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所措地看着惜楚笑得无比灿烂的脸,两个人的脸对比着看看还真有点像,反正都是一样的漂亮。
这么说……他有妻子,有孩子。
乔璟低头看着呆若木鸡的我,轻轻地说道:“对不起。”
我的心又是往下一跌,莫名其妙地难过起来。
“清浅,你想问什么?”
我啊了一声,心里乱成一团:“没事没事,我……没什么事,嗯,我走了。”
我努力想保持镇定,可还是不行。捋了捋全是水的头发,转身往回走……也许,只有我一个人一厢情愿地忘不了他。
雨还是很大,大到浇灭了心中所有的火气。
我本该生气的……可是,又有什么好气的呢?
乔璟他们没有过来,自然也看不见我双眼通红。我走着走着,突然意识到不对——那个小丫头明明跟我说过她姓秦的
啊……秦惜楚!姓秦又不是姓乔。
我一阵恶寒,看见远处三个人还杵在那里网窝这边看,就听见陆寒吟迸发出的一阵大笑。
娘的,这帮子渣滓!
我还没有冲过去,乔璟已经走了过来,这畜生也是满脸笑容。只有始作俑者秦惜楚还想保持镇定死撑到底。
“你们敢耍我!”我冲天狂吼。
秦惜楚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乔哥哥都跟你说了对不起了。”
我气结——我怎么知道那个对不起是这个对不起。
“相公,你脸都气红了。”
我两眼冒金星:“谁,谁是你相公!你这臭丫头!”
乔璟见状,又说了一句:“清浅,对不起。”
我吃了一大口空气,被他这柔柔软软的语气一下子噎着了。秦惜楚把手伸到篮子里,将那朵荷花递到我面前:“这个
是乔哥哥特别跑到池塘里帮你摘的。”
我当然不会以为乔璟会像我上次在池塘里捡玉佩一样还卷起裤腿吭哧吭哧地踩着淤泥摘,他轻功一飘唰唰唰就可以搞
到了。
我丝毫没有一点不忍:“破坏绿化,丢不丢人啊!”
我盯着乔璟的眼睛,他的眼睛温柔如水,在他含情脉脉地注视下,我又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娘的,我真没种!
“跟我走吧清浅,我们去不醉山庄。”
雨稍微小了一点,我们却依然看不清对方的脸。
我想起我和乔璟在一起的时候,天空总是在下雨,像是在催促着结束。
我摇摇头道:“我要救我爹……是你害了他不是么?”
乔璟的笑容慢慢敛去,表情变得尤为平淡。
“不是。”
秦惜楚声音变得很轻,但我还是听见了。她说:“乔哥哥,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乔璟又将胳膊肘往上一抖:“楚楚,不要多话。”
“你不说我说!”
乔璟点住了秦惜楚的哑穴,秦惜楚拿着竹篮往乔璟身上打。末了她从乔璟手臂上跳下来,往陆寒吟那里跑去。
“呦,小姑奶奶怎么不说话了?”陆寒吟打着伞,还是抱她挂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确实让人很想疼她。
我道:“刚才惜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乔璟把伞又往我这里送了送,我看见他另外的肩膀已经被雨水打湿。
“跟我回不醉山庄。”
“你到底有事什么事不能告诉我!”我抬高声音。
“别闹了清浅,你说过跟我走的。我带你走。”乔璟语气依然柔和,却已有无奈。
这条路上除了我们再无他人,我努力看清乔璟的脸,却始终无法清晰。我们彼此都很清楚,如果我不走,那么我便是
不醉山庄的敌人,便是乔璟的敌人。
不管是什么目的,我必须拿到凤竹果。
“不劳乔庄主大驾,我带他回去。”
风带雨水,段离楼瞬间出现在我的面前,乔璟欲言又止,见段离楼已经把伞只好后退了一步把他的伞挪开。
“走了清浅。”段离楼转过身,用胳膊肘推了我一下。
我转了身,却妄想乔璟能够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浅儿……”
乔璟在后面轻轻地叫我,我咬了咬牙,跟着段离楼离开。我的手中还死死地握着那个刚刚采摘的荷花,如今它早已被
雨水滴打得过早凋零。只是最底部还残存着手心的温度。
绿杨堤畔问荷花:记得当年沽酒,那人家?
转身的瞬间,骤雨初歇。
回去的时候,听说那四个人已经都醒过来了,现在正在休息。
齐溪飞坐在门外的白玉兰树下,美人蕉在草地上开成了簇,上面橙红色的花朵被雨水浸染后还没有展开。黑夜里,歌
蓝山庄依旧灯火辉煌。
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我回来就发烧,想找陆寒吟看看却意识到陆寒吟他们已经走了。齐溪飞见我躺在床上,硬是大
半夜的拉我出来坐。
“乔九走了?”
我靠着栏杆,轻轻地笑:“你也叫他乔九。”
齐溪飞看了我一眼,把我拉起来坐直:“你这个样子很想让人非礼你。”
我翻了个白眼:“他晚上走的。”
齐溪飞叹了口气,遥望远方冥冥天空道:“下次碰到他,记得代我向他道歉。”
“嗯?”
