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迷心窍 中——煤飞
煤飞  发于:2011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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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伸手靠近,身上那股雅然的味道飘进鼻中,不知不觉被他钳住我的下巴,像要拆卸掉似的,他用力将我下

颚提起,送到眼前,又是弯眉一笑。媚惑的,他俯在我耳边厮磨低语,温热的气息落于耳后,惑人心脾:“记住

,我的名字,叫做玄都。”

记住,我的名字,叫做玄都。

第四十四章 故人

耳后吹来一缕不明缘由的风,湿濡的气息混杂着白衣上淡淡的清香,探索着,萦绕着幽惑一般的灵魂形成眼前那

张如鬼魅的美丽轮廓,还有那双眼睛。

墨绿如潭不泛涟漪,亦深不见底。

明明是白天,却像在黑夜幽草丛径中经受凛冽寒风狂怒的肆虐,思绪顷刻回到某个阴森森的夜晚,入夜微凉的初

春。

当我第一次睁开眼,看到的便是水岸边上那株妖异动人的桃花。

风动尘香,飘落着几朵淡粉的花瓣凋零入水,轻轻漂浮至我身边,月色下波光粼粼,悠颤颤的水痕托着那几片花

瓣,馨香入鼻。

落花随水而去,暗香残留。

纯粹而干净的味道,是我出生以来碰见最美好的东西。

我看着对岸的他,看着他开花落花,心中充满欣喜。

我开不了花,我知道。

生来便只剩一半腐败根枝的我能存活下来已属不易,我从不奢望开花,只是羡慕,或许也有小小的嫉妒。

而当某天我真正开了花,那株桃花已不是初初相见的香味,阴霾与媚笑随同流连的糜烂光影窸窣闪过,馥郁清雅

的气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只是脑海依稀的印象。

等鼻尖再次闻到那股味道,不想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默默潸然。

他嘲笑我,他看不起我,甚至他玩弄我,我都可以不计较,可他带走了我所有,他告诉我将一无所有,他说我只

是他所爱的影子。

他的背叛,我无法忍受。

痛苦与憎恨蜿蜒着。

我恨他,无以名状地恨。

浮光掠影,记忆不仅仅是重新浮现一切,也蚕食我仅剩的理智,奋力挣脱开他的桎梏,我退后几步,解恨地讽刺

:“玄都……?妖皇玄都?怎么,一会儿沐渊,一会儿玄都,风华,莫告诉我你又犯贱爬到人家床上,然后使些

下三滥的招数生吞了人家,如今,你又玩上冒名顶替的游戏了么……”

“莲儿。”他眉目轻淡,似要伸手过来。

我皱着眉头,当即拍开他的手:“不要叫我,我恶心。”

气氛霎时沉默,过了会儿,斜睨他一眼,忽地想起什么,未等他有话,我立即反手揪住他衣襟,问:“彻……他

呢。”

“彻。”念着这个名字,明显看见他挑眉,脸色沉了沉。

“他呢!”咬着牙,我提了个声调。

含而不露,深不可测,美目缓缓流转着幽冷而沉实的愫意,肩上滑落一绺青丝,嘴角泛起一丝阒静却寒冷的微笑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气急,指着他鼻子嚎,“是你把他带走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擒住我瞎指的手,风华眼里似有某种灼灼的快意,轻轻的,他一把将我扯过:“我从来没有带走他。”

自然的,我极力推开他,竭力嘶吼:“别睁眼说瞎话!当初你为了带走他,说了那些伤我的话,还想……杀了我

!”

风华顿时冷了脸,却又很快恢复了脸色,若有所思:“是么。”

对上他的眼,我龇牙咧嘴:“风华,你别给我装傻充愣!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沉眉,他根本没有回答我,而是自顾说道:“莲儿,我以为你都忘了,想不到你还记得……虽然我不太清楚你说

什么。”

“你自己做的事用得着问我?”没好气地说。

“我说得,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淡淡摇了摇头,他摸着我的额,不由哂笑:“变了个模样,脑袋瓜还是这么不灵光。”

拐弯抹角骂我蠢?

