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素————流双
流双  发于:2009年06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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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泪少爷,这怎麽办?”
我看著护卫们脚下刚才还鲜活的尸体,皱起眉。该怎麽办?还能怎麽办?
“挂在谷口,让每个人都能清楚看到。”
这句话不是出自我的口中。我回头,那男人,蝶谷的主人正悠闲地向我踱过来。
月流在他身後,略微担忧的眼神朝我看来。
“悬尸示众?”
“要让大家知道你的身份,不容许他们再次做出这种以下犯上的事,你不认为这是最好的方法?”
“不,只是我以为,他会这麽做也在你的纵容之下。”
他应该很清楚我嘴里的“他”不是指元延,而是陵水波。
“是吗?这几个月来我都不太过问谷里的事了,你该知道才对。”
“所以故意让我担任谷主的代理,好激起他的仇恨?一直以来,你都让他产生他才是你继承人的错觉。”
“聪明的孩子。是啊,我就是纵容这件事的发生,那又如何?”他轻轻笑著,笑容美丽的好似九天玄女,耀眼的深沈的可怕。
“我的反应,还令你满意吧。”
无非是想试探我,他就可以轻易出卖一条人命,玩弄另一个无上崇敬他的人,这份心机、这份冷残,叫人不寒而栗。
“满意?还差那麽一点,你还不够狠。不过,谁叫你才只有十二岁呢?罢了。反正,我已决定让你正式继承蝶谷。”
“蝶主?”
“怎麽?”
男人看向一边因为听到他要将蝶主位置让出的消息而失声惊叫的月流,虽是微笑的模样,却也叫人在大太阳底下都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意。
“月流,你有什麽话要对我说麽?”
“没有,月流不敢。”
如花的笑颜在男人的脸上绽放,“月流,让我看看,你对我的忠心到底有多少。”
“月流一定会听从蝶主安排,照顾好无泪少爷。”
“月流,你错了哦,我可不是让你照顾他。我是让你──服从他,如同服从我一样。”
“蝶主。”
我看见月流洁白的牙齿紧紧咬住下嘴唇。
我也看见那男人暧昧地用漂亮的手指贴在了月流的嘴唇上。“别咬得这麽紧,会流血的。”
月流的表情因为那男人的一个动作就豁然开朗。“是,蝶主,我会把无泪少爷当成蝶主一样侍奉。”
“这样才是我的月流。”
那男人把月流抱进怀中,转过脸来看我,细长的眼睛里闪动著某种犹如恶作剧似的光芒。他是在告诉我,我也可以用这种方法掌控这些人。
“你有迷惑所有男人的特质。”他无言地用唇型说道。
我有迷惑所有男人的特质吗?我竟然不知道我有这种特质呢。
不过,怎样也好,我的命运终归只有一条。
“明天我就会把这消息正式公布出来,月流,你先去作准备吧。”
那男人拍拍月流的背,轻轻推开他。月流悄悄擦了下眼睛,低头疾步而去。
“无泪,你跟我来。”
那那人没有丝毫停顿,我亦步亦趋跟随在他身後。
我不知道那男人心里真正的想法,他让我继承蝶谷似乎并不是那麽简单的事。冥冥中,我总感觉到一股不祥瑞的气息萦绕在蝶谷。
眼前的男人想干什麽?
我暗自揣测著,惴惴不安地随他到了螟蜒居他的书房。
他打开门,一阵清香浮动在空气中。香味不同於我和他身上散发的“香凛”的味道,而是花香。
这男人的屋子里居然也会有花香?
“怎麽?很惊讶麽?”
我匆匆看他一眼,然後低下头,“没有。”
“若是惊讶我也不会奇怪,因为我在你眼里就是这麽一个人麽。”
他笑笑,走到书橱前,从架子上取下一卷布帛,在手中摊开。“既然要你继承蝶谷,我想这东西也是时候交给你了。”
“这是什麽?”
“昆仑谱,你有没有听说过?”

