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素菜,做法不同,味道也是截然不同的。”
刘景坤一边吃着一边眼睛发亮:“朕在京城时也总去迎风楼,可怎么就不知道点这两道菜呢!真是遗憾。回京之后,朕
一定要先去迎风楼尝尝。”
常久安也拿起筷子曼斯条理的吃着,听了这话忍不住笑:“皇上真是饿极了才说胡话。到了京城,熊掌鲍鱼,还有什么
吃不上的。”
埋头吃着的刘景坤忽然认真的抬起头来:“有。”
“……?”
“久安做的菜。”
听见出乎意料的话,常久安一顿,却立刻勾起一抹冷笑。
果然是父子呵——不一样的脸,却是一样的口蜜腹剑。
正常人会是这种反应吗?看着常久安的冷冽表情,刘景坤眯起眼来,突然抓住了常久安的手。
“手脚冰凉人无情!”
一双筷子还拿在手上,常久安也不挣开,看他如何胡闹。
刘景坤见他不挣不动,反而更来劲了,笑道:“不过,久安倒并非无情之人。久安是不懂情!不懂情啊!”
“……我可不想被一个流鼻血的小子说教。”
刘景坤也不觉得难堪,扬扬眉得意道:“流鼻血正是因为朕是情如潮涌不是!看看久安你,一定从没尝过情爱滋味。”
常久安思忖片刻,竟一时没法反驳。
刘景坤见自己说中,大喜,正待开口,忽然听得屋外纷乱,少说也有百人的脚步声涌了过来。
还未反应过来,便有四股侍卫涌入了小小的院子。
“皇……上!!”只听得一声熟悉的怒吼,一个俊朗青年提着裤子踏着昨日下雨留下的水洼理直气壮的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金贵的紫袍头顶紫金冠,面如冠玉,满脸的傲气,一声皇帝叫得不恭不敬只有愤慨,除了掌管京师治安顺便四
处追捕皇帝回京的安阳小王爷,还能有谁。
每次微服私访刘景坤都是爱跑哪跑哪,若非他自己想回京,或者沿途泄露了行踪,就绝不会被找到。
这次是为何……?
刘景坤正在想着,却看到常久安不易察觉的松了一口气。
“是你?”
第十三章
“是你?”刘景坤低吼出声,禁不住后退了几步,“是你!!”
刘景坤正在瞪着常久安,便见得一个墨绿色的圆球滚也似地跑了过来跪倒在了脚下,不停的以额捶地:“臣不识龙颜,
护驾来迟。皇上受苦了,皇上受苦了。”
顿时什么也明了了,那日他单独与王鲁明谈话,分明就是要王鲁明将这事上报上去。
在自己压制住他,占他的床,吻他,还以为情况开始渐入佳境的时候,实际上他却早已备好了后招?
此时才想起自己答“朕确是”的那一瞬常久安眼中流过的失望,刘景坤顿时气得几乎要晕过去。
常久安,朕确是皇帝,就这样招你厌恶,你就这样想轰朕走吗!
安阳世子刘也到了刘景坤跟前,捋衣跪了下来。
“臣,恭请皇上回京。”他一跪,满院的士兵便也齐刷刷全跪了下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真是声势浩大,常久安笑了笑,发觉自己也不能这么慢悠悠喝着粥了,便也捋衣朝着刘景坤五体投地大拜,完全不顾刘
景坤的眼睛已经瞪得快要掉在他的后脑勺,大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正是清晨,早起的一些百姓在外看着,都是目瞪口呆。其中那已动了心的少女此时也扒着门偷看,神情黯淡。
“常久安!……”刘景坤大喝一声,此时只觉得胸闷不知如何解法,猛的抽出了身侧侍卫腰上的剑,指着跪在身前的人
。
刘景坤方登基不久,一直都是嬉皮笑脸,喜欢玩乐,安阳世子哪里见过这个年轻的皇帝凶狠成这样,但见他身上粗布麻
衣,只当是恨这人怠慢了,忙劝道:“皇上莫动怒,此人由臣等捆回京去,细数罪责再处置不迟。”
这一言出,刘景坤心中一咯噔,捆他回京?捆常久安回京?
他发呆当口,跪在地上的常久安也已经惊的抬起了头来,此时正直直的看着他,手握成拳,紧抿着嘴,浑身轻颤,眼中
尽是脆弱。
这一对视,他便心软了下来,刘景坤闭了眼,将剑随便的塞进了身边侍卫的手里。
只是自己究竟让常久安看成什么人了?像那个刘长央一样的色老头吗?竟要他这么算尽心思的轰走。
常久安……朕,又岂是死缠烂打之人?
