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剑by三相月
三相月  发于:2025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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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眼神澄净,从容有礼,周身的气度倒是与他记忆里的那个女状元,并无二致。
“民女舒羽,参见世子。”
顾清澄行礼,声音温润平和。
贺珩眨眨眼,第一反应不是言语,而是盯了她好几息。
“你……”
他一挑眉,声音带了几分戏谑,也有几分真切。
“我以为你快死了呢。”
他这话说得过于直接,不掺任何思量,确是如意公子才能有的本能直率。
顾清澄一愣,旋即忍俊不禁,轻笑道:
“看来如意公子也俗了,信坊间传闻,不输旁人。”
“那可不是。”贺珩随手执起茶盏,语气半笑,“你那会儿的消息传得满京城都是,书院里都有人给你准备送行帖了。”
“后来,你就不见了——好像是消失了半月?”
他带着少年人的好奇:
“可是有高人给你治好了?”
“我还以为今日,你是来求医问药的呢。”
顾清澄眼带笑意:
“算不得什么高人,书院的大夫罢了。”
她继续道:
“世子省心便好,若是病弱之身,我怎敢来世子府中过病气。”
贺珩一挑眉:“哦?那你来作甚?”
顾清澄笑意不减,却不急着接他的话茬,轻声道:
“世子可愿让舒羽坐下再说?”
贺珩吩咐下人赐座,打量了她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
待前厅只剩两人时,他才慢悠悠开口:
“当初你考录之时,少言寡语,独来独往。”
“我倒没看出来,舒状元也会上门‘登堂入室’。”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了三分调侃和七分揣度。
“不过,既然你面色红润地来了。我倒是更放心了些。”
顾清澄从容落座,抿了口茶,顺势一笑:
“那这杯茶,我便当是谢世子的挂念了。”
贺珩也笑,声音依旧干净:“舒姑娘不像是会特意上门,与本世子寒暄的性子。”
他指尖转着茶盏,话锋一顿,开门见山:
“说吧,你来到底是做什么?”
顾清澄放下茶盏,笑意也依旧明朗。
“今日来,确有一事。”
“我欲——”
她的语气不疾不徐:
“与如意公子,借银。”
她特意没有用“镇北王世子”那般身份分明的称呼,但这话音一落,厅中还是一静。
贺珩盯着她的眼睛,一时间竟笑不出来:
“你来我镇北王府,借银子?”
他似是真情实意地被舒羽说的话逗笑了,眉眼舒展:“舒姑娘,你可真是……”
顾清澄不避不惧,陪他一起笑:
“我知此事唐突。”
“不过我也知道,如意公子,不缺银子。”
她眉眼寻常,语气寻常,却自有一股理直气壮的笃定。
贺珩看着她这一脸云淡风轻,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
“……你要多少?”
顾清澄轻描淡写地答:
“五万两。”
贺珩饮茶的动作顿住了。
“五万两?”
“借?”
他想笑,但是没笑出来:
“舒姑娘,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顾清澄似乎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再次点头:
“当然知道。”
“所以我再说一遍,五万两。”
贺珩坐直了身子,笑意全收,语气带了些压迫:
“舒姑娘,我们是有几分同窗之缘。”
“本世子也欣赏你的胆识与为人。”
“只是这五万两,且不说你拿来做什么——”
“你,如何还?”
顾清澄看着他,薄唇微启,说出了一句更不顾他死活的话:
“我不打算还。”
“你……”
那一刻,贺珩的表情彻底僵硬,俊朗漂亮的脸蓦地冷了下去。
他刚要开口送客,却被她下一句话生生逼停。
“我知道世子会拒绝我。”
“所以我来,是与世子做交易的。”
“这个交易,对您来说,很划算。”
贺珩的话头被堵在喉中,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
他可是堂堂镇北王世子,从未有女子敢左右他的意志。
除非是……
但他只是出神了一霎,便很快回过神来。
“什么交易。”
他说得极轻,看似温和,却一反他寻常爽朗——
这是他最后的耐心。
顾清澄看着他,缓缓起身,与他拉开距离。
然后站定,振衣,行礼,跪坐如仪:
“天干物燥,秋山寺忽起大火,世子府中财物有失,我心惋惜。”
“恰好,火起的那日,我亦在寺中。”
“替世子,保留了一些财物。”
她看着贺珩逐渐深沉的眼睛,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薄册,指尖翻开,轻声念诵:
“后院丁房,五月三十日,入女子七。”
“丙房,五月三十日,入女子五,出一,死一。”
“……”
“够了!”
“啪——!”
一声脆响。
瓷盏碎落,热茶飞溅,上好的青花瓷碎了一地,茶水流淌至她裙摆边缘,蒸起一缕清烟。
碎盏声响,却没有下人敢进厅——世子向来纯良,他们从未听过世子发这么大的火。
贺珩整个人已然起身,无法控制地拂落了手边茶盏,脸上怒意翻涌。
她在威胁他。
她凭什么威胁他?
