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越靠越近,近得彼此的呼吸都几乎要交融在一起,凝视着男人薄软的唇,一时之间只想放下一切顾虑就那样
吻过去,却又不敢造次,情绪压抑难耐下竟然就维持着不到五公分的距离,凝视着沉眠的沈睿,良久以后才拉开彼此距
离。
他以为沈睿正处于酣眠,什么也不曾发现,却不知道当时对方其实醒着。
「我那时候表面上睡得很熟,就算你做了什么,『熟睡中』的我也不会发现。」沈睿越说越是小声,「可是,你却没有
这么做。」
霍清州抿紧了唇。他要的从来不是偷偷摸摸,也不是趁人不备。他只要沈睿心甘情愿。
「所以,虽然你爱我,但是仍旧有其底线。一旦危及你的自尊心,你就会退回自己划定的界线之内。」
「……你说得没错。」
沈睿的声音很轻:「我认为这是喜欢一个人正确的方式。我不需要无条件的爱,那样太过沉重,我无法负担。」
霍清州只是专注地听着对方所言。
「然而……你的爱没有原因,但有底线存在,既不是一见钟情、却也不是日久生情,你的爱……很古怪,令人难以理解
。就像你这个人一样,一方面正向肯定我依恋亡妻的事实,另一方面却又希望我爱上你。」沈睿苦笑,「我承认自己动
心过,可是,一个人怎么能够同时爱两个人?」
霍清州望着他,心中茅塞顿开,突然笑了出来。
「沈睿,你现在爱上我了吗?」
沈睿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等你真的爱上我,你就会知道该如何同时爱两个人了。我不需要你遗忘她,也不需要你对我专一,我只要你给我一个
机会,证明你能不能爱我。如果不能,那也没关系,我不会怪你。」霍清州笑得很温柔,「你对我有好感,不是吗?」
沈睿呆然,于心底咀嚼着霍清州的言语,一时间无话可说。
霍清州没有说错,他的确还不爱他;然而,沈睿从来不曾否定自己爱上霍清州的可能性。纵使自己是异性恋,甚至仍爱
着亡妻,霍清州都不曾为此而放弃爱他。锲而不舍、滴水穿石,这些成语大约都是用来形容霍清州的行径。
可是,他并不讨厌这种几近执着的感情。
「你愿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霍清州小心翼翼地问道。
所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从前霍清州入了韩新亭之躯,藉此与沈睿相知相惜;而今他们之间已无从前的羁绊存在,他
却仍旧对沈睿深爱不移。过往时光与今日情景,是他的荣幸亦是他的命运。
他们两人之间陷入了横亘一切的寂静,在霍清州迫切炽热的目光下,良久,沈睿终究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却又耳根泛红
。
十、
「那……你的情人……」沈睿有些犹豫地开口道。
霍清州一呆,想起自己扯的谎,连忙道:「不是情人,其实只是朋友而已。出国的事情也是,我……」
「你说谎?」沈睿神色一僵,显得有些不自然。
「对不起。」霍清州垂下头,心里有些慌张,又急急道:「真的对不起。」
沈睿却沉默半晌,才开口:「我知道你只是要给我一个藉口,不过……我不喜欢别人说谎。」
「我知道,以后不会了。」
霍清州轻声道,直到见到沈睿点了点头,才松了口气。
「还有一件事。」沈睿咬了咬牙,终究说了出来:「今天中午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你是不是……」
霍清州一怔,却不言语,显然是默认了。他望着沈睿,等待着对方的后话,然而沈睿却仅仅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跟
我在一起,不可以跟别人做那种事。」
言下之意,便是要把前事揭过了。霍清州自然不会不懂,急忙凑了过去,匆促道:「我知道,你放心,除了你我不会找
别人──」
等到沈睿神情中多了几分尴尬,霍清州才意识到自己的保证说得太过,连忙正色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我知道你可能
有听过一些这方面的事情,像是同性恋都喜欢玩一夜情,或者是常常开杂交派对一类的传闻,但我要的不是那种交往。
」
沈睿静静听着,并未插嘴。
霍清州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我希望我们之间的交往就像平常的情侣一样,关心并且照顾彼此,要比喻的话,就像是
以结婚为前提交往。」他脸色突然变得微红,「至于那方面……我真的不急,所以你也不要勉强。」
沈睿一愣,这才听懂「那方面」指的是哪方面,耳根一阵热辣,不知道该应好还是不好,于是只得维持沉默,如潮水般
袭来的羞窘却迟迟不肯消退。
霍清州见沈睿一脸困窘,想起自己说出了什么话,不由得也老脸一红。要求对方以结婚为前提交往,不就是变相地求婚
了?
