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哼，所以我更要赶走邵毓。」邵敏冷笑。

这些年来他一直侍奉父母，扮演孝顺儿子、社会精英的角色。所以，无论是律师事务所，还是家里的财产，全部都是

属於他的，邵毓休想分到一杯羹。

邵毓缓缓在街上走着，心中涌起阵阵悲凉。果然是太天真了呢。竟妄想好歹也一家人，大哥和父亲不会完全不念亲情

，没想到……是他做人太失败了吗？是他不该对亲情寄有希望吗？他果然是与亲人无缘的。不得父母喜爱，不与兄长

亲厚，连唯一的儿子也……

正如大哥所说，对手是行内着名的关某人，打胜这场官司不容易。而他和安泰的积蓄已经花在寻人上头，哪里还付得

起高昂的律师费？怎么办？他已经被赶上绝路了。

邵毓低着头，失魂落魄。直到差不多回到家门，才想起今天是跟安泰家人聚会的日子。

不能让他们担心。邵毓连忙提起精神，买了水果点心赶到安家去。

「爸、妈、哥，毓哥哥来了。」安家小妹一贯地热情。

「小毓，你来了。」安妈妈匆匆出来，一照面便把邵毓紧紧拥进怀里，「孩子，别怕，妈妈什么都知道了。」

邵毓愕然，但安妈妈身上的味道令他莫名地安心。是母亲的感觉。

「我跟他们说了。」安泰跟父亲一起出来迎接爱人。

安爸爸依然不苟言笑，但他说：「邦邦是我孙子，我不会让他被抢走。」

「我们正在商量聘用哪个律师呢。」安康手上捧着一叠资料，里面全是一流的大律师。

邵毓大吃一惊，这些律师的收费太高了，他无法负担啊。

「别担心律师费，我们可以把小公寓卖了，搬回家里住，公司也可以暂时押给银行。」安泰微笑着，温暖的手轻轻搭

上恋人的肩，「我会支持你。」

邵毓呆住了，没想到安泰会为他做这个地步。

「我们两老也有点储蓄，大不了把面店卖了，正好退休去。」安爸爸豪气干气地说。

「不！这样不可以啊！这是你们大半生的积蓄，你们的养老金啊。」邵毓差点吓坏了。

「为什么不可以？」安爸爸淩厉的眼睛一瞪，「难道你和阿泰不打算养我们？我们死了难道你们不负责给葬？」

「可是……」

「傻孩子，我们是一家人啊。」安妈妈轻拍邵毓，慈祥地笑。

呵，一家人呢。邵毓鼻子一酸。

在面对压力，面对困难，甚至面对亲兄长羞辱时，也没有落下的泪水，此刻，决堤了。

像受了委屈回到家中的孩子，邵毓伏在安泰怀里尽情痛哭。

邵毓最后没有接受安家的心意。虽然他理解安泰对他的爱护，明白安爸爸和安妈妈希望儿子得到幸福的心情，可是，

他还是不能自私地接受。

「为什么？」安泰有点介怀。

「傻瓜，总不能为了把邦邦抢回来，而害得大家都陷入经济困境啊。这样我的立场何在？」邵毓怜惜地轻抚安泰的头

面。

他想通了很多，以前的他不懂得打算，做事欠缺周详深思，现在都应该改了过来。

安泰被情人温柔的手弄得心都酥软了，可是……

「就算这样，你也不能随随便便找个菜鸟律师啊。」想起邵毓聘请那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女律师，安泰不禁捏一把冷汗

