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卿——皇飞雪
皇飞雪  发于:2011年08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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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腿便要向那里赶去,身边那男子却突然拽住了他的胳膊,道:“听我一言,你何苦遭罪,那些人不是你能对付的罢?

刚刚你连看到他们都吓得不轻……”

凌翎顿住脚步,回身看着那人,冷然道:“说来,还没有请教你的名字。”

那人一愣,仿佛没料到他会这样问,半晌才露了有些苦涩的笑容来,答道:“我叫做……若朝。”凌翎冷笑一声,道:

“若朝是么?我叫作凌翎,重露宫‘九卿七翎’凌翎。生平只讨厌一样物事,那就是你这种胆小如鼠,却又自以为是之

徒!”

他拔剑在手,足若履云,向那锋刃交加之处飞身而去。

第十二回 人心几多叵测

喈喈怪啸之声,厉若枭啼,忽近而远,飘忽不定。此刻群豪尚且在厅上把盏,一听这声响,知道这饭是吃不安宁了。颜

宏赡站起身来喝道:“哪里来的朋友,不妨现身,也赏脸尝尝老夫家酿的状元红如何?”他内力醇足,声若洪钟,直震

得周围人耳膜鼓胀,头脑昏沈。突然一个声音怪笑道:“颜老头儿,你要练到狮子吼的功夫,怕除非活到两百岁啦。”

这话音飘忽不定,竟不知是从那个方位传来的;话音刚落,周围一片喈喈、嘻嘻的怪笑声,空洞不实,恍惚不定,竟如

回音一般。齐红粉浑身打了个冷噤,低声对身旁的魏青鸾道:“快……走!是赫连……世家!赫连誉……他终究不会放

过我们和颜家……现在我们没有准备,打不过他,你快叫大家先走!”

魏青鸾也对这些声音颇有印象,只觉毛骨悚然,多少腥风旧事一股脑从心底泛出,苦涩酸痛,不一而足。他强忍恍惚,

咬紧牙关,回身在人群中寻找其它九卿的身影,唯独没有看到凌翎,生怕他已遭敌手,心下焦急,只顾着朝更远处找去

,却完全没在意到自身破绽,待听到脑后风响之时,想要回头已然不及,但觉后心一凉,心知不好,仗着轻功卓绝,愣

生生滑开半步,却仍然是痛得轻呼出声,众人只见仿佛黑影一闪,魏青鸾的后背便被一道银光砍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整个人倒伏下去。

“青鸾!!”齐红粉就在他身边,却完全相救不及,只能抱住他的身子,赶紧点了几处大穴替他止血。只听身边一个森

冷的声音,带着轻蔑的语调说道:“捕获,一只。”齐红粉大怒,头也不回,反手出剑,向那声音所在之处刺去,却落

了空;那打伤魏青鸾的黑衣人早已远远倒跃开来,半跪在地上,低头躬身,模样甚是恭敬。齐红粉愣了一愣,却听见一

个声音──那个她一辈子也无法忘怀的声音从厅门传来,那个声音里带了点笑,却更多的是烦腻和不屑,慢慢地说道:

“哟,红粉。你怎么还没死啊?”

豪奢的金线缝制的衣服,上面却绣着黑色的巨龙,那张大的巨嘴,尖利的爪齿,混着深黑的墨线,让人浑身起栗。他半

倚在门柱之上,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大厅已被几十名黑衣人团团包围,他们便似雕塑一般,垂首躬身,半跪在地上。

厅上群豪全都倒抽了一口冷气。不用费力去判断真伪,这人不可能是别人,他便是这十余年间令江湖闻名觳觫的魔头,

赫连誉。

颜宏赡一见赫连誉,气得目眦须张,血气翻涌,十年前的奇耻大辱,令他颜家几乎声名扫地,元气大伤,但自始至终赫

连誉本人却连面也没露一下;如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哪里还管得其它,大喝一声,双掌齐舞,叫道:“赫连魔头

,老夫等这一天很久了,吃老夫一掌!”

