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山河by寻找失落的爱情
寻找失落的爱情  发于:2025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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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朝廷新天子,俨然带来了新气象,令一众旧臣也脱变成新模样,焕发出新光彩。
时间一晃,进了三月,暖春已至。
正是桃红柳绿的好时节,空气中弥漫着花香草香。
一直在天子左右护卫的亲卫统领裴燕,有些惆怅:“这等好时光,应该去燕山里打猎,春日里的野鸡最香了。”
可不是么?
裴青禾放下奏折,抬头向燕山的方向注目片刻,遥想起往年恣意痛快的好时光,然后长长叹了一声:“我之前借着春耕,出去一个多月。这才回来月余,怎么好再往外跑。算了,再忍一忍!”
又吩咐裴燕:“我这里无事,你不必整日守着。带上宋大郎他们,将裴越裴婉她们也带上,去燕山一趟,让他们去山里练一练箭术。时间也别太久了,四五日就得回来。”
裴燕眼睛都快放光了,搓着手咧着嘴腆着脸:“我这个天子亲卫统领,离天子左右不太好吧!”
裴青禾瞥装模作样的裴燕一眼:“那你留下,让裴越领着人去。”
裴燕一脸正色应道:“裴越年少冲动,不够稳妥,我哪里放心。还是我去,遇到猛兽了,也能应付。”
裴青禾无暇听她耍贫嘴,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裴燕总算记得拱手告退,然后喜滋滋地溜之大吉。
众亲卫得知可以去燕山,个个喜出望外。尤其是费麟,喜上眉梢喜动颜色:“这可太好了!憋了这么多日子,终于能松快一二了。”
他们这些天子亲卫,白日要操练要当值,晚上要读兵书学史书,每日都是累得倒头就睡。现在终于能出去散几日了。
素来稳重的宋大郎,也咧嘴笑了一回。
年少的裴越裴婉,还有陆五郎葛四娘等等,更是欢呼雀跃。
裴燕点了一百人,奉天子之命,正大光明地带着亲卫们去燕山“实战操练”去了。
裴青禾被繁琐的政务捆住手脚,继续每日开小朝会看奏折批阅奏折的枯燥生活。
三月末,洛阳再起战火。
这座敬朝都城,几度易主,被战火反复蹂躏,早已不复昔日繁华。不过,其政治意义和地位,依然不可撼动。至少,在乔天王和司徒大将军心中,谁能稳占洛阳,谁才是天命所归。
至于北地新朝,当然也是心腹大患。在他们统一了南方之后,便要发兵北伐,一统江山。
北地朝廷定都燕郡,裴青禾亲自镇守,抵御匈奴外敌。虽然他们不愿承认,其实心里都认可裴青禾的能耐。有裴青禾在,幽州便能牢牢守住,匈奴蛮子祸害不到其他地方来。
说回眼下战事,洛阳被乔天王占据,司徒大将军再次率领大军来攻打洛阳。大战爆发,战火不断,最可怜无辜的是洛阳城内外的百姓。
短短几年间,屡遭战祸,洛阳城里的人口只剩一半左右。每日不停有人往城外逃跑。
乔天王下了严令,逃亡的百姓被逮住了只有一个死字。司徒大将军那边,忙着攻城打仗,也不耐接收这些毫无用处的平民百姓。有大户携着钱粮家业来投的,倒是还能收容一二。只带一张嘴的百姓,根本不理会,直接轰走了事。
这些好不容易逃出来的百姓,有的死在士兵们刀下,有的饿死在逃亡途中,有些运气好的,一路吃野菜啃树皮,逃到了冀州幽州等地。
裴青禾颁布的新政里,对收纳流民有清晰的规定。几乎就是裴家村当年收容流民的翻版。
不问男女老少,只要确定没有传染类疾病,便要收容下来。各地衙门出头,修建简单的草棚,给流民们居住。时家粮铺要出粮食,一日两顿稠粥,不能让流民饿死。
另外,衙门还要出人,登记调查流民姓名籍贯身份来历,筛查是否有暗探。然后给流民们分些荒地,借耕牛和铁犁给流民们使用,让流民们就在当地安顿下来。
这些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复杂纷乱,千头万绪,很快就闹出了一些乱子来。譬如,有郡守不愿接纳流民,暗中派人将流民轰走。这些流民为了一条活路,只能继续往北走,途中不知倒下了多少人。
裴青禾知道此事后,立刻下旨,罢了这个郡守的官职。此事在北地官场,造成了不小的震动。
没杀人,也不算渎职,就是将流民轰走而已,这也不行吗?
