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清茶捣江湖+番外——大福团
大福团  发于:2011年09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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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声绘色地讲着霸王别姬的故事。沿着墙过去,文人墨迹几乎将整堵白墙涂黑了,再仔细瞧瞧,好几个都是有名的

大人物。边上是一旋楼梯,瞅着上面安静清雅,想必是大人物待的地方,图个小心,遂没上楼。

单枞出了茶馆,想了想,还是绕着楼往后门摸去,见后门门前停着一辆马车,伙计们挽着袖子正在搬货,一个两鬓微

白的中年人正在那里监督对账目。他陪着笑,上前作揖道:“爷您好,冒昧问一句,李三叔可是在这里?”

那人打量了他一眼,道:“你寻他做什么?”

单枞道:“我是他侄子李三介绍来的,给李三叔打个下手。”

那人笑道:“原来你就是大侄子写信介绍的人,瞧着还算机灵。我就是他三叔,你也跟着他一起唤我三叔罢。”

单枞忙拜了个大礼道:“见过三叔。”

三叔道:“这批货卸完了,你且跟我来。”单枞喏喏称是,瞧着伙计们卸下各种货物,三叔一个个仔细对账,好半日

才全部对完,在最后勾上一个红圈,随后就进了门。

茶楼的后院比后门口更加忙碌,刷碗的、烧水的、泡茶的、做点心的,来来回回,随着大堂里客人的唤声起起伏伏。

单枞偷眼看着,记在心里,丝毫不敢怠慢。

三叔带着他一路和人打招呼,若有人问起来,就说是远方的小侄子来做事,拐弯到了一间小屋前,推门进去。单枞见

三叔坐下,自己也不敢坐,立在一边,听他说话。

“你这后生倒是机灵。”三叔颔首道,“我侄儿在信上说你踏实可信,我姑且先不说什么,看你自己做事了。”

单枞忙道:“多谢三叔提携。”说着便从包里取出一个竹罐,双手递上,“知道三叔尝遍天下名茶,小侄这里没什么

好东西,自己亲手炒的一点野茶,权当一点心意。”

“野茶?这倒是天下茶叶的开山祖师了。”三叔道,“边上有个小间,是给伙计烧水做饭用的,现在忙时没人用,你

且去给我泡一盅茶来。”

单枞应了,转角出去打水。杭州之地水质优良,好水自然出好茶,茶楼的竞争也是尤为激烈,天水茶楼占了块宝地,

院里井水就甘甜清澈,但他瞧着伙计却不是用井水泡茶,而是去茶楼后面的小山丘里打水。

他跟着去那小山丘,却也只是几步路之遥,有一汪清泉,泉水比井水多了一份清冽,堪比原本自家屋后的那眼泉水。

于是便提壶灌了些,回屋放炉上烧开了,烫了杯子,注入杯中,待茶叶舒展开后用碗盖滤了水,再注水,方才端着送

了上来。

三叔也不问,略抿了一口,不禁露出微笑:“果然是开过茶馆的,识得茶道。我侄儿说你独自一人支撑茶馆,也难为

了。”

单枞谦虚道:“只是乡野粗茶,手艺不精,还需三叔点拨。”

三叔听得很是受用,道:“这茶楼不比乡间茶馆,个中门道甚多,我看你先去跑堂斟茶,熟悉了套数后再慢慢来。”

当下议定,单枞先去了伙计住所放包袱。所谓住所只是一间大些的平房,一溜排着睡,出门在外图个小心,将银票贴

身藏着,自知今后不比在家时,万事谨慎为上。

第九章 龙井

沈沉昕又候了一天,这回他把手下几个暗卫也派出去打听消息。平白等着也颇为无聊,便教小世子说话玩,待着暗卫

回来报告时,小世子已经会说“杨柳小蛮腰”之语了,若是让洛清王听见,保管会气个半死。

“有什么消息?”他努力教小世子完整的来一句“樱桃杨柳”,状似漫不经心地道。

暗卫丝毫不敢大意,道:“禀告护法,王府内一切照常,洛清王借侧妃之死弹劾江浙巡抚,指责其放任绿林肆意民间

。”