“与他无关。”
留下这皇恩浩荡的四个字,刘景坤便一甩袖,领着安阳世子和其余一行人出了院子。
随着士兵的大喝,春兰急忙跟着身边的县民一齐跪了,她的视野只能够看见那风光的八抬大轿,上百人前后护驾快步在
前方走过。
那处了五六日的“小郑”竟就这么走了,她却还不能抬头看一眼,思及此处,春兰便悲从心生。
待到最后一个士兵也出了院子,春兰才缓缓直起身子,长坡县很多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只是这热闹是为一个皇帝而来
,也不过转瞬之间,全是虚的。
唯有长坡县现有的一切是真的,好在还有常夫子……是了,好在还有常夫子呢!
少女忽然又如有了希望一般,眼睛一亮,急急忙忙起身跑进了常夫子的院子里。
常久安此时正在摆弄着满院践踏坏的药草,脸上已经换回了一抹淡笑。
抬头看见少女,常久安唤道:“春兰,帮我看看,还有几株艾蒿扶扶能活的。活不了的便摘了,明日我晒晒。”
“噢!好。”
见少女手脚麻利的替他收拾起了药草,常久安扶着腰站起来,却正看见了马棚里吃着草的马儿,顿时自言自语道:“这
马的伤也养的差不多了,可以拉去给高叔犁地了。”
他正在马棚那解缰绳,便听得春兰问道。
“夫子,小郑还会回来吗?”
常久安笑了:“他是皇帝,来此作何。”
春兰的一双杏眼黯然的垂了下来,忽然又想到什么可怖的事,顿时紧张的瞪大:“他会不会回来寻仇?他是皇帝,一句
话下来,那我们岂不是全都要……”
“不会。”常久安摆摆手。
“夫子说的好笃定。”
“……”常久安笑笑,指着马棚里的马儿,“你想,他若是这样的人,就不会因为一时不忍自断缰绳,舍己救这马儿一
命了。”
春兰听得有理:“夫子,你是说,他是‘明君’咯?”
“不知,不过是‘仁君’,却是不会错的。”
“夫子怎么好像一开始就知道似地。”
常久安一顿,开怀大笑道:“我若是知道,怎么会打他锁他。”说着已经将马儿牵出了马棚,“春兰,我去去就回。”
刘景坤已在轿中更了衣,随着轿子颠簸,觉得有些枯燥,便掀了侧帘。
破败的小县已走到了最西头,刘景坤这一掀,却正看到那溪边的合欢大树。
将钥匙藏在那儿呢。常久安他。
刘景坤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相关的记忆,从后来合欢树下的亲吻,到最开始明镜高悬下那一个背影。
想过打他三十大板,带他回京,看破他的全部秘密,结果到最后,竟连一样也没有实现。
刘景坤下意识的伸手到怀里找那方帕子,却什么也没摸到,这才记起自己换了一身衣裳。自嘲的笑了笑,刘景坤又在换
下的衣物里找起来,但他找着,脸上的笑便渐渐褪去。
“停轿!!停轿!!”
走在后方的安阳世子见队伍停了下来,急忙策马追了过去。
“皇上,怎么了?”
“……”怎么会没有。那帕子自己分明是揣在怀里的……刘景坤的脑子飞快的回转着搜寻可用的记忆,忽然灵光一现,
记起了一幕。
那时他确是忽然拿手帕扔过来盖住了自己的双眼,然后整个人压上来,对着耳边吹了口气。
当时自己整张脸都涨红了,心突突跳个不停,会没有防备到让他偷走手帕,也唯有那时了。
这一幕是如此!其他时候又如何!常久安待他好的时候可不止这一次!
究竟是柔情还是算计?何时是真的,何时是假的?别的不提,他跪在自己面前那一抬眼,让自己顿时心软的那一眼……
是真的?还是演戏?
刘景坤原本还理智的脑子忽然变成了一桶浆糊,头疼欲裂。
“皇上?”安阳世子没得到回答,又问道。
“朕……忘了一件事。”刘景坤最终狠下心来,膝头上的手握成拳。
“何事?”
“传朕口谕。长坡县地势低洼多发水灾,县民不过五十人,因而废县,县民物资尽归入长乐县。”
安阳世子听了正要领命,便听见轿子中的帝王又开了口。
“至于县官常久安,欺君犯上,收监回京候审。”
第十四章
“常久安,你告诉朕,你还有什么地方活不下去。”
墙上的灰都给挫了一遍,地上的干草也全摞成了一堆,石板地上一丝灰尘也没有,石床上的被子褥子也是干干净净,床
边放着几本闲书,常久安就这么靠在床上拿着一本书一边剥着橘子一边看书。
刘景坤只是吩咐牢头待他好些,前些天传报他说要被子褥子,就准了,今日说要书和橘子,他实在觉得奇怪,才过来看
看,想不到就看到了如此优哉游哉的一幕。
端详着这不像牢房的牢房,刘景坤叹道要是自己也有这本事,也不必遭那五六天的罪。
面对皇帝的感慨,常久安一笑,也不回答什么,只是把手里的书翻了一页。
“大胆,还不接驾。”宦官特有的尖细嗓门终于让常久安放下了书,匆匆忙忙的下床大跪:“罪臣叩见皇上。”
“住的还舒坦吧。”
“回皇上的话,还凑活。”
来福一听又想梗着脖子喊大胆,却让皇帝微微一抬手制止了。
“你们先出去。”
待到所有随从的太监和侍卫都离开了,年轻的皇帝才露出笑容:“快起来,跪朕干什么。”
“……”常久安这才略微直起身子,但他一抬眼,便眉一挑,眼中闪过一阵慌乱。
没有漏看,刘景坤笑吟吟的伸出双袖打量着自己的上下打扮:“怎么了。你似乎怕极了这装束?”
