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动机————卿衣
卿衣  发于:2009年0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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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问题是,她为什么要躲着我们呢?”琉璃问。

我们俩都没说话了。

我专心致志地开着车。

过了一阵,我突然说:“我觉得这里很有意思。”

“嗯?”

“一个瘦小苍白的女人,结婚十年的家庭妇女,一个年近三十的将老徐娘,却有一个刚刚大学毕业,青春健美,非常可爱的妹妹。对任何男人来说,这样的小姑都是很有意思的。”


3)

周来芳是那种典型的街道老大妈形象。

她是个矮个子的胖妇女,性格直爽,嗓门儿宏亮。她的话多得不得了,要不是我们不得不常常打断她,今天的调查任务大概要进行到晚上去了。

看得出来,她是很乐意把她知道的任何芝麻绿豆大的小事统统讲给你听。

“小李是个好孩子。他太孝顺他妈了!如今象这样孝顺的儿子打着灯笼也难找哇。他妈得癌症那阵子,他把他妈伺候得那叫好,在床上睡了大半年,愣是连个褥疮都没长一个。我们都跟信如妈说,你那儿子真是好,要人材有人材,要本事有本事,又那么孝顺!一般吧,婆婆跟着媳妇儿住,哪有婆婆不受气的?可是信如家规矩就不是这样!李梅在他家啊,简直把婆婆当老祖宗一样孝顺着,因为她男人孝顺嘛!若是换个性格软弱的儿子,罩不住这媳妇儿,那老太太的日子就难过罗!我家那个不成材的儿子,还帮着他媳妇儿来气我!昨天我看见我媳妇儿洗衣服,那洗衣粉象不要钱一样往盆里倒,我当时就跟她说了一句,这洗衣粉用多了对衣服不好,一包洗衣粉我能用大半年,到你手里,两个月不到就报销!她可好,不洗了!现在那脏衣服还在那里堆着呢!我不指望……”


我一边露出同情她的表情,一边说:“那李梅就那么任劳任怨,没一点牢骚?”

“哪能呢?现在的年轻人,能吃苦的有几个?李梅为什么三天两头往娘家跑?一回去就吐苦水,说信如他妈怎么怎么了!我劝她,凡事忍耐着点,你别的不看,看当初促成这门婚事的,就是信如他妈的份儿上,也得让着她。老太太嘛,有时唠叨你两句,哪能就往心里去呢……”


琉璃打断她的话:“当初这婚事是李信如的妈给他定下的?”

周来芳叹了口气:“说实话,当初介绍他俩认识的时候,我也就那么一说,还没想到信如妈就认真了。老太太是想抱孙子得要命。她那个儿子,是个能人,又是大律师,样子也好看,眼光刁着呢,不知道多少人的闺女抢着要?薷桓鲆部床簧涎邸N夷侵杜渌挡荒芽矗墒羌彝コ錾硎枪と耍置淮笱钠荆凳翟诘模乙簿醯盟橇┎惶嗯洹D鞘焙蚨嗫餍湃缏枇⒊〖岫ǎ不段颐羌依蠲沸愿裎滤常湃缬质歉龃笮⒆樱枞盟ⅲ簿屯饬恕D闼担腋蠲芳医樯苷饷春酶龆韵蟀桑膊煌妓裁础N也皇悄侵秩耍∥颐幌牍屑けù穑伤羌业够孤裨蛊鹞依戳恕U馇灼菁涞慕坏酪材汛颍?


“埋怨你,为什么?”

“他们夫妻吵架的那些破事儿呗!你说,哪对夫妻没个吵架打架的?我这边的耳朵不好使,还不是被我老伴儿年轻的时候一巴掌打过来扇聋了的?那时候我们过得多苦啊?哪象李梅坐着轿车进进出出还身在福中不知福的?”


“你能具体的说一说都是些什么事儿吗?”

这个爽快的老大姐突然犹豫了,她嘴里嘟哝了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我哪还记得住啊?”

