝对不低。
未及看清来时方向,视线约莫十几丈外便已站着一个人,那人真的跟一阵风似的,不过夜太黑,月光下只微微露
出一点点轮廓,根本看不清他是谁。
“两位来的真早,出来吧。”那人沉声一笑,把头转向我们这边。
本来也无意隐瞒,于是拍拍屁股起身,几步上前,发现来者全然出乎我的意料,惊讶得双目瞪圆:“管家……是
你?”
“没错,正是老奴。”精明的眼在我们四周眺来眺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人不是与那蜈蚣钱振有所瓜葛么?
为何……他会找上我?
况且,方才看他身手,绝非等闲之辈。
垂眉打量着我,管家似乎看穿我的疑惑,率先开了口,他说:“二位一定很奇怪我为何深夜找你们,不过现在不
便多说,还请二位跟我一起去个地方。”
“去哪。”冷冷的,沧沧接过话。
眯眼回首,那人诡秘地说:“跟来便知。”
冬日的竹林是荒芜的,阴风朔朔,森森黑影缓缓摇曳,默立的枯木远看仿若嶙峋枯骨一般。那人带着我们朝竹林
深处走进,路很长,林子亦如死般寂静,这里安静的只剩下我们的脚步声。
不知又过了多久,一阵阴风吹起,乌丛丛的黑暗好似染了不少鬼气,就在恍离的暗黑之中,我注意到前方有间亮
着火光的小屋。
管家拦住了我们。
“四周都有人把守,须悄悄靠近。”说完他起身一跃,消失于空气中。
随即,沧沧揽住我手臂,微微一挥手,我们立即瞬间移动至那座小屋的屋顶,而斜眼一瞧,管家已然在那里等我
们了。
他没说话,而是示意我们观察屋内的情况。
木屋的房顶有很多缝隙,可以毫不犹豫的低头观察,乍眼瞧,屋内陈设比较简陋,除了床沿点了几盏灯火,便再
无其他特别之处。
管家暗示我们不动声色,继续观察。
果然,不一会儿,由另一个房间进来一名壮妇,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她走到床边,极为用力的扯起躺在
床上的人,然后猛地将那些黑乎乎的东西灌进那人嘴里。
仔细一看,床上躺着的人……不正是简羽珊么?!
震惊抬头,倏尔看见管家阴沉的笑容。
听见声音,再朝里面看去,只见简羽珊脸色发白,猛地一口将那壮妇灌进的东西统统吐了出来,那壮妇似乎极为
生气,用力揪起简羽珊的头发往床头一撞,恶狠狠地骂道:“你这不守规矩吃里扒外的小贱人,老娘好心好意喂
你喝东西,你居然给吐了出来?!怨不得你爹说你不守妇道,跟妖孽私通,你看你这丑模样,死了活该!”
简羽珊表情很痛苦,但是似乎浑身无力,抖着身子让那壮妇捶打了好多下,脸上都留了一道道红印。
沧沧猛地一阵抽搐,额头冒出冷汗,他捂着腹部,似乎很痛苦的模样。
我大惊,连忙抱着沧沧。
差点忘记飞霜就在沧沧肚子里,他现在自然也知道羽珊的状况,而且看这模样,他似乎想出来……
眼看沧沧死命忍耐剧痛的表情,我不由紧张起来,而就在此时,那名一直在身边的管家却趁机狠狠击了沧沧后背
一掌。
脸上霎时沾满了一些红色的液体,沧沧的。
管家随即消失不见,定睛一看,他却早出现在屋子下方,抬头冲我们微微一笑,而后大声朝周围叫喊:“来人啊
!有妖怪!快来人!”
呐喊声划破夜的寂静,大如霹雳雷霆,惊起沉睡飞鸟,
沧沧本想带着我施法离去,怎奈压制飞霜的时候被那管家趁人之危偷袭一掌,破了真气,现在他不仅动不了真气
,反而体内重伤,一运气便吐血不止,血染衣襟。
还未来得及想什么,四面八方顷刻涌上一批持刀人,毫不犹豫的冲向小屋这边,管家面若紧张指着我与沧沧这边
,嘴里不知说了什么。
接下来,我与沧沧立马成了众矢之的。
果真如沧沧所言,这是个圈套。
抱着沧沧飞快穿梭林间,我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跑,我忘了呼吸,只知道一直跑,一直奔跑,竭尽全力护着神情
恍惚的沧沧,却不想脚步被石子狠狠一杠,我立即头着地摔了下去,脸皮搓破一大块,尽管翻身没有摔到沧沧,
可就着一瞬,后面的追兵立即追了上来。
无论我怎么躲闪,好像也逃不开那些猛烈的袭击,眼看身后穷追不舍渐渐靠近的刀剑,心里顿觉无力……
我一介凡人又能做些什么……
我能做什么……
可能一开始,我就什么都做不了!