2


见我摇头,他继续说了下去,“傲雪山庄知道吧。”
“那个以出美人闻名的傲雪山庄?”
“别小看她们。苏家的老太君非常厉害呢。不过,苏家之所以在武林中闻名,并不仅仅因为美女,而是她们家里有天下至宝。苏老太君一直在密室里供奉著一尊玉雕原始天尊像,这尊像里有著惊人的秘密。”

“武林秘籍还是宝藏图?”能被天下人垂涎的至宝,无非这两者。
“武林秘籍。”仿佛猜测到我怎麽想,他略有赞许地拍拍我的肩。“苏老太君的母亲花费了一生的精力写下的武林秘籍,为了不让旁人有机会得到,所以把秘籍封在了玉天尊里。她只把秘密告诉二女儿,原本想让二女儿继承苏家,谁知道,苏老太君会先发制人,弑母杀姐,夺取家业。不过也因此,玉天尊的秘密苏家现在没有人知道。”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
他大笑起来,“不要把我与那些俗人混为一谈。这点小事,对我而言尚且算不上什麽秘密。”
他说的对,世间事在他看来都简单得如同泾渭分明的两条线,简单明了。他的头脑,比任何人都来的敏锐和聪慧,并且达到了恐怖的程度。他好像在玩弄所有人,好像什麽都在他的掌握中。“不过,玉天尊倒是做得很精巧,如果把它砸碎看看里头是不是藏著东西的话,恐怕一辈子都别想得到武林秘籍了。”

“我不明白。”武林秘籍如果不是塞在玉天尊里面,那又会是怎麽样?
“武林秘籍就刻在玉天尊里。要是打碎了,肚子里的文字也会一并碎裂。”
“所以…”
“所以我用石蜡一点一点把里头的文字给拓了下来,抄在布帛上,还裱了字。”他把装帧华丽的布帛递给我,封套上闪著异样光彩的“昆仑谱”三个字格外鲜明。难以想象,武林中人人梦寐以求的至宝居然被大大咧咧扔在最显眼的地方。不过,这也是他厉害之处,因为刚进门时,连我也未曾注意到那架子上的东西。越是明显的地方越是容易被人忽略,看来这句话说得没有错。而告诉我这句话的正是眼前的男人。

“我花了很多精力,让苏老太君最喜欢的小女儿替我偷出了玉天尊,这女人,还真是有些傻,被我抛弃的时候仍然无怨无悔。”像是想起什麽,他的脸上忽然灿烂一片,“她叫什麽?……对了,叫苏燕眉吧。”

苏燕眉?曾经的武林第一美人吗?原来他同那个美人还有过这麽一段关系。
“听说後来她有了孩子……我也不是很关心这类事。”他说的满不在乎,的确,孩子对他而言并没有太大意义,常年跟在他身边的我,很清楚他是个多麽冷血的人。
“不过那个姓徽的好象很在意,不仅承认苏燕眉生的孩子是他的,还要把孩子从苏家带走。其实呀,他压根儿就没碰过苏燕眉,他爱的是我。你说,好不好笑?”
他“咯咯”地笑著,我却没有半点笑容。
“那孩子……怎麽样了?”
“你说孩子?我的那个孩子?不知道啊,我从没见过,也没打算去见他。”他眼波流转,“你也很在意那孩子?”
“与我无关。”我僵硬地说道。
“是啊,本就与你无关。你看,元延死了,你不是也无动於衷麽?”
和他说话简直无法令人无法忍耐,我不耐烦道:“要我来不是来听你过去的得意往事吧!”
“哎呀,不知道为什麽,年纪一大就爱唠叨陈年旧事。我要说的是,这昆仑谱之所以被称为武林秘籍的真正原由──昆仑谱,收集记载了天下大多数厉害的武学。”
“你是说…”
“对。昆仑谱不是某种厉害霸道的武功,而是武学宝典。”
他拿著昆仑谱的手向我递了过来,我直觉将卷轴接住。
“为什麽给我?香凛的体质注定了我们不可能练武。”
“没错。不过,我只抄了其中一点给水波练,他便成了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
霎时,我懂了,他的意思是要我如法炮制,找一个可以保护自己的人。
“我把它给了你,从此以後这就是你的东西了,你要怎麽用、爱怎麽用,都和我没关系。”
“为什麽要这麽做?”我喃喃自语。
他不是一心想毁灭我吗?所以才让我成为“香凛”,所以才让我用自己的身体取悦无数男人,所以才让我满手沾染上血腥再也会不了头。
那麽,他为什麽不让我就这麽死了,为什麽还要我找个人好好保护自己?究竟是为什麽?!
“为什麽要这麽做?完全没有必要不是麽?让我死在别人手里不是更好?你要看的不就是我悲惨的下场?”
“你说什麽呢。我怎麽舍得让你就这麽死了?你可是我心爱的人,所以,你要好好活著,活著看我怎麽玩弄这个世界,然後,变得和我一样冷酷无情。你会知道玩弄别人将会是件多麽快乐的事。你是我的继承人,明白吗?这个世间,只有你是我的继承人。”

