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书剑江南——书剑江南
书剑江南  发于:2011年0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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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这个,做饭好像不是西席的授课范围之类吧?”面对着他越来越固执倔强的神色,顾惊寒暗自生笑,眼角瞥了瞥他。
“再说,你又不愁吃不愁穿的,生下来便有人伺候着,学做饭作什么?”
“我,我愿意,你管我!”撇嘴,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生下来便有人伺候?!我怎么记得我爹娘好像是.....
.”后面的话被急急堵住,林靖书看着顾惊寒瞬间变得微白的脸色,将本欲刺激他来发泄一下心中不满的想法迅速驱出
脑海。
果然还是恨不起来,不论他怎样对自己,怎样伤自己,也不论上一辈之间本就存在着怎样的势不两立,恩怨情仇——他
与他,却都是无罪的。尽管命运弄人,但是他不信,便是赌,与天争,与地争,他也要把这个人,夺回来,连人带心地
夺回来——所以,我们都已再无退路,所以,我倒要知道,成败岂天命?!
“我也是早年孤身浪迹天涯时,风餐露宿惯了,不愿意总是吃着干粮,久而久之,便也学会了亲自动炊食。将来有机会
,我也带你出去走走罢——只要,你不嫌无聊喊累。”顾惊寒生生压下心里泛出的涟漪,温和望向林靖书,一番话也是
说得温柔诚恳。
林靖书持酒的手一颤,停驻在空中。是错觉吗?他竟然会主动跟自己说,要带自己出去游历,而那,是自己从小盼到大
,盼到后来终觉不可信,不能信时,生生尘封的梦。红尘往梦,如迷如幻,至今日,仍不可信。
“不,我不跟你去,我已经,不相信你了。”林靖书笑吟吟地喝下杯中的酒,玩笑似的语气里,如同这句话,也不过是
在跟他开个玩笑。
顾惊寒也是笑,一如从前那样的温煦柔和的笑容,若无其事的皮相之下,心却是痛如刀绞。“是啊,去外头流浪确实很
辛苦呢,日饮风餐,夜宿荒郊,你啊,完全没必要跟着我去遭罪。”眉一挑,笑意更甚,“只有我这种人,天生便是不
安分,老喜欢往外头跑,也没想过要找个地方落下脚,安安稳稳呆着。”
“那,说说看你以前的经历罢,或者,说说你与魔琴?甘齐——你们,怎么会认识的?你又是怎么,成了他的弟子?”
“我么?”清清淡淡地笑笑,目光幽幽投落于远处,轻飘飘地,虚虚渺渺,不可捉摸。“我很小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啊,
生在大户人家,独子一个,冷冷清清。后来......”温和的笑意里,双眉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一场大火,
带走了这个家里的一切,却偏偏留下了我。”
“从夏至秋,由秋入冬,甘齐捡到我的时候,我是躺在雪地里的,大概——只剩下一口气了吧。”顾惊寒仍是一脸宁静
清淡的笑,倒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什么事情。
一杯又一杯将酒饮下,林靖书也是一副气定神闲、事不关己的神情,只是,笑到最后,醉到最后,倒在桌上时,从喉咙
里挤出的声音,低沉而嘶哑。
“原来,你也是个孤儿啊......”
呵呵,你不杀我,是因为你在我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过去吧?呵呵,原来你只是在同情我?怜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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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月上中天,清辉普照,寂静的竹林深处,两个看似醉倒的人,都带着笑,分别靠于床头一角。
林靖书揉揉眼睛,突然将身子朝着顾惊寒那边移动,想要抱着他睡,堪要触及之时,顾惊寒却是一个翻身,已经站立于
床边。他定定地,望着林靖书,左眉轻挑,看不出喜怒。
“你,还在怪我?不肯原谅我吗?”林靖书抬眸,意识到顾惊寒是为什么事情而避开自己时,清澈的眸光里,隐然透出
疼痛的神色。
“寒,你原谅我,下次,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了。”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林靖书,是我一时大意才会着了你的道,被你算计了去,此事今后,再也莫要提起,否
则休怪我不客气。”愠怒的神情,却在努力地将声音压低——有些事情,回想起来很难让人不愤怒,只是看着这造下祸
事之人痛悔的目光,心下不由有些发软。
一时间,看似清淡的空气中却有浓郁的情绪在纠结,四周安静,唯有晚风吹过的声音。
“寒,那次,是我弄伤了你吧?我......”
“你还敢说!!!”
不知是否酒意涌上的缘故,顾惊寒听着他还在说那事,只觉怒火焚上了眉心,一挥手,将他推到在床,栖身压上去,幽
潋的眸光冷冷盯着对方,一字一句道:“怎么?你、也、想、试、试?”
“我...”林靖书出于本能地,便要把他推开,却在僵持间,看着那人清冷的不含私情的目光,他突然自暴自弃般地
想着,若是自己就这样被他占据,那他的心里,愧疚也好,责任也罢,好歹也该有着自己的位置了吧!
