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山河by寻找失落的爱情
寻找失落的爱情  发于:2025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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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青禾现在的反应,着实微妙。
“王县令可要去一趟渤海郡?”裴青禾不紧不慢地问道。
王县令一脸遗憾:“下官身为昌平县父母官,不能擅离职守。裴六姑娘命人送礼的时候,请带上下官的心意。”
裴青禾笑了一笑:“区区小事,县令大人只管放心。”
顿了顿又道:“我留下一半人守着昌平县,其余人我得带回裴家村。还有,新招募的我也一并带回去训练。”
裴家村才是裴氏根基所在。
在昌平县待了两个多月,也该回去了。
隔日,裴青禾领着几百人回了裴家村。
新加入裴家军的年轻人,总计有五十人左右。他们中有半数都是平民百姓出身,性情淳朴。像赵大这样的混混,裴青禾也一并收下了。这些日子每天操练队形,现在已经有些模样。
郑小英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悄悄张望,心里满是振奋欣喜。
这就是裴家村吗?
分明就是裴家军营!
郑小英崇拜地看着前方策马而行的背影,疲惫的双腿陡然有了力气。
裴青禾偶尔回头,看到郑小英闪闪发亮的大眼,不由得一笑。
裴燕也跟着转头,有些不满:“那个什么郑小英,天天用仰慕的目光看你。亏得她不是少年郎,不然岂不是要做你赘婿。”
裴青禾莞尔一笑:“有人崇拜我追随我,是好事。这么点小事,你也要计较不成。”
延绵几里的围墙映入眼帘。
裴青禾心情愉快极了。这是她一手建起的裴家村,这里才是她的根。

众人反应不一。
冒红菱双目发亮,满心喜悦:“章武郡王登基做了新天子,对我们裴家来说可是一桩大好事。这还有什么可商议的,我们立刻去渤海郡觐见就是。”
吴秀娘盘算了片刻,张口道:“郡王登基,我们裴家得送一份厚礼。”
裴芸却道:“眼下情形不明,我们应该静观其变,先等一等看一看再做决定。”
裴燕大喇喇地道:“要怎么做,我们都听你的。”
冯长顾莲见识有限,这等场合也轮不到他们两个出声。裴甲裴乙方大头更是一脸茫然。
不过,裴燕说的话他们都懂,立刻纷纷张口表示,坚定不移地拥护裴青禾所有的决定。
裴萱裴风年龄稍小,还没有张口表决的资格,只能在角落里旁听。裴萱小声对裴风道:“以我看,青禾堂姐不会去。”
裴风嘴上不认输,心里其实很清楚裴萱脑子更灵活,难得虚心求教:“为什么不去?”
裴萱白裴风一眼:“去了就得听从号令。青禾堂姐这般厉害,自己可以做老大,干嘛对别人低头。”
裴风恍然大悟,点头附和:“说得对,确实不该去。”
裴青禾耳力极佳,竟在一片嘈杂声中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赞许地看了过来:“裴萱,你站起来,将你刚才的话说给大家伙听。”
裴萱半点不怵,在众目所瞩之下起身,大声道:“青禾堂姐不该去。裴家军是青禾堂姐一手建起来的,凭什么让人摘了桃子。”
裴风头脑一热,也跟着起身,高声嚷道:“反正到处都有起义军。我们裴家军也举旗自立!”
心照不宣的事,就这么被挑破。
众人心情纷杂,齐齐看向裴青禾。
裴青禾起身站定,目光一一掠过众人的脸,声音清晰地传进众人耳中:“朝堂分裂,天下大乱就在眼前。我们现在这点人手,足以自保,不过,还没掺和皇位纷争的资格。”
“举旗自立,也为时过早了。”
“魏王是裴氏死敌。我们和东宫一系来往密切。郡王登基,我们要送厚礼贺喜。裴家人都是流放罪臣,不能出幽州。我会选忠心可靠且能言善道之人去渤海郡。”
所有裴氏女子都不宜露面,要选外姓。
冯长心里一动,迅疾起身。
不料,对面的顾莲比他抢先一步:“六姑娘,我愿前去!”
