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失楼台第几重 下+番外——玉案青
玉案青  发于:2011年09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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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敬重孝顺,而不是像你那样乱了辈份伦常行苟且之事!你自己心思阴暗龌龊也就罢了,怎么能强迫师父变得和你

一样不正常?师父本来好好的,就是受了你的蛊惑与欺骗才会跟你在一起……”

“够了容若!你不要再责怪慕青了!”卿尘终于出声喝止容若,他不能再让慕青一人承受责难。

看到脸色惨白垂下头去,却苦苦压抑自己隐忍不发的慕青,他只觉心中有一把利刃在来回切割,将他的心割裂得鲜血

淋漓,这样的慕青太像多年前的他自己了。

容若惊疑不定地住了声,呆呆地看着卿尘,这样的师父看起来有些陌生,他情绪显然十分激动,胸膛急速地上下起伏

着。

宣冉、郁米与止了哭声、犹带泪痕的桐花也一同朝看了过去。

慕青不敢抬头,感觉自己仿佛一脚踏入了鬼门关,卿尘一句话就可以轻易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连檐下独自看戏、被所有人忽略的无邪也屏住了呼吸,他想象不出在他眼中软弱自私的卿尘接下去会说出什么话来。

卿尘的视线在几个徒弟脸上一个一个扫过,然后缓缓开了口,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使之不会颤抖:“慕青没有强迫过

我,更没有蛊惑欺骗过我,我是自愿与他在一起的。你们几个虽然与我朝夕相处了将近十年,但我为人到底如何你们

其实并不清楚,今天我不妨向你们坦白,以免你们被我蒙蔽了,一辈子活在不真实的幻像之中。”

“首先,我曾经是九霄宫的杀手,我的双手也曾经沾满无辜者的鲜血。尽管我痛恨那些血腥的日子,尽管后来我退出

了九霄宫,尽管我发了誓今生再也不会杀人,但那段经历是真实存在过的,就算我想否认、想要遗忘也没用,那些罪

恶的的确确曾经在我手中发生过。”

“其次,有两个人在我的生命中扮演过重要角色,这两个人跟我一样,都是男子。前一个我不想多说,已经是过去的

事了,我与他开始时彼此相爱,到最终却又彼此伤害,因为他我才会心灰意冷躲入沉香谷中避世不出。”

“第二个人,就是慕青,你们曾经的大师兄。正如你们刚才看到的,我们在一起了,以恋人的关系。最开始时,慕青

对我怀有超出正常范围的情感,我察觉到这一点,但我没有响应,而是下意识选择了逃避。我担心他会越陷越深,于

是提出让他出谷历练。”

“那晚荷塘边发生的事情纯属意外,慕青对我虽然有逾矩之处,但他其实也救了我,这件事具体如何现在也不必深究

了,没有什么意义。只是这件事情促使我下定决心与他断绝师徒关系,并将他提前赶出了沉香谷。然而他离开后,我

才渐渐发觉他在我心目中的份量比我想象的要重得多。”

“十年朝夕相处,我早已习惯了慕青的呵护与陪伴,现在他的热情执着与勇敢无畏更是感动了我,他令我感到安心和

温暖,让我觉得自己是被需要与钟爱的。我想,我是喜欢慕青的,即便我对他的喜欢可能远远比不上他为我倾注的满

腔情意,但我愿意与他继续相伴下去,将这份情感慢慢加深。我也希望他能一直等着我,等到我终于追上他的那一天

。”

最后一段话卿尘说的异常缓慢艰难,还有些羞赧与紧张,甚至不敢再抬头看任何一个人,尤其是慕青。

然而他说完之后就觉得格外轻松自在,仿佛终于掀掉了长久以来压在心口的大石,连呼吸都畅快了几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即便他曾经心如死灰过,可那个少年硬是用他的如火热情将他冰封已久的心重新捂热了。