昭元天子用悍然手段,直接告诉北地的官员们。这样就是不行!
还有一个黑心的县令,将一伙几十个流民诓骗到一处私矿里。流民们都成了奴隶,没日没夜地挖矿。这处私矿,正是黑心县令自己的私产。
事情传到裴青禾耳中,已是五月了。
裴青禾冷冷一笑,目中的杀气,令金銮殿里的气温骤然低了许多:“裴燕,你去一趟,将这位江县令带来,朕要亲自处置他!”
裴燕一声狞笑,拱手领命:“是!”

第448章 新政(四)
江县令其人,今年四十有三,出身并州望族。没有功名,当年靠着家里捐官,做县令后,十分贪财。
江县令是个聪明人,敛财有道。他不直接索贿,也不在田赋上做手脚。毕竟是大族出身,三瓜两枣的看不上,要贪就贪大的。治下有两座山,山里发现了一处铜矿。江县令没有上报,将铜矿据为己有。挖矿的苦力,都是县衙大牢里的犯人。
这些犯人,多是平民出身,也确实是犯了律法。前脚进了大牢,后脚就被送进深山里挖矿。想伸冤都没地方可伸。
只靠犯人挖矿,人手总是不足。聪明的江县令,便将心思动到了流民身上。他派衙役抓流民,抓来的流民直接送进深山。
做了流民的,本来就是无路可走的贫民。饿死病死在路边,都没人过问。少几个十几个,又有谁知晓?
靠着这样的法子,数年下来,江县令靠着铜矿发了大财,竟也一直没出乱子。
这一回,江县令也是常规操作而已。他委实没想到,在转送流民的时候,有一个机灵的逃了出去。因为心中愤怒,硬是一路奔逃到燕郡,寻到郡守府外,击鼓鸣冤告状。汤郡守不敢隐瞒,将此事直接禀报到天子。
天子一怒,江县令就倒霉遭殃了。
裴燕领了两百天子亲卫,一路快马去了澧县县衙。
当杀气腾腾的裴统领拿着长刀进来的时候,江县令吓得腿都软了。衙门里二十多个衙役,也没人敢上前拦一拦,个个低头缩脖子不敢吭声。
江县令妄图狡辩,裴燕压根连一个字都没听,晃了晃手中长刀:“有什么话,等见了天子再说!来人,将他绑了!”
裴越裴婉应声上前。两人都是自小捆俘虏捆惯的,动作十分麻利,顷刻间就将江县令捆成了死猪一般。裴越嫌高呼冤枉的江县令聒噪,将臭烘烘的布团塞进江县令口中。
整个过程,加起来也不过一炷香时间,江县令就被拿下,堪称神速。
裴燕粗中有细,令澧县的县丞代行县令职责,又捆了江县令的心腹幕僚和家丁。寻到了矿山的位置,将七八十个枯瘦如柴身形伛偻的人都放了出来,应该坐牢的关进大牢,是流民的,令县衙好生安顿。
五天后,被捆绑如死猪的江县令被送到了裴青禾面前。
裴青禾冷冷看着江县令。
江县令心里被寒意浸透,颤抖不已。
裴青禾在北地百姓心中,是战神降世,是上苍派给他们的圣明天子。对大户们来说,只要肯舍一半家业,便能换一条活路,总比被灭家灭族强得多。真正畏惧裴青禾的,是站在裴青禾对立面的武将,是贪婪无度的贪官污吏。裴青禾杀这些人,从不手软。
裴燕上前,取了江县令口中破布。江县令终于能张口说话了,失声痛哭哀求不已:“皇上,微臣一时昏头,做了错事。臣不敢辩驳!恳请皇上给臣一次悔过的机会。”
裴青禾冷笑:“你不是知错了,是知道自己没了活路才后悔了!”
江县令拼力挣扎,狼狈地趴在地上,没办法跪下磕头,只能用额头重重撞击地面:“求皇上饶微臣一命!皇上得天下不过几个月,正是要收拢臣心的时候。杀人一时痛快,实则后患无穷啊!请皇上三思啊!”
裴青禾哂然,对裴燕道:“你看,这位江县令,半点不蠢,什么道理都明白。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贪婪,更存了侥幸。妄想着蒙混过去。”
“我要收拢臣心,也得是值得收拢的臣子。这样的蛀虫,留着毫无益处。直接砍了,将头颅用石灰炮制,派人将他的头颅传示北地所有郡守府和县衙。让所有文官都看看,有个警醒。”
江县令眼看着必死无疑,骇得面无人色,身下一片水迹。在裴燕狞笑着去拖他的时候,绝望地喊了起来:“北地郡守县令,大半都是这样。你杀得过来吗?裴青禾!你这个天子,除了杀人还会什么?要不是你武力过人,麾下有数万精兵,谁肯对你低头?”