冯长心里暗恨自己慢了一步,张口说道:“渤海郡路途颇远,一来一回要大半个月。路途辛苦,又要护送厚重的礼物,还是我去更合适。”
顾莲挑眉反驳:“你能做的事,我都能做。怎么就你更合适了?你可别忘了,我骑射比你强。”
冯长冷静应了回去:“风餐露宿奔波赶路,辛苦不必说。到了渤海郡,还得出头露脸,和众人打交道。我们裴家村里以六姑娘为尊,女子能独当一面。可到了外面,却不是那么回事。还是男子出面更合适。”
顾莲道:“正因为世情如此,才更应该由我去。众人总不能来刻薄刁难我一个女子。裴家军不需要张扬,越低调越好。”
不等冯长反驳,顾莲肃容拱手:“请六姑娘下令,我顾莲拼尽全力,一定顺顺当当地办妥这桩差事。”
裴青禾干脆利落地允了:“好,你去点一百人随行。明日就启程!”
顾莲大喜过望,拱手领命。
冯长没争过顾莲,肺都要气炸了,心里憋着好大一口闷气。
裴青禾看了过来:“冯长,你也随顾莲同去。小事要听顾莲的,遇到为难之事,两人商量着办。”
冯长惊喜地松了口气,拱手应下。
“记住,你们两个一同外出办差,不可意气用事,更不可因纷争误了正事。”裴青禾冷然道:“出了差错,我会严惩。”
随着加入的流民越来越多,裴家村的村规也慢慢多了起来。有一条一直没变过,生了异心的,都被吊去村北树下了。
顾莲冯长不敢和目光森冷的裴青禾对视,低头应是。
裴青禾敲打两人几句,先令他们回去点人收拾行李。待他们走后,裴青禾和吴秀娘商议礼单。
这么大的动静,瞒不过众人。到了晚上,此事就传到了所有人耳中。
陆氏虎着脸来了,还拉上了年龄最长的李氏,另有方氏等人。十余个年龄一大把的长辈,齐整整地站在裴青禾面前。
裴青禾先冲神色紧张的冯氏笑了笑:“娘,你先带着小狗儿小玉儿出去。我和祖母她们说说话。”
冯氏压下满腹心事,拉着小狗儿小玉儿出了屋子。
隔着厚实的门板,都能听到陆氏怒气冲冲的吼声:“裴青禾!你为何不去渤海郡觐见新天子?
“我们裴家一门忠烈,对东宫忠心耿耿。你现在想做什么?”
“你想举旗自立不成?什么义军,根本就是反贼!”
裴青禾淡淡瞥一眼陆氏:“我们裴家犯谋逆重罪,本来就是反贼!”
陆氏已经许久没被气成这样了。她热血上涌,脸孔涨得通红,仿佛是一碰即炸的西瓜:“你、你……你这个忤逆的混账!”
“我告诉你,有我在,你休想让裴氏蒙羞!”
“我绝不同意!”
陆氏的怒喊声,震耳欲聋。
方氏等人也七嘴八舌地说道:“青禾,你建新村拉围墙,招纳流民,练兵自保,领人去守县城,和匈奴蛮子拼命。这些我们都依你。可举旗自立这等事,关乎我们裴氏名声。”
“别说你祖母不同意,我们也不愿意。以后我们到地下,有什么脸去见死去的丈夫和儿孙?”
