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动机————卿衣
卿衣  发于:2009年0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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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李信如生前很知道自己是个美男子。他是那种喜欢打扮自己的男人。

隔壁的房间是李信如的书房。

律师的书房一般都乱得不象话,李信如的也不例外。

他宽大的书桌上堆满了各种档案,卷宗,乱七八糟的把台上电脑也挤到了一边。两边的壁柜里也塞满了各种法律部典,资料和书籍。看来要整理他的遗物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发现他们的房间里没有一张夫妇俩的结婚照,甚至连张李梅的照片也没有。

他们的睡房里,李信如的书桌上,我看到摆着两三个小小的相架,放的是李信如自己的照片。

我拿起其中一个相架,凝视着它。

其中有一张是他大学毕业典礼上照的,那时他好年轻,带着学士帽,眉目俊秀,而且表情比现在要柔和得多。毕竟当时还未经世事。

这时琉璃走了进来。

“啊,真是个会享受的男人啊。”

她一边走一边感叹。想必她已经参观过李信如堆积如山的衣服了。

“原来律师那么有钱的。”

我把相架放回原处,笑了:“那得看什么律师了。据说李信如可是红牌。”

琉璃啧啧摇头:“太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

“的确很可惜。”我表示同意:“他活着的时候你怎么都不认识!”

琉璃做了个伤心的表情:“相逢恨晚,恨不相逢未杀时啊!”

“做第三者也无所谓?”

“追求幸福的女人可是什么都干得出的。”

我苦笑。

不过象李信如这种男人死了,倒真是很可惜。

在我们生活中的男人好象一个个都象扶不上墙的烂泥,李信如这种生活精致洁身自好的男人实属异类。

书房角落是个小型的酒柜,琉璃拉开,好奇地往里看。

“哇,八八年的拉菲,哇,二十年的XO,哇,这里还有冰块!”她抬起头问我:“这里好多酒啊,要不要来一杯?”

“这可是犯罪现场啊,小姐。”我提醒她。

她关上酒柜门,嘟起小嘴巴:“你这人真扫兴。”

我逐一拉开书桌的抽屉,里面装满了传真纸啊,文件啊,宣传资料之类的东西,毫无可疑之处。只有最下面一个拉不动,原来是上了锁的。

“琉璃,这个,你可以打开吗?”

她走了过来,仔细端详了一阵,从衣袋里拿出一串象钥匙又不是钥匙的铁条,选了一根,伸进去拨了两拨就打开了。

琉璃是我们科里的开锁高手。女孩子的手就是巧。

里面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没有日记本,没有相片,倒是有一块劳力士的手表,胡乱被扔在角落里。另外还有一些贵重的小礼物,象DUNHILL的钱包,LV的领带夹之类的东西,我打开一个爱玛仕的名片夹,里面是空的。另外有一只巧克力的盒子,我打开它,里面剩余了几粒黑巧克力,但是在它们旁边,有两小袋药丸。一袋蓝色,一袋白色。


我怀疑蓝色的那个看起来有点象伟哥,但又不是太确定。那白色的那袋呢?

我用镊子夹起它们,放进证物袋,准备拿回局里化验。

蓝色的那袋,若真是伟哥就有趣了。

回到局里已是中午。在公安局的食堂里草草的吃了个饭,我放弃午休时打扑克牌的宝贵时间,留在办公室里,查了李梅的亲人和李信如律师事务所里每个人的个人资料。


如果要去盘问别人,手里掌握点别人的底细总归比较好。

2)

下午开工后,琉璃和我去拜访了李梅的娘家。

李信如的家虽然是旧房子,但是内部装修得十分精美,摆设也很雅致。相比之下,李梅的娘家实在是很鲜明的对比。

它位于本市内最有名望的高尚住宅区,可以说是本市最昂贵的楼盘之一。我也是第一次真正的进到这里面来参观。小区环境很优美,道路整洁,绿树荫荫。在里面往来的住户大多也衣着光鲜。毕竟买得起这里的房子,已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住宅小区的保安很可靠。