“如果,这样做你可以原谅我,那么,我愿意把自己曾经带给你的折辱和伤害,补偿给你。”缓缓将眸闭上,尽量把自
己的身子放轻松,却止不住,那颤抖。
感觉到身上之人解开了自己的外衣,将自己移到里侧,紧紧搂住自己,却是锦被覆上,耳畔是他温和的,轻柔的声音。
“靖儿,夜了,睡罢。”
靖儿,三年未曾听到过的两个字,也只有他,才会这样唤自己,如此温柔的,甚至是带着宠溺的声音。
转过身,紧紧回搂着他,将头埋在他胸前的怀抱。一滴泪,无声滑落。
是夜,驻守于沧江南侧的轩朝军队正越江北上,三千舰船,载着数万兵将朝荆湘迈进。
战争,就在这没有预计的时刻,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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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起来,心仍是止不住会有点痛,却没有想象中难样难受——面对着这如预料中一样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林靖书静
静躺着,呆呆地望着墙面,四周仍是残留着他的气息,锦被里,还留有他的温度。心里有些空虚,但也平静,唯独,寂
寞像潮水般涌来,快将自己淹没。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非常久。他缓缓起身,拖着这具不知道还算不算得是自己的身体,怀着一种不知道是怎样的心
情,回到了临安白府。
他第一个碰见的人,是那个暌违三年,自己认为已经失去时,却又被他寻回来了的人。那人见着自己,只问了一句:“
为什么一定要争夺天下?一定要陷万民于水火?”
他却微笑了,只轻声回答道:“因为,我不战,就看不到希望和幸福——我不战,他们也不会放过我,毕竟,我的这条
命,自存在起,就有太多太多的人想要。”
那人一怔,良久,才叹气,说道:“顾先生说了,他不会杀你。”
他的心在听到“顾先生”三个字时轻轻颤抖了下,继续微笑着,“是啊,他不杀我,所以,他选择了离开。其实他心里
面明白——我们,都早已再无退路。”
那人专注地凝望自己,目光柔和温润,像小时候一样的,有着慈父的怜爱与殷切,他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就忍不住眼泪
,想要扑进这个人的怀抱。
这个父亲的怀抱——亲人的怀抱。
“要......珍惜自己的生命......”那人温和的声音,带着嘶哑,沉重低回。
他没有回答,徒留那人于此处,越过他之后,到了厅殿,眸光,是深邃而犀利,有着王者的高傲与挺拔,一步一步,登
上重阶。
“荆湘一役,于我大轩光复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望诸位贤良忠将倾力相待,全力以赴,即日,我便亲自动身前往荆州
,同行者,皆随各自意愿,林靖书不作强求。愿去荆州者,请站自左殿,
欲留临安者,请站自右殿。”
阶下之人互视片刻,便都作了一番挪移,移动之后、确定下来的结果,林靖书只看了一眼,便露出了一种微笑——讽刺
般的,令阶下众人看着不觉心生惶恐与惊诧的笑。
他却只说了一句:“白靖棋,你——留下来。”命令的语气。
语罢,立身,若无其事的,庄严傲然地离开。
那一殿之人,选择随他同行的,大部分都是自己与其并不曾深交的前朝遗臣和侠义之士,而真正与自己同宅而居,相处
二十年,曾经的家人里,却只有白靖棋一个,愿意与他去冒这生死相随的风险。
原来,龙华,也就是临安白府真正的主人白烨麒不在此处时,那些人,那些可谓为亲人的人,于他,却是没有相伴温存
的义务。
所以,他笑了,笑得云淡风轻,笑得湮灭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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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林靖书便到了荆州之地,将那些众多的随行之人,都远远抛在了身后。他也不清楚,为何自己
会命人将马车驾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急,这是他第一次,离开临安,二十年里,曾有无数次地幻想着自己出发去远方游
历闯荡的情景,却不想,夙愿得偿,却是在这样的时刻,为这样的事情。
他又想笑了,只是这一路的颠簸,令他疲倦得厉害,很累,身体极度不适,但至少,不用去思考,也就不会有太多的痛
苦和失落。苍白的面色上,那抹似有似无的笑容如同天际的云烟,缥缥缈缈,透得他整个人,也如同要透明消散了一般

下了马车,唤车夫将马拉去喂养,休息片刻。
一个人当风而立,张开嘴,尽量让自己能求得多一些的呼吸,只是不管怎样,仍然无法摆脱这恶心的状态,原来那种血
腥的气味,早已经凝结在了空气里。
几天前的夜里,这个地方,有两军在交战,刀光剑影,铁马金戈,有无数将士在舍命厮杀,奔腾不息的沧江之水中,还
漂浮上那些被折断的战旗。他不能想象,那是怎样残酷的场面,有着怎样的嘶喊之声与呻吟之声,他只知道,自己的罪
,至死也还不清。
他突然觉得害怕,害怕自己这样的人,再也不能期盼有幸福。
地上,尸体已经被掩埋,或者裹着重石抛入江中已经沉于江底,只留有干涸凝结了的鲜血,那是自己给这里的人带来的
,罪恶。
那日之战,于他们,是捷。只是看到这样子的情景,他突然觉得,自己已经败了。一开始便是败了。
自己的爹娘,还有所有的至亲,也是在这样的残酷之中,永远地离开了自己么?如果不是背负着这样的血海深仇,如果
不是那些人仍不愿放过自己,他原本,也不想战。
他倾下头,无法抑制地开始呕吐,除了难言的苦水,什么也没有。
“靖书,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他感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肩,带着关心与牵挂的声音。
回过身,看到的是手持长枪,牵着白马的英俊少年,他注视自己,神情关切。
“我说过,叫你不要来,为何不听?”冰冷的声音,含着愠怒,便是怒,也是那种痛恨自己的怒,无关他人。
“别人怎么选择我不管,我只知道,你是我弟弟,我要保护你。”英挺少年如是说着,宠溺地笑了笑,右手轻抚林靖书
的发丝。
怒意更甚了几分,心里有什么地方又开始生疼,一把摔开白靖棋的手,吼道:“谁是你弟弟?!我是大轩的殿下,我命
令你滚,滚——”
白靖棋不恼,也不动,定定地看着这个沉默的孩子生气发火,只是温和地,缓缓说着,“你放心,我的功夫很好,不会
有事的。靖书,让我留下来陪着你吧,我要是也走了,就真的只剩下你一个人在这里......”