裴青禾没有被激怒,冷冷道:“杀不过来,就慢慢杀,慢慢换人。一年两年不行,就用八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总能让吏治慢慢清明起来。”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裴燕,拎着去杀了!”
江县令的头颅被砍了之后,放进木盒里,趁着新鲜,先送去给汤郡守看了一眼。
汤郡守看着血糊糊的人头,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脖颈处忽然就凉了一凉。
这位马上打天下的昭元天子,下手很辣,武将也好,文官也罢,该杀就杀,半点不留情。
“汤郡守,”黑壮高大的裴统领咧着嘴,露出亮晃晃的白牙:“这人头给你留两天,慢慢看如何?”
汤郡守打了个寒颤,声音发颤:“不用……不用了。这人头还有大用,裴统领只管拿走……拿走就是。”
裴燕看一眼双腿发软脸色发白的汤郡守,嘲弄地勾起嘴角,将木匣子合上,拎着木匣大步走了出去。
汤郡守深深松一口气,瘫坐到了椅子上。
庞丞相和秦尚书知道此事后,各自沉默许久。
“天子年轻气盛,下手毫不留情。”庞丞相忽地张口:“这人头,没送到你我面前,可见天子给我们留了几分体面。不过,我们心中也得有数,以后行事得谨慎小心一些。”
秦尚书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丞相大人说的是。”
改朝换代了,如今是裴氏天下。昭元天子年轻骁勇,精明强干,且有改革吏治的决心勇气和手段。
他们也该及时警醒,要改一改过往的官场陋习。
传送人头的差事,自然也是裴燕的。
裴青禾令杨淮一同和裴燕同行,夫妻两人带着两百精锐骑兵,踏上了巡视北地郡守府和官衙的路途。
不过半个月,此事便传遍北地,各郡守县令都知道了事情始末。忽然间,各地办差效率都高了许多。

七月,在北地跑了一大圈的裴燕杨淮回来了。
“天气热,人头虽然用生石灰炮制过,也搁不住,没半个月就腐烂了。这样传示倒是更有效用。”裴燕眉飞色舞地禀报:“每到一处,我都亲自将江县令的人头拿给他们看,顺便将江县令犯的错事宣讲一遍。个个都被骇得脸发白,指天发誓说绝不会做此类事。”
杨淮笑着补充:“裴统领威风赫赫,所到之处,人人敬畏。沿途碰上两伙流匪,被裴统领顺手收拾了。还有一些百姓闻名而来,大着胆子来告状,裴统领也接下了。将那个抢人田地房屋的乡村恶霸处置了。”
这两个月来,裴燕可没闲着,传示江县令首级的同时还“顺手”做了不少事。
裴青禾挑眉,笑着调侃:“裴统领的威名,要传遍北地了。”
裴燕神气得很,一点都不谦虚:“也就仅在天子之下了。”
以前还自称裴家军三号人物,现在裴芸离得远,不客气地又将自己往上挪了一挪。
一众天子亲卫,各自扭过头偷乐。
“你们夫妻奔波两个月,辛苦了。先去歇几日。”裴青禾笑道:“我要巡查北地,过些时日就动身。”
这也是早就定好的事。
裴燕点头应下,和杨淮一同回去歇下。
这是裴青禾登基后首次出燕郡巡查北地,众目所瞩,怎么重视都不为过。冒红菱来了一趟,送了两千精兵来,天子亲卫营的一千人也已补齐满额,加起来共有三千精兵随行。便是遇到军营叛变,也能从容应对。
庞丞相年迈,留守燕郡,负责处理日常政务。裴青禾点了秦尚书和两位翰林随行,将时砚和孟冰都留下了。
这也是应有之义。新朝才建立数月,得有可靠的心腹留守燕郡。
接下来几个月内,要秋收,还有一年一次的秋税田赋,都是要紧大事。也是户部最忙的时候。时砚肯定得留下。
孟冰身为兵部尚书,能随时代天子下军令调兵遣将,不会耽误要紧军事行动。
定下行程计划,备足军粮兵器战马,七月末的一天,昭元天子亲自领三千兵从燕郡启程。
庞丞相率领众臣送行至城外十里处。
阳光明媚炽烈,马上的昭元天子英气飒爽,对众臣笑道:“朕尽力赶回来过年,朝堂诸事,就劳烦众卿了。”
众臣一同拱手,齐声高应:“臣定当尽心竭力!”