“呵。倒是有意思。”沈沉昕道,“江浙巡抚是殷仁的亲信,这么套过去,还有好戏在后头,这殷逸倒是不可小觑。

他正要再说下去,远远的楼梯口响起轻轻的脚步声,暗卫头一低,消失在黑暗中。又过了一会儿,小二的声音在外面

响起:“夫人,小的给您提热水来呃了。”

沈沉昕摆出慵懒的口气:“知道了,搁在外面吧。”侧耳听着小二下了楼,方起身开了门,倚着门仿若弱不禁风,低

头装作试水温,迅速瞟了眼周围情形,这才提水进门。

七门主回来的时候,一推门就愣住了,讷讷道:“护法您这是……”

沈沉昕恢复了一身男装,玄衣玉带,浩然巾束起散发,扇子一展,又是翩翩佳公子。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七门主:“难

不成七门主也想试试女装?”

七门主差点跌下地去,忙不迭地摇头,打着哈哈道:“护法您这是准备去哪儿?”

“王爷既然摆开了茶局候着我,我自然也须当得了这贵客。”沈沉昕抱起小世子,淡淡吩咐道,“安排人在外面暗地

里候着,一旦有不测,我会发信号。此事攸关教中大权及本教前途,你自己心里有数。”

七门主恭声道:“属下领命。”

夜里的洛清王府静悄悄的,只有一队侍卫来回巡逻,沈沉昕抱着睡熟了的小世子,瞅准了时机,一个起跃,摸到了院

里。抬头四顾院子,修修竹影,盈盈鸢尾,莲池内三个小小的石灯正发着荧荧微光,却不显得诡异,反而清雅脱俗,

倒合了自己的口味。

再看那边厢房,门口挂着犀角大灯,窗上映出一个人的侧影来,那人正在凝神看书,侧脸的动作在窗纸上被放大,哪

怕是微微眨了眨眼,原本不长的睫毛带起的弧度也是极好看的,眼睛顺着弧线下去,是鼻子,嘴,下巴,脸颊的轮廓

不算是柔和,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刚毅。

沈沉昕着迷地摸着下巴,他素来流连于风月之地,见过各种女子,娇美的、冰冷的、刚烈的,百般姿态,如今在他眼

里,竟比不上这一抹剪纸似的窗边侧影。他正欲再好好端详一番,忽听那侧影开口说话:“阁下光临王府,何不进来

一叙,本王可是用上好的龙井以俟阁下。”于是那窗子就被推开了一条边,那侧影站起身来,立在窗边,看向这里。

“洛清王……殷逸?”沈沉昕微微一笑,月下尽显洒脱,那人虽是有个儿子,但是面如弱冠,又比寻常的这般年纪之

人多了一份坚毅与刚强,一身家居便服,大有怡然自得之态。

他也不加推脱,大方地抱着小世子走进屋子,原来这里是一间书房,处处装点颇有主人神韵。殷逸看着他手中的小世

子,沉声道:“你将璇儿怎么了?”

“小世子吃饱了自然是睡着了。”他轻轻拍着小娃娃的背,“倒是可爱的紧,不过这些日子折腾我了不少。”

殷逸道:“这也不是托了贵教的福。”

沈沉昕闻言一笑,将小世子放在一边的贵妃榻上,揖道:“在下玄教沈沉昕,能与洛清王举烛品茗,实乃三生有幸。

“玄教教主尸骨未寒,沈护法倒是有闲工夫四处跑。”殷逸冷冷道,“王府侍卫武功高超,你进得来,出去可就难了

。”

“此处园林景致甚佳,再有王爷相伴,在这里终老也是十分乐意的。”沈沉昕不失时机地调笑道,见殷逸脸色微变,

又笑道,“既然王爷知道教中之事,自然也明白在下好心好意来送还世子的意思了。”

“有你这等好心好意,怕是天下都得倾了。”殷逸淡然道,拂袖坐回桌旁。

沈沉昕踱了几步,看着那青瓷盆里的水仙抽了花芽,悠悠道:“山中绿林确实与本教毫无干系,白若溪趁乱顺走世子

,我也只是顺带从他手里拿回来。王爷在那群已经死了的绿林身上做文章自然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如今这世道,孰清

孰浊,混淆一气,不过是谁有这本事能上去罢了。我有我的目的,你也有你的目的,各不相干却能相互合作,多了个

路上的岂不是更好么?”