“走出这一步,可就是真的反贼了。以后再也回不了头。”
“还是去渤海郡,向新天子称臣。日后新天子诛了魏王,坐稳江山了,我们裴家也能洗清原来的罪名。”
“郡王一直对你有意。你若肯去投奔,进后宫做个皇妃。这才是最稳妥的一条路,也是康庄坦途。”

最后这一番话,得到了一众长辈的赞许支持。
之前打打杀杀是不得已。女子终归还是要嫁人的。若能做新天子皇妃,振兴裴氏指日可待。
陆氏意犹未尽,继续说道:“渤海郡是张家的地盘,张家有一万多精兵,又有救驾从龙之功。皇后的位置,我们争不过张氏。不过,以你的能耐本事,定能令新天子另眼相看。”
“青禾,这才是最好的一条路。你就听祖母的。日后新天子平定天下,你金尊玉贵,裴家重整振门庭,样样都好。”
裴青禾没有暴怒,神色冷然地看向年龄辈分最长的李氏:“曾叔祖母,你也是这么想的?”
沉默了许久的李氏,长长叹了口气:“自从裴氏被流放,全都靠着你领路,大家才能活下来。”
“裴家上下,都对你心服口服,心甘情愿地追随你。这两年来,裴家女眷死伤了不少。从没人抱怨过,也没人怨恨你。大家都知道,挣扎求生不是易事。”
“青禾丫头,我什么事都鼎力支持你。可这一桩……”
李氏又长叹了一声:“家国君臣,岂能乱了伦常。裴氏传承几代,都是敬朝忠臣。这乱臣贼子,别人做得,裴氏做不得。”
“进后宫做后妃,不适合你,是你祖母一厢情愿。我并不赞成。不过,我也以为,你应该去渤海郡觐见新天子。”
裴青禾也沉默了。
前世裴家死了太多人,活到最后的就三十多个。为了活下去,都得拼尽全力。敬朝亡了江山,举旗自立顺理成章。
这一生,她提前筹谋,事事顺遂。裴氏女眷大半都好好活了下来,不缺衣少食,不必为了一口吃食受凌辱。她们心气都还在,脊梁挺得笔直,不愿背负恶名,不愿做起义军,也怪不得她们。
最重要的是,现在章武郡王还好好活着,被渤海张氏拥立为新天子。
甚至陆氏规划的康庄大道,也是真心为她为裴家着想。
裴青禾的沉默,令陆氏喜上眉梢。
陆氏主动握起裴青禾的手,笑吟吟地说道:“青禾,你聪慧厉害,给人做妾是委屈了。你不愿做皇妃,祖母不勉强你。”
“你领着裴家军去投奔,新天子定会重用你。”
“祖母以前是个老古板,总想着以后撑门立户的得是男子。还想过八九年后裴风长大成人了,你该将族长位置传给他。”
“现在想想都觉羞愧。你是裴氏族长,一家老少都服你。不管过多少年,裴氏族长的位置都是你的。”
“我们裴家出了你这个女将军,定然日后定然名震天下。”
陆氏紧紧抓住裴青禾的手,目中满是讨好和期盼:“青禾,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好不好?”