裴青禾又是一笑,目光一一掠过众臣的脸,最后落在时砚的脸上,停顿了片刻。
时砚也在此刻抬眼,和她对视。
心里纵有不舍,也不便在人前流露。再者,两人都是做惯大事的人,离别司空见惯。
裴青禾很快收回目光,策马而行。
裴燕杨淮一左一右,策马跟随。一众将门出身的天子亲卫,以年长的宋大郎为首,环绕在天子身边。裴氏的少年们,也一并策马随行。
众臣在原地驻足许久,待三千精兵全部离去没了踪影,才一同回转。
时砚直接去了户部衙门。
新朝堂人手不足,哪个衙门都缺人。堂堂户部,除了时砚这个户部尚书,还有一位侍郎和两位郎中,另有三个员外郎和几个吏员。全部加起来也就十二个人。每日都十分忙碌。
为了备足天子出巡所需的粮草物资,户部所有人忙得脚不沾地,几乎都住在了衙门里。
几位吏部官员,其实一开始对时砚这位户部尚书都不太服气。他们都是户部老人,官场资历远胜时砚。尤其是林侍郎,原本以为自己会被提任户部尚书。谁曾想,时砚靠着裙带关系空降户部,直接做了他的顶头上司。
他一个正经望族出身的两榜进士,在户部任职十几年,还要捏着鼻子对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低头,心中不忿不服简直是必然的。
可谁让人家时砚运道好,早早就投了裴家军,做了裴青禾的赘婿?
裴青禾打了天下,建立新朝,做了天子。让自家夫婿做户部尚书,把着钱袋子,也是理所应当。从头至尾,根本轮不到他林尚书说个不字。
秦尚书和林侍郎颇有私交,私下里还特意嘱咐过几回:“天子不是因私忘公之人,让时砚做户部尚书,是因为时砚确实有掌户部的能耐。你别小觑了年轻人!”
林侍郎皮笑肉不笑地应道:“这天下都是年轻人的。你我都快成老骨头了,哪敢轻视小瞧年轻人。”
这话说得,不止牵扯到时尚书,还扫了一大片。文臣这边不论,武将那一边,得天子信任重用提携的,几乎都没超过三十岁。正是一群锐意进取热血上进的年轻人!
秦尚书也不好多劝,只笑了一笑:“且等一等看一看。”
结果,时砚掌了户部之后,诸事都有条理,清理库房重立账目,样样妥当,就没出过差错。
倒是林侍郎,领了差事后,出过两回岔子。时砚没在众人面前扫林侍郎的颜面,私下将林侍郎请到面前,点了出来。
林侍郎被捉了痛脚,又被顾全了颜面,便也骄横不起来了。另外两位郎中,也有类似经历。
这位时尚书,确实年轻,也确实是天子夫婿是关系户,精于账目头脑聪慧至极手段圆融也是真真切切。
几个月过来,户部就这么一点点被时砚捏在手中。
时砚召了林侍郎等人过来,对一众属下道:“每年秋后,北地都要备战,防备匈奴蛮子。去岁天子打了大胜仗,匈奴大败,伤筋动骨。今年匈奴未必敢来。不过,我们户部总得提前预备。”
林侍郎点头赞成:“尚书大人所言极是。”
两位郎中也纷纷出言附和。
准备军需最是繁琐,军粮是重中之重,得备足战马所需的草料,厚实的军服,结实暖和的鞋袜,铠甲兵器都得准备。另外,还要准备大批油盐糖肉便于储存的菜蔬等等。
时砚微笑道:“既然大家都赞成,从今日开始,户部上下就都动起来,备足军需物资。”

时砚在户部大展拳脚,孟冰这里也没闲着。
他自少在北平军营长大,练兵打仗后勤样样都通。对匈奴蛮子的认识,也远比别人深刻。
就是他熟悉数次提醒时砚,要做好随时打仗的准备。匈奴蛮子去年大败而回,今年大举进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过,小规模的骑兵侵扰是免不了的。
做惯了强盗劫匪,缺衣少食的时候,能忍得住不来抢吗?
