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失楼台第几重 下+番外——玉案青
玉案青  发于:2011年09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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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刹那间竟然觉得有些心慌,下意识就想后撤一步拉开与无邪之间的距离。

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冷不防无邪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紧跟着唇就贴了上来。

容若脑海中轰然一响,从发梢一直僵硬到脚趾尖,瞬间失去所有思维与行动能力,连感觉都几乎麻木,只觉得那双唇

软软的,热热的,像一簇轻轻跳动的火苗。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回过神来,对面的无邪已经趴在桌上完全醉死过去。

容若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究竟是什么心情,只觉得一切都糟糕透顶了。

他刚被人亲了,这是他第一次与人亲吻。

亲他的与他一样是个男人。

那男人并不喜欢他。

他只是喝醉了酒把他错认为另一个男人。

一连串事实一个比一个糟糕,容若觉得自己快要抓狂了,几乎要将桌上烂醉如泥的无邪揪起来大声质问,你他妈的喝

醉了酒干什么不好非得发这种疯?!

可是看无邪的光景就算此时天打雷劈也醒不过来,他只得认命放弃。

抬头见掌柜的与小六儿目瞪口呆看着这里,一副活见鬼的模样,容若气极反笑,当初在荷塘边偷窥到慕青与卿尘相拥

热吻时,他的表情估计和他们差不多吧。

接下来如何是好?

容若很想撒手而去,省得留在这里面对一个不省人事的醉鬼打不得骂不得。可就这样离开他也有些不放心,无邪醉成

这样,就算被人扛去卖了也会毫无所觉。

无论如何,既然无邪在卿尘与慕青身边出现,就说明他与他们之间颇有渊源。

经过半天思想斗争,容若说服自己看在师父与大师兄的面子上勉为其难照顾无邪一回。

想定后,他抬头对掌柜的冷冷问道:“你这里有地方供人歇息么?”

掌柜的很想干脆摇头,但又不敢得罪了这手拿长剑一脸煞气的瘟神,于是嚅嚅答道:“后院有间空房,不过很久没住

过人了,里面又脏又乱……”

容若挥手将他打断,“行了,那间房我今晚要了,前面带路吧。他刚才给你那张银票我估计买下你这整个店都绰绰有

余。”说着将软得没骨头的无邪如麻袋一般扛在肩上。

掌柜的没办法,只得领着他去到后院。

49

那间空房并不像掌柜的说的那样差劲,床椅俱全且结实完好,只是落了一层灰,潮气比较重罢了。

在容若凌厉的眼神指使下,掌柜的又让小六儿把房子迅速打扫了一遍,抱来一套八成新的被褥铺盖放在床上,又端来

一只火盆放在角落里,屋里很快暖和起来。

等容若终于将无邪塞进被子里躺好,自己也又困又乏浑身无力了。

他本想帮无邪把划的几乎稀烂的外袍脱下来,不过手指刚触到他颈部细腻的肌肤他就如遭蛇咬般缩了回来。

他愤愤地想,他又不是无邪家的老妈子,凭什么要这样低三下四地伺候他?!

屋里只有一张不算宽大的木床,容若自然不可能与无邪挤在一张床上,无奈只得搬了把椅子坐着对付一下。

此时的无邪呼吸匀长睡得深沉,脸上兀自带着醉酒的酡红,看上去如同秋天熟透的苹果一般。

他要是始终这样安安静静温顺乖巧就好了……

容若打着哈欠晕晕乎乎地想着,不知不觉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第二天,容若是被人一脚踹醒的。

睁眼一看,无邪站在他身旁一边拧着眉毛揉着额头,一边匪夷所思地看着他,“这是个什么鬼地方,小爷怎么会睡在

这里?姓容的你又怎么会坐在这里?娘的,我头痛得快要裂开了。”

容若昨晚没消化掉的怨气登时爆发出来:“痛死你活该!谁让你昨晚酒量低微还喝那么多酒的?喝醉了也就罢了,还

乱发酒疯!”

