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彦歌————xrrs
xrrs  发于:2009年05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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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一次,大羽开国以来第一次有女子进入这个神圣的万金殿。
“你今年多大了?”
“奴婢今年十八。”
“十八?”倘若烨还活着,大约正是这个年纪吧?“你说你在山里长大?给朕说说那是个什么样地方?”
究竟是何等好山好水,竟养育了这样一股灵秀之气?
“当年,我爹娘到酒风山赏雪,我娘在山上的一座小庙寒蝉寺临盆生下我,寺院的主持说我是大凶之命,只有精心修佛方能化险为夷,我爹娘就留我在寒蝉寺长大。”
“女孩也可以在和尚庙里出家?”烨帝诧异。
“原本是不可以的,但寺里大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僧,我又与佛门有缘,于是就留下了,不是出家,只是修行。”
“哦?那你平日里都和些什么人接触?”原来酒风山上真有传说中的那座庙。
“我平日接触的人不多,除了姐姐常常上山来看我,就只有师父,还有我师叔的小徒弟如彦。”
“如……雁?哪个雁?”好奇怪的名字。
“彦,义为‘才’,如彦师兄几乎与我一般大小,是八岁那年,师叔从山下带回来的。”
八岁?!那不就是他们分离的那个时候吗?
不可能的,他们分手的那座荒坟离酒风山何止千里之遥。
“你先下去吧!”不愿再碰触反复结痂却无法痊愈的伤口,烨帝选择了逃避。
因为,他已经没有心力再承受一次失望的心痛了……

秋日的阳光不会很热,也不会冷到没有温度。
就像蛰伏于心间的欲望,总在尘封松懈的时候,悄然蔓延。
现在,他坐拥天下,拥有景仰他的子民,效忠他的朝臣,臣服于他皇后,和后宫无数佳丽,还有几乎可以用贴心来形容的侍女遗霜……
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想忘了那纠缠不清的奢望,想丢弃那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可总在午夜梦回的时候,突然看见那双真正清澄的眼眸。
他染满血腥的双手,需要那池清泉的洗涤。
只有得到那抹纯净的幽魂,他才可以感到安宁。
他一直知道,他一直在逃避。
可,追求安宁也是奢望吗?
他是一国之君,九五之尊,难道不可以有奢望吗?
他不懂。
他的存在,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天下苍生?
笑话,他才没有那么伟大!
他是人,是有血有肉的人,怎么可能做到圣人才能倡导的牺牲?
他取代烨的身份,拼死挣到天下,完全是为了他的烨,为了当日那个荒唐的誓言!
可是,烨,如今送你天下已经有了,可你的人呢?你究竟在哪里?
一瞬间,脑海中闪入的竟又是那个如彦和尚的名字!
可恶!羽烨懊恼地发觉自己竟然对一个素为谋面的和尚产生怪异的幻想!
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不断地从遗霜口中打探那个和尚的生活起居,甚至是他的一言一行。
他在奢望,奢望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梦!
或许他当真该去那座传说中有神明庇护的寒蝉寺亲眼看看,看看那个如彦是不是当真如遗霜所言——
有一双比夜空的星子还要闪亮澄清的眼眸?
有一副比救苦救难的菩萨还要慈悲的心肠?
有一腔妄图拯救万民免于疾苦的雄心热血?
那种即将发现奇迹的预感,愈加鲜明了。
或许,那个如彦当真可以成为他的第二个烨,救赎他满手血污的罪恶…… 

 

 

 

 

 

 

