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山河by寻找失落的爱情
寻找失落的爱情  发于:2025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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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么地,越吹心里越慌!
骑马出了宿卫军军营的裴越裴婉,在策马跑出了几里地,确定身后没人跟随侯,各自长长吐出一口气。
裴越放慢马速,对裴婉叹道:“刚才你胆子太大了。我都怕司徒大将军被你讥讽得恼羞成怒,一声令下你我都被乱刀砍死。”
裴婉咧嘴笑了:“当时我半点不惧,现在也有些后怕。后背都是冷汗。回去之后,可别说这些,免得被裴燕姑姑他们取笑。”
裴越也笑了:“那是当然了。”
叔侄两个对视一笑,策马狂奔,一路疾驰回了莫城,将司徒喜的信呈给了裴青禾。
裴青禾看完司徒喜的回信后,笑了一笑,传令命全军准备大战。犹不忘在众人面前称赞裴越裴婉:“你们两人这一趟差事办得好!振奋军心士气,也扬了裴氏威风!”
裴越一脸骄傲,挺直胸膛,看向裴风:“堂兄,我现在如何?”
裴风正色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裴越堂弟,如今是裴家军的中流砥柱!”
裴越咧嘴笑个不停。
裴玉等一众裴氏少女,则围拢住裴婉,纷纷追问裴婉和司徒大将军唇枪舌战时的细节。
裴青禾将这一幕看在眼底,不由得笑了起来。
裴芸低声笑道:“看着他们,忽然觉得我都老了。”
裴青禾失笑:“你今年二十八,还没到三旬,是裴家军真正的中流砥柱。怎么就说自己老了!”
“我才是真的老了。”三十有二的冒红菱唏嘘:“一转眼,小狗儿都快到提刀上阵的年龄了。”
说笑一番后,裴芸忽地低声道:“其实,这一仗慢慢打,优势在我们。”
裴青禾目中光芒闪动:“是,慢慢打,拖住他们,以地利人和消磨宿卫军的兵力和斗志,胜利迟早属于我们。可这么打,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北地才平和几年,我不愿陷入战争的泥潭,不愿百姓受苦,不愿北地被打烂。”
“司徒喜此人,到底做过十几年宿卫军大将军,有几分骄傲。若能一战而胜,我便能迅速接手南方,能将战争引出的各种混乱控制到最低。”
“所以,值得冒这个险。”
裴芸点点头。
冒红菱轻声道:“司徒喜接了战书,两日后就是大战,现在什么都别想了。我们都去修整准备。”
两日的时间,转眼即过。
六月初六这一日,四更天时,莫城上方飘起了浓烟。这是大军准备早饭时的炊烟。
宿卫军大营也是一样,四更天过后,军营就开始有了动静。将士们吃了早饭,穿上软甲,将长刀长枪弓箭等利器擦了又擦。有战马的,还要喂战马喝水吃豆料。
天一亮,大军便出动。
长枪如林,盔甲闪闪发亮,战马嘶鸣。
宿卫军精锐全部出动,共计两万八千骑兵——炸营那一晚,死的多是骑兵,委实令人心痛。另有步兵五万有余。还有三万辅兵紧随其后。
裴家军同样精锐尽出。各军里的骑兵都被抽调出来,加上裴家军的一万骑兵,合计两万五千骑兵。步兵共计七万。辅兵只带了一万。
大军交战,战场铺陈开来,是一片极其广袤的土地。
事实上,两军的步兵还没全部出军营,前方的骑兵先锋营便已冲锋接壤交战。

裴燕杨淮夫妻双双负伤,统领骑兵营的重任落在了年少的裴越和裴婉身上。
天子亲卫宋大郎费麟陆五郎葛四娘等人,各自领一支千人骑兵营,源源不断地投入战争的洪流。
这其中,有不少经历过和匈奴对战的老兵。他们自信悍然策马向前,如钢铁洪流一般,或冲散或吞没宿卫军的骑兵。
骑兵之间的冲锋对抗,既残忍又迅疾。只要被撞落马下,大多再无生路,被自己一方和敌方的群马踩踏至死。往往一个对冲过后,便有数人落马,哀嚎声惨呼声不绝于耳。最惨的是被踩得肠穿肚烂,一时却还没死的。惨叫声仿佛自地狱而来,在耳边萦绕不绝。
很快,战场上便出现了第一股被冲垮溃逃的骑兵。他们惊惶四散,策马四处逃窜,不管身前身后,不顾东南西北,脑海中只有一个字。
快逃出这个可怕的血肉炼狱!