那个矮个子的农村退伍兵保安拿着我和琉璃的证件翻来翻去的看了好一会儿,又是登记又是打电话通知住户的一番忙乱之后,才放我们进去。

“如果李信如是住在这里,或者也没那么容易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了。”琉璃不禁有点感慨。

“这也难说。”我说:“这得看凶手是谁了。”

由于事先已经得到保安的通知,李梅家的大铁门敞开着。

我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有点象馊掉的饭菜混合着庙宇里的香烛的味道。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无法用笔墨形容的满天神佛图。

客厅里最醒目就是那个很大的神龛。最高一层供着一尊如来,含笑低眉,它的两旁分别是南海观音和笑弥勒,再下面一点是春夏秋冬四大天王。神龛前面有两支红色电蜡烛发出微弱的光芒,一个香灰满满的大香炉里,有三支香还未燃尽。


房子内部不是很大,除了那个神龛特别精心,其它的装修很简单,磨石的地面,白色的墙,白色的日光灯,中央还吊着一把旧得发黄的吊扇。屋子里乱七八糟的堆满了东西,报纸高高的堆了一摞,大概是准备拿去卖废纸的,屋角还放着几个空可乐易拉罐,茶几上,饼干盒一个重着一个,还有几瓶药丸和它们堆在一起。客厅的一侧连着饭厅,饭厅里摆着一张种四方形的木桌子,看得出来也年代久远了。几张四脚凳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下面。桌子上,绿色的塑料盖子罩着一些碟子,我猜想我闻到的饭菜馊味应该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李梅的父母都六十上下岁,不过看上去至少也有七十了。她的爸爸从前是炼钢厂的工人,一张粗糙的黑脸,胖胖的,虽饱经生活的风霜,看上去却精神饱满。李梅的妈妈和她女儿很象,都是瘦小的女人,但老大妈的脸比李梅的更尖更瘦,象晒干了的红枣一样布满皱纹。


李大妈的眼圈有点红红的,看得出来才哭过。

但是李老爹却有些无动于衷。我总觉得,虽然他努力作出很沉重的样子,但那一辈子属于工人阶级的爽朗和暴躁却不时的不经意的流露出来。

“信如的事儿我们也知道了,说吧,你们来是为了啥事儿?”他很直接的说。

和警察打交道,一般人的心里总是有点提防的。

所以我摆出微笑的样子:“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做个一般调查,例行公事而已。”

“啥?啥公事?”

我一愣。

琉璃在我身边伶俐的回答:“就是问问你女婿生前的情况,李大爷。”

“哦,哦,坐,坐。”他指着代替沙发摆在客厅里的一把长藤椅对我们说。他随即在藤椅对面的一把竹凉椅上坐下,他老伴站在他旁边。

“喝茶吧,喂,倒茶倒茶。”他招呼着。

李梅妈答应着,我们赶紧说不用不用。

于是她又站定在那里。

“我想问一下,”我开门见山的说:“李信如是什么时候和你女儿结婚的?”

“很久了。”老头子思索着说:“那是什么时候?是小梅刚高中毕业吧?……喂,你说对不对?”他突然地问身边的老伴。

“对,差不多十年了。小梅结婚的时候是十九岁,那时候还有人说她结得太早了,不符合国家的晚婚要求。”李大妈回答。

“当时你们对这亲事是赞成还是反对?”

“如今的年轻人,谁还把父母的话放在心上?反对又怎么样?赞成又怎么样?是自由恋爱嘛!”

“那么你们是反对的罗?”

“那也不是。”老头子罗罗索索的说:“信如这孩子还是挺好的,我家小梅嫁得比她的好多同学都要好。那孩子就是性子阴了一点,不爱说话,他沉着脸坐在那里的时候,象个雷公。谁也搞不清楚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这倒可以理解。李信如受过高等教育,是属于社会的精英阶层,对着这一对工人阶级文化水平不高的老俩口,大概无话可说。

“他们常回这里吗?”