自从答应与慕青试着相处后,他感到数年来前所未有的平安喜乐,直到昨晚噩梦再次侵袭了他。从梦中惊醒后,他的

心境再次悲凉下来,一度想要动摇放弃。

然而,此时此刻,看着慕青默默承受来自亲如手足的师弟的辱骂,他若再不说些什么让慕青安心,他自己也不能原谅

自己。

这个少年如此虔诚执着地向他奉献着自己的全部情感,如此勇敢无畏地为着二人的幸福而努力,他怎能一味退缩而将

他独自一人置于风口浪尖上?那样的话,他与当年伤害他的那些人又有何异?

慕青的心差点蹦出胸腔,一层水雾渐渐从眼底泛出模糊了双眼。

他不敢相信,卿尘对自己的事情居然会直言不讳,并且承认了他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尽管他同时也表明两人对彼此

倾注的情感并不对等,他也几乎要为他不再推诿躲避的坦诚相见而欣喜若狂了。

刚刚卿尘出声喝止容若时,他前所未有的紧张与害怕,他害怕卿尘会退缩,害怕他会向师弟妹们承认是他对他纠缠不

休、他实在逃不了躲不过了才答应与他相处,害怕他会向他们保证从今以后悬崖勒马不再与他产生纠葛……

可是,谢天谢地,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如果可以,他真想冲上去不顾一切地拥抱他!

容若、宣冉、郁米与桐花已经完全失去正常的思考能力,站在那里如泥塑木偶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卿尘说的话太过震撼,大大超出了他们的承受与想象能力。

门边的无邪已经站直了身体,望着院中那个白衣萧瑟的单薄身影,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理解慕青为何那般痴恋卿尘了。

他身上具有某种致命的吸引力,经历过岁月风霜的洗礼,受过刻骨致命的情伤,虽然忧郁却不颓废,看上去如同琉璃

一般脆弱易碎,但又像青竹一般坚韧不折。

他是成熟而沧桑的,同时又是纯真而清澈的,这本是两种完全矛盾的特质,在他身上却体现得出奇的和谐自然。

这一刻的卿尘,由内而外散发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惊心动魄的美。

院中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只有北风刮过光秃秃的树梢传来的哗哗轻响。

卿尘轻吁一口气,旋即自嘲一笑,神情转为伤感而凄婉:“呵呵,你们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觉得我的高大形象在你

们心中突然坍塌了?觉得自己遭受了莫大的愚弄与欺骗?抱歉让你们失望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曾经沾染满手

血腥、罪恶累累的杀手,一个对女人没感觉、只会喜欢男人的断袖。我也不希望我是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人,但我对

自己无能为力。”

“你们还不知道桑如为什么会突然离开沉香谷吧,更不会知道她为什么会进沉香谷,我现在也不妨一并告诉你们得知

,她进沉香谷是来找我报仇的,桑如也只是化名而已。我昔年因为无心之失曾经伤害刺激过她,在她眼中,在很多人

眼中,我都是一个不知廉耻的下贱之徒。容若,如果她那晚说的话你也听到了的话,或许可以早些对我有个清醒的认

识。”

“其实比容若难听十倍的话我多年前就已经听得麻木了,我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也不是要为自己辩解什么,我只是不想

你们把矛头只对准慕青一人而已,这样对他来说不公平。你们要骂,就连我一块儿骂好了,怎么能够让你们出气就怎

么骂,我都洗耳恭听。”

“如果你们觉得我实在伤透了你们的心,我向你们表示深深的歉意,然后我可以与你们解除师徒名分,从此以后我们

之间的关系一笔钩销,你们就不必再为我这个表里不一、衣冠禽兽的人伤心伤神了,也不会再因为我而蒙羞……”

卿尘的声音越来越低哑,说到最后,他偏过了头,散碎的额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

片刻后,一滴晶莹的水珠自他腮边滑下,无声无息落入地上的积雪之中。

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慕青心中情潮澎湃不能自已,慢慢上前张开双臂,将浑身不住轻颤的卿尘拥入怀中,在他耳

边柔声低语:“谢谢你为我开脱。不过,请你以后不要再这样辱骂自己了,否则我的心会很痛。”

卿尘反手用力抱住他,将头埋入他颈窝之中,闭上双眼,让泪水悄悄洒落在他肩头。

慕青,你还在这里。幸好还有你。你永远不会弃我而去的,对不对?