养尊处优的陆氏,这两年每日纳鞋底,手掌粗糙得如树皮,掌心磨出了厚实的老茧。
裴青禾抿紧嘴角,将手抽了回来。
陆氏手中一空,一颗心骤然凉了。
“顾莲和冯长明日启程。渤海郡,我不会去。”裴青禾看着面色骤变的祖母,一字一顿:“祖母,你知道我的脾气。”
“我已经做了决定,不会更改。”
陆氏只觉全身冰冷,如置身冰窟:“裴青禾,你不能带着裴家人走绝路。”
“裴氏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凭什么替她们做这样的决定。”
裴青禾点点头:“祖母说的是。我确实没资格替所有人做决定。”
“我现在便召裴家所有人前来,让她们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裴氏流放出京时,共有三百二十二人。流放途中,有人病死,有人假死遁逃,有人战死身亡。到了昌平县,剿匪时有伤亡,进山狩猎死了几个,此次去守县城,伤亡更是不少。
如今应召而来的裴家人,只有两百三十五人。这一年间陆续出生的十几个孩童都姓裴,却一个没被抱来。这里最小的就是两岁半的小狗儿。
这里是真正的裴家嫡系。
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这一刻的选择,是最残忍的剥离。
裴青禾的目光一一掠过众人神色复杂的脸,缓慢又清晰地说明事情原委。
“……章武郡王在渤海郡登基,消息很快会传遍朝野。心系东宫正统的臣子,会纷纷去投奔。搏一个从龙之功。”
“长辈们觉得裴家也该去。”
“我不愿意。”
“渤海张氏野心勃勃,借着拥立新天子,招纳臣民。章武郡王眼下别无选择,只能做傀儡木雕。等张氏势力大盛,章武郡王或许就会意外暴病亡故。然后被张家窃江山皇位。所以,渤海郡我不愿去。”
“裴家有今时今日,足以自保。昌平县已经是我们的地盘,安乐县幸存的百姓几乎都来了裴家村。泉州县雍奴县送厚礼来示好。燕郡的汤郡守派人来试探,被我教训一顿放了回去,根本不敢吭声。”
“要不了两年,我就能占了燕郡,养一支几千精兵的军队。”
“我有宏图壮志,也有野心。我不愿像父亲大伯那样,俯首称臣忠心耿耿,却落得满门男丁被斩的下场。”
“生死命运,只能握在自己手中。”
“愿意追随我裴青禾的,在原地不动。如果不愿的,只管站到曾叔祖母那一边。”
“从今日起,我们裴氏分家。”
分家二字一出口,众人纷纷色变。
裴芸第一个出言反对:“不可!裴家**合力历经苦难,才有今日。怎么能分家?”
冒红菱急急接了话茬:“裴芸说得对,不能分家。”
就连陆氏,也没料到裴青禾竟打着分家的主意,又惊又怒:“我们都没死,分什么家。”
李氏连连叹道:“青禾丫头,这家万万分不得啊!”
裴青禾淡淡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当日孟将军要去京城,我不愿白白送死,和他分道扬镳。”
“如今,我不愿去渤海郡。谁也勉强不得我。意见不一,不能同路,也只有分家这一条路了。”
裴燕大声嚷了起来:“我支持分家,我要跟着青禾堂姐。”

第123章 分家(一)
陆氏气地直瞪眼:“好好好,你们都大了,心野得很。我这个祖母管不了你们。”
“裴燕分给你,裴风是裴家嫡系长孙,不能被你们带着走绝路。裴风得跟着我们。”
裴燕喜笑颜开,裴风大惊失色,头摇得如拨浪鼓:“我不跟祖母,我要跟着青禾堂姐!”
陆氏大怒:“裴风,你是裴家长孙。岂能做乱臣贼子。今日你不过来,以后就别再认我这个祖母。”
陆氏平日最疼裴越,最器重最喜欢的却是裴风,从未对裴风说过这等重话。裴风眼睛红了,声音哽咽:“要走什么路,不是自己选么?我就选青禾堂姐!”
陆氏一口气上不来,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裴青禾眼疾手快,一把接住陆氏:“裴燕,去叫包大夫。”
包大夫匆匆跑过来。这两年多来,包大夫治外伤的医术突飞猛进。给人扎针也麻溜多了。
几针下去,陆氏就悠然醒来。一睁眼就是几张熟悉脸孔。裴青禾,裴燕,裴风,都是她嫡亲的孙子孙女。却没一个愿意跟着她。就连七岁的裴越,也小声说道:“祖母,我想和堂哥堂姐们在一起。”
陆氏胸口如巨石堵着,悲从中来,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
就如一头穷途末路的老牛。
裴青禾心冷如铁,确定陆氏没有大碍了,便继续主持分家事宜。一一询问在场的裴家人,裴芸拿着炭笔,飞快地记录。
谁愿意追随裴青禾?