裴越调转马头,丝毫没有追击逃兵的意思,领着身后骑兵继续穿插冲锋。
裴婉更是冷静,按着原定的计划,竭力分割宿卫军的兵阵。
宋大郎为人稳重,没有急着去收割战功。倒是费麟,定性差了一些,眼见着有十数个宿卫军骑兵从自己眼前蹿过,一个没忍住,领着骑兵围上去,将这十余个敌兵吞得干干净净。
这一耽搁,骑兵大阵便出现了一个缺口。被宿卫军的骑兵咬住,一大股骑兵冲了过来。
费麟略有些狼狈地反击,这一营兵马陷入激烈的对战中。
宋大郎离得最近,明明看在眼底,却未领兵来支援,依旧策马向前,坚定地执行战前定下的战略。
“启禀天子,”传令兵急急策马来报:“费校尉那一路骑兵,被宿卫军的骑兵缠住了,正在激烈对战。”
在后方观战压阵的裴青禾,目力便是再盛,也越不过蔓延了几十里的战场。在生死一瞬的战场上,所谓临阵指挥,也不太现实。能决定胜负的,是士兵的悍勇和战力,是武将们的骁勇锐气。而这些,都是平日里严苛的操练一点点练出来,是历经战场厮杀磨炼出来的。
裴青禾面色不变:“朕知道了。朕已令人在这里竖起军旗,如果有骑兵不支回来,自会往朕这里汇聚。”
领了军令的,是今年刚到及笄之年的裴玉。裴家儿郎,都是自小读书习武,十二三岁便可正式入军营磨炼。裴玉年岁不大,战场厮杀的经验倒是不少。在这样的大战中,竟是半点都不害怕,立在玄色裴字大旗下,目中光芒灿灿。
生平第一次正式上战场的裴朗,站在裴玉身旁,手中握紧刀柄。
裴青禾转头微笑:“裴朗,怕不怕?”
十二岁的少年郎挺直胸膛,稚嫩的俊秀脸孔毫无惧怕:“不怕!我们裴家儿郎,个个都是英雄好汉!”
当年流放路上那个哭啼不休的小狗儿,如今也已长大,能提到上阵了。
裴青禾笑了起来:“说得对!这一战,胜利必然属于我们!”
“启禀大将军,”往南数十里,司徒大将军也收到了最新的战报消息:“裴家军的骑兵太厉害了,我们的骑兵营抵挡不住,已经有一营被打溃了,四处逃散。”
司徒大将军面色发黑。此时开战还没到半个时辰,便有一路骑兵被对方骑兵冲散了。裴家军的骑兵,果然这般厉害了吗?