她的口气让我想到李大妈。

李梅到底是她的侄女,她肯定是向着李梅的。这是人之常情。

我决定试一试她。

我摆出一副认真的,很有把握的样子对她说:“我们想了解的是,李信如和李染之间的事。”

有一种惊愕的神情出现在她的眼中。她大概很惊讶我们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她说。

“周大姐。”我加重了语气对她说:“我们现在调查的是一桩谋杀案。任何关于李信如的情况都非常重要。如果知情不报的话,可被视为串谋,一样要负法律责任。”

“没错。”琉璃在我身边帮腔:“其实那件事我们已经差不多都知道了。但是还想再确定一下,你要对我们坦白,警民合作,对大家都好。”

然后我们就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一副等着她坦白从宽的样子。

但让我们失望的是,老大姐回答:“李梅和李信如是为李染闹过矛盾,好象是为了帮她妹妹找工作的事儿。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也不太清楚,你要问还得问李梅她们家去。”


和周来芳分手以后,琉璃就对我说:“你猜错了吧?李信如和李染没什么关系。”

我耸耸肩:“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琉璃突然说:“你有没有发现,到目前为止,我们的调查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那就是假定李梅是有罪的?我们做的一切,好象都是在蒉集李梅的犯罪证据。”

“当然不是。”我淡淡的说:“我们的怀疑对象是每一个人。不过到目前为止,李梅的嫌疑最大。因为她的犯罪证据是明摆着的,她在凶案现场,没有不在场证据,凶器是她家里的西瓜刀,而且现场完全没有搏斗的痕迹,除了老婆,谁还可以这么方便的做到?现在我搞不懂的就是她的杀人动机。看样子她的婚姻并不象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幸福。李信如是个自恋的男人,对生活的要求一定很高,这样的老公不好伺候。而且他又很孝顺,李梅从前一定也吃过她妈不少苦头。这些积怨有没有可能堆积直到爆发呢?而且为什么提到李信如和李染的关系,周来芳会出现那样惊讶的表情?她是不是还有所隐瞒?这会不会就是关键?我们一定要搞清楚这一点。”


“我觉得不太可能。”琉璃反驳我:“李梅和她婆婆的过节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有什么怨气,在她婆婆去世以后也应该烟消云散了。而且李梅看上去不象是会杀人的女人。”


“谁看上去象杀人犯?杀人犯的头上刻着字吗?”我说:“我们要的是证据。而且你别忘了,李信如死后留下了近百万的银行存款,这笔遗产的受益人是谁?是李梅。”


“我不是在为李梅辩护,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换个角度看问题。”琉璃说。

我笑了:“我同意。”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我看了看表:“我们有太多应该去的地方,不过现在已经七点钟了,超过下班时间一小时多了。”

“那就下班吧!”琉璃欢呼了一声。

4)

回警局换了便服,和琉璃分手后,我在心里盘算着要到哪里去。

我母亲过世之后,我就搬出来一个人住了。反正妈死了不久,爸爸就另外娶了老婆,她是从农村出来的保姆,把我爸照顾得很好。

很多人对这件事在背后都有说法,无非是我爸当了一辈子的警察,又是国家干部,退了休以后却娶个年轻女人做太太,晚节不保之类的。其实我倒无所谓。

在两性问题上我的态度相当开通,因为我自己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根本没有资格对别人指手划脚。话说回来,就算我是个好东西,也没有资格对任何人指手划脚。我只是觉得,这是一种你情我愿的事情,是一种生命最本能的事情,每一个人都应该学会尊重别人的性向和选择。有些事情,存在即合理,丝毫也不可笑,丝毫也不可耻。


不过我知道,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大多数的人是那么无知,偏见,偏激,愚蠢。有些事情,处理得不好就会陷入愚蠢的陷井里。比如我爸爸的事。连他的儿子也不介意的事情,却偏偏有那么多有正义感的道德君子,那么多无聊的有识之士在背后议论纷纷,说三道四。当然,我爸爸是完全置之不理。本来嘛,他的行为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心安理得。但是我总觉得被一群蠢人谈论本身就是一件很讨厌很不舒服的事情。所以,为了避免犯和我爸同样的错误,我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的私生活,不让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得知。