·二·

连绵不绝的酒风山,是大羽江山的天然屏蔽,阻隔着北方小国的窥视。
老旧的寒蝉寺,就坐落在酒风山上。
传说,那是一个受神明庇护的神圣之地,在天灾人祸的年代里,独居世外一片桃源。
寺里的和尚不多也不少,他们自给自足,每日虔诚念经,以求来世成佛。
如彦就是其中的一个,但他不奢求来世成仙成佛,只祈祷天下苍生免受饥寒疾苦之痛。
为此,他已潜心祈祷了十年之久,超过他生命存在的一半时光。
可他毕生的心愿看在别人眼里,却是全天下最大的笑话。
“师弟,难道你还不死心吗?”如尘皱着眉看向眼前比自己小很多的小师弟如彦。
那些年少时的梦,他也曾经做过,所以他知道梦醒时的悲凉与无奈。
“师兄,我不会死心的,这次我要去南方的大羽,去见传说中的烨帝。”如彦的眼中满是坚定与执着。
虽然刚刚结束的北行未果,但他希望这次南行可以成功,他要见到烨帝,他要把佛祖的慈悲传递给大羽的帝王,以渡天下苍生。
“如彦,你太天真了,上次北行你也看见了,根本没有哪个王肯亲自接见一个来历不明的和尚,更何况是一统大江南北的烨帝?”如尘觉得自己的话快要说尽了,可他最心疼的小师弟却丝毫不为所动。

“我一定会见到烨帝的。”如彦说得信誓旦旦。
他有预感,一统江山的烨帝,绝不是平凡之人,绝对可以听进他的忠言劝诫。
“可我听说,烨帝这近年来性情大变,时常不理朝政,宫廷腐败,甚至有传言说新后勾结丞相独揽大权,毫无节制地增加苛捐杂税,以至各地叫苦连天,我看这个大羽……怕是气数将近。”每月下山去讲经的如尘最清楚世间的流言。

本着好是不出门、坏事传前里的原则,大羽政权内部的一丝风吹草动,都是各路世俗津津乐道的话题。
“不会的,如果没有大羽,南方的百姓可能到现在还生活在征战不断的苦难之中,我相信烨帝一定不会任他的子民再蒙受苦难的。”如彦略显激动。
他经历过战乱的年代,手足相残的惨象至今仍缠绕在他的梦里,挥之不去。
莫名的坚定,来源于莫名的冲动。
或许,那冲动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奢望。
可他就是相信,相信大羽,相信希望。
哪怕是天真,哪怕是自欺欺人。
可过于年轻的心还不知道,天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如尘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突然从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
“如彦,你还是对天下苍生念念不忘吗?”老和尚的声音显得苍老,但依然有力。
“师父,佛祖教导我们要以慈悲为怀,难道如彦不应该以渡天下苍生脱离疾苦为己任吗?”如彦反问。
“罢了,为师知道你尘缘未了,如今怕是千军万马也阻拦不了你的决心吧?”老和尚低叹。
“师父的意思是……”如彦惊喜,“您同意让我南下了?”
“嗯,你既不能了却尘缘,留在山上也是枉然,你下山吧,去完成你未了的心愿……”老和尚摇头,说得语重心长,“寒蝉寺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多谢师父!”如彦急忙跪地行礼。
若没有师父当年的救助,就没有今天的如彦。
“只是你要记住为师一句话:红尘俗事,切勿贪恋。”
“是,如彦紧尊父嘱!”
如尘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老和尚示意禁声。
自此,他只能祈祷他的小师弟切勿沦陷尘世,平安无恙。
可他不禁怀疑,这样的年轻可人的小师弟,又如何躲得过红尘俗事的纠缠?
如彦啊,如彦,如果你当真要救天下苍生,那么谁又救得了你这个无尘无垢的孩子不染俗尘?