“传本将军军令给督阵的马将军,逃回来的骑兵,一律斩杀。”司徒大将军冷冷下令。
传令兵后背生寒,应声去传军令。
马将军得了军令后,狞笑一声,拔出长刀:“告诉大将军,有我在这,谁都别想逃到我身后。”
说来也巧,话音刚落,便有几个溃兵逃回来。这几个溃兵,目光惶惶,满心惊恐,策马往自家军旗所在之处狂奔而来。可惜,等着他们的,是冰冷的刀锋。
几颗血糊糊的人头掉在地上,骨碌碌滚了数圈。
目睹这一幕的宿卫军士兵,心里阵阵发凉。
双方骑兵不断涌入,最终,数十里的战场上,被南北最精锐的两支骑兵填满。这一战,杀得日月无光,杀得血流成河,杀得人头滚滚。
裴玉裴朗守着的裴家军军旗下,伤兵越来越多。
早有准备的军医们,迅疾将伤兵抬走,做些战场上的急救。
这些伤兵,有的伤势过重,救治不及。绷带捆上去,人却没了气息。有一些伤势轻一些,裹好了还能动弹,用刀拄着地面硬撑着要起来:“我还有力气,让我再去杀敌。”
包军医立刻道:“天子早有军令,受了伤的不能再上阵。”
不爱说话的卢军医接了话茬:“快些躺下。伤口迸开了,还得再裹一遍。这么多伤兵,我们哪里忙得过来。”
另一边的马将军,却是杀得刀刃都卷了,人也杀麻了。身边督战的亲卫,也杀麻了,声音颤抖:“将军,不能再杀了。我们的人,好不容易逃回来,结果纷纷死在我们刀下。这算怎么回事?”
再者,溃逃的人越来越多,也杀不过来啊!
骑兵对阵,明明明白地就是宿卫军输了!
说话间,又有一大股骑兵逃了回来。这一波,足有两三百人。大多满身血迹,不知受了多少伤。
马将军长叹一声,终于放下长刀,指了一个亲卫:“你去禀报大将军,就说我尽力督战了。”
司徒大将军就在马将军后方五里处。疯狂策马逃回来的骑兵越来越多,便是马将军不来禀报,司徒大将军又岂会看不出骑兵对战宿卫军已经败了?
引以为傲的三万骑兵,就这么败给了裴家军!
战死多少逃了多少,现在根本难以计数!
司徒大将军盛怒之下,拔刀砍了几个。然后,再次冷静下来。下令命麾下武将发步兵:“杨二,你领三万步兵,去取裴青禾的人头回来。”
领了军令的武将,看着司徒大将军通红的眼睛,心里有些发毛,面上却不敢露怯。毫不迟疑地领了军令。

第466章 天命(四)
半日过来,骑兵激烈的对战看得人头皮发麻。宿卫军败了,裴家军的骑兵占尽上风,伤亡却也极为惊人可怕。
裴青禾面色镇定如常,不停发出军令指挥战事,心里却疼得在滴血。
这一战,这几年来养出的骑兵精锐不知还能剩下多少。
然而,此时此刻正是战事要紧关头。她不能流露半分,还要继续镇定下去。
“宿卫军的骑兵都退了,发了步兵,具体兵力不知,至少有三四万步兵。”传令兵面色沉凝地来禀报。
裴青禾略一点头,发出军令,命裴家军骑兵退兵,同时令顾莲孙成裴风宋将军各领步兵出击。裴芸陆将军葛将军三支联军,之前顶住宿卫军,损兵折将,这一战只让他们做后备。
最精锐的裴家军步兵,暂时还没出动。
打仗如下棋,得有底牌在手。
步兵对战的激烈,丝毫不弱于骑兵。骑兵靠的是战马冲锋,胜负极快,死伤也极重。步兵上了战场,更多的是兵阵之间的对抗,不同兵种的交锋。
宿卫军和江南义军打了多年混战,论战场经验,可谓丰富至极。兵种也是丰富至极,常见的长刀兵长枪兵盾牌兵应有尽有。
裴家军这一边的兵种就更多了。和宿卫军不同的是,裴家军里是不同兵种结成方阵。比起单一的长刀兵长强兵盾牌兵来,更显出了配合的优势。
两方步兵在初步的试探后,很快交战。
骑兵多穿软甲或盔甲,到了步兵,有完整软甲的少之又少,多穿的是皮甲。从战备来说,裴家军显然优于宿卫军。穿皮甲的士兵达到了四五成之多,刀枪也多是簇新的。宿卫军中有软甲皮甲者,不到三成,刀枪兵器大多是旧的。
论士气,骑兵大胜的裴家军显然也胜了一筹。交战之后,裴家军更显骁勇,一个个的像不要命似的,上来就杀红了眼。
结成一字阵的宿卫军,犹如一条长蛇,从上方俯瞰,这条长蛇左摇右摆,被灰色洪流咬断。长蛇断成了几截,首尾难顾。
“大将军,杨将军派传令兵来求援。”一个时辰后,亲卫战战兢兢地来禀报。
司徒大将军面色阴沉如水,果断派了一万步兵支援。
“宿卫军增派了步兵上阵,”一个四旬左右的中年男子跪下请战:“末将愿领兵上战场,请天子应允!”