使劲挣扎,怎奈他抓得很大力,我根本没有逃掉的可能,于是忍不住一边挣扎一边喊:“你这混账,再不放手,

我跟你没完!”

闻言,他脸色竟然稍稍缓释,抿嘴轻轻一笑,贴近我耳后,嚅嗫道:“我本来就没打算跟你完。”

继续大力挣扎,觉着头顶都快冒火了:“你这算什么意思?你说过的,我这相貌丑陋的无名小卒,对了,还是一

个窃贼、小偷,好像跟你风华没什么瓜葛吧?还是说我站在这里碍了眼,您老人家看我看得心烦,想要将我就地

杀了?”

我满口刺话,他皱紧眉头。

毫不客气的,我抡起手肘朝他下颚就是一下,趁他吃痛微微松手,立马抽身打滚,终于离开了他,到一旁迅速起

身,我不禁一脸解气地拍拍衣服,好似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风华本就不悦的脸色愈加阴沉,好像,有些受伤。

见势不妙,我刚想转身,凶悍女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她一指将我定住,怒目狠瞪着我,随即忿忿转头,半跪

下身,冲风华拱手恭敬道:“事情已经办妥,玄都大人。”

风华没有理会她,而是看着我,向我走过来。

歪头瞥见半跪在地的瓒嬖,再看看脚下简名莫的尸体,突地想起大厅那儿满是混乱的场面,不由心火怒烧满头大

汗,狠声骂道:“你又做了什么好事!”

轻轻一笑,风华毫不隐瞒,他说:“如你所见。”

被他这么坦白回答,倒一时半会儿没了话,又动弹不得,只冲冲鼻子,哼道:“……你好意思承认!”

“我和你,”风华靠近,“没什么不好意思。”

……我跟你很熟么。

毫无征兆的,就在风华要碰到我的时候,我却被人猛地扯住后颈,那力道没轻没重,大有卡死我的迹象。

熟悉的冰凉温度和野蛮的力道倒让我微微安心。

“沧沧!你没事吧!”我激动地大叫,但身子不能动。

跟运尸体一般拖直后方,沧沧紧紧拉着我的手臂,极度不爽地冲着风华瞋目,冷冷地说:“他是我的,你不准动

他。”

凶悍女立即起身护住风华,风华则冷眼瞧了过来,注视着沧沧,满是肃杀意味:“哦?为何我从来不知道。”

沧沧跟以往一般,眼睛鼻子拽到天上去了:“你现在知道了。”