她一个书院不敢承认的空头状元,凭一本薄册,就敢肖想他镇北王世子低头?
顾清澄的却丝毫未退,神色从容,平静问道:
“舒羽不明白这丁房、丙房的用途。”
“只觉得奇怪,这秋山寺上,竟然还有给女子提供住宿的地方?”
“只是,这‘死一’又是为何?”
贺珩的眸色直白清冽,想要看穿她:
“你想要什么。”
顾清澄抬眼,神色无波:
“十万两。”
“附加一个条件。”
贺珩并不愿问她什么条件。
他冷笑,一字一句道:
“所以一开始,你就是来讹我一笔?”
顾清澄摇摇头:
“不,是借。”
“五万两。”
“不过您没答应。”
“我只能跟您改谈交易了。”
贺珩的笑意更浓,压住了胸口的怒意:
“我好心好意让你进来。”
“你借不成,就狮子大开口,翻脸威胁?”
他骤然前踏一步,走过一地碎瓷,俯身逼近她。
火红的衣袍翻卷如焰,少年世子的锋锐扑面而来:
“这里,是镇北王府。”
“你不怕我杀了你?”
这一刻,他的呼吸是炽热的,杀意也是真切的。
顾清澄抬眼,冷静地与他对视:
“其一,我信世子秉性清正,不会因怒失礼。”
“其二,我既走过鬼门关,便也不怕死。”
“其三——”
她的声音极轻,却极锋利:
“秋山寺虽然烧了,可那些女子……”
“兜兜转转,如今都在我平阳女学。”
“世子若觉得我说的是假的。”
“或是觉得她们碍眼,不喜欢她们。”
“可愿随我走一遭……”
“一个个,杀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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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几天在外面,码字困难,我尽量哈。

他几乎要被这女子逼得失了分寸。
他低头盯着她,眼前的女子不卑也不退,似乎未曾将他放在眼里。
于是他抿住唇, 语气压得极冷:
“说这种话的人, 往往没什么好下场。”
“你真不怕?”
顾清澄看着他, 长睫微垂, 缓缓低下头去。
接着是一声极轻的叹息:
“怕。”
“如何不怕呢。”
再抬起头时, 眼底那一寸冷硬早已敛尽,眸色澄澈, 静如秋水。
她看着他,目光从他眉心略过, 却在不经意间,落在他的发间。
那里空空如也, 束发的金铃,早已不知去向。
贺珩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视线, 忽地意识到什么,眼底光芒转瞬即逝。
他倨傲地拉回身位,语气依旧不耐:
“这就是你说怕的样子?”
“盯着我发呆做什么?”
顾清澄闻言, 展颜一笑, 这笑本应平平无奇,却让贺珩多看了一眼。
“被世子威仪所慑, 一时晃了神。”
她笑着,指尖抚过账册, 徐徐合上,安静抬眸:
“还望世子……海涵。”
这一进一退间,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仿如铁拳打在棉絮上, 空落落地散了。
贺珩冷眼看她,心神却已然平缓:
“你今日有备而来,是吃定本世子会低头了?”
“这十万两,舒姑娘是真敢开口。”
他绕步到她身侧,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你说……”
“我若是不给,你待如何?”
顾清澄不动声色地指尖按住账册:
“那舒羽便日日来府上叨扰,等到世子……”
她的指节在账册上轻轻一敲:
“不恼了为止。”
贺珩冷哼一声,在她面前站定:
“我恼什么?”
他再度俯身,将门之子的锐气扑面而来,也想学着她的样子,用指节轻敲那账册。
“我忽然觉得。”
“与其被你拿捏,不如……”
虎牙在唇边若隐若现:
“我亲自来取?”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翻,右手如闪电般探向账册边缘。
动作如行云流水,快、狠、准,势不可挡。
——却在即将触到的刹那,对上了她骤然抬起的眼眸。
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早就算准了他这一着。
“世子……”
她轻笑的尾音还悬在空气中,人已经不管不顾地合身一扑。
衣袖裂帛声响起时,她单薄的肩胛骨“砰”地撞在地面上,账册已被她死死地箍在怀中。
贺珩的掌心,只攥住了她衣袖的半截。
束发的红绳微微散开,一缕青丝被劲风带起,缓缓飘落在两人之间的空隙里。
她这一扑既狼狈又敏捷,像幼兽捕猎的本能,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他的攻势。
贺珩握着半截衣袖,愣了片刻。
“世子不讲武德。”
她伏在地上,喘息着补完后半句,似乎也不恼。
贺珩下意识脱口而出:
“你会武功?”
顾清澄并不回答,只低头整理怀中的账册。
贺珩盯着她,揣测着逼问:
“这一扑,你没道理躲开。”
顾清澄眼尾一挑,无辜道:
“非也。”
“坊间都说……如意公子最是潇洒不羁,不按常理出牌。”
“所以我来时就想。”
“既然来见如意公子,起码得明白这一点。”
贺珩偷袭未成,眼底的懊恼几乎压不住:
“你带着账册来敲我一笔,还拿我的名头来压我?”