殷逸抬眸扫了他一眼,目光虽不犀利,却深邃通澈,拿着碗盖撇了撇茶叶,半晌才道:“沈护法这话什么意思,我可

听不懂。”

沈沉昕大笑,拿起茶碗,嗅了嗅茶香,道:“明前龙井,好茶。只是飞龙困于井中,井水再如何清甜也比不上汹涌的

江流大海。”

“沈护法也不屑于自己的护法身份,难道不是么?”殷逸这回不装糊涂,一针见血。

沈沉昕听出话中松动,又道:“所见略同,可谓有缘,再进一步,岂不是更妙?”

“与我说此话的人甚多,沈护法不表示些什么,本王又怎能相信?”

“这是自然。”沈沉昕见又进了一步,道,“这次的事情,不妨作为我们合作的第一步。”他拿出自己的扇子,递给

殷逸道,“这下面结的寒霜紫晶穗是我专用信物,用此信物能调用我手下所有人马,王爷以为如何?”

殷逸接过扇子,把玩了一番,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这有些意思。”自己也拿出一个玉佩,上面是飞龙环绕着一个“

逸”字,“有此玉佩,洛清王府所有精兵能人任为调遣。”

沈沉昕笑道:“王爷果真爽气,胸襟非常人可以媲及。”

殷逸道:“沈护法也是好气概,一拍既定,能成大事。”