眸中带血,双手紧紧圈着我,小小的脸蛋臭屁得让人很像咬两口。

“魔龙,莫要嚣张。”而风华冷笑着,幽幽辉辉衣袖。

手一刚落,如狂风卷沙似的,一股磅礴气势正面朝我们冲来,沧沧摆手一挡,凭空炸出两道煞白闪烁的银光,抬

头一看,空气周围处处弥漫着杀意,两股气流顿时凛冽尖锐相互碰撞,所有一切仿佛全部于一瞬间沦陷入那阵慑

人扭曲的气旋中。

我从未见过这么强悍的对击,大概是我孤陋寡闻,可是……风华的确不是一般厉害。

现在的他的确跟之前性格相差无几,可那天分明突然变了张嘴脸对我也是事实……

远远望着他,既陌生又熟悉。

论道行,沧沧不一定会输给风华,可我觉着那小东西一定很吃亏,毕竟他身上的伤还未全好,而且他只是一个小

孩……一个力量强到变态的小孩。

至少,比我厉害。

不知不觉,沧沧的头发全部变成了银白色,眼珠子变成初见时的通红,

他脸色不是很好,撑到极致的力量似乎让本就受伤的他难以吃消,额头不停地爆出青筋,漂亮的小脸惨白如纸,

身体也在颤抖。然而,他手指却死死抓着我。

风华怒目抬手,一股更大的冲力霎时席卷过来,见到此情形,沧沧倏忽松开紧抓我的手,让自己被那股力量重重

冲击至身后青苔布满的墙上,落地,痛苦地蜷缩起身体,没了声响。

我立在原地,竟一点事都没有。

望见墙边那个小小的身体颤栗着,不能动弹的我感到十分窒息,胸口很疼,好像被人用刀子于胸口缓缓剌出一条

深痕。

忽然间,体内不由一股热流窜上,滞于丹田处,自上而下缓缓运转,它仿佛有意识地自己不断尝试冲破凶悍女的

法术,而我记得这股热度,凝月神珠。

那日发烧之时,就是这种灼热。

清醒地看见周身泛出淡红色的光芒,每一条筋络仿佛都被控制住,紊乱灵动地大力碰撞,指尖抖动着,手臂陡然

停落下来,而心脏却不明缘由鼓动得厉害。瞥一瞥四周,凶悍女望着我,神色怪异竟有几分紧张之色,而她身前

处的男人更甚。

风华靠近,我抬手扇了他一个耳光。

狠狠的一巴掌劈头甩过,白皙的面庞立即留了一个红红的五指印,毫无预兆的,狠狠地,一点没留力,带着我积

聚浑身的痛楚。

他瞪大双眸。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想夺走什么。”望着那双墨绿色的眸,我平静地说。

“你。”他答。

“你这变态!”

他轻笑,宛若天仙:“那又如何。”

当然不会蠢到鸡蛋碰石头,但也不会如他所愿,于是转身想逃,不想风华却单手扼住肩膀将我揽至他胸前,长指

慢慢抚摸着我额头,动作极为暧昧。

好似感应着什么,稍适时候,他望着我,眼神竟跟冰似的,冒着寒意,嘴里幽幽地说:“凝月神珠……原来如此

……”

说完,他低头吻住我。

肆意而贪婪的舌头强行伸进我嘴里攻城略地,气急败坏,顾不得他可能张口将我生吞活剥的危险,我使劲阖牙咬

他,却不想咬破自己下唇,口里立即尝到含腥的铁锈味,而他依然不肯放松,死死扼住我下巴,仿佛要拆卸掉一

般。

血的味道随着狡猾的舌在我和他嘴里交缠,挑乱着彼此的呼吸。

过了许久,他终于放开我,面色阴狠地说:“这样也罢,不过你记住,你可以恨我,但我绝不允许你忘记我……

“桃花妖,你发……发什么神经!”推开他,经受蹂躏的唇肿的发麻。

太过分了,居然……

我宁愿他打我,甚至杀了我!

墨绿色的瞳孔映着白衣,他从我衣襟掏出那根已经很久没用过的御风簪,手法极其熟练地替我绾起头发,自己并

未抗拒。

“跟我走。”他说。

“你还不如现在给我一刀。”

摸着我的脸,风华轻靠于我背后,黑玉似的头发垂落于胸前,停止的鼻子抵住耳郭,他轻轻地说:“那么,你来

找我,我等你。”

心里已经愤怒得不行,他还来火上浇油,我猛地往后推开他,冲他吼道:“你变态!我脑壳摔坏了才会去找你!

“是么,我等着你脑壳摔坏。”嘴角一丝邪魅微笑,他的脸显得尤为妖豔。

猛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随声望去,好像是大堂那边发出的声音,而待我再次回头,风华他们早已消失不见。

刚才,仿佛只是场梦,可头顶上的的确确有那根发簪,伸手摸了摸,恰如其分的手劲让那簪子稳稳当当却丝毫没

有弄疼我。

……那变态干嘛对我这么好。

怔愣无措,却听见沧沧在一旁难受地低吟。

径自转身抱起那难受抽搐的小东西,轻轻亦亲亲,大概是觉得熟悉,尽管没有睁开眼,他仍一如往常立即窝进我

怀中扭扭蹭蹭。

然后,他咬了我一口,狠狠地。

出人意料,沧沧霎时停止抽搐,睁开红瞳,摇摇晃晃地从我怀里落地。

“沧沧?”我不解。

见我讶然,沧沧重重嗤鼻,十分不悦:“看我作甚,丑死了。”

“……你不是很难受的么。”刚才还在我怀里抽搐来着,怎么这会儿就恢复了?