“闭嘴,少自以为是,风影他们就在沧口扎营,我这就过去了。”林靖书声音仍旧冰冷,只是语气妥协了一些,转过身
,便径直朝前走。
白靖棋柔和的目光看着他,跃身上马,慢慢踱至他面前。“上来吧,云松跑得很快。”
林靖书不睬,继续走,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生气,这么难受,靖棋又没有做错什么,恰恰相反,现在还只有
他关心自己呢,可是,为什么还是想生气,为什么心里就是不痛快?是他看穿了自己心思吗?还是因为觉得自己很好笑
,真真是讽刺。
“靖书,好了好了,我就叫你殿下好了,殿下大人,你上马吧!”白靖棋又拉了拉缰绳,让云松向前踱了几步。
林靖书依然不理,也不回头,自顾自地朝前走。
到达沧口的军营,他走了两个时辰,而白靖棋坐在马上,也随着他走了两个时辰,一路萧条死寂,二人亦是沉默无言语

在见到了自己的军队之后,林靖书简单安排了一些接下来的事项,便步入营中,沉沉睡去,合上眸的那一刹那,他甚至
觉得,如果这双眼睛再也睁不开,或许也不错。大概是太累了罢,很难得的,在没有点燃魂逸香的环境里,闭上了眼就
能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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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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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中,仿佛又梦到了儿时,那洁白清雅的梨花,盛放在临安书院,漫天飞舞飘扬,梦到了有什么人,也是如那梨花般
一身胜白,立于不远处,望向自己,笑若飞花。
却又在自己想上前去拉住他的手时,他突然消失不见,眼前变成白茫茫一片,沉沉地压向自己,束缚着自己,快要扼断
自己的呼吸。想挣扎,却无力,就在想要放弃时,看到的,却是他在紧紧搂住自己,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拥着自己
,将唇贴在自己耳畔,缱绻温存柔得似水的声音,说着:“靖儿,对不起......”
他在跟自己道歉吗?为什么要道歉?是他终于也察觉到,自己的心每天都在为他而疼了吗?
呵呵,顾先生,你也不必这样难过的,你难过,靖儿也会跟着伤心,靖儿只希望,你能留下来......知道吗?
靖儿只希望,自己一颗那么真的心,那么痛的心,能够换回一点点,你的真情...与真意......
林靖书是被一阵喧闹嘈杂甚至是呼喊雀跃之声吵醒的。缓缓睁开了眸,思绪却还停留在梦里。
“恭喜殿下,我军昨夜又打了大胜仗,收复了荆南六县,敬军被我们打得一路败北,溃不成军,荆湘一役的最终胜利,
可指日而待了!”
心里一怔,迅速坐起身来,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喜悦的士兵,看着他难抑欣喜的神情激动望向自己,林靖书只觉一阵眩晕
之感袭来,脑袋一胀一缩地抽搐着,痛得几乎要裂开。
“是谁?”好半天,他才勉强抑住这晕眩,从喉管里挤出来两个字。
那士兵一愣,沉醉在胜利的喜悦中的他,似乎一时半会还理解不了林靖书是在问什么。
“是谁违抗了我的命令?!!我昨天交代过,在未得我令之前,不可再主动发战!”林靖书显是怒极,吼完,便披衣起
身欲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却因起得太急,气血翻涌,他几乎都快站不稳身子。
“这个...属下们是奉龙将军之命。”那士兵嗫嚅着,脸上的喜色在见着这个样子的林靖书时,终是尽数淡去,换上
一层惶恐的神情。
“罢了,你先下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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