谁想跟着陆氏等长辈?
慕强又热血的少女们,无一例外地选了前者。
裴家的年轻媳妇们,也几乎都选了裴青禾。尝过了顶天立地的滋味,谁也不愿再缩回内宅,过低头相夫教子伺候公婆的日子。
年幼的孩童们,要跟着自己的亲娘。
年长的,基本都站在陆氏那一边。她们活了六七十年,信奉的是君臣家国,举旗自立实在超越了她们的认知。
最为难的,就是吴秀娘这一拨人。论年龄,她们不算老,体力耐力都好。打仗时做不了主力,后勤内务却都是她们撑起来的。她们不习惯忤逆婆婆,又舍不下现在的生活。
裴青禾张口问询时,吴秀娘嘴动了又动,半晌都吐不出一个字来。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当日流放路那么难,我们走过来了。在昌平县立足不易,我们也撑过来了。现在有人有粮有地盘,日子过得正好,怎么要闹到分家这一步!”
“我舍不下任何一个。我不想分家。”
裴青禾默然片刻说道:“最难的时候,大家**协力,要一起活下去。现在衣食不缺,烦恼却更多。便是亲人,也各有想走的路。不能同行,唯有分开。”
吴秀娘哭道:“我就不分。”
这一哭,就如开了闸门,众人纷纷掩面恸哭。就如当年离开京城走上流放之路,哭得撕心裂肺。
守在门外的十余个男子,听着凄凄惨惨的哭声,心里忐忑不安。他们都是裴氏赘婿,在裴家村中也是最靠近核心圈的人。
“方海,你进去瞧瞧,到底出什么事了。”出身孟家军的陶峰张口怂恿。
方海有些为难,低声道:“六姑娘的脾气你们都清楚。她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去。”
裴青禾的话,在裴家村里比圣旨管用得多。
众男子对视一眼,纷纷闭嘴。
裴家裴乙来了,方大头也来了,顾莲冯长都来了。一堆人站在门外,沉默地听着门里的哭声。
裴青禾任由众人痛快地哭了一场。她心情如何,无人知晓。自始至终,她都是最冷静的那一个。
“大家都别哭了。”
“分了家,以后也可以常来往。”
“伯娘,你先来选。”
吴秀娘用袖子擦了眼泪,咬咬牙道:“青禾,对不住你了。婆婆年龄大了,身边离不得我。我要和她们一起。”
裴青禾在吴秀娘放声痛哭的时候,就有了预感。这番话入耳的那一刻,裴青禾心中似被针刺了一下,面上不动声色,点了点头,示意裴芸记下。
最出人意料的,是冯氏竟也选了陆氏那一边。
“小狗儿小玉儿都还小,都需要人照顾。婆母年迈,身边也离不得人。”冯氏看着裴青禾,轻声道:“青禾,走你想走的路,做你想做的事。娘永远支持你!”