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暴露自己,从未想过,会让沧沧的血染红我的双手,我的脸,甚至是……我的眼泪。
……
原来我真的一点用都没有,我连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眼前寒光四溢的交错白光毫无迟疑地迎面袭来,我抱着沧沧缩到一边,尽量用身子护住沧沧,已经逃无可逃。
然而,就在我陷入绝望的时候,无力束缚住的飞霜由沧沧体内挣脱出来,他抬手替我们挡住所有攻击,将我们挡
在身后。
“白兄弟,你带敖沧大人快走!”飞霜一边抵御一边喊道。
没有多言,我冲飞霜点头致谢,随即抱起沧沧飞似的跑了很远很远,等到我脚已经软的再也跑不动的时候,便四
下寻了个隐蔽位置藏匿起来。
沧沧又吐了口血,羸弱地偎在我胸口。
“沧……沧……”颤怵着,我摸了摸他的头。
沧沧紧紧抱着我,惨白的脸沾了血,变得异样的扭曲,听见我叫他,他抬起头,嘴角泛起一抹带血的微笑,那种
感觉,就好像被千万根针同时扎进心脏,然后在被人狠狠地拧绞。
我哭得稀里哗啦。
“笨蛋……”沧沧轻轻皱眉,又往我怀里挤了挤。
半晌,忽而听见一阵急促的跑步声,我立即止住抽咽,胡乱用袖子抹了抹脸,不想碰到脸上伤口,疼得我龇牙,
但是不敢出声。
幸好,来的人是飞霜。
他寻到我们,一见沧沧的模样,立即半跪下身,愧疚而自责地说:“都怪我……不然敖沧大人也不会……”
沧沧虚弱靠着我,依旧那副臭屁模样:“我本就是为了得到你内丹才帮接近你的,你不用自责,若是过意不去,
我不介意你把内丹送给我。”
飞霜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啊?不是吧?!”吸吸鼻子,我震惊地望着两人。
沧沧哼笑一声,而飞霜则神情认真地望过我:“若非敖沧大人耗费神力替我掩去妖气,我也不能安然待到今天,
既然我的力量能替敖沧大人祛除体内封印,那么拿内丹报答也是可以的吧。”
……笨蛇!
我忍不住想骂人。
真不知道他从小是被什么礼仪道德洗了脑,怎么张口闭口就是有恩必报?一点都不像妖的风格!
“……那简羽珊呢?”我熄了熄火,问道。
低下头,他坚定着说:“我一定要去救她。”
心想也是,可我们不得不考虑沧沧现在这模样……
犯难低头看了看他,不料沧沧睁开眼,四目对视了会儿,他十分不高兴地说:“自觉些,难道要我亲你么?”
“什……什么?”往后缩了缩,不可置信地看着沧沧。
这……这色小鬼,居然要我亲他?
大概是猜到我在想什么,沧沧头暴青筋,忍不住扇了我一巴掌:“还不快度精血给我!你这笨蛋!乱想什么!”
“……”
结果,想歪的人,是我?
第四十三章 面具之下
飞霜黯然地告诉我们,因为刚才的骚动,简羽珊已经被人带回名莫山庄。
回名莫山庄大概是不可能了。
且不说那些见着飞霜与我们在一起的若干人会怎么禀告众人,就是那心计颇深的管家,我们也不得不小心提防。
他会找上我们,必然是有所觉察。
令人想不通的是,既然他对我们有所觉察,为何不告诉简名莫亦或钱振?让他们来对付我们不是简单容易得多,
何必如此拐弯抹角引我们入圈套?还是说,这仅仅就是简名莫或者钱振下的圈套,可是……究竟是为了什么?