上一次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与爱情,他与朋友反目与父亲绝裂,这一次,他可能又要失去多年来相依为命、对他奉若

神明的心爱弟子了……

不过是喜欢了一个与自己性别相同的人,为何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

无邪咬住下唇,将双拳握紧,然后松开,接着转身快步回了房,他不想再继续看下去了。

他曾经以为自己与慕青之间近在咫尺,似乎抬手就可以触摸得到,可是此时却感到他倏然远去了天边,带着他身边另

外一个人。

他们站在一个只属于他们二人的狭小世界里,一个他只能远远望着而无力改变的世界。

桐花再次模糊了双眼,她何曾见过卿尘这样自我厌弃、悲伤欲绝的模样?何曾见过慕青如此温柔怜爱心疼不已地呵护

一个人?

她又何曾见过两个男子在她面前紧紧拥抱在一起?

在她十四岁的生命中,从未见过这般不可思议的震撼画面。

撇了撇嘴后,她“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师父……师父,你不要这样说自己……大师兄,我,我……”

她说不下去了,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直哭得肝肠寸断天昏地暗。

宣冉与郁米红了眼圈,不约而同低下了头,心中堵的异常难受,却又不知道如何才能解脱。

他们来到这个小院时那样开心快乐,此时却是这般伤心难过,自己痛苦,也令对他们而言分外重要的两个人更加痛苦

容若眼中酸痛无比,心口疼得快要裂开,从未如此刻般厌恶自己的存在。

他猛然抬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嘶声道:“都是我的错!我是小人,我卑鄙,我阴暗,我对不起大家!”

说罢,他转身冲了出去。

卿尘怅然而立,摇头叹息道:“真是个傻孩子,我才是罪魁祸首,你不过做出了正常人都会有的反应,哪里有错呢?

慕青抬头看那远去的背影,欲言又止,事情演变到今天这个局面,究竟是谁的错?

不是容若的错,也不会是卿尘一个人的错,其实,错误的源头还是在于他自己。如果不是他放不下对卿尘的情感而苦

追痴缠,今天的事情应该就不会发生了……

心中突然涌出深切的悲哀与自责,他果然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以为感情只是两个人的事,只要我喜欢他,他喜欢我就

好了,其实不然。

他们一师五徒的铁打组合曾经那么相亲相爱,那么信赖彼此,今日却被他亲手打破了,再也回不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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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花泪眼婆娑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跺了跺脚后也转身跑出了院子。

宣冉嗫嚅道:“师父,大师兄,对不起……我,我不放心小花,我去追她。”然后低头离开。

郁米为难不已,结结巴巴道:“师父,大师兄,你们别太难过,二师兄和小花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罢了……我不会瞧

不起你们的,真的……唉,我嘴笨,说不好……我也走了,你们保重吧。”

说着磕磕绊绊地倒退着走了出去。

院子里霎时沉寂下来,只剩下满院的凋蔽与满怀伤感的二人。

良久,慕青温言道:“其实他们四个已经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现在需要些时间冷静一下,不要太担心。快要下

雪了,回屋吧。”

卿尘不置可否,仰起头来望着他,眼眶微红、眸光莹润的眼睛里盛满深重的忧虑与不安,“慕青,今天是面对你原来

的师弟妹,他们念在往日情分上态度都有所收敛,以后你还要面对更多陌生人毫不留情的谩骂与苛责,你不害怕吗?