“小梅回来得多一些,李信如不常来。”

“他们夫妇俩关系怎么样?”

老头子看了我一眼,这时他的一双浑浊的老眼中,迅速的闪过劳动人民的一丝狡黠的光芒。

“挺好的。”他回答。

“从来没有吵过架?”

他沉吟了一会儿:“那怎么可能。有哪对夫妇不吵架?但是夫妇嘛,床头打架床尾和。我和李梅她妈……”

我们耐着性子听他讲完了他和李梅的妈年轻时武斗不休的往事,我又问:“他们上一次吵架是什么时候?”

“很久了。”他坦然,甚至有点得意的回答我:“一年多以前吧。”

的确很久了。我想,如果哪对夫妇可以维持一年不吵架,那才是怪事。

“为了什么事呢?”琉璃在我身边问。

李大爷窒了一下,李大妈很快地在他身边回答:“嗐,年轻夫妻吵架,那还能有什么事儿呢?都是是芝麻绿豆的小事儿,谁还记得。”

说完她看了看她的老公。

琉璃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看样子,她和我的感觉一样,我觉得他们没有说实话,好象在隐瞒什么。

“吵了架以后,李梅跑回娘家来了?”

“是的。”

“那有没有,他们吵了架,而李梅没有回娘家,所以你们不知道的情况?”

李大妈很笃定的说:“没有。”

她又用眼睛瞟了瞟身边的李大爷。

看起来她好象有点怕她老伴,说完话以后总要看看他。

“那事儿后来怎么解决的?”琉璃说:“我是说,李梅回了娘家以后?”

“后来信如专门跑了一趟我们家,把小梅给接回去了。”

“从那以后,就再没吵过架?”

李大妈还是那句话:“他们夫妻感情挺好的。”

琉璃环视四周。

“对了,李梅不是还有个妹妹吗?她不在家?”

“哦,她出去朋友家玩去了。”李大爷说。

“听李梅说,她大学毕业还没找到工作?”

“现在工作不好找啊。”提到女儿的工作问题,李大爷愁容上来了:“她们年轻人,又怕吃苦,高不成,低不就。成天就知道在家里,父母不能养她一辈子啊。”

“她姐夫是律师,应该认识很多朋友。”我说:“他生前怎么没有想到帮帮忙?”

老头子不说话,端起搪瓷茶杯喝了一口。

他和李大妈谁也没看谁。不过有一种感觉更强烈了。

他们好象在隐瞒什么事。

这时琉璃的电话响了。

她接了个电话:“是我。是……是……,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琉璃打完电话以后,我们都沉默了一会儿。

“有没有想到什么特别的事告诉我们?”我问。

“没有。”他们摇了摇头。

我和琉璃站起身。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以后可能还会来打扰你们。”

“没事没事。”他满口答应。

“对了,房子很漂亮啊。”我说:“这个小区环境不错。”

提到房子,老头子骄傲起来,他一定不止一次说过这样炫耀的话:“那是不错的。保安又好,又安静。就是物管太贵了!一平方米要收一块二毛钱,我们这套建面差不多有一百平米,一个月就要交一百把块……”


我顺着他的话附和了一阵,然后又问:“你们应该搬来没多久吧?”

“哪里,搬来已经一年多了。”

“喔,房子看起来仍然很新,就象才装修好。”琉璃胡乱赞叹:“你们保养得的确很不错。”

这时我们已经走到门口了。

我突然的问:“这房子是李信如买的吧?”

李大爷再次突然的沉默了。但是他可能想到否认也没用,我们一样可以查得到。

于是他承认了:“是的。”

李大妈又在他背后补充:“他就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谢谢你们的合作,再见。”

铁门关上了。

琉璃重重地踏出走远的声音,然后突然地掂起脚尖跑回去,侧过耳朵静静的听。

我按下电梯钮,然后等着琉璃回来。

在电梯里面我问她:“听到什么了吗?”