而不论为了什么,他们现在定然在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尤其是飞霜。
沧沧身子还是很虚弱,不过我现在头昏脑涨说明他刚才也吸了我不少精血,起码不再露出痛苦的颜色。他依旧挤
在我怀中,疲倦地昏睡着,却露出安心的表情。
看见沧沧睡着,飞霜继续往篝火里添了些干柴,火烧得更旺,映在他脸上,本来温暖的颜色被渲染得十分凝重。
“不要担心,那毕竟是他的女儿,虎毒不食子,他再如何无情也不会伤害简羽珊的。”打破沉静,我小声安慰道
。
摇摇头,那个俊朗的男子两眼一直盯着晃动的篝火,眼里好似燃起团团火花:“如果他真当羽珊是他女儿,就不
会跟他人说自己女儿不守妇道与妖私通这些败坏她名节的话……”静静地,眼里的焰火燃得愈加猛烈,“凡人与
妖不同,很注重名节……羽珊只是个女孩子,若是传了出去,叫她还怎么做人……”
挠挠耳后,我顺势抬头望天:“唉,名节,名节……说起名节,神仙又何尝不是极为注重名节的呢?可是,注重
了名节又能怎样,恪守某些道理是会失去更多东西的……”凝着牛郎和织女星,不禁苦然微笑,“不过不恪守的
下场也不怎么好就是了。”
倏然回首,我看着飞霜,定定地说:“可是,起码快乐过。”
“快乐?”飞霜抬头,看着我。
心里有处地方微微泛疼,我冲他轻轻一笑:“当然得快乐,毕竟,活着只是个过程。”
“我们不能选择生老病死,但是可以选择快乐……选择一个人,一个承诺,也可能只是一段短短的记忆,也许有
些人仅仅昙花一现,也许有些人你始终只能站在旁边陪他雾里看花,也许你根本无法接近,但是,这些同样弥足
珍贵,因为它们曾给予你快乐。”
我记得他说喜欢我的时候,那低哑的声音,还有那件干净整洁的黑色长衫。
沙哑的声音像极了曾经的他,苦笑着,莫名有些冷:“纵然最后会心痛,会伤心,纵然到最后自己一无所有,至
少你脑子里还记得曾经有那么一个人,你珍惜过,你真真喜欢过,你爱过,那么这辈子你便算活过。”
“你……喜欢过谁么。”忽然的,飞霜问我。
望着火光,我点点头,说:“是的,我喜欢过,而且我很喜欢他,至今我仍记得他每一个害羞的动作,我也记得
他不说话看着我吃饭的表情,我曾经以为我能永远跟他在一起。”
萦绕脑海的记忆,只是偶然想起。
淡薄的,悲伤的,无法触及的。
时间或许过得特别快。
弹指一挥间。
有时候我会想,假如那时候没有放开手,他或许不会离我而去。
也可能缘分本来就是这么浅薄脆弱的东西,相互牵着的手放开了,两个人的缘分也就此碎成两半,目光离得越来
越远,终于变得遥不可及,再不可能有交集。
所以,他忘了我。
——你是谁。
相互沉默不语,对面挑篝火的男子略略低下头,良久,他说:“对不起。”
“没关系,我不觉得这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我微笑着说。
我喜欢过的,从不觉得丢人,就算……我喜欢的,是自己。
把属于他的都还给他,可是我却保留着他的心,那颗心里面记得我,我知道。
睡梦中的沧沧无意抓了抓我的胸口,怕冷的钻得更紧。
不由更加抱紧他,飞霜看着我们,静静地说:“敖沧大人,他喜欢你。”
“我知道。”我说。
“你呢。”
“我?”
“你……你喜欢敖沧大人么?”
笑了笑,我望了望熟睡过去的小东西:“这小屁孩成天打我骂我对我凶巴巴还经常没好脸色,可他拿了他全部真
心对我,好的坏的都让我看得清清楚楚,让我习以为常……呵呵,习惯是可怕的东西,你说我能不喜欢他么。”
回神,我捡起身旁树枝,动了动篝火,再往里头添些薪柴,低声问道:“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张口闭口叫他
敖沧大人?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
见我问话,飞霜十分认真地回道:“开始并不知道敖沧大人是银龙,只是隐约觉着他的气息不似一般神族,直至
进入敖沧大人体内看见龙脉,才真正明白大人的身份。”
飞霜眼光闪闪,满是崇敬。
“蛇族一向崇敬龙族,龙族贵为神,有自己的姓,我很小的时候就很羡慕龙族的姓,敖,意味着骄傲,意味着龙
族性情中的潇洒自如飒爽豪放。”低了低声音,他自嘲道,“可惜我不是龙,只是条蛇。”
想不到妖族之内也搞崇拜?
好笑的弯起嘴唇,沧沧此时却不甚安分似要张口咬我,稍后动动身子,径自寻了个舒服姿势又睡了过去。
看他熟睡的模样,愈发疼惜起来。
可怜的小屁孩,跟着我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
第二天,借由飞霜替我们变幻身型乔装成一家三口,我们成功混进长晋。
显然的,沧沧很不高兴。
飞霜先行查探,我则跟着沧沧停在路边茶摊等候。见沧沧一张脸拧成了团儿,于是轻轻拍着他后背,见四下都是
人,只好缓声说道:“儿子听话,娘待会儿给你买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