。要知道失去邦邦，对邵毓来说可是巨大的打击呢。

「我仔细思量过了。」邵毓微笑说，「以关律师在行里的声望，一般律师都不愿与他为敌，亦不会轻易接我们的案子

。」

到底是出身在律师世家，他心知法律界是个比想像中更黑暗的行业。官僚，黑金，小圈子，台底交易等等多不胜数，

行内充斥着唯利是图的家伙，真正为理想为公义而战的人……实在寥寥无几。

「可是那个阮律师……她那么年轻，真的可以信任吗？」安泰犹豫地说。

「这时候也只能完全相信她了。」邵毓想了想，平静地说：「阮律师虽然经验不足，但她不怕跟关律师对峙。再说，

也只有初出道的律师，才会愿意不计较酬劳来帮我们呢。」

其他律师不是开天杀价便是一口回绝。而更难得的是，阮律师正义感十足，十分同情他的遭遇。

「嗯。你说的对，我相信你。」安泰一笑，在情人额上轻轻一吻，「无论如何，我也全力支持你，小毓，我的爱人。

」

第九章

家庭纠纷官司是一场漫长的消耗战，由排期上庭至开审，双方律师除了要处理繁重的往来文书，跟当事人商议策略，

也要尽量调查对方的弱点。说穿了，打这类官司就是互数不是，务求令法官大人相信，对方因人格上的缺憾而不适合

监护幼儿。

「许美娜在纽约的事我已经托人调查，希望快点有结果。」办公室内，阮律师风姿飒飒地说，年轻的她干劲十足又细

心可靠，看来邵毓这次眼光不错，总算选对了人。

「邵先生，你可想到什么有用的资料？事无钜细都要告诉我啊。」

「这……」邵敏对着女人炯炯的目光，不禁犹豫。夫妻多年，他当然掌握许美娜若干弱点，但要他在美娜背后狠狠插

一刀……

阮律师严肃地说：「下个月就要开庭了，对方律师在庭上一定不遗余力地攻击你。假如到现在你还没有觉悟的话，这

场官司还没打已经输了。」

「是，我明白。」邵毓低下头，但没有妥协的意思。

「安先生，你不劝劝他吗？」阮律师望向一旁的安泰。这两个外形气质回异的男人总是形影不离，谁都能一眼看出他

们感情深厚，她知道邵毓会听他的。

「我尊重他的意思。」安泰微微一笑，他了解情人的个性，如果要他做出过分的事，纵使得胜，邵毓也会一生愧疚。

「好吧，我不勉强你了。」阮律师看看邵毓，不忍再加以逼迫。这个温柔善良得近乎优柔寡断的男人，总能然她心软

。

「谢谢。」邵毓闻言，脸露感激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的任性为身边的人带来很多麻烦的，不过他无法一下子完全改变过来。