裴青禾心尖颤栗,目中闪过水光,轻轻点头,应了声好。
两百三十五个名字,分了两册。一册记录得满满当当,共计一百八十二人,另一个写了三页,共有五十三人。
年迈的李氏,腰背佝偻,声音颤颤巍巍:“一笔写不出两个裴字,分了家,以后也要常走动,不要生疏了。”
陆氏挣扎着起身,大声说道:“既然分家,就分得清清楚楚。村中的人,都是你招来的,我们不要。裴家新村是你建起来的,我们不沾你的光。我们还住以前的旧村草屋。”
门开了。
听了许久壁角的裴甲裴乙方大头等人抢上前,争抢着表示要永远追随。
方海蹿到卞舒兰身边,紧张地低声问了一句,待卞舒兰点头后,方海咧着嘴角笑了起来。
几个出身北平军的军汉,也松了口气。
他们愿意入赘裴家村,一来是确实想有媳妇,二来是冲着裴六姑娘能领着他们建功立业。换了别人,他们哪能服气。
这一夜,裴氏老少几乎无人入眠。
裴青禾早就独居一屋,今夜却和娘亲冯氏同睡。母女两个自有默契,有些话不必明说。
这一分家,青壮基本都跟着裴青禾。跟随李氏陆氏去旧村草屋的,几乎都是老弱。冯氏去了,能照顾陆氏和幼童,随时和裴青禾通气,还能不时地劝一劝固执的长辈们。
“娘,你得过几年苦日子了。”裴青禾搂着亲娘手臂,低声叹息。
冯氏伸手抚摸裴青禾的发丝,轻声笑道:“娘要看着你大展拳脚,半点不苦。”
裴青禾眼眶一热,将头迈进冯氏怀中。
第二日晨起,心肠冷硬威风凛凛的裴六姑娘亲自主持了分家。

第124章 分家(二)
旧村草屋里的流民,统统迁到新村。几十间修缮过的草屋,足够李氏等人容身。
分钱粮的时候,裴青禾也不小气,直接让人搬了一年的口粮送过去:“这够你们吃用一年。明年我再让人送粮过来。”
一堆六七十的老妇和襁褓里的幼童,勉强算得上劳力的,也就冯氏吴秀娘等十几个人。
裴青禾拨了一块田地给她们,照旧让流民们耕种。
日常生活所需,一样一样搬进草屋。
这一场分家,在裴家内部进行。裴家村里的流民们,大多瞧个热闹,也就散了。
顾莲冯长启程之日,陆氏板着脸孔来送行,将一封书信塞进顾莲手中:“这是我写过郡王殿下的信,你一并呈上。”
顾莲先看裴青禾,待裴青禾点头后,才收了书信。
陆氏转头就走,眼角余光都不瞟裴青禾。
裴青禾冲一旁的裴风裴越使了个眼色。裴风立刻心领神会,拉着胖乎乎的裴越追了上去。
“祖母!走慢些,等等我。”
一左一右各自挽住陆氏的胳膊。
陆氏冷笑一声:“你们两个都选了嫡亲的堂姐,还黏着我这个老不死的做什么。”
裴风挡不住祖母的刻薄,冲裴越连连使眼色。
裴越脸厚嘴甜,胖脸在祖母臂弯里蹭来蹭去:“我想吃祖母亲手做的饭。今晚我还要和祖母一起睡。”
陆氏继续冷笑:“我这老骨头性情古板,说话讨嫌,哪里比得上你青禾堂姐。你们还是去找她吧!”却没将裴越往外推。
裴越冲裴风挤眉弄眼。裴风只得学裴越,抓住祖母胳膊低声哄道:“我白日要读书习武,晚上就来陪祖母。”
陆氏憋了一肚子怨气闷死,愣是不理两个孙子。一路板着脸孔,回了屋子猛地关了门。
裴风裴越一起吃了闭门羹。
冯氏悄悄冲兄弟两个招手,塞了两块糖。
裴越美滋滋地吃着糖:“哥,你怎么不吃?”