“什么也没有。”琉璃回答:“屋子里一片沉寂。”

“刚才鉴定处有同事打电话来说,你交上去的药,化研有结果了。”琉璃又说:“蓝色的那袋的确是伟哥。白色的那袋是一种强力安眠药。”

“安眠药倒还没什么,律师用脑过度,难免有失眠之类的职业病。”我喃喃说:“但是三十七的年轻人,需要服用伟哥?”

“这有什么奇怪的,也许李信如的难言之隐就是不举?”

“……”

“还有,鉴定处的同事说,凶器已经可以确定了。”

“哦?是什么?”

“就是李信如厨房里挂着的西瓜刀。长度和深度与造成伤口的凶器完全符合。但是上面没有指纹。它已经被人洗得干干净净了。”

“你是说,凶手在杀了人以后,从容不迫地把凶器洗干净,然后再挂回原处?”

“看起来是这样。”

“李梅怎么说?”

“这里很有意思。”琉璃眨了眨眼睛:“李信如家里的财物分文不少。这就已经排除了盗窃犯行凶的可能性。非但没有不见东西,还多出来一样东西。”

“是什么?”

“就是那把西瓜刀。”琉璃说:“据李梅说那把西瓜刀已经不见了一阵子了,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在案发现场出现。本来她还打算重新买一把的,但是因为现在是冬天,用西瓜刀的时候少,所以这事儿就一直搁下了。”


“她是在暗示,有人拿走了这把西瓜刀,然后杀死了她丈夫,再把凶器放回原处?”

“也许她说的就是事实。”

“我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凶手要这么大费周章?”我说:“还有,她的父母看上去也有点怪怪的。他们好象在隐瞒什么。”

“我也有这种感觉。”

“他们一直在强调李信如和李梅夫妇感情很好,是不是有一点虚张声势的感觉?”

“的确如此。”琉璃说。

这时电梯已经到了底楼,自动门缓缓打开。

我们一起走了出去。

“接下来去哪儿?”

“去周来芳家。”我说:“我们去见见李梅的姑妈。”

走到大厦门口的时候,有一个穿着天蓝色针织毛衣的少女迎面走来。因为她一直看着我,所以我也多看了她两眼。

她的皮肤有点黑,脸圆圆的,嘴唇也圆圆的,一对可爱的黑眼睛。

我觉得她有点面熟,但一时想不起。

“你怎么突然不讲话了?”

上了车以后,琉璃问我。

“没事,我在想,刚才和我们擦肩而过的那个女孩子。”

“男人都是色鬼。”琉璃没好气的说。

“别吃醋嘛,琉璃。”我发动汽车:“有你这样的美女陪在身边,我天天受着美的熏陶,哪里还看得上别的庸脂俗粉。”

“谁吃醋了?!”琉璃又好气又好笑。

“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什么?”

“那个女孩子!她就是李梅的妹妹!见鬼,她和身份证上的相片完全不一样!”

我在局里看过她身份证的照片,是个剪着一排整整齐齐的留海,表情呆滞的胖女孩。但是刚刚和我们擦身而过的她,婷婷玉立,额头饱满,眼睛明亮。

“李梅的妹妹,那个什么李染对吧?”

“对!怪不得我觉得她面熟,她看起来和她爸爸长得挺像,圆圆脸,黑皮肤。”

“这么一说,倒是有点像。”琉璃说:“不过她看上去漂亮多了。”

“她的爸爸不是说她去了朋友家玩吗?为什么我们一走她就立刻回来了?太巧了吧?”

“她的脖子上挂着手机。”琉璃说。

“也就是说,她根本没有走远。是因为那个保安通知她家里我们去了,她才出去的。如果不是你倒回去偷听她家里的动静,也许这一次我们就和她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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