阮律师看着这朵耀眼的笑容，脸上微微一热。

这时安泰看了看手表.「时候不早了，我们应该告辞。」

「呵，是啊，对不起，阮律师，我们要去接孩子了。」邵毓开心地说。

阮律师微笑点头。看着安泰细心地照顾邵毓，替他披上外套。

「你们感情真好呢，很少男生这么亲厚的。」她只是艳羡，没有多想，也没留意邵毓眼内闪过一抹深切的歉意。

自那天重逢之后，许美娜坚持把孩子带在身边，邵毓拗不过她，最后只好通过律师斡旋，协议每个周末邵毓都可以跟

孩子一起度过，但其余时间邦邦则要跟着美娜。所以现在，邵毓格外珍惜得来不易的亲子时间。

「邦邦，今天玩得开心吗？」邵毓跟美娜有协定，在孩子面前不谈官司，以免让稚子陷入左右为难的处境。

「嗯，很开心，不过，如果能和爸爸妈妈一起玩，邦邦会更加开心。爸爸……我们一家人真的不能在一起了吗？」邵

邦的表情语气超乎年龄地成熟，父母离婚果然会催逼孩子长大，丧失童真。

邵毓难过，只好转移话题，「住在妈妈的家习惯吗？」

「习惯，妈妈给邦邦买了好多东西，叔叔也很疼邦邦。」邵邦口中的叔叔自是美娜的情人。

邵毓神情一黯。小孩子生性健忘，假如邦邦跟美娜到美国去，只怕几年之后，便会忘记他这个父亲了。

「别担心，我们不会失去邦邦的。」

安泰的手适时搭上他的肩，邵毓放宽了心，点头而笑。

这时接邵邦的车子到了，邵毓依依不舍地拥抱儿子。

来人是美娜的情人，还有关律师。看见关律师，安泰和邵毓的神经都一下子绷紧了，不由自主互相靠紧。但今天有话

要说的似乎是是美娜的情人。

威严的中年男人轻咳一声，神情温柔地说：「美娜是个好女人。」

言外之意，似乎邵毓就是坏男人了。安泰瞪他。

但邵毓只是淡淡地笑，「是的，你说得对。」

「我跟美娜在酒吧认识，她表演跳舞赚取外快，我很喜欢看她跳舞，那时她的表情是飞跃的，对前途充满希望。我从

没见过那么美丽坚强、充满活力的女人。

生活再艰苦也不能让她泄气，就算交通失事，失去左脚，她都没有放弃自己。」

男人说着，柔和的脸容忽然一肃，「那段日子，孩子是支持美娜生存下去的支柱，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替她把孩子