总之,不来便罢,来了就得悍然出兵,迎头痛击。
眼下北地还没有主动进军草原的实力,不过,已经打出士气的北平军辽西军广宁军乃至范阳军,都不惧和匈奴蛮子交战。
孟冰召来几个手艺精湛的工匠,耗费几个月的功夫,做出了一个极为庞大的沙盘。
这沙盘,占了大半间空屋。幽州地形,山川河流,大至城池军营,小到一条溪流,都一览无遗。
沙盘做好之后,孟冰召兵部所有人前来,对着沙盘反复推演战事。兵部这里的人,比户部还要少一些,加起来只有八人。
建安帝在位时,军事被张大将军父子统揽在手中,能和张氏父子扳手腕的,只有孟冰兄弟两人。这七个兵部老人,对孟冰都很熟悉,也没什么不服气的。孟冰执掌兵部,比时砚要顺心省事得多。
“孟尚书,北平军的孟将军派人送信来了。”一个亲卫捧着书信进了屋子。
正专注看沙盘的孟冰转过头,接了信,看完信后面色顿时凝重了几分。
燕郡临时被定都城,所谓皇宫,是改建出来的。六部衙门,也都是改建而成。衙门紧挨在一处,寻人说话都方便。
孟冰拿着信,先去户部寻时砚:“天子才启程几日,北平军那边就有信来了。哨骑们巡查边境时,遇到了一些零散的匈奴骑兵,打了两回,各有死伤。”
时砚反应极快:“匈奴人又要出兵了?”
孟冰略一点头,将信给了时砚:“这是六郎的信,你看一看便知。”
孟六郎在信中写道,匈奴蛮子不停骚扰幽州边境,蠢蠢欲动,北平军要加派前哨营。
孟六郎性情桀骜,脾气又坏,却是天生的猛将,对战事有极其敏锐的直觉。
时砚说道:“户部这里,一直在筹备粮草物资。如果北平军需要援军,裴家军可以随时出动。户部能供应得上军需。”
将士拼死保家卫国,后方粮草军饷物资决不能出纰漏。
孟冰不由得舒展眉头,笑了起来:“你这么一说,我心里格外踏实。对了,得派人给天子送信。”
时砚点头:“还要将此事告诉庞丞相,让丞相也有个心里准备。”
两人联袂去见庞丞相。
庞丞相脱口而出道:“既是要打仗了,就该请天子停了巡查,立刻回来,准备领军去打匈奴蛮子才是。”
“这倒不用。”孟冰耐心解释:“北平军招募新兵补充兵力,现在将近一万人。只要匈奴没有大举进犯,只来小股骑兵,北平军便足以应付了。广宁军辽西军范阳军也可以派援兵。不必天子御驾亲征!”
是啊!北地进兵悍将如云,何须天子亲自出征?
孟六郎骁勇善战,杨虎足智多谋,李驰善于坚守,新任的范阳军主将裴萱,虽还没独自领兵打仗,往日在裴家军也是冲锋陷阵领兵杀敌的悍将。
庞丞相道:“此事需立刻禀报天子,由天子定夺。”
孟冰时砚一同应下。
信使快马加鞭去送信。三日后,信送到了正在范阳军营的裴青禾手中。
裴萱和吕二郎也看了信,踊跃请缨出兵。
裴青禾略一思忖道:“吕胜留守军营,裴萱点三千精兵,支援北平军。”
裴萱闻战则喜,眼睛骤然放光,拱手领命。
吕二郎心中不舍,却不能违抗军令,一并拱手领了军令。回了军帐,伸手抱住裴萱:“萱妹,我想和你一起去北平郡。”
吕二郎比裴萱高了足足一个头,此时将头靠在身段略显娇小的裴萱肩上,就像大号狼犬,很是有趣。
裴萱轻笑一声,温柔地抚了抚吕二郎的手臂,柔声低语:“军营总得有人留守。除了你,我谁都信不过。”
吕二郎被顺了毛,总算消停了。
裴萱又去见裴青禾。
裴青禾笑着调侃:“哄好了?”