烨帝四年,初冬。
羽烨微服私访寒蝉寺,不顾天寒地冻的阻隔。
可他企盼已久的结果却是失望。
如彦已经下山了!
早在半个月之前!
如果他没有犹豫不决,如果他没有自私逃避,那么他早就可以亲眼见证遗霜口中的那一池清泉了!
可恶!
下山的路上,羽烨故意甩掉随行之人。
一个人,尽情奔跑于山野林间。
久别的自由,浸透没一丝骨血。
十年了,离开烨十年,心力交瘁的十年。
原来,失去了救赎的他,只不过是半屡不完整的孤魂。
“烨……你在哪里?你能听到我的呼唤吗?”
烨……
阳光嚣张得刺目,没想到入冬的时节,竟也有这样耀眼的光芒。
突然意识到,他的烨是无可取代的,就连神也不行!
更何况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和尚。
羽烨开始感到愚蠢与滑稽。
他竟然奢求人世间会有第二个烨!
原来最大的笨蛋其实就是他自己!
他一直在犯错。
他以为自己可以忘记烨,可以纵情酒色,但他不能。
每每在酒后沉醉的片刻,忽然看见那双闪动着清澈眸光的眼睛,清晰无比,烧疼了他的心魂。
他以为他可以找到第二个烨,可以得到第二次救赎,但他不能。
烨是九龙玉佩的真正主人,是天地之间独一无二的。
“烨!”仰天长啸,忽起寒风阵阵。
林间回音轰鸣,逃窜鸟兽数只。
满目是红,血一般的鲜亮艳红。
红色的天,红色的树,红色的日光,红色的暗影浮动。
羽烨靠坐在一棵树下,伸开的长腿无力地搭在泥地上。
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周身的空气被一股匆忙的气流穿刺。
“哇……”随着一声叹息般的惊呼,一个黑色的不明物体跌倒在僵直的腿上。
瞬间,红色褪去,还天地本来面目。
天变回蓝色,树变回绿色。
最后,羽烨将实现移至眼前的不明物体。
他以为那是一只瞎眼的兽,但那是一个人,一个没看清脚下被自己绊到的少年。
裹紧的头巾,沾染了污泥的脸,只看得清一双清澄的眼睛,惊惶失措的闪动着。
心中不由一震,顺手抓住了来人的衣襟,也抓住了那衣襟上的污垢。
“你……”来人张大惊讶的嘴,“快放手!”
“有人追你吗?”本能地察觉逐渐逼近他们的杀气,羽烨感到热血沸腾。
顷刻间,追杀的人马已近。
“他在那!”
“他可是我们的晚餐,抓住他,千万别让他跑了!”
一、二、三、四……一共四个!
羽烨推离身前被困的少年,起身的瞬间,拔出腰间配剑,如闪电一般迅猛。
刀光剑影,不稍片刻,绣着金线的衣袍已布满污血。
那血是热的,有他的,也有地上那些死人的。
原来,活人和死人的血是一样的烫手。
“为什么?”披着头巾的男孩张大眼睛,“为什么要杀人?!”
那眼眸中的震惊竟让羽烨抓到几丝熟悉。
“我若不杀他们,他们便会杀掉你吃了。”淡淡地说着,逼近那双令他迷惑的眼睛。
“不,你别过来!”少年竭力后退,却被对方长手一伸,轻而易举地拉回原地。
“唰”,肮脏的头巾被大力扯下,心跳的雷鼓声中,羽烨看见对方没有头发的秃头。
“你是……”染血的手缓缓接近那双似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眼睛,就像他一直渴望的清泉。
“别,别碰我……”颤抖的声音,如风中残烛,少年心惊胆战,脚下却像是被下了蛊,动弹不得。
“如……彦……你是如彦?”暗红色的手指在靠近目标的地方突然垂下。
巨大的黑影笼罩了天空。
少年倒在地上,被那个几乎比他高出一头的男人压倒。
然后,他赫然发现无意间碰到对方胸口的手,沾到了湿热的触感。
那是……满手鲜血!
他受伤了!
他杀了人,自己也受了重伤,都是为了救他。
如彦费力地自昏迷的男子身下爬出,检查他胸前的伤口。
还好没伤得太深,还有救。
只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潺潺的,流水的一般的声音,轻轻地穿透耳膜。
很安稳,很塌实,许多年没有感受过的清与静。