无邪显然还是有点不清醒,睁大眼睛好奇道:“是么?啊,对了,我记得是跟你拼酒来着,最后谁输谁赢?我又发了

什么酒疯?”

容若没好气道:“当然是你输我赢!你发什么酒疯自己不知道么?”

无邪白了他一眼,“废话,小爷要是知道还用得着问你么?你不想说拉倒,我还懒得听呢。照我看昨晚我和你拼酒就

算没赢也一定没输,因为我身上的衣服根本就没脱下来过,这个你可蒙不了我。啊,这间屋子霉气太重了,多呆一刻

都要熏死人。”他一边抱怨一边抬脚就出了门。

容若见无邪走地如此干脆觉得心里颇为不甘,凭什么他昨晚喝醉了可以为所欲为,今天醒了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自己昨天白被那该死的一吻搅得心神不宁了么?

他下意识追上去问:“你就这样走了?”

无邪回头莫明其妙看着他,“不然怎地,还想打一场?小爷今天没这个兴趣,恕不奉陪。”说完再不理他,径直出了

小酒馆。

容若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又追上几步大声喊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真是荒唐,他与那个人昨晚打了一架,拼了一场酒,还在一间屋里睡过一晚,他竟然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无邪偏过头来勾唇一笑,玉白的牙齿在冬日映照下白得耀眼,“你想知道啊?小爷偏不告诉你!你哪天有本事打赢了

我再说。”

说罢脚下再不停顿,昂首扬长而去。

容若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甩着破破烂烂的袖子没事人一般潇洒离去,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他伤害了卿尘和慕青,

因此老天专门派此人前来惩罚他的么?

他被自己这个可怕的想法煞到了,一瞬间毛骨悚然。

无邪彻夜未归,慕青起初着实有些担心。到第二天第三天无邪仍未回来,他倒渐渐放下心来,或许那天傍晚的事情刺

激到了无邪,以致令他失望而去吧。

无邪伤势已经全愈,以他的身手与头脑,这世上能够占到他便宜的人不会太多。即便商千奕想要对付他也不会那么容

易,只要他不是故意自暴自弃。

这样离开也好,他无法对无邪的爱慕做出回应,再这样耗下去既浪费了他的情感也徒增了大家的烦恼。

那个傍晚之后,慕青觉得与卿尘之间的距离一下子缩短许多,彼此间也更有默契。白日里卿尘看书作画,慕青就用心

练剑,闲下来时两人一起清扫院落或下厨做饭,一派温馨宁静。

慕青在练剑间隙时常会偷偷回望窗下静静看书的卿尘,在冬日暖阳映照下,那人眉目神情如窗棂上的积雪一般干净澄

透,然后他就会不知不觉看痴了,得人如此,夫复何求?

卿尘偶尔会抬眼望过来,朝他报以温润清柔的一笑,然后低头继续看书。

慕青如同得到糖果奖励的孩子一般心里甜滋滋的,末了自己又觉得自己笑的傻气,不由在心中自嘲,慕青,你还能再

没出息一点么?