“我齐溪飞这辈子从未看错过人,唯独这次看走了眼。我佩服乔璟。”
我又笑,紧了紧衣衫。
“这些遇害的人,绝对和不醉山庄无关。”齐溪飞说道,“你认为,下手的人是谁?”
我道:“一定不是一个人。”
齐溪飞点点头:“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但是现在说还是为时过早。我打算明天就走了。”
“回唐门么?”
“是的,这件事情没有什么人知道,以后还会有更多得人会被遇害,而矛头会一直指向不醉山庄。凶手就是想让乔璟
入他彀中。除夕前不醉山庄会有一年一度的梅花宴,到时候如果不醉山庄深陷困境,我唐门一定挺立相救。”
我垂下眼不知说什么,我又怎么能告诉齐溪飞,那个时候我是站在不醉山庄对立的那一面。
夜半凉风吹过,我吸了吸鼻子,感觉实在胸闷。
“好了,回屋吧,我再坐一会儿。”
“你发着烧还在外面坐?”
“明天不送你了,珍重。”我双手相扣,对齐溪飞作了揖。
“好,有缘再会。”
我靠着栏杆,听着屋檐下的雨水滑落在地,点滴到了天明。
江湖容易得,只是人南北。他日相见,不知何夕。
我在外面石凳上坐了一夜,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想,最后靠着栏杆睡着了。第二天身体受寒,烧得更厉害了。
我躺在床上,段离楼去了内部有事,各大门派今日纷纷辞别远走。
顾一南一会儿也要走了,现在坐在房间里喝茶,顺便和我作别。
“你们丐帮也有事?”我问。
顾一南道:“现在没有,一个月后就有事了。”
“什么事情?”
“丐帮帮主年事已高,我帮要改选新的帮主。”
我闭着眼睛:“恭喜你了。”
“你比我还自信。”
“我不是在夸你,而是你本来就有做帮主的潜质。”
我听见顾一南在笑,他道:“记得去看我。”
“寒露时节,岳阳君山脚下,你小子记得来啊。”
“一定。”
我撑起身子冲顾一南招了招手,示意不送。顾一南大笑了几声关门离开。
几天后,我烧总算退了。段离楼期间来看过我一次,带着一束奇奇怪怪的花。
“十一月中旬事不醉山庄的梅花宴,我们也得去。”
我木讷地点点头,指着他手中的那束花:“我可不喜欢这种奇怪的花。”
段离楼顺着我手指的方向举起那把紫色的话,然后解释道:“不是给你的,是庄主要我给凌纤然的,她很喜欢飞燕草
。”
我眯起眼睛用手拨了拨花骨朵,确实挺想个燕子的模样。
“你小心柳姐姐吃醋。”
段离楼欲言又止,最后笑了笑当做完事。
“我就是来和你说一说这件事的,听说顾一南让你去看他们的帮主选举,反正顺路我陪你去就是。没什么事情我先走
了。”
我歪着头扬扬手,目光再次飘到了那束飞燕草上,瞬间身体僵直。
段离楼没有发现我的异样,关门便出去了。
我愣了好半天,赶紧从衣架上挂着的衣服里找出手帕,就是在邳州客栈后山上的树林里发现的那个染有血迹的手帕。
我一直没把那个手帕上绣的花当回事,而今却突然提醒了我。
那个手帕上,绣着的就是飞燕草。
第25章
夏末秋至。
自从乔璟走后,天气越发转凉,我们在金陵城过了中元节后,歌蓝山庄才将莲花灯取下,又换上了新的彩灯,金陵依
旧朝歌夜弦,而我与段离楼又向西走。
我始终没有近距离的和苍玉说过话,只是那天在擂台后的主楼上高高仰望了他几眼,感觉遥远而不真实。至于那块丝
绸的手帕却让我心生胆寒——那块手帕是凌纤然的贴身之物,从上面血迹的形状来看,又像是擦剑留下的。一个凶手
杀了人又碰上受难者尖叫,理应赶紧收起武器赶紧窜逃,哪里还会仔仔细细地用手帕擦武器呢?就算是擦剑以防留下
证据而从凌纤然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拿出手帕,凌纤然也会是衣衫凌乱不整。事实上凌纤然除了肩膀被刀砍上除衣服裂
开一道口子以为,几乎是非常整齐了。再者从凌纤然尖叫声传出到段离楼飞速跑过去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凶手完
全没有理由有时间擦拭血迹。
后来我突然发觉,那天其实我也许根本看不到那个手帕,因为手帕是放在树上的,我之所以看到,是因为那群鸽子飞
过时刚巧将手帕拍落在地上。
天时地利人和,凶手一条都沾不到边……但有一个人可以。
凌纤然她自己。
她可以自己砍伤自己以后,把自己剑刃上的血迹擦干净,为了怀疑期间,她才特意把手帕藏在树上以防别人发现。然
后她飞离那片树林以外然后倒地尖叫,引我们出来。
这需要莫大的耐力,但是并不是不可能。
况且很重要的一点,凌纤然是舞剑的,而陆寒吟已经说过,从伤口看来剑是从后面往前面拦过来的。这个动作与其说
是他人从前面攻击的倒不如说是自己用剑划伤腹部。
想到这里,我便不再想了,是再不敢想下去了。
两家山庄的恩恩怨怨与我无关,我只是想找到凤竹果救我爹。
我和段离楼刚出发时我就告诉他我进过了歌蓝山庄的冰窖,还问他将我爹放到哪里去了,段离楼说他把爹放到了他的
房间,他的房间里也有一个冰窖。
所以我上次去的时候没有看见爹,但是奇怪的是为什么乔璟会出现在那里呢?难道他也是来看我爹的?