这个男子,正是冯长。
这几年里,冯长一直留在裴家军中。以他的身份资历,确实有这个资格领兵。
裴青禾注视着两鬓有了几丝白发的冯长,缓缓道:“好,冯长,你领一万兵前去。”
顾莲孙成等人,能领的兵力都在一万左右。这也是裴家军里的武将能领的最多兵力数字。
事实上,除了裴青禾之外,只有裴芸能领一万以上的兵力。
此时此刻,裴青禾将一万精锐交到冯长手中,意寓着重于千钧的信任。冯长心中显然很清楚,眼眶骤然一热,拱手应道:“末将这就去斩了宿卫军里的大将头颅。”
裴青禾点点头:“去吧!别让朕失望!”
冯长郑重磕头,行了大礼,然后起身去点兵。点齐一万兵力后,便如一把尖锐的利刃,狠狠刺进了战场。
一支军队的战斗力到底如何,其实有很多因素,甚至不乏偶然和运气的成分。拿裴家军来说,平日衣食优渥,军饷充足,战死或受重伤,也有丰厚的抚恤。再有平日的严苛操练,有主将和士兵同吃同住培养出的骄傲自信,有严格军规训练出的令行禁止,上了战场有锋利簇新的兵器。每一样都比宿卫军强一点,汇聚到一起,就成了毫无置疑的绝对优势。
再说到眼下,战场上激烈交战的双方都在拼命。不同的是,宿卫军的武将多在军阵后方。裴家军的武将几乎都冲在最前方。如此爆发出的骁勇站意,自然也有高下之别。
宿卫军步兵精锐不停增援,勉强抵挡住了裴家军。可在冯长悍不畏死的冲锋下,再次被牢牢压制,落于下风。
“随我冲!”冯长拼力挥舞长刀,如疯虎一般杀红了眼,嗓子早已嘶哑:“杀!”
身后响起雷鸣般的声音:“杀!”
宿卫军的士兵们被骇得手脚发软,肝胆沮丧,连连败退。
军阵后方的武将也被惊住了。眼看着士兵们像潮水一般撞过来,这个武将陡然惊醒,厉声高呼:“都给我顶住,不能退!”
顺手砍翻了两个逃得最快的士兵。
然而,兵败如山倒。便是砍了两个,也砍不了几百上千的败兵。
冯长已经瞄准了方位,冷笑着提刀冲杀过来。
这几年来,他并未被闲置,依然是裴家军中最被重用的武将之一。裴青禾没让他外任领兵,却给了他在裴家军中的高位。身后一万士兵,几乎都是这几年内他一手练出来的兵。
他曾无数次地懊恼后悔当年的一念之差。今日,他要用鲜血和战功彻底洗刷这份惭愧自责。
冯长持着长刀冲到了宿卫军大旗下。
宿卫军的武将被逼到生死关头,也顾不得惊惧害怕,豁出命冲上前,和冯长厮杀。
刷!武将一刀刺中了冯长的左肩。没等他咧嘴大笑,冯长手里的长刀已狠狠捅进了他的胸膛。
这个疯子!