夺回来。邵先生，你是明白人，应该知道，孩子在美娜身边，绝对会得到较好的生活和教育。」

果然是这样。邵毓哑然失笑，因为早已料到这方会这样说，所以并不生气。

只有安泰为情人忿忿不平，差点气炸了肺。

「官司打下去对大家都没好处。」是关律师出场的时候了，英俊的男子看似友善地说：「亦难保不会对孩子的生活造

成影响，这也不是你们所乐见的吧？」

「既然这样，你们放弃好了。」安泰冷冷地说。

「我们绝不放弃。」美娜的情人坚决地说：「邵先生，让邦邦跟我到美国去吧，我会栽培他成为我的承继人。」

这无疑是很优厚的条件，但邵毓认为世上有些东西比财富更重要。

「我虽穷，但也不愿放弃一个父亲应有的权利。我希望可以亲自抚育孩子，也会努力供养。」

「不错，邦邦留在这里照样可以念好学校。」安泰想，大不了自己和邵毓工作辛苦些，「至於你的继承人，你自己不

会生啊。」

「邵先生，你果然不知道。」威严的男人露出痛苦的表情，「美娜她……因为交通意外受伤的影响，已经不能生育了

。」

美娜不育，邦邦成为她唯一能拥有的孩子。这消息对邵毓来说又是一个大打击。

他一直以为美娜即使输掉官司，还有温柔丈夫，将来也可以养育很多小孩。这念头一直支持他，让他理直气壮地与前

妻展开争夺，可是现在……

「你又在想些有的没的了。」

耳畔响起安泰那令人安心的嗓音。

邵毓回过身，「你整夜都没睡？」安泰的眼圈好像熊猫。

「你不也一样。」安泰答。邵毓在想美娜的事，他在想邵毓的事，二人都辗转难眠，「梳洗一下吧，我们今天约了阮

律师，有很多细节要商量。」

「啊……」邵毓露出犹豫的表情。

「邵毓，邵邦也是你唯一的孩子。你不会告诉我，你打算跟别的女人再生一个吧？」安泰说。

邵毓一怔。是啊，他跟美娜的立场是一样的。幸好安泰提醒，安泰总在他迷茫的时候给他当头棒喝。

「谢谢你，泰，我不会放弃的。」他振作起来。

安泰见他振作起来，才放心地笑。

「不过……美娜不育的事我们不要告诉阮律师吧？她已经够可怜了，我不希望拿这事在庭上打击她。」邵毓温和的语

气里有不容否决的坚持。

安泰哑然。果然是这样，对於对方主动送上的弱点，邵毓无论如何不会利用，就算将来阮律师查出来，他也不会答允

将之用作攻击许美娜的工具。对方这一着，既动摇了邵毓争取抚养权的决心，也保障自己的弱点不会成为被攻击的目

标。

「你啊……为他人设想之前，为什么不先为自己打算一下呢？」偏偏，他就是为这样的邵毓心折。

虽然受到责骂，邵毓反而露出幸福的笑意。

「因为我有你，你总是无微不至地为我打算。」

简单一句话，把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安泰情不自禁地拥抱他一生守护的人。

经过安泰劝导，邵毓放宽心情，如常地生活。但不知何时开始，他总感到身边的人在他背后窃窃私语。只是随着开庭

的日子渐近，他没心思理会，直到……

「邵先生。」邻居史老师拿着刚出版的八卦杂志，好奇的眼睛在厚厚的眼镜后闪闪生光，「这篇报导里说的人……是

你吧？」

邵毓一看，赫然是一篇绘声绘影，讲述某美国华人富豪跟前着名大律师失踪多年的儿子夺抚养权的文章！

安泰在接到邵毓的电话后，稍微打听一下，竟然在坊间搜集到一大堆类似报导。

普通人茶余饭后，最喜欢八卦名人富豪的秘辛，而邵毓的官司正好符合大众口味。而且写文章的人刻意煽情，让事件

迅速成为热门话题。

「太过分了！」报导把邵毓的外形、工作、居住的地区和近况列得清清楚楚，只差没有把照片和真实姓名刊登出来。

而最过分的是，写文章的人歪曲事实，把所有责任推在邵毓身上，把他写得像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这种报导是违法的吧！我们告他！」安泰恨极。

怎么每个人都欺负他的小毓？如果当初美娜出走，邵毓立即提出控告，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法官会直接把邦邦判给

他。可是邵毓没有这样做，反而担心美娜的安危，花光积蓄寻人。结果美娜回来，怎样回报他？小毓的个性就是太善

良，才老是吃亏。

邵毓苦笑，随手拿一篇细看，内里把他滥交女朋友、未婚生子、辍学、离家出走等事一一公布并加以严厉抨击，他不

看也不知道自己原来犯下那么多不可饶恕的罪。

「原来大哥说得对呢。」秀气脸孔一片惨澹，他不介意自己被抹黑，却担心连累家人。

「这不是你的错！」安泰大吼。瞎子都知道这事是谁在背后搞鬼。

邵毓叹了口气。幸好父母远在海外，不知道这事，不然肯定气坏了。

「你说阮律师知道没有？」安泰忽然想起。

「呵，阮律师快要出差回来了。」邵毓歪着脑袋，「希望事情快点平息吧，不然又会给她添麻烦了。」

话犹未了，门铃被按得震天响。二人开门，来者正是阮律师。

「邵毓！你说！上面写的是不是真的！」女人杀气腾腾地把最新出的杂志劈面摔到男人头上。上面赫然以鲜明的标题

揭发了邵毓的性取向。

「什么？是真的？你是同性恋？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要隐瞒我？！」阮律师宛如化身夜叉，一副恨不得把邵毓煎皮

拆骨的样子。

「对不起。」邵毓低头道歉，满怀内疚地说，「真的很对不起，这事是我不好。

「我怕说出来，你就不肯接下案子。假如你都不帮我……我……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地步。」

他天真地以为，前妻会为他和孩子留一丝情面，正如他不愿狠狠揭发她。

「你不知道？！」阮律师咆哮：「那你知道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是我第一宗官司？你知不知道这次成败严重影响我的

前途？你知不知、你知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才接这宗官司的？」

激动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女人胸前急速起伏。回想当初，她不理事务所前辈劝告，不管上司强烈反对，明知胜算微乎

其微也要强出头，为的是什么？难道就是眼前这恶心的同性恋？她真的感到很悲伤。

「对不起……」邵毓颤声说，清秀的脸在责难声中变得惨白。

怎么他总是为身边的人添麻烦，他真的很厌恶这样的自己。但现在道歉已经没意义。

他咬牙问：「阮律师，我要怎样做才能减少对你的损害？我去跟你的上司解释好吗？就算你不再为我出庭也没关系。

我会自行收拾自己捅下的篓子。」

绝望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阮律师心中一酸，但忍不住吼道：「少来了，你以为你有啥本事收拾残局！」

邵毓更难堪，男性尊严被彻底践踏，但这只能算他咎由自取。

「你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啊！」女人又吼。但邵毓的脸就是能让她心软，当初她第一眼看到这个男子，就被他忧郁又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