他俯下身来,抓住我的下巴,让我的视线与他的牢牢胶著。我看见,他危险的眼眸中闪烁的是嗜血的冰冷光芒。“所以,给我记清楚,无论发生了什麽事,你都必须活下来,我要你活著。”

那时候,我还不了解他话中竟然包含了那麽可怕的意味。

3


我一向讨厌深秋,因为深秋过後不久就是寒冷的冬日。
一到冬天,原本就没什麽温度的手脚比任何时候都更为麻木,几乎没有知觉,所以要整天都抱著暖炉才能恢复本该属於人类的正常体温。
自从将昆仑谱交给我後,那男人就开始闭关,躲在他那片禁地再也不露面了,连我也被关在门外。偌大的蝶谷,真正变成了我一个人的天下。
只是,原来对我心存不满的人,如今对我的敌意越发深刻。陵水波向我投来的视线毫不避讳他对我的仇视,而我漠然的态度更加引起他的愤怒。
“您也该注意水波的情绪,他这样对您控制蝶谷有百害而无一利,您又何苦这麽漠视他的存在?”月流为我送上暖炉的时候,总爱苦口婆心唠叨两句。
“我不记得给过你权利管我的事情吧?”我似笑非笑看著他慢慢低下头去,姣好的嘴唇嗫嚅著什麽:“可是,我担心……”
“有什麽好担心的?他不会背叛蝶谷,因为那个人还在。他只不过在等,等那个人出来以生扰滋事的罪名把我处死。”我笑笑,“他还是不肯相信那个人把蝶谷交给了我而不是他呢。”

月流这麽听著,保持著沈默。
他的脸很美,虽然不及那个人,也不及我,但如果不是待在这片隐秘之所,他一定也是非常引人注目的人物。然而,他却心甘情愿服侍在那个人左右,现在又在那个人的命令之下转而服侍我──更可怕的是,一切都是他自愿的,没有半点强迫。他这样,让我想起两个字──“奴性”。当然,我并不鄙视他,反而怀以相当佩服。能够十年如一日地对一个人效忠,这有多麽伟大啊……

要不要为他鼓鼓掌呢?
正当我为这个问题烦恼的时候,月流再次开口:“你知道,我是真的担心你。”
“担心我…吗?”我笑得越加放肆。才几个月没见旧主子,他这个奴才就喜欢上新主子来了?“是想要我的身体吧…因为我和那个人是一样的,但你得不到他,所以就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麽。我是谁?是他的替身麽?”

“不,不是。”他拼命摇头的样子显然是欲盖弥彰却弄巧成拙的典型,我心里冷笑,脸上也是冷笑。“怕什麽?我又不会处罚你。如果你承认的话,我就给你奖励如何?”
“承认什麽?”他满脸痛苦,声音之中隐隐带著某种压抑情欲的难过的味道。
“承认你想要我…”我慢慢靠近他,用身体蹭起他的衣襟,“…很难吗?要承认这个事实很难吗?因为这样一来,也就证明你对那个人也是这麽想的…可是,若你不承认,就得不到奖励了。”