裴萱眨眨眼笑道:“吕二哥是心里舍不得我,倒不是和我争兵权争战功。”
留守军营,当然远不及领兵出征大杀四方。前者稳定后方,后者立战功声名远扬。
裴萱相貌甜美软萌,实则最聪慧点子最多。吕二郎从一开始就被她拿捏得死死的,也甘之如饴就是了。
裴青禾打趣几句,便转入正题:“现在范阳军有八千兵,有两千是裴家军带来的老兵。你留五百老兵在军营里,带一千五老兵,再点一千五百范阳军士兵。”
还有些话,就不能明说了。
譬如,可以趁机将范阳军里的刺头都带走,到战场上消耗一部分。熬过来的,经历战场杀戮磨炼,也会更好管束。
机灵的裴萱一听就懂,正色点头应下。
裴青禾又道:“范阳军这里,我准备待上一段时日,替你整一整军容军纪。你只管安心领兵去北平郡。”
裴萱迅速点齐兵马,带上粮草辎重,三千大军浩浩荡荡出军营,向北平军而去。
很快,广宁军杨虎派人来送信,主动请求发兵支援北平军。
得了裴青禾应允后,杨虎同样领了三千兵启程,裴芷一并随行。
辽西军那里无暇他顾,在一个月前,便有一股匈奴骑兵蹿进辽西郡境内掠劫。李驰率兵去打,匈奴骑兵竟不和李驰正面交战,仗着兵强马壮骑术精湛先跑了。擅长守城的李驰,胆气越来越壮实,领兵一路追击,混战不休。
裴青禾在范阳军营待了半个月,见了范阳郡里的郡守和一众县令,去田间地头巡视了几回。
期间处置了一个政务不力的县令,杀了一个横行乡里的大户,灭了一伙流匪。
八月中旬,裴青禾再次启程。在去平阳军途中,接到了北平军传来的战报。
一伙两千多的匈奴骑兵,被北平军全部覆灭。

北平军果然是好样的!
裴青禾看了战报后,眉头舒展,对裴燕笑道:“孟六不愧是北地第一猛将!有他镇守北平郡,我可以安心巡视北地了。”
裴燕对孟六郎素来不太服气,嘀咕道:“换了我,一样能将匈奴蛮子打垮。”
北地第一武将的名头,往日是裴青禾的。如今裴青禾坐了龙椅,麾下猛将如云。众武将都是心高气傲骄横的主,谁都不愿居人之下。北地第一猛将的名头落在孟六郎身上,裴燕口不服心不服。
一旁的杨淮,毫不犹豫地站在裴燕一边:“如果给武将排个顺序,裴统领才是第一。”
裴燕听得眉开眼笑,拍了杨淮一巴掌:“你倒是有眼光!”
都不用问,拍得结结实实的一巴掌肯定疼。杨淮也不呼痛,反而咧嘴笑了。
裴青禾被秀得牙酸,迅速收回目光,吩咐众亲卫继续策马前行。
两日后,到了平阳军营外十里处。早已得了消息的宋将军,率领军中数十武将相迎。
裴青禾没有下马,笑着说道:“在军中,不必讲那么多繁琐规矩,随意些便可。”
天子先斩江县令传示首级,又率三千精兵亲自巡视,其用意,清晰可见。宋将军哪里敢疏忽怠慢,要是再像年前那样惹出乱子被杀鸡儆猴,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宋将军领着麾下武将恭敬行礼,然后亲自打马前行带路。
裴青禾看在眼里,微微扬起嘴角。
宋将军如此识趣,她自要给宋将军颜面。转头吩咐宋大郎:“领路的差事,就交给你了。”
宋大郎利落地应声,策马快行,越过熟悉的一众武将,直接冲到了宋将军身边。
宋将军瞥一眼分别半年有余的儿子,放慢马速,待裴青禾策马过来了,宋将军不紧不慢地策马跟了上去。
“宋将军,现在平阳军有多少兵?”裴青禾随口笑问。
宋将军笑着应道:“平阳军原有七千多士兵,蒙天子恩泽,给了一万定额。这几个月来,末将陆续招募新兵,正好满额了。”
顺便拍天子一记马屁:“末将照着裴家军的练兵册子,练了一段时日,确实见了成效。”
就是太繁琐太累人太耗费主将了。
事事都要身先士卒,陪着操练,教导识字,和士兵同食同住。严明军纪军规,也要从自身做起。
几个月下来,士兵们还没练成精兵,宋将军自己先瘦了不少。
裴青禾笑着打趣:“宋将军口中夸朕,心里是不是在骂朕管束得太紧,做了主将都不得自由,还要和士兵一同苦练?”
宋将军哪肯承认:“唯有如此,才能练出无惧无畏战力强悍的精兵。只有这样的精兵,才敢去打匈奴蛮子,才能打胜仗。末将从不敢想,自己麾下也有这样的精兵!心中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有埋怨。”
裴青禾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宋将军心思细致,几日前得知天子领兵来平阳军,立刻腾出一片空军帐。按着军中规矩,十人一军帐,一共三百个军帐。还特意为裴青禾备了一个新的中军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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