“我刚才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这样的我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悲可鄙,所以你不用勉强你自己来接受我。我曾经说过,如

果你后悔了,随时都可以退出,我不会怪你。现在你要退出为时未晚,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

慕青执起他纤长如玉的手在那冰凉的指尖上轻轻一吻,低声道:“我害怕,可是我更害怕失去你。容若他们不能理解

我也很难过,因为他们对我来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我在乎他们对我的看法,在乎他们的感受,与他们相比,陌生人

的鄙夷与谩骂根本算不了什么。我希望有朝一日即便得不到他们的祝福,也不会被他们视为水火不容的仇人。”

“至于你的过去……我也说过,无论你曾经是怎样的人,无论他人如何看你,你在我心目中永远是最好的那一个。以

后别再问我后悔不后悔的问题了,如果我会退出,那只可能是在一种情况下——你对我没有一点感觉、再也不需要我

的时候。”

卿尘苍白的脸颊渐渐透出一抹嫣红的血色,眼中弥漫出一层朦胧水雾,叹息一般轻声道:“慕青,我曾经很傻过,执

着于一段无望的感情纠结许多年,可是,你似乎比我当年更傻。”

慕青心中柔情满溢,情不自禁吻上他轻轻颤动的湿润眼睫,低声呢喃:“是的,我很傻,只要你不嫌弃就好。为了你

哪怕痴了、疯了、狂了我也心甘情愿……”

卿尘闭上双眼,静静感受他轻柔细致的吻。

大雪扯絮一般落了下来,顷刻间妆扮出一个干净素洁的世界,仿佛之前发生的不快只是梦一场。

无邪百无聊赖地独行于清平镇的街巷之中,心里空荡荡地没个着落。

见到慕青与卿尘在前院相拥亲吻,他只觉嘴里酸苦难当,但却没有依着自己往日的性子冲上前去搞破坏,而是一言不

发从后院遁走了事。

他将他的无所作为定义为脑子抽风后的人品爆发,谁叫他也是一个喜欢男人的异类呢?谁叫卿尘曾经也是九霄宫的杀

手呢?谁叫他刚才被徒弟们共同声讨时看起来那么可怜呢?尽管这个人做杀手可能非常差劲,但物伤同类,又念在一

点同门之谊的情分上,他就勉为其难不去雪上加霜了。

雪下的更大了,时辰已晚,街上冷清清的看不到一个行人。

无邪饥寒交迫,搓了搓冰冷的手指,决定就近找个地方喝上两杯暖暖快要冻僵的身体。

抬眼左前方就是一家小酒馆,尽管门脸有些灰扑扑的,但里面飘出的酒香却十分勾人,无邪信步走了过去,就这里吧

可能是天气太过恶劣的关系,不大的小酒馆内生意萧条没什么客人,只有角落里有个男子拿着酒壶面朝墙壁一口一口

地灌着酒。

无邪觉得那背影依稀有些眼熟,走近了一瞧,巧了,正是不久前刚刚见过的,慕青的二师弟。

叫什么名字?恩,容若。

慕青那几个师弟妹一个比一个傻,但眼前这位显然是傻中最傻。

无邪本来心情一片晦暗,看到眼前这人明显情绪比他更为低落,心里不由得舒坦了一分,然后径直朝容若走了过去,

捉弄一下此人正好打发无聊时间。

容若陷在自怨自艾自暴自弃的心境中无法自拔,他现在没脸见任何一个人,只想躲在角落里借酒浇愁。

想想刚才发生的事情还觉不可思议,那状似疯狗对着慕青狂吠一通的人真的是他么?太可怕了。

但是,天地良心,他真的不是故意要让大家伤心难过的,他之所以那样口不择言的痛骂一番,也是出于一片好意,那

两个人一个是他以往信服钦佩的大师兄,一个是他敬重爱戴的师父,都是他最看重的人,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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