武将瞪大了眼睛,直直倒了下去。
冯长左肩血淋淋的,根本没有包扎,狞笑一声,继续挥刀杀敌。
这个武将一死,原本还能勉强支撑的步兵全数溃散。
战事一面倒向了裴家军。
冯长记不清自己中了几刀,不知自己浑身是血,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杀了多少敌军士兵。
他不停地向前冲,不停挥刀。
当宿卫军的军旗映入眼帘,军旗上的司徒两个字在风中挥舞。
司徒大将军就在前方。
冯长眼睛亮了起来,原本已经沉滞的步伐,忽然快了起来。沉重的右臂,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再次举起了长刀。
他要去杀了司徒大将军,带着司徒喜的人头去见昭元天子。

天命果然青睐裴青禾吗?
隔着数百米的距离,中间还隔着一直未曾出动的三千精锐步兵。区区一股数十人组成的冲锋队伍,根本不足为惧。
司徒大将军冷眼注目,看着那个拼死冲锋的裴家军武将,死于乱枪之下,连个全尸都没留下。然而,他并没有什么喜悦,心里越来越凉。
这一仗,从早晨打到现在,已大半日过去了。他引以为傲的骑兵败了,他自恃天下无双的步兵也败了。不知多少人死在前方战场上,不知有多少人四散溃逃,层层防御被击溃,最后竟被几十人冲到了他面前百步的距离。
那个满身满脸鲜血看不清面容不知姓名的裴家军武将,分明受了极重的伤,凭着一腔热血和坚韧的意志冲到了这里。死的那一刻,这个武将有没有畏惧,有没有后悔,无人知晓。
司徒大将军只知道,自己后悔了!
后悔不该自以为是,不该大举北伐。如果他领着大军留在洛阳,和裴青禾南北分治,用几年时间来整顿军力。等着裴青禾主动发兵南征,到时候以逸待劳以守代攻,会不会是全然不同的结局?
就这么败了吗?
从他领兵逃离洛阳发誓要报仇雪恨的那一刻算起,正好十年光阴。他打败了江南义军,杀了乔天王,没来得及在洛阳城皇宫里的龙椅坐几日,便匆匆发兵来北地,最终折戟于此。他的雄途伟业,他的雄心壮志,就都这样结束了吗?
他怎么能甘心?
“大将军!”前方督战的马将军不知何时冲了回来,一脸惊惶,说话都不利索了:“我们败了!前方快撑不住了!不能再等了!快走吧!”
司徒大将军看似冷静镇定,实则木然茫然,略有些迟钝地看着马将军:“走?去哪里?”
马将军咬牙道:“先退兵!带上所有能走的人,回南方,回洛阳去!这一战败就败了,这些年,我们和江南逆军打的败仗还少吗?回去招募新兵,练出精兵,再打回来就是。只要大将军安然无恙,宿卫军的旗帜就不会倒。我们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马将军说得对。大将军,我们快跑吧!再犹豫就来不及了!”一直强忍着没吭声的亲兵统领也张口苦劝:“这里还有三千精兵,还有几千骑兵。这个多兵力,足够掩护大将军离开。”
“大将军!跑吧!”
“趁着天还没黑,我们快走!”
司徒大将军嘴唇哆嗦了两下,目光掠过马将军和亲兵同龄,再掠过一张张惊惶的脸孔。所有人都没了战意,只有想逃出生天的渴望。
败局已定,没有人想将性命白白抛洒在这里。所有人都想逃!
司徒大将军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带上军旗,退兵!”