“没没没。”常久安这才开口道,却决不是什么认真的口吻,“微臣是被皇上龙威镇住了。镇住了。”
这明黄色的一身,即便在光线昏暗的牢房里,也是这样显眼。这盘领、右衽的衣袍绘有章纹与龙,黑色冕冠的前后十二
旒随着刘景坤的动作晃动,暖色玉笄旁垂两条黑绸,各穿一颗珠玉。如此盛装之下看刘景坤原本就不凡的脸,更显得惊
为天人,实实在在的九五至尊。
这人不做皇帝,就算得上暴敛天物了吧。
刘景坤知道他在打哈哈,却也不计较,只是蹲下了身子,凑近了牢房:“久安,把手伸出来。”
“做什么。”
“朕送你个镯子。”
常久安也没多想,只当他又在胡闹,便跪着往前移了几步,将手伸了出去。
刘景坤在袖子里掏出一物,只听见咔嚓一声,一个冰凉的事物紧紧贴上了手腕,常久安吓了一跳,立刻收回了手。
手腕上的的确确是个镯子,黑底纹金显得金贵非凡,却……
常久安举着手腕:“皇上,这般紧,如何取得下来。”
“朕就是要你取不下来。”
常久安这才发觉刘景坤的背光的脸上,笑中带着诡异,绝不是在长坡县时的单纯,顿时慌张的低头看手上的镯子:“刘
景坤!这究竟是什么。”
“镯子啊。朕让人连夜赶制的。”帝王带着笑,缓缓直起了腰板。
这绝不是普通的镯子,常久安心里明白这一点,但仔细端详,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要知道这是什么,才能让常久安安下心来,想到这里,他便使起了最擅的讨饶口吻:“皇上……”
刘景坤一颤,浑身都酥了,但帝王毕竟是帝王,很快便稳了下来,保持微笑:“久安,你再这样,朕就在这要了你。”
常久安闻言,面色一沉垂下眼帘,冷笑道:“皇上就是皇上,有什么办不到。找四个大内侍卫将臣按在床上任由您上也
不是件难事。”
他用词既激烈又粗俗,若是长坡县的时候,刘景坤一定会焦急的表明自己的心意。但此刻他早已见惯了常久安的各种对
策,又怎么会傻傻的受他激将法。
刘景坤大笑道:“朕会考虑的。”
“……”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常久安的意料,久久无话回答。
“久安,你还有什么新鲜法子可以玩,都说出来吧,朕会一一试过去。”
常久安终于彻底闭上了嘴,他不知道这突然之间发生了什么,那个一个眼神就会心软的仁慈皇帝,换一身衣裳,怎就变
得这样聪明绝顶,咄咄逼人。
两人从相见到现在也不过十天,也说不上来是谁变化了还是谁的判断太笃定。唯有喟然叹气:“……你究竟要怎样。”
“朕中意你呀。”刘景坤答得理所当然。
“臣在长坡县乐得自在逍遥。”
“那就将长坡县一同搬来?反正不过三十人,找个城郊,谁说京城就不能有世外桃源。不然你就一辈子呆在深宫里,你
不就是想瞒着你的身份吗?”刘景坤原本说的轻轻巧巧,却忽然加重声音道,“状元郎。”
见常久安猛的抬起了头来,喉头一动,吞了口唾沫,刘景坤有些惊喜的笑了:“你怕什么,常久安。”
“……”察觉失态,常久安重新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钦点武状元,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事。不过你的事还真不好查……若非朕找出了老史官,又翻了史卷,还真查不出
什么来。你怕是史上最无闻的状元郎了。”
“常钦尹将军的遗子,五年前的新科武状元,却在琼林宴后就不见踪影,自此之后,谁也不知你去哪了,却原来躲在一
个深山小县里做一个什么十品官。常久安……”刘景坤拉长了音调,一字一顿道,“冒充朝廷命官,可是死罪啊。”
常久安却忽然不是时候的笑了:“既是死罪,皇上便赏臣一刀得了。”
“那朕也赏王鲁明一刀?你当朕是傻子?”刘景坤忽然伸手进来,抓住了常久安的领口拉到身前,“长坡县虽小,普天
之下莫非王土,若非先皇安排,你能这么安安稳稳做了五年官?”
“……”气息近在脸上,常久安有些难堪的别过头去。
刘景坤愤愤的松开了常久安的领口:“说吧,朕已把人都赶出去了。无论你和先皇有什么香艳情史,都尽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