5)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整理昨天调查的资料。刚巧在打印资料的最后一页的时候,头儿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进了办公室。

看到我,他很意外,也很满意。

“小陈,这么积极啊!”他点着胖圆的头:“好象有了点年轻人的朝气嘛!这才象话!昨天我还和你爸通了电话……”

我不等他说完就开口说:“头儿,这可是牺牲了我的休息时间啊,你得给我报加班费。”

他大吃一惊:“年轻人,怎么能这样和单位斤斤计较……”

我赶紧打断了他:“琉璃,你来了?”

身穿红色大衣的许琉璃这时走进了办公室。

她看到我,也露出诧异的表情:“咦,你今天这么早?”

“办案要争分夺秒嘛!”我拿起帽子戴在头上:“走,我们今天去死者生前的律师楼调查。”

“好啊!”她把手提包放在自己的柜子里。

“快点换警服吧。”

“不用,我就这样去。”

“就这样?”

许琉璃冲我挤了一下眼睛,我明白过来。

在那律师楼里,说不定还有象李信如那样年轻有为的未婚律师,美丽的琉璃小姐怎么会穿着呆板生硬的警服出现在他们面前?

老头子在我们身后大叫:“许琉璃同志!换警服再去!换……”

琉璃扯扯我的衣袖,我们加快了脚步。

走了老远还听见他咻咻的气喘:“……不象话!不象话!……”

在律师楼的调查结果和李梅及其家人所说的很有点出入。

我们好象突然发现了李信如的另一面。

据李梅说李信如很多朋友,常常一起喝酒玩乐。但很奇怪,律师楼的每一个人提到李信如,都会露出点很奇怪的表情。很难说清楚那些男人的神情是嫉妒,是羡慕,是厌恶,是兴灾乐祸还是其它。


“他是个怪人。”其中一个跟我说:“工作起来不要命,为求胜利可以不择手段。他可以说是我见过的唯一称得上冷酷无情的家伙。”

但另一个则告诉我:“这家伙很风流。我猜他迟早有一天会死在女人手里。”

“哦?这个怎么说?”

“他的女人太多了,有一些还是他的客户。他拈花惹草做得很张扬,完全不怕被他家里知道。他的老婆好象也管不住他。有一次在夜总会,我就坐在他旁边,听着他抱着一个女人接他老婆的电话,他说话很不客气。当时我就在想他们也许马上就会离婚了。但是他和他老婆居然一直也没离婚,之后好象没有任何事发生的样子。不过他办公的时候是另外一个样子,这家伙上班和下班完全是两个人。”


“我们一起出去喝过两次酒,仅此而已。他很能喝。”

“我不太了解他。只知道他很能干,是我们这里的台柱之一。”

“他是一台工作机器。”

“他有点特立独行。好象总是刻意和别人保持一定的距离……怎么说呢?他不是好相处的人。”

“他是个暴君,脾气很可怕。”

“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他大骂他的工作助理,就好象是狂燥症发作。那女孩吓得头都抬不起来。这种情况有好多次。”