夜深人静独自躺在床上时,慕青的思绪总是会飘散到很远,想象多年以后,他与卿尘皆是鸡皮鹤发迟暮之年时,会不

会在某个山清水秀无人知晓的地方,在一座竹木搭就的院落里,他仍然在院中颤颤巍巍地练剑,卿尘仍然在窗下眯着

模糊的眼睛看书,这一辈子或许就圆满了。

想到这里,他又会自嘲,慕青,你果然没出息,你还未曾立足江湖扬名立万,未曾做出能让卿尘引以为豪的壮举来,

怎么就去想那么缥缈久远的事情呢?你可不要让卿尘看不起你。

这么一想,他不禁又抖擞起精神来,不如还是将商千奕尽快解决了的好,早些完成了入宫任务他就可以早些向鹤九霄

学艺。

鹤九霄曾经警告过他不要对卿尘妄动邪念,如果他没有足够的本事令他改变主意不再对他的事情加以阻拦,那么他想

与卿尘厮守就只能是镜花水月的空想了。

一夜过去,地上又落了一尺来深的积雪,把院门都堵上了,慕青起了个大早到院里扫雪开路。

卿尘尚未起身,他尽量将动作放得轻缓一些。

正干得热火朝天时,忽闻悉悉索索的踏雪轻响由远及近传来。

这个院子所在的小巷十分老旧萧条,一共也没几家住户,因为院子座落于小巷最深处,所以平时也没什么人光临此处

慕青听来人脚下动静显然内力十分深厚,不由停手抬头望去。

来人一袭深沉的墨绿色长袍,如苍松般挺拔伟岸,深邃俊朗的五官如刀刻斧削一般,本来幽深如潭的眸子在与慕青视

线相触时目光又深暗了一分。

慕青讶然,济沧海怎么会到这里来?

没容他多想,济沧海已经沉声开口:“你是谁?为何住在此处?”

慕青心中不快,听济沧海口气,仿佛在审问一个未经许可擅闯他人领地的外来者。有没搞错,他才是这里的主人好不

好。

他站直身体,以相同语气反问道:“你又是谁?我住在此处与你何干?”

济沧海眉头倏然锁起,冷冷道:“我不管你是谁,这个地方不是你能住的,请你立即搬出去。如果你无处落脚,我可

以赞助你一笔安家费,在别的地方另置一个比这个好上数倍的院子。”

慕青怒极反笑,懒洋洋斜靠在院墙上,慢悠悠道:“小的我生就的穷命,住惯了这破院旧房,也懒得费事再换地方,

所以大爷的好意小的只能心领了。”

济沧海眸光一凛面沉如水,一字一顿道:“小兄弟,好话不说第二遍,你到底搬是不搬?”

慕青冲他扬起下巴,“不搬。敢问大爷有何指教?”

尽管他心知肚明自己与济沧海实力颇有些差距,但当此之时他根本不想退让一分一毫。

此时的济沧海气势凌厉咄咄逼人,与两日前见到的那个谦和内敛的男子几乎判若两人,令他心中的抵触情绪自然反弹

出来。

“那只好我亲自送你一出去了!”

话音未落,济沧海如一只鹰隼般飞掠至慕青身边,掌风扫过慕青脸颊时有如刀刮一般。

慕青堪堪偏头避过那一掌,旋即打叠起十二分精神与之应对。

济沧海掌法刚猛雄浑,内力深厚绵长,如海纳百川博大深沉,慕青与他对了数掌就暗自心惊不已,难怪此人不过而立

之年就名满大江南北成为江湖正道新一代的领军人物,这绝不是只靠祖辈荫福赚来的虚名,自己与他对上根本讨不到

半分便宜。

此时退无可退,他只有勉力与之一搏了。

两人顷刻间拆了十余招,济沧海眸光更为凛冽,“你究竟是谁?你这套拂风掌是跟谁学来的?”

被他一口道破掌法名称,慕青更是惊诧,然而眼下不是与济沧海深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他努力平复稍显急促的呼吸不紧不慢道:“反正不是跟你学的就对了。”

济沧海眸中闪过一抹异样流光,脸色却沉了下来,“小兄弟,你这掌法还欠些火候,不如我来教教你。”

说罢他一双玄铁铸就的硬掌转为柔缓,顺着慕青的身形动作周游宛转,绵密而轻盈,正是拂风掌法。

诚如济沧海所言,慕青这套掌法使起来的确比他稍逊一筹。

慕青心中的震惊与疑惑无法言表,与济沧海又对了十多个来回,一个不留神后背就被他拍中一掌。

慕青胸中一阵气血翻涌,喉中霎时涌上一股腥甜,他死死咬住牙关,硬是将一口鲜血吞了下去。

济沧海收掌跃至一旁,渊停岳峙地立在那里,好整以暇道:“小兄弟,你不是我的对手,莫要再逞强了,还是速速搬

离此处的好,我保证不会再为难你。”