马将军和亲兵统领齐齐释然。
退兵这个说法,比逃跑好听一些。本质都是一回事。这一决定南北局势的大战,确确实实就是宿卫军败了,裴家军胜了。趁着还没一面倒地溃败,赶紧逃吧!留得青山在,日后卷土重来。
马将军迅速收拢残兵,亲兵统领扛着宿卫军的大旗,亲卫营的三千精兵,一分为二,半数殿后,另外一半簇拥着司徒大将军逃走。
军旗一动,原本还在勉强支撑的宿卫军士兵,彻底没了斗志,迅速溃散。从上方俯瞰,如蚂蚁一般往不同的方向窜逃。
“宿卫军败了!”厮杀半日的顾莲,放声大笑:“儿郎们,随我追!不用留活口!谁能割了司徒喜的头颅,便是大功一件!”
麾下一万精兵,有人战死有人受伤,还有一些在混战中越走越远不知去向。顾莲的军旗一动,跟上来的也就三四千人。他们跟着前方军旗的方向,挥舞着手中兵器,高呼着追杀敌兵。
王二河也在其中。他身手平平,负责扛着军旗。此时全身有的是力气,半点不觉疲惫,奋力奔跑向前。
忽然,一具刺满了长枪的尸首映入眼中。
王二河全身一震,脚步一顿。
顾莲眉头一拧,顺着王二河的目光看过去。然后,也是一阵沉默。
相识十几年了,彼此太过熟悉。哪怕对方被乱枪刺得乱糟糟没了样子,脸都被毁了一半,她也能一眼认出来那具尸首是谁。
更不用说,和冯长一同从家乡逃出来情同手足的王二河了。
“你去给冯长收尸!”顾莲低声吩咐:“军旗给我!”
王二河全身都在颤抖,满脸泪水,却不肯放下军旗,用袖子狠狠抹一把脸:“等打完这一仗,我再替冯老大收尸!”
顾莲叹口气,没再多言。
王二河又抹一把脸,咬咬牙转头,继续抱着军旗向前冲。
在战场上,类似的一幕比比皆是,不必一一细述。
司徒大将军一逃,宿卫军没了主心骨,迅速溃败。孙成和裴风也各自领兵追击。
“启禀天子!这一战,我们已胜了!”传令兵满脸振奋地来禀报:“司徒喜带着军旗逃了!顾将军孙将军和裴风将军,各自领兵追了过去。”
在军旗下立了一日的裴青禾,眉头微微松了一松,眼中闪出了光芒,简洁地下令:“传军令下去,尽力追杀逃兵。若有降兵降将,一律剿了兵器,捆了手脚。”
传令兵高声领命而去。
护了一日军旗的裴玉裴朗都是一脸喜悦雀跃:“太好了!这一战我们胜了!”
裴青禾目中光芒闪动:“还没结束!要抓到司徒喜,这一战才算真正结束。”
决不能容司徒喜逃回洛阳!
唯有杀了司徒喜,才能真正灭了宿卫军!
裴玉和裴朗对视一眼,齐齐请战。裴青禾却道:“你们两个继续守着军旗,朕亲自领兵去追击司徒喜!”
亲卫营有大半都参战了,还剩两千精锐。裴青禾点齐亲卫,骑上骏马,背上弓箭,将长刀悬在腰间。
“随朕去追杀司徒喜!”裴青禾扬声高呼:“彻底灭了宿卫军!”
众天子亲卫一同高呼:“杀司徒喜!灭宿卫军!”

“大将军,前面就是军营。我们要不要先回军营?”
骑着战马的马将军气喘吁吁,竭力压低声音。
司徒大将军原本麻木混沌的头脑被冷风吹透了,此时格外冷静:“不能停,更不能进军营。要是被后方追兵围住了,就是一个死字。继续跑!”