“我不知道,不知道…”他疯狂地推开我,细长的凤眼里头全都是惊恐万状。
“哦?继续抵抗下去只会让你自己更难过而已哦。”
早在先前就不经意解开的衣襟在我随後柔媚的动作下滑落,露出美丽雪白的肩膀。我的身体,比任何女人都要细腻光滑,比任何女人都要好看,这全都拜“香凛”所赐。
我相信,任何人在这副活色生香前都会暴露出最本性的一面来。月流当然也不例外。
仿佛要证实我的想法般,我果然清楚看见月流眼底那无声无息流泻出的疯狂的欲望。而我却在他意志将要崩溃的瞬间放弃了诱惑他的行为。
有些事情,要想做得完美就不能操之过急。迟早,月流都会是我的俘虏──在月流忘记那个人之後。
“既然你这麽坚持,我也不逼你,就给你时间好好考虑。天色也不早了,我也累了,你下去吧。”
尽管月流脸上仍带著弄不明白为什麽我会突然有此举动的犹疑神色,还是听话地退了下去。
等到他替我关上门、他的脚步声在长廊深处听不见了之後,我才把怀中的暖炉丢开。
即使贪恋暖炉的温热,我也必须毫无迟疑地放开手去做我该做的事。
我悄悄打开门,不欲让任何人发现我的举动。身边随时随地隐藏在暗处名义上说是保护我实际上却是那个人监视我一举一动的几个护卫,有时候真的很讨厌。讨厌归讨厌,我却从没有说过他们的不是,因为他们虽然讨厌却也很蠢笨。如果因为我讨厌就把这些蠢笨的人换成了精明家夥,那可真叫自讨苦吃了。

我可以感觉到身边有人暗暗跟著。这是出於和那个人相同的直觉,而不是武功高强的缘故。一般人总以为掌握了世间所有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武林秘籍就一定会是天下高手了。正是这种误区让普通人对那个人抱以敬畏。而现在,我也和那个人处於同样境地。

唇角微微泄漏出内心的嘲讽而产生的微笑立刻溶进了深深的黑暗里。我在无人的寂静长廊上无声走动,很快来到与我所居住的水榭隔开好几栋建筑物的另一间屋子。
屋子里摇曳的微光显示了屋里的人正等待著谁。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还没站稳便失去平衡地被拉进一具怀抱中。
“啊…”我轻轻喘息了一声,嘴唇就被夺走。热切的好像要把我毁掉的温度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放开了我。
“你迟了。”他冷若冰霜,完全不同於刚才那股热情。
“月流在,等他走了我才能溜出来。”对待月流和对待他,要用不同的样子。我在他面前就是这麽恬淡得像个处子。
“你是不是引诱过他了?”
我安静地笑笑。他总是如此敏锐地接近了事情的真相,然而却也总是在最後关头转入了另一个僵局。“你说呢?我本来就是个娈童,不是吗?你也这麽想我的吧?”
“你…”他嘴里流出不知是叹息还是抱怨的声音,“算了,老是这个样子我们谁都不会好过。”
“是我的错罗,这麽说来?”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於是我轻轻笑了起来,“我知道。可是月流担心你会对我不利呢。他说我偶尔也要照顾到你的心思才行,不然你会杀了我。”
陵水波笑了。他在我面前露出的发自内心的笑容若是让月流看见定然会大吃一惊。
陵水波也是算是个美人,所以他笑起来的样子也非常好看。我真弄不明白,那个人究竟是怎麽收集到这麽多美人进来的,无怪乎这里要叫做蝶谷了,全天下所有美丽的男人似乎都被他收揽殆尽。

“我怎麽舍得杀你?你可是代替蝶主最好的人选啊。”
我眯著眼睛靠在他怀里,没有因为他说的这句话而有所不满。他说的是事实,他也从来不避讳这个事实。从这点上说,陵水波要比月流可爱得多。蝶谷里除我之外的所有人都深深爱著那个人,但那个人对他们来说又是不可触犯的,因此会想在我身上寻求他们不能被所爱之人而爱的遗憾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我和陵水波之间,就是这麽个奇怪的关系。陵水波并不喜欢我,却一天也离不开我。表面上我是为了取得蝶谷的权力才委身给他,实际上,他并不清楚我真正想要做的是什麽。
当然,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其实我想要做的是什麽。
“别说这麽扫兴的话,我好不容易避人耳目赶过来,你就不会说些开心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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