慕青止不住冷笑:“好一副大仁大量为人着想的口气!这本来就是我的家,我住在这里碍着你什么事了?名满天下的

济大侠跟地主恶霸一般夺人家产,传出去恐怕不会太好听。”

济沧海眸光忽冷,“原来你之前一直在装疯卖傻,既然知道我是谁还敢逞口舌之快,今日济某若不好好教训你一番你

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说话之际,他再次运掌欺上。

与方才情形不同,这一次他掌上带了十成的内力,慕青就算能避开,也不免会被迅猛的掌风震到内伤。

“住手!”

檐下传来卿尘一声大喝。

济沧海掌缘在距离慕青左肋一分处硬生生停了下来。

慕青惊出一身冷汗,趁济沧海收势的当口急忙跳开一步。

济沧海抬头看向卿尘,目中难掩激动欢喜之色,“原来你真的在这里。”

卿尘丝毫不予理会,径直走向慕青,眸中满是关切之色,“有没有伤着?”

慕青摇头:“不妨事。”

卿尘略松了一口气,柔声道:“外面冷的很,进屋暖暖吧。”然后转身要返回厅里。

他的指端无意中拂过慕青的手掌,慕青心中一动握住了他的手,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

卿尘反手与他五指交缠,两人并肩朝檐下走去。

济沧海眉头一皱,踏上一步道:“他——”

卿尘倏然转过身来截断他的话,神情冷冽如冰,“这院子是我多年前买下的,地契文书一应据全,阁下要查验么?或

者根本没有看的必要,直接动用武力将我驱逐出去?”

济沧海微微一怔,旋即苦笑道:“不敢。”

卿尘淡道:“既然如此,阁下可以走了。我生性好静,不喜外人打扰。”

济沧海深深看他一眼,没再说什么,旋即转身大步离去。

50

两人回到厅中,卿尘轻声道:“你坐着歇会儿,我去厨房烧点开水沏茶。”

慕青上前拉住他,“我来吧,你的手好凉,回房里多加一件衣服……”

话未说完就咳嗽起来,他急忙伸手紧紧捂在嘴上,然后抬脚就朝后院走去。

卿尘脸色忽变,“慢着!”

他绕到慕青身前,将他仍然捂着嘴巴的手拉下来一看,掌心一团殷红刺目,他顿时紧张起来,语气变得严厉:“你受

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想瞒着我?”

慕青满不在乎地一笑,“真的不妨事,只是被他掌风扫到了而已,我等下调息一下就没事了。”

卿尘伸指探了下他的脉象,略松了口气,然后低下头来,从袖中取出素巾缓缓擦拭他掌中血迹,半晌低声道:“抱歉

,怪我出来的迟了。”

慕青忙安慰道:“怎么会呢,只能怪我自己本事不济。刚才若不是你及时出来喝住了他,或许我已经没命了。”

卿尘没有接话,良久仍然垂头不语,紧紧抓着那方带血素巾的手似乎在轻轻颤抖。

慕青心中涌出浓重的不安,满怀欠意道:“对不起,我不该说这种自我鄙薄的话让你难受。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事。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卿尘抬起头来,眼中蒙着一层水雾,隐着慕青看不分明的某些复杂情绪,“慕青,你没有

什么要问我的么?”

你自己若是不想说,我又怎能问了让你难受。慕青心道。

他待要斟酌着回答,卿尘忽然丢掉素巾握住他的手,神情显得急切而激动,“慕青,我们离开这里吧,离开清平镇,

别管什么九霄宫,别管什么商家堡,也别管任何其他人!我们回沉香谷——不,另外找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隐居起来

,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慕青心中一喜,下意识就想点头应个“好”,一瞬间他仿佛看到昨晚憧憬到的美好生活在向他招手。

然而字到嘴边又生生咽下,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离开吗?就这样一事无成的遁入世外?他真的有些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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