很多事情我都无法理解。
紫薇花姹紫嫣红地绽放在驿道两旁,烂若披锦。我与段离楼在路过当涂是停在驿站旁边歇脚的茶棚旁随便吃几口中饭
继续上路。
路旁安静而清冷,颓圮的墙上爬满了藤蔓植物,墙角处堆积着各式各样的垃圾。在远处的路便更小,农家的稻田随处
可见,稻田周围堆着两人高的干草堆,母鸡在草堆旁不知在啄些什么。偶尔会有些骑着牛的老农慢悠悠地拿着鞭子叼
着烟袋从我们面前走过,不时地瞄瞄我们这里。有小孩子挎着竹篮,拿着一柄小铲,在经过的路上挖些野菜晚上回去
做粥吃。所有人都在各顾各地做事,周围一切略显荒凉。
茶棚虽简陋,人却天南海北。
我和段离楼正默默吃着饭,余光中已经看到有人驻足于我们桌旁。
那几个人很面生,但我还是认出他们——冷华老人的几名弟子。
双方打了声招呼,段离楼便道:“几位欲往何处?”
其中一人说道:“回崆峒派。上次多谢段公子让我等伤者住在歌蓝山庄,否则早就一命呜呼去了。”
“无妨,醒了便好。”段离楼淡淡地应和着,不想多话。
可我却问道:“上次偷袭你们的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那两个人摇了摇头:“当时我俩正在谈话,谢……那个人从我师弟的背后先是砍伤我师弟,我刚欲拔剑那人已捷足先
登将我砍晕。”
我知道他们想说是谢苍,却苦于没有证据不好妄自下定论。
“他既是出手伤人为何不杀人灭口?”
那两个人脸色变了变,一个人道:“师兄怕我伤口点了我的穴道帮我止血,奇经八脉一经封住我就不省人事了。”
另一个人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师弟,我何时点穴帮你止血了?”
“不是师兄?那莫非是——”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与其他的人一一交换了一番目光。最后那个师兄叹了口气道:“我等愚昧,还是赶路要紧。段
公子、这位公子我等告辞。”
刚留步不久,他们就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之中。我喝着老茉莉花泡出的铁锈色的劣质茶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段离楼叹了口气:“他们未醒之时疑点已很多,不想醒来后却更是疑点重重。”
我道:“算了,还是别多想了。我们早些赶到君山才是。”
九天后我们来到了池州。
干粮已尽,我们上集市去采购些东西,顺便散散心。
这些天我跟段离楼两个人都疑神疑鬼的,常常是在一起也不和对方说话,而是自己发呆想事情,气氛压抑地连车夫都
受不了了。
我那天坐在车上撩开窗帘想着那群受害者,耳中突然传到一首小曲,车夫哼得是不亦乐乎。我没有理他还是在想别的
,车夫哼了一会儿自己便尴尬地不唱了。
“公子,你们一天没有说话也不闷的慌么?”车夫把头转过来向车内看我们。换回的是更长久的沉默。从那以后这个
车夫便不再搭理我们,直到我们付了银两走人。
许久没有走热闹的衢道,正好冲冲人气。
我边走边问:“上次看崆峒派的那帮人回复得差不多了,凌纤然估计也好了吧。”
段离楼正在买面饼,闻言便道:“好了,她伤得不重。”
我点点头,专心地看着面前的人杂耍一般地甩着面饼。这师傅也挺嚣张的,甩了半天还没甩出个饼的样子出来。
观看的人越来越多,我一个没站稳刚往后退便被人挤了进去。顿时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啊呦。”
我转头,看见那位姑娘怒瞪圆目地看着我,想发怒却没说一句话。在她旁边的是一脸恶劣笑容的齐溪飞。
好家伙,冤家路窄,这才十几天不见又碰上他了。
“夏兄我俩真是有缘。寒热好些了?”
齐安郁目光一下子就变了:“爹你认识他们?”
我冷笑着看着齐溪飞——怎么着?看你女儿在还敢不敢做出什么越礼的举动。
“多谢齐大掌门关心,鄙人寒热已退。”
“甚好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