裴风看一眼没心没肺的堂弟,没好气地将糖塞进裴越口中:“都给你。”
“祖母会给新天子写什么信?”这一边,裴燕也在悄声低语。
当然,这都是裴燕自以为的私语。她天生大嗓门,压低了声音也嗡嗡作响。裴芸和冒红菱都听了个正着。
“十之八九是向新天子表忠心。”冒红菱一脸笃定。
裴芸接了话茬:“伯祖母一把年岁,古板守旧。日后慢慢劝着,说不定很快就转过弯了。”
裴青禾心情不佳,随口道:“哪有时间闲话,都去练武场操练。”
裴燕不敢触霉头,老老实实去了。
练武场被扩宽了两倍有余,能容几百人一起操练。新加入裴家军的郑小英赵大等人,今日也来了练武场。
看着众人精神抖擞地打拳练刀,郑小英眼睛都快放光了,去拿了把木刀,跟着哼哼哈哈地练了起来。
裴青禾面无表情地巡视,亲自出手指点众人。短短半日,众人便叫苦不迭。
裴燕被摔得灰头土脸,都不敢嘀咕,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继续挨揍。
分家的第一天,厨房做饭开火迟了半个时辰,卞舒兰满脸羞愧自责。
分家第二天,管库房的周氏拨算盘拨得满头冒汗。
第三日,几个堂弟堂妹闹腾着要祖母,被各自的亲娘揍了一顿,大哭。
第四天,裴青禾的鞋底坏了个洞。
之前陆氏缝了几双新鞋底,齐整整地收在木箱里。冯氏晚上匆匆过来,给女儿做了双新鞋。回去迟了,被陆氏指着鼻子大骂了一顿。
方氏都听不下去了,上前来说和,被陆氏一并喷得灰头土脸。
以前有裴青禾镇着,陆氏不敢作妖。如今分家另过,陆氏成了当家人。只对李氏稍微客气容忍些。
方氏挨骂,也是一肚子闷气,拉着孙女小婉儿回屋。小婉儿白日去新村读书,中午晚上回来。
小婉儿贴心地给方氏倒了一碗水:“祖母,喝碗水消消气。”
方氏气咻咻地喝一大口:“你跟着我,你娘和你后爹心里不知多高兴。”
其实,后爹今天还悄悄来寻她,塞了个馒头给她。娘也带着弟弟裴望来看她了。
小婉儿乖巧伶俐,一字不提,给方氏拍背顺气。
方氏消了气,又心疼孙女,一把搂进怀里:“你以后乖一些,别学你青禾姑姑。她那颗心太野了,以后指不定就要惹大祸。”
小婉儿乖乖应了,心里却想,等她长大了,也要跟着青禾姑姑。
裴氏分家后的第十三天,天色阴沉,淅沥沥地下着雨。
被淋成了落汤鸡的主仆三人,出现在裴家村外。
裴青禾亲自迎久违的时少东家进村。
董大郎养了一年多,伤势已经痊愈。和董二郎一左一右扶着自家主子进了屋子。
没有马车,甚至没有行李,就只有光秃秃的三个人。
时砚平日出行,动辄几十人十几辆马车随行,何曾这般落魄潦倒过?
裴青禾没急着问询,先令人备热水和姜汤。
时砚沐浴更衣喝了热腾腾的姜汤后,出了一身汗。紧接着,包大夫过来,为时少东家把脉。
时砚失笑:“我就是淋了一场雨,不至于病倒。”
包大夫呵呵一笑:“六姑娘关心少东家,我听六姑娘吩咐。”
时砚只得由着包大夫扎针,又喝一碗黄连一般苦涩的汤药。
晚饭还算丰盛,有菜有肉有羹有饭。竟然还有一壶酒。
时砚和裴青禾对坐,董大郎倒酒,董二郎守在门外。
裴燕探头瞧了又瞧,小声嘀咕:“时少东家怎么就带了董氏兄弟?还是空着手来的。该不是时家出什么事了吧!”
裴芸嗔她一眼:“别乱说话,要是传到少东家耳中,可就太唐突冒失了。”
顿了顿,轻声说道:“青禾堂妹这些日子心情一直不太好。说不定,时少东家一来,会带些好消息。”
裴燕胡乱嗯一声,继续探头张望。
雨势渐弱,雨点拍打木窗。屋内两盏烛台,光线明亮。
时砚饭量平平,很快就吃饱了。
“你别管我,吃饱了再说。”
裴青禾也不客气,又吃了一碗,才搁了筷子:“说来听听,时家出什么事了?”

第125章 同行(一)
明亮的烛火下,时砚略显消瘦的清俊脸孔浮起无奈的苦笑:“我和祖父大吵一架,祖父将我撵出家门。我无处可去,只能来投奔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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