“谁说我很难受,我好得很。”面色苍白,他推开我,满脸别扭之色。

“沧沧……你骗我?”

耳朵差点没被拧掉。

莫名其妙的,沧沧似乎积了一肚子气,双手使劲儿挂住我脖子,他一边嚎叫着,一边毫不客气捶我背脊:“我就

是骗你!就是骗你!你这蠢蛋,我就是骗你怎么了?!”

听闻他这么说,不由叹了口气:“跟你说了多少次,小小年纪不要老学那些不好的东西,什么不好偏偏学人撒谎

骗人,居然还当成理所应当,唉,你平时脾气暴躁爱耍小心眼也就算了,可是骗人是道德问题……”

“我就小心眼!我就小心眼!”跺跺脚,他那双手跟螃蟹钳似的,好似要把我脑袋夹断,“明明知道我小心眼,

你还跟人家卿卿我我,当我死了吗!”

这口气怎么听起来这么像目睹丈夫出轨的怨妇。

被他气势逼着后退几步,踩到一只手,倏地往下看去,发现脚下便是简名莫的尸体,他睁着半只眼睛,死不瞑目

沧沧见我分神,愈加暴怒,顺手一巴掌过来,可是还没扇到我,他便捂着胸口再次倒地抽搐,身子不停痉挛,额

冒冷汗,色若苍白的梨花。

“沧沧!”我大惊,立即蹲身抱住他。

发抖的小手极不情愿地推搡着,泛白小嘴有一波没一波地不停嘟嚷:“……我不理你,我不理你!你给我滚!你

给我……”

见他实在太难受,我只好将他强行控制着,用嘴堵住了他的话。

好在我平常生龙活虎,血气方刚,所以时不时给点儿精血给他也没多大问题,不过这小屁孩一开始死命挣扎就算

了,到后面死活也不放开我,害得我差点没失血过多就地阵亡。

晕乎乎放开沧沧,他竟然顺道还反咬我一口,脸蛋透红着仿若朝霞,解气似的抬腿踹了踹几近昏死的我,随即缓

步靠近那具尸体,约莫离了一丈不到,开始观察其左胸的伤口。

“他的心脏不见了。”半晌之后,沧沧说。

正待躺尸的我一听,耐不住好奇,凑近一看……简名莫心口果然是空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咽了咽口水,变了脸色。

回头,沧沧没有掩去模样,血色的眸子看着我。

半晌之后,他幽幽地说:“玄都。”

第四十五章 新途之始

脚步怔忪飞快。

愁云惨淡,天空灰蒙,风中夹杂着浓浓的压抑气味。

跑了很远,直到我的脚步再也不能往前。

阻碍着脚步的残垣断壁,破砖烂瓦,以及被满地碎石掩埋住的残破死人,教人触目惊心。房屋被夷为平地,仅存

下一些破碎的砖瓦,还有喜堂上的红帷帐,全部化为了乌有,零零散散地失落废墟之中,再也无法回复原来的光

鲜面貌。

死一般安静,一个活人都没有。

我拾起脚边碎片。

染血的碎片还淌着不甘干透的腥红,它迫不及待逃出死亡的禁锢,却在途中渐渐失去温度,渐渐干涸。

默默跟上我,沧沧说:“本以为玄都此行是为了那颗内丹,却不料他想要的,竟是简名莫的七窍玲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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