尴尬的气氛中,沈睿忍着窘迫,点了点头。
霍清州登时笑了出来,眼尾眉梢都是满满的喜意,一时间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努力克制自己过去拥抱对方的
念头。他压抑着心中的狂喜,哑声道:「沈睿,我……我可不可以亲你?」
沈睿浑身一僵,瞧见对方眼底的渴求,霎时脑海空白一片,干涩地应了声:「好。」
霍清州慢慢靠了过来,两人身高相近,也不必如何迁就彼此,他意识到自己紧张得连手指都在发抖,却又害怕被沈睿发
现这点,因此甚至不敢伸手碰触对方。而沈睿却是紧紧闭着眼,神色间多了丝不安。
他缓缓将自己的唇贴靠在沈睿的唇角,轻轻地蹭了一下,那柔软温热的感触虽令他有些想再吻一下,心中仍是不敢造次
,只得退了开来,趁着沈睿尚未睁眼时苦笑了下。
然而沈睿睁开眼后却微皱着眉,强自镇定的霍清州不禁问道:「怎么了,你……不舒服?」他不喜欢他的吻吗?或者,
该说是讨厌?
沈睿摇了摇头,神情微妙:「不是,只是有些不适应。」
霍清州被「不适应」三个字弄得一阵难受,只是面上仍然笑着:「没关系,毕竟我是男人,你本来就是异性恋……」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睿彷佛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停了一下才又道:「我不习惯被动……」他欲盖弥彰地咳了几声,
掩饰自己的别扭。
霍清州总算放下心来,笑道:「那你主动也行。」
沈睿一听,登时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可、可是,我──」
「不要想我是男人这件事,把我当成你女朋友就好了。」霍清州微微笑了笑,「只是亲一下而已,没关系的。」
沈睿无言半晌,才道:「你先闭上眼。」
霍清州依言照作,良久的寂静过后,只感觉到男人温热的气息略带迟疑地凑了过来,彼此的唇碰在一起时,挺直的鼻梁
也相互接触,霍清州几乎可以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温度。他不敢睁眼,只是任由对方慢慢亲着,唇与唇之间辗转贴合,并
不涉及其他。
晕眩迷乱之中,男人的手攀上他的背后,随即轻轻按住他的后腰,彷佛将要拥抱。霍清州没有妄动,只是专注地品尝对
方所给予的一切,无论是手掌的触感抑或是唇上的软热。
这是沈睿第一次主动给予霍清州的亲吻。意识到这点的同时,霍清州连唇瓣都开始微微颤抖。
「怎么了?」对方发觉了他的异常,终究停下了亲吻如此问道。
霍清州没有回答,甚至不曾睁眼。若是发出声音,对方必然会听见他的哽咽;若是睁开双眼,对方必然会瞧见他的眼泪
。他不敢回应对方,只是惧于自己软弱丑恶的一面暴露于男人面前。
然而沈睿却没有强求霍清州的回应,只是仔细地望着他,接着伸手将他因强忍情绪显得略有些僵硬的脸孔按到自己肩上
,另一手轻轻地拍着他不复挺直甚至不停发抖的背脊。
过了许久,霍清州才平静下来,总算没有低泣出声,只是眼角血红而嗓音嘶哑。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沈睿轻声道,接着像是在印证这句话一般,轻轻搂了他一下。
霍清州仍旧被对方抱在怀里,享受着难得亲腻的同时,也努力克制着自身的欲念。尽管对方的颈项锁骨甚至是气息都相