赫连誉笑道:“老爷子慢来。今天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和你打架。我族内出了几个叛徒,又混进几只小鼠;我要先肃

清了他们,再来慢慢地……”他望向颜宏赡,轻勾唇角,却显得那左眉上的伤疤便如同一个骷髅的形状,更加骇人,“

慢慢地……孝敬您老人家。”

颜宏赡全神贯注听他究竟吐出什么样的话语来,却只觉得耳膜里嗡地一声,便仿佛利锥深刺入脑,扎得他大吼一声,平

白吐出一口鲜血,身子猛晃,向前栽倒下去。

群豪大惊失色,从未见过这等隔空伤人之法,待要看赫连誉使了什么暗器,却又见颜老爷子完全没有外伤,大为骇异。

游箬拔剑在手,颤声道:“赫连,你这十年,终于将这‘声动梁尘’练成了么?”赫连誉以手支额,微微笑道:“的确

不假。有这等以声伤人的便宜法,又何苦弄脏自己的手呢。”

厅上群豪闻言大惊,以声伤人,倒不是没有这等招式,“狮子吼”便是以雄浑内力震得人轻则耳膜流血,重则精神错乱

的招数。然而那招数一出,周围凡是没有及时堵上耳朵的,一律不能幸免;可赫连誉这等“声动梁尘”的功夫,却能只

伤其一而不损及其它,实在是高妙莫测。赫连誉看着众人笑道:“大家不用担心,若你们想一齐耳窍流血,在下也自当

效劳。只是今日在下不过是来抓几只小鼠的,若诸位想观看,留在这里无妨,就怕如刚刚颜老爷子那般,被在下无心震

伤,可就不好了。”

聚在此处的不少是有些骨气的硬汉子,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更多的却是被赫连的名头吓怕了的家伙。他们一听

说赫连此次不来找名门正派的麻烦,连忙叫道:“好极!好极!赫连既然只是清理门户,重露宫本原也确是邪魔外道一

派,他们自个打去罢,我们也正好坐收渔翁之利。”一边说,一边向外退去。有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少年,见大伙都向外

去,又见魔教本领高强,自忖打他不过,也赶紧向外拔足便奔。颜宣玉是颜宏赡的长子,可生性不是拿主意的人,见父

亲被重创倒地,料想若继续在这里呆着必无胜算,又担心父亲伤势,赶紧抬了颜宏赡,退出门厅。众人一见东道主也跑

了,哪里还顾什么道义情面,发一声喊,登时走了大半。

留在原地的,只有少数名门正派的掌门人和门下弟子,以及重露宫三公九卿。赫连誉看向丐帮帮主徐铁釜道:“徐帮主

,你何必趟这浑水,我可没有半点为难过你们丐帮呀。”徐铁釜凛然答道:“十年前你杀我好友魏征仪时,也是这般说

的。十年后你要害我家魏四侄儿,我徐老头子就拼了这副老骨头,也不能再负朋友!”

赫连誉笑道:“果然徐帮主是江湖上第一等重情义的铁汉子。只可惜……”他叹了口气,面上转出凄厉的神色来,喝道

,“只可惜这等人是我赫连誉最痛恨不已的!”

他将袖一拂,对那些早已待命许久的黑衣人道:“将小鼠儿们都杀了,不要留口。”四周森然应道:“是,主公!”各

自拔出兵刃,朝九卿扑去。赫连誉看了看被齐红粉抱在怀里、已然重伤的魏青鸾,轻撇薄唇,道:“原来有一只已经得

手了。这只本来大约是最难缠的,看来干得不错嘛。”迈开步子,向齐红粉走来。齐红粉惊惶失措,接连后退,叫道:

“你……誉……赫连誉!不要过来!你……你杀了重予!……现、现在……”赫连誉笑道:“红粉,把小鼠儿交给我罢

。你根本没法违逆我,不是么?”那声音不再是如先前重伤颜宏赡那般低沈,而竟仿佛柔情似水,蛊人心弦。

“住手!”伴着几乎颤抖的喝止声,玉柄长剑险险擦过赫连誉的衣襟。只见郝文脸色青白,气息不畅,仿佛受了什么重

创一般,然而那一双眼睛仿佛饿鹰,死死地瞪着赫连誉的脸庞,有愤怒的火焰在眼底燃烧着,几乎要跳破眼眶,将他当

场烧做灰烬。

“喔。──”赫连誉看着眼前几乎和自己一样高矮的青年,微微笑道:“──你,长这么大了。”

郝文却似乎完全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似的,发疯一般挥舞着长剑,一招一式都是拼命的打法。赫连誉笑道:“我当重露

三公服了‘淡定散’后都是废人了,没想到教个徒弟果然还有模有样。”脚下飞移,转到郝文身后,提掌便向他“大椎

穴”斩去。

赫连誉的两名手下见主公与人交手,当下也分左右包抄而来。郝文以一敌三,登时吃力不已,不得已一招“万仞孤城”

跃出包围。赫连誉冷笑道:“看来不傻。”然而那左右两名手下迅急逼上,剑若流星,趁他尚未立稳,两人同时出招,

左右如同镜子倒影一般对称,招式却同为一招“为鬼为蜮”,破空而来,将郝文前后退路全然封死。郝文怒哼一声,道

:“休想!”脚下如风,更不退却,反而将身一纵,迎上剑锋,递一招“风木含悲”,更不顾自身,直指向赫连誉的心

口。

赫连誉也不避让,看那长剑几乎顶到胸膛,这才伸手攥住了剑身,低声唤道:“……文华,快住手呀。”郝文浑身巨震

,当即动弹不得。而左右的剑锋,也倏忽而至,一者从前腹“膻中穴”,一者由后背“命门穴”,眼见就要将他断送。

利刃刺入肌骨的声响令赫连誉脸上浮现出有些得意的残忍之色来,厅堂之中血腥的气味更加厚重了几分。郝文仿佛失去

重心一般跌坐在地上,下意识地挡起脸,向飞的鲜血仍从指缝中溅上他的脸庞。那血色几乎发黑了,带着一股令人作呕

的腐臭气味。赫连誉皱起眉头,道:“明明服食了‘淡定散’,却还撑着这种苦楚活了十年,也难怪你们体内连血液也

腐坏啦。”

“……师父……?”郝文只觉得怀里一重,替他挡了那两剑的向飞已经倒在了他身上,发黑的鲜血正浸透他的衣衫,便

如在一片碧绿的叶中绽出一朵朵黑色的牡丹。解鼎勋和安墨瑕都惊得停了手中的剑,同时喊道:“师父!!”然而就这

片刻的迟疑,已被周围正紧盯着他们的黑衣人疾速攻上,当即被割伤数处,鲜血直流。二人无奈,只得凝神迎战,待要

赶去向飞身边,却觉得那些黑衣人仿佛走着什么阵法一般,无论如何冲突,都如同困兽落井,破不出这重重包围。

“……向哥!!……誉,你……你……你又杀了……”齐红粉双唇打颤,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想要扑去向飞身边

,却仿佛双脚黏在了地上,动也动不得。赫连誉微微笑道:“我本意只是想杀小鼠儿的,你们却偏偏要上来护着;值什

么!”郝文抱着向飞的尸首,双眼圆睁,却似再也看不见眼前的情状一般,动弹不得。赫连誉笑道:“到底是没经过生

死的小鼠儿们,能干得了什么大事,值得当年重予拼了死活救你们出来。瞧,这一只也不成啦。”他踢了郝文一脚,郝

文却像完全没有痛觉一般,歪了歪身子,仍然一言不发。赫连誉冷笑一声,道:“真是没趣。”转脸对厅中黑衣人道:

“剩下来的赏你们玩玩,一只也不要放跑了。”抬脚正要走出厅门,却迎着与正冲进门来的凌翎。

“咦,你……”赫连誉与凌翎正对着打了照面,凌翎那肖似其父凌榕的相貌令他怔了片刻,仿佛记起了故人,脸上一霎

露出怀念之情。然而尚未等他反应过来,“初见雁”、“闻砧声”、

“骑款段”三招已凌厉而下,间不容发,狠辣已极。赫连誉偏身滑步,占骘移星,避了开去,赞道:“这只小鼠儿倒有

点本领,都怕成这样,还出得了如此狠辣的招数。”

凌翎见了赫连誉,仿佛幼年时那难以磨灭的印记都此刻活脱脱地跳现在眼前一般,浑身觳觫不止,然而他越是怕,招式

越不容情,屦及剑及,毫不拖泥带水。赫连誉点头道:“这还有点看头。”故意露个破绽,让凌翎欺近他身旁,左手食

指么指相扣,猛地朝他胸口一弹。

凌翎只觉得胸口仿佛被铁棍猛然戳中,啊地一声,倒飞出数丈之远,猛痛之下竟自咬破双唇,满嘴鲜血,气脉倒转。他

只觉得眼前一黑,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了,却分明听见十年前自己家人死前的惨呼之声,淋漓的血红色胀满已然紧闭的双

眼,强烈的恐惧在心头翻涌不止,怕得他再也强忍不住,断断续续地低声喊叫着,泪水混着鲜血淌进嘴里。

“翎儿,别哭啦。多丢脸。”

这声音让凌翎强忍着痛楚睁开眼睛。他没有看见赫连誉,他的视线被游箬的身影挡了严实。他听到游箬说道:“赫连,

你这一招‘隋珠弹雀’原来也练成了。想必那‘等闲诀’你也揣摸透彻了。这天下没有胜得过你的人了,你还想怎样?

”然后是赫连誉在用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在说话:“那种东西,有没有其实都没什么干系──你也一样。”

他再也顾不得害怕了,爬起身来,大声喊道:“师父,快让开──”

游箬没有动静。过了片刻,他身子一晃,慢慢地倒了下去。七窍迸裂,和向飞一样汩汩流着黑色的鲜血。赫连誉抱着胳

膊好整以暇地笑着,远远地立在丈许之外。

凌翎骇得后退了一步。他只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恍惚。分明一刻之前,他还在池塘水边,和一个素不相识却想要救他的男

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当时他想,这世上这样莽撞的好心人,总归还是多的;江湖也并非师父常常讲的那样险恶。然

而现在,赫连誉仿佛腻了似的看都不看他一眼地打了个手势,径自离开,而几名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黑衣手下便挟带劲风

向他扑来,他这时才知道,师父平日里天天敦促他习武练功,一旦不用功便唉声叹气,到底是在担心什么。

他疲惫地阖上眼。刚刚被赫连打中的胸口还在兀自疼痛,不过很快就会感觉不到了吧?──也许罢,可也不见得。但是

师父去了,我累了,活着也……没什么好玩。

第十三回 层层泪,遮掩红妆

“站起来,跟我走!”

耳边猛响起爆雷似的一个声音,却炸得凌翎一阵清醒。尚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早被人硬是拖起了身子,炙热的手掌上

传来令人安心的温暖。定睛看时,却是刚刚池塘边见着的那个男子──若朝,半袒着胸襟,一名黑衣人手中的精铁判官

笔已刺穿他的肩胛,另外两名黑衣人则停了手,看着若朝,脸上露出惊讶又犹疑的神色,仿佛不能判断到底是否应该攻

上前去。

“走!”若朝咬牙低声道,拉过凌翎,向外飞奔。那只判官笔便插在他的肩胛之中不及拔去,鲜血顺着胳膊流下,染红

了他握着的凌翎的手。

不会游泳,却要跳进水里救人;不会武功,却冲进战场救人;明明毫无干系,却样样赌上性命。凌翎不敢相信地望着那

人的背影,这个人的存在是他的悖论。

“快走,从这里。”

凌翎抬眼看时,自己已身在刚刚那片池塘的东北面,两座假山的夹洞中间,极为隐秘的场所。若朝搬开地上的一块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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