沈沉昕看着他微微勾起的那抹笑,心里觉得勾人极了,纵使万般笑语过身侧,也比不上此人一笑。稍稍回了回神,脑

中又起了别样心思,努力压了压,暗暗告诫自己万事以大局为重,方才止住了念想。

外面月色淡淡,万籁俱寂,里面各有打算,心潮起伏。

天水茶楼号称杭州第一,众人皆以此为豪。如今多了个伙计,其他伙计自然是要冷眼相看。单枞笑脸相迎,帮一起做

事的跑堂分担杂务,日子略好过些。

这茶楼分三层,大堂是散客喝茶听书歇息之所,茶钱不过是几个铜板,二楼是文人墨客相聚的大包厢,茶钱点心钱自

是要上一个档次,而三楼则是有钱的客人两两相谈的小间,单是茶钱就不菲。

再来是点心,单枞只道点心不过花生红枣杏仁之类干果,至多也是炒米年糕片,却不知原来还有小巧玲珑的灌汤小笼

包、扬州来的好干丝、喷香的芝麻千层酥、软糯的桂花糕等等各色,他一一记在心里,将点心单背得滚瓜烂熟。

还有那个说书的老头儿,茶楼上下都唤一声“査先生”,说是落榜的老秀才,干脆留着说书,倒也说得精彩,每日单

是为了听书来喝茶的就不少。

晚上客人少,伙计们凑份子入了伙轮流做饭,单枞的手艺不错,众人吃了也都说好,对这个新伙计逐渐另眼相待,日

子长了,慢慢的也熟络起来。

眼见天气一日比一日冷,掌柜撤了冷点心,要三叔买办些新货做热点心。单枞瞅着茶楼的点心单,看上去样样都有,

再做新点心也实在是难为人,瞧着三叔忙前忙后还得和厨房想点心的样子,心里暗暗有了主意,平日里也得空就想着

那一贯月钱落荷包里,单枞没舍得做新衣,花几个钱扯了布,自己趁闲将棉衣给翻新了,将就将就穿着。扯布回来遇

上路边卖烘山芋的,便要了个解馋,热气腾腾的山芋剥开是红心的,一口下去香甜暖人,让他想起小时候老爹带着在

后院挖个坑点起枯枝烂叶烤山芋,不由鼻子一酸,强忍着不掉下来,慢慢踱回茶楼。

回来正赶上厨房新做了芝麻千层酥,闲时伙计们都有些福利可分,单枞也被塞了一块。他趁热咬了一口,酥脆无比,

透着芝麻香,真不知是吃左手的山芋好还是右手的千层酥好。

单枞机灵一动,拿了筷子,将山芋捣成泥一点一点塞进千层酥,再尝一口,外皮酥脆,内里绵软,香甜可口,又热乎

暖和。他遂借小厨房做了几个芋泥千层酥,端去给三叔尝尝。

一试之下果然不错,三叔笑道:“确实是可造之材。我知道你的意思,这样吧,过两天我与掌柜说了,你去三楼跑跑

。”

单枞道了谢,心里挺高兴,他一直听别的伙计说三楼往来的客人非普通人,虽说自己没什么本事,但是多见识也是极

好的。在他眼里,那个天下第一茶楼仿佛离得不远了。

第十章 白泉

不出两日,掌柜便过来与单枞说了,让他改明儿就上三楼跑堂去。虽是私下说的话,但天下哪有不穿堂的风,当晚吃

饭的时候,伙计们看他的眼神就不同了。单枞心里明白怎么回事,却不知怎么表示,干脆一如往常,做饭打水,一个

不落。

茶楼常年用后山的那眼泉水,茶水间的水缸里必须时刻都是满的,单枞和另一个伙计去打水,那人推着车道:“阿单

你真是好运气,刚来没多久就上三楼跑堂。”

单枞摸了摸头:“呵呵,说到底就是个跑堂的,还得多跑三阶楼梯。”

“你是李三叔的小侄子,自然是得照顾你的。”

他听出那人口气略酸,心下有了思量,忙道:“哪里的话,论亲疏,我与他可是隔了十万八千里,只是家中变故,方

来投靠。”

那伙计道:“原来你也是个可怜之人。”

单枞笑道:“再说这三楼的伙计也不好当,听着觉得规矩大得很。”

“这个倒是你新来不晓得。”那人提着桶灌了水,边说,“三楼有个规矩,叫作‘三不见’,就是‘看不见,听不见

,问不见’。”

“这个奇怪,跑堂的必是伺候客人的,怎么个不见法?”单枞道。

那人得意道:“故而说你不晓得。客人无论什么身份,都要看不见。无论说了什么话,都要听不见。再来无论里头发

生什么事,都要问不见。只管端茶倒水送点心即可,其余之事,一概不看不听不问。”

单枞道:“原来是这个道理,多谢大哥指点。”那伙计听他这么一声“大哥”,极是受用,又东拉西扯说了一番话,

两人慢慢推着车回到茶水间灌水。

第二天单枞特意穿了新改的棉衣,用多余的布条做了根新头巾束住头发,看上去十分精神。茶楼还没开门,掌柜把他

唤来,唠唠叨叨地说了一通与昨晚那伙计相同的话,他喏喏称是,丝毫不敢大意。

和另一个伙计在三楼跑了半日,他心里方才大致了解,这三楼有独立的茶水间,一上午过来的有富可敌国的盐商来谈

生意、也有跑漕运的大户商谈计划、还有府尹偷偷摸摸过来会见客人。这茶自然也是上品的,须配好瓷器才抵得上那

份银子,故而有他这辈子大约是不会见过的各色上等瓷器经手,自己也是拿着小心万分,怕一失手跌了,在这里做一

辈子也还不了了。

过了晌午,吃了午饭,单枞袖着手晒着太阳,胃里还消化着拆烩鲢鱼头,美美地打了一个饱嗝。从三楼窗台往下望去

,街上熙熙攘攘,比小镇午后的冷清不知热闹多少倍。再远眺一番,西湖波光粼粼,湖上游船众多,仿佛现在不是寒

冬而是暖春。出了一会儿神,他收回视线,准备下楼去,眼角却扫到有一顶青绒小轿往茶楼的边门小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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