当诱人,但他依旧不应该在此时此刻吓到对方,更不要说沈睿实际上还无法真正接受身为同性的情人。
他隐忍着那阵淌遍浑身上下的火热,直到难耐的身体稍稍平静下来,才直起背脊,不舍地从对方温暖的怀抱中离开。
「怎么了?」沈睿关切地问道。
霍清州只是摇了摇头,笑了一下。他很清楚,纵使沈睿表面上接受了自己,仍旧不能够太过急躁,万一吓到对方怎么办
?因此,只能暂且忍耐。
「那么……我们现在……算是在交往了?」沈睿沉默了一会,才有些怯怯地问。
霍清州点了点头,笑着道:「没错,怎么了?」
「总觉得没什么真实感。」沈睿垂下眼,神情恍惚。「十几分钟前,你还想跟我断交。」
「因为害怕。」霍清州平静地道,「你真的不懂?」
「害怕……」沈睿慢慢重复了一遍,忽然朝他望了过去。「你不像是会害怕的人。」
「很奇怪吗?事实上,我真的会怕。」霍清州苦笑,「我怕你觉得一个对你有企图的男人恶心,怕你爱上那个跟你妻子
很像的女人,更怕你这辈子清心寡欲再不爱人。」
沈睿一怔,神情变得有些怪异。
「你怕我没办法再爱上谁?」
「我不希望你变成那样。」霍清州淡淡地道,「虽然那是你的优点,但是为一个女人变成那样太傻了。」
「她是我爱的人。」沈睿皱起了眉。
「她同时也是爱你的人。」他沉着地道,「难道你觉得她会希望你因为她的死永远封闭自己的感情?」
沈睿一呆,竟是无话可说。
霍清州说得不无道理。死者已矣,这个道理他比谁都要清楚,打从一年前目送着妻子以及另一个来到世上没多久便消逝
的新生命下葬后,沈睿便被迫明白,一切都结束了。妻子不会如从前一般待在他身旁,与对方勾勒无数次关于新生儿的
未来也终成虚无。
生命结束的同时,一切也都结束了。对他而言,这样的结束却是痛苦的开始。一方面清楚彼此已是死别,永生不得相见
,然而又沉溺于彼此的美好过往。沈睿从来不是一个念旧的人,也只有韩新亭,是刻在他心底不能忘却的回忆。
「她……不是那种人。」
虽是如此说道,沈睿的面上却多了几丝茫然。
知道对方想起了过去,霍清州只觉得心疼,随即道:「我想她也会希望你快乐。再说,我没有要你忘掉她。你可以继续
爱她。」
「霍清州,你真的相信我可以同时爱你跟她?」沈睿质疑道,略带犹豫的神情却显得有些脆弱。
霍清州突然笑了出来。
「我相信。」
如果沈睿可以爱「韩新亭」,又为什么不能爱霍清州?纵使他们都身为男人,然而沈睿已经渐渐放下同性的隔阂了;如
果没有性别的阻碍,从前曾是「韩新亭」的霍清州必然能够为对方所爱。
他真的如此相信。而这份自信却是因为沈睿愿意放下身段为他口交所滋生。若是沈睿真的是一个完全不能接受男人的异
性恋,又怎么能够为他做到这一步?这种行为本身所代表的意义并不难猜测,剩下的只是程度与时间的问题罢了。
霍清州笑得很愉悦:「沈睿,我是一个比你想像中要耐心许多的人。在你爱上我那天到来前,我愿意等。」
「所以,你们在一起了?」
「嗯。」霍清州以指节敲着光滑的木质桌面,一脸无法隐藏的笑意。「你想说什么?」
「意料之外。」张颐一脸无趣,呆呆望着眼前喝到一半的冰咖啡,那上头浮着一层半融化的鲜奶油,看起来犹如泡沫。
「这样说来,我还是得一个人去欧洲?」
「抱歉。」明明是道歉,他却说得毫无歉意。
张颐不满地瞪了过来,「亏我那天晚上还牺牲自己安慰你,结果对方一招手,你就立刻靠过去了。」
「你嫉妒了?」霍清州轻佻一笑。「或者,其实是吃醋?」
「这玩笑不好笑。」张颐一脸无奈。