马将军和亲兵统领齐齐应声,簇拥着司徒大将军继续放马狂奔。
此时还有战马可骑的,约有两千多,还有一千多精兵,早就被战马甩在后方。正好拦下追兵,为司徒大将军断后。
司徒大将军逃跑的经验确实极为丰富。策马又跑了五六里路,到了官道岔路口,便下令马将军分兵。
马将军一惊:“大将军,眼下只有这么一些兵马。不能再分散兵力了。”
司徒大将军却道:“要是裴家军追过来,便是有再多人,也逃不出去。我给你一百人,你领兵往那边去。”
说是分兵,其实就是将他抛洒出去,让他吸引追兵罢了。马将军心里腹诽,面上不敢流露,正色领命。
马将军带了一百人,往西南方向而去。
司徒大将军则往东南方向狂奔。
到了下一个路口,又是这般施为。亲兵统领带了一百人,往不同的方向跑了。
又跑出十里左右,继续分兵。
傍晚很快来临,天色渐黑。估摸着已经策马狂奔跑出了五六十里地了,司徒大将军还是不敢松懈。只让亲卫们停下休息片刻。众人逃得匆忙,只有些许干粮和冷水,分着吃了些喝了些。
“大将军,我们接下来去哪里?”一个亲卫低声问询。
司徒大将军深呼吸一口气:“不能停,继续跑。不过,不能再延着官道跑了,这样太容易被追上了。我们从这里走。”
竟是离了官道,走了一条小路。
北地有不少地方地广人稀。司徒大将军运气不错,跑了十几里地都没遇到人烟。直至天色漆黑,才遇到了一个村子。
这个村落人不多,约有一百多户住户,加起来也就四五百人。
司徒大将军带着两千骑兵气势汹汹而来,一亮兵器,砍了几个试图抵抗的村民,整个村子都老实了。
所有妇人都被迫着开了自家粮袋,熬粥做馒头。众人吃饱喝足后,将村里的男丁都杀了,孩童老人也一个不留,只留下了女眷肆意取乐,将战场败退不得不逃亡的愤怒不甘全部倾斜在这些可怜的村妇身上。
尽兴之后,又将所有村妇杀了个干净。放火烧村的举动被司徒大将军阻止了:“不能烧村,免得引来追兵。”
村子里所有人都被杀了。以这个村子的僻静荒凉,被发现至少也得是数日之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早就逃出北地了。
五更天,天微微亮,草草睡了一个多时辰的司徒大将军,领着亲卫再次骑马逃窜。
马蹄声渐渐消失。
一间草屋后方的地窖上,门板被挪了几下,然后,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钻出地窖。
触目所及,是死状各异的尸首,满地的鲜血。
少年绝望地跪在地上,头贴着地面,眼泪无声汹涌。
他不敢哭出声来,过了片刻,颤抖着抹了眼泪。然后起身往村外跑。他从小路跑到官道上,然后辨明方向,继续向北跑。
他运道不错,跑了半个多时辰,遇到了一行骑兵。
穿着灰色军服的骑兵,自然是裴家军的追兵。他们循着马蹄印迹一路追击,追到了这里,遇到了被灭村的绝望少年。
少年颤抖着哭个不停,断断续续地说道:“……那些人杀了村落所有人。我躲在地窖里,才逃了一命。”
骑在骏马上的女子,神色沉凝,目中燃着怒焰:“村子在何处?你在前领路!”
这个女子,正是追击了一夜的裴青禾。
司徒喜确实狡诈,一路故布疑阵不停分兵。顾莲孙成各自带人去追击。现在跟在裴青禾身边的,是裴风宋大郎费麟等人。骑兵约有三千之数。
少年在前领路,裴青禾进了村子后,见到被灭村的惨状,心中怒火汹汹。
战场对阵,胜负生死都是等闲常事。可这些普通百姓何其无辜?司徒喜逃亡路中,还要做下这般恶行,根本没将百姓当人。
“朕定要亲手杀了司徒喜!”裴青禾冷冷道:“以他的人头来祭奠村民!”
这个少年此时才知道,眼前女子就是统一了北地的昭元天子。立刻跪下磕头。
裴青禾留下几个人,命他们为村民敛尸安葬,然后带着骑兵继续追击。
追了两个时辰,过了正午,又遇到了一个被袭的村落,同样是全村被屠戮。这次,连一个能送信的活口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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