听起来,李信如的人际关系并不太好。

女士们虽不象男人们那样针对他,不过说法也大同小异。

不过有一点她们承认,李信如不管在工作上如何凶恶,但至少他是个君子。至少在工作的场所是个君子。他从不在办公室里调戏女同事,连半点暧昧的暗示也从不曾有。


当然我重点调查了他的助理艾小姐。

员工受了上司的气,怀恨在心而加以报复,这也不是没有过的事。

艾小姐今年二十七岁,看上去眉目姣好。政法学院毕业后换了几个工作,最后才在李信如的律师事务所安顿下来。

“我跟他在一起工作了三年。”她说:“其实说起来,他是我最好的老板。我做错了事的时候他的确会冲我咆哮,可是有时候,他还是挺细心,挺关心我的。比如有时候生病了,不用我请假他也会让我回家休息,还有一次我母亲作手术,他放了我三天的有薪假期去照顾她。当然我知道,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让员工在工作的时候能够全神贯注。他在经济上对手下的人很慷慨,但是在专业上确非常严厉。不过我还是挺感谢他的。象他那样的人,对别人的要求高,对自己的要求当然更高。他是很精明的人。可以利用的人,他会使出浑身解数哄得人家好好的,这时候他会突然变成一个很可爱的人。他很善于应酬。可以利用别人到什么程度,他就一定会象榨汁机一样把那个人榨干。可是他的手法与别不同的是,他事后不会把利用过的人一脚踢开。所以很多人也乐得被他利用。他在检察院法院都有朋友,办起事来顺手很多。当然,他也是利用那些人的贪婪。这社会不就是这样吗?为什么说他是我最好的老板?那大概是因为,他是唯一没有性骚扰过我的上司。”


艾小姐苦笑了笑:“我从大学毕业到现在,换了几个工作,都是律师助理之类的……并不是因为我喜欢跳槽。而是我无法忍受上司的不怀好意。有的上司毛手毛脚,有的言语挑逗,最过份的是有一次,还在试用期……那时还有另一个女孩也和我一样是试用?冢詈笫撬粝吕矗易呷恕N裁茨兀吭蚣虻サ每尚ΑT谀侵吧悦缘纳纤痉帕嘶案遥液湍歉雠耍埃偷玫焦ぷ鳌W苤掖侵笆敲挥邪旆ǖ氖隆R桓雠⒆樱谏缁嵘洗蚱词呛懿蝗菀椎摹呛屠盥墒σ黄鸸ぷ骱苡淇臁K鹿欤淮蛎骼洌耘麓永炊疾患俅巧K裕灿腥朔且樗邓撇黄鹋浴N揖醯貌皇钦庋摹5比唬乙蔡倒乃缴詈芊缌鳎还鞘撬乃绞拢还匚业氖隆!?


“据你所知,有没有什么人特别和他过不去?”

“我想……应该没有吧……对不起,他的生活我实在不太清楚。”

“在他去世前一天,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

“没有。”

“一切都和平时一样?”

“一切都和平时一样。我想想……那天我们是准时下的班,他对我说了明天见就先走了。”“你下班以后去了什么地方?”

“我回家了。”

“直接回家?”

“对。”

“李信如平时和谁往来比较密切?”我换了个话题。

“恩,在律师楼里,大概只有程律师是他的好朋友。”

“程明?”

“是的。”

我听李梅说到过这个人。

“听说他们是大学同学?”

“是吗?这个我倒不知道。”艾小姐的表情的确有点意外:“我只知道程律师是李律师推荐到这里来工作的。”

“他们平时常常在一起吗?”

艾小姐微仰起头,这时她的脸上出现了一般女孩子听到别人的八卦时灵活又认真的表情。

“据你这么一说,好象是的……不过平时我们倒真没注意到……他们俩人专长的案子不同,平时工作上应该没什么交集。不过彼此却好象挺熟的样子。对了,前天中午休息的时候,我以为办公室没有人,就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正看到李律师正坐在办公桌后面打电话。他看到我就把电话放下了,他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看着我,好象在说我不应该不突然进去。这算不算是什么特别的事?”


“你知道他打给谁吗?”

“不知道。”

“有可能是客户吗?”

“也许吧。我真的不知道。”艾小姐说:“关于李律师的事你可以问问程律师,他一定知道得比我清楚。”

“程律师,他现在在吗?”

她查了查日程表。

“他今天上午要出庭,没有来。请你们下午再来找他吧。”

“谢谢你。”然后我们就向她告辞了。

走了几步,我回头问她:“对了,艾小姐,可不可以请问,昨天夜里,大约四点钟到五点钟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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