霍清州却正了正神色,认真地问道:「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回应我?」
「做爱需要理由?」张颐挑眉。
「你跟我做就需要。」
「你错了,不需要。」张颐干脆地反驳,神情自然。「跟我做爱对你来说是一时的发泄,对我来说却只是日常生活的一
部分,就跟吃饭洗澡一样,对象不代表什么。」
「张颐……」
「喂,我可不要听你道歉。」
「我没有打算道歉。」
「那就好。」
两人沉默了一会,霍清州才清了清喉咙,开口道:「你这次去欧洲,一个人要小心。」
张颐却笑了出来:「你确定我会是一个人?」
「不然你要找谁?」
张颐笑了笑,「你想知道?」
霍清州点了点头。他知晓对方一向没有固定的伴侣,他们共同认识的那些朋友也不可能放下工作陪张颐去欧洲,那张颐
到底要跟谁同行?
他们对望了许久,彷佛看出了霍清州的好奇,张颐扔下一句带着笑意的「这是秘密」,便起身走人,只留下尚未支付的
帐单及异常潇洒的背影予霍清州。
「请进。」霍清州打开门,朝对方微微笑了一下。
沈睿进门后换上了男人递过来的室内拖鞋,自然地四处张望,观察着摆设。虽然是公寓,但霍清州的家却相当宽敞,偌
大的客厅内,只摆了几样线条简洁锐利的家俱,木质地板上铺着羊毛地毯,踏上去时感觉相当柔软。
「想喝什么?红茶还是咖啡?」霍清州眯眼问道。
「红茶。」沈睿随意回答,「我可以到处看看吗?」
「没问题。顺带一提,我房间是走廊左边那间。」霍清州笑着走进厨房。
沈睿有些窘,没有回话,只是一个人走到走廊上,望着左边那扇门,犹豫了半晌,才推开了并未反锁的房门,走进对方
的私人空间。
房间内跟客厅一样,摆设并不多,式样也都简洁,只是多了一些零碎而足以表现主人爱好的小东西,例如材质特殊的打
火机或者闪闪发亮的金属饰品,都随手搁在桌上或者架子上,并未妥善收好。
他注意到床头放着一只别致的白瓷烟灰缸,走过去仔细一看,才惊觉烟灰缸内竟然放着几个保险套,还颜色各异;沈睿
想到对方放保险套于此的用意,一时间脸都红了。
霍清州表面上总是很有礼貌,也相当尊重他的意愿,可是,只要是男人,终究还是会想这件事。
沈睿完全无法想像自己跟霍清州两人在床上纠缠翻覆的情景,并不是觉得恶心,只是这种事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陌生;先
不说他是个有过妻子的鳏夫,单论跟男人上床,他也毫无经验,两人之间有过的一点接触,不过是那次药性下霍清州抚
慰他的动作,以及他那日冲动而不经大脑的反馈。
除此以外,他们连亲吻都很少,至今发生过的次数都能用两只手数出来。
沈睿明白,霍清州是因为察觉到他的不自然,才刻意不过份亲近他,然而沈睿自己却是心中有愧,他想回应对方,却又
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于是两人之间的接触便尴尬地停留于原地,霍清州很少抚摸他或者亲吻他。
沈睿知道自己尚未适应跟一个同性交往的生活,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适应,唯一肯定的只有一件事:他不想让霍清州
伤心。沈睿见过霍清州哭泣的样子,面无表情,眉头微皱,只有眼眶异常潮红,透明的泪水直直落下,可是对方却无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