当他有力气睁眼的时候,外面正在下雨。
胸口的伤已经被简单的清理包扎,他身处的地方是一方漆黑的山洞。
有谁会想到堂堂大羽烨帝竟然会莫名其妙地救了一个和尚,还莫名其妙地在这种简陋的地方醒来?
哈……羽烨不禁自嘲。
他走了吗?
就这样丢下身受重伤的救命恩人一走了之?
这可不是出家人该做的事!
暗自嘲讽的时候,一些细微噪声传入耳中。
湿淋淋的人影滴着水,小心翼翼地摊开外袍里裹着的干树枝,费力地引燃,使洞内的黑暗映衬一片昏黄。
晃动的火焰,跳跃如生命的乐章。
羽烨紧紧盯住对方悄然的动作,一言不发。
湿透的衣袍被一件件解开,脱离衣袍的主人,渐渐崭露出年轻致嫩的胸膛。
那腰身很细,让人有不盈一握的错觉,即使是流淌着一些泥水,也丝毫不影响那细致如雪的洁白。
吃素的人大概都没几两肉吧?
还好没瘦到弱不禁风的程度。
放肆的视线,直到对上一双惊愕的眼,养眼的景色才消失在火光背后。
“呃……你醒了?”如彦急忙披上半湿的内衫,别过脸避开对方如火的视线。
羽烨轻笑着半坐起身,动作间却拉扯了伤口的疼痛。
“唔……”皱眉。
以前,这种程度的伤只不过是家常便饭,养尊处优了几年,竟然连抵御创伤的能力都下降了。
“你没事吧?”如彦有一点儿惊慌,想凑上前去帮他坐好,可脚下却像是绑了千斤巨石。
本能告诉他,靠近那个男人是危险的。
“听说,有一个叫如彦的小和尚下山去求见大羽烨帝?”羽烨试探道。
“你怎么会知道?”如彦诧异。
“你就是如彦?”羽烨扯开一个淡淡的笑。
“嗯,谢谢你刚才救了我!”如彦点头,礼貌地回应对方的友善。
“你过来。”命令的口气如永远的帝王,容不下任何反抗。
如彦莫名眨眼,没有动。
危险的预兆更鲜明了。
“过来,你不是想见烨帝吗?我可以让你见他。”
诱惑的声音,撒下饵,只等着猎物上钩。
“你真的可以带我见烨帝?”如彦开始心动。
“过来。”轻柔的声音,融合在洞外的雨声里,令人恍惚。
神智被蛊惑了,如彦缓缓迈出步子,走向陌生的方向。
压迫感,渐渐沉了。
来不及反应,已被一股强力拉下,跌在对方的身前,险些撞上他的伤口。
“你为什么要见烨帝?”羽烨勾住那纤细的腰身,紧紧盯住对方的眼睛。
果然是不盈一握般的触感,就这样盯着他,看着那双澄清的眼睛渐渐涌现慌乱,竟令他感到愉悦无比。
“我……”从来没有和谁有过如此亲密的距离,如彦几乎无法成言。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见烨帝?”羽烨体贴地再次提问,享受着掌控一切的快感。
“我……我有话要对烨帝说……”如彦感到晕眩,在对方微热的视线中,他竟觉得无处藏身。
“哦?你要对他说什么?”羽烨恶意地靠近如彦的脸颊,在那里乎轻乎重地吹红一片红霞。
浑身僵硬,如彦不敢动,事实上是无法移动分毫。
此情此景,他几乎忘记呼吸。
“你要对烨帝说,要他爱民如子,勤政为国,减免赋税,以慈悲治天下,对吗?如彦,你妄想拯救天下苍生吗?”
这青涩的少年,近看之下,更加灵动秀美,真如遗霜所言。
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极了烨的清明。
无垢的眸光,仿若纤尘未染。
是难得的上等娈童,只可惜没有头发。
略微粗糙的指腹摩挲上细嫩的脸颊,羽烨突然有了占有他的冲动。
“请,请你放开我!”如彦大声开口,却只唤回对方的轻笑。
他终于发现,这男人从一开始就对他图谋不轨!
“我若不放呢?”柔和的脸上,笑意更深。
“你……”挣扎未果,如彦狠狠地瞪着对方戏謔的眼,像一只发怒的小兽,浑身的毛都立了起来。
可他的武装丝毫不被对方看在眼里,羽烨笑得更加放肆。
好怀念像这样的烨。
他会是他牵挂已久的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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