“知己知彼,好得很!”
顾清澄垂眸整理袖口,语气诚恳:
“不敢当。”
“与世子相比,还是差得远了些。”
贺珩冷哼一声,将那半截袖子甩在地上,像是在泄愤:
“本世子今日偏就不给!”
风过回廊,顾清澄却敛了笑意。
她低下头,一边抬手束紧发带,一边缓缓道:
“世子可知,何谓真正的知己知彼?”
“来都来了。”
再抬眼时,她朱红色的发带灼灼如焰,竟比他的红袍还要亮眼三分:
“不如世子请人重新沏壶明前龙井。”
“舒羽慢慢说与世子听,这十万两……”
她的声音不大,贺珩却听得字字分明。
“定让世子付得,心甘情愿。”
贺珩听完这句,眉心狠狠一跳。
当真是理直气壮!
他想讥她一句“做梦”,偏偏又真的忍不住好奇她这十万两背后的故事。
半晌,他看着她波澜不惊的表情,咬牙道:
“来人,收拾。”
帘外的小厮应声而入,刚一迈步,脚下却“咔哒”一声,踩在了半片碎瓷上。
他一抬头,只见世子半蹲在地——
原是方才夺账册时未及起身的姿态。
偏生那女子发带垂落,堪堪扫过他手背。
小厮一怔,低头行礼,只听得贺珩敷衍道:
“把这地收拾了。”
“茶,也换了。”
“要最好的明前龙井。”
明前龙井初沏,翠碧浮汤,叶未展而香已先至。
这是宫里赐给镇北王府的顶尖贡茶。
茶烟袅袅间,贺珩眼底的躁意渐渐沉淀。
“你是说,五万两是给林艳书救急。”
“还有五万两,你要……”
贺珩转着茶盏的手指顿住了。
“对,设局。”
氤氲的茶汽隔开了两人的视线,贺珩看不清舒羽的表情。
“镇北王府世代忠烈,自然不屑这蝇营狗苟。”
“所以我猜,世子比我,更想查清这贩卖人口的幕后之人。”
她将茶盏轻轻置于案上,声音自雾气里传来:
“若连世子都已下场。”
“那么这局里的其他人,岂会坐以待毙?”
“各方倾轧,谋财也好,捂嘴也罢,您与我都可以不在乎。”
“可平阳女学在乎。”
贺珩瞬间明了她暗中所指,想要趁着茶烟散尽接话,却见眼前女子轻掀盖碗,雾气翻卷,再度遮去了她的眼神。
“世子方才想要杀我灭口之时……”
“也听我说过。”
“那些逃出狼窝的姑娘们,如今大多都在平阳女学。”
贺珩听见盖碗合上的轻响,仿如落印。
“那……敢问世子可也想过赶尽杀绝?”
她的语气不急不缓,却落如惊雷:
“若连世子都会动杀心。”
“那真正的幕后之人。”
“顺着蛛丝马迹,摸到她们的藏身之处。”
“血洗女学……”
“不过弹指之间。”
贺珩的呼吸骤然一滞。
“所以……”
雾色散去的刹那,顾清澄眼底锋芒毕露:
“所以,我必须救。”
贺珩神色收敛,终于低声问道:
“这五万两,是为了安置她们?”
“对。”
顾清澄顺着话头接下去,语气已沉稳如山:
“京中鱼龙混杂,女学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
“所以我要送她们,去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地方。”
她停了一瞬,吐出那个名字:
“涪州。”
“荒、静、偏、远,旁人想不起,京城顾不上。”
“可它通驿路,接官道,能入京、可通边,最适合悄无声息地转移百余活口。”
“世子若真想追查人口贩卖,她们,就得活着。”
她说着,重新从容地将账册从怀中掏出,置于案上。
那一叠纸页安安静静,仿佛压着千钧利刃。
“光凭这些字,还不够。”
“重要的是人证。”
她光洁的指尖,轻轻将账册推到贺珩眼前。
“这是保命。”
“至于设局。”
“风云镖局的隐镖,世子可知?”
“若世子愿封镖,我便借世子之名,护她们离京,藏入镖队。”
“届时,出京千里,无迹可寻。”
贺珩眉心紧锁,似是顺着她的思路思忖,却听见她一声轻笑:
“若隐镖在前,封镖之后,仍见血光。”
茶烟再起,她的声音似是从远处传进他的心底。
“世子不难猜出……”
“这背后之人的权势,与身份了。”
贺珩的呼吸一窒,眼睛不由自主地亮了一霎。
“而若能将她们平安送出、安家落地。”
“世子还能,顺势揪出那幕后真凶。”
最后一口茶尽,她看着他,目光清透,唇角微扬:
“不过区区五万两。”
茶烟散去。
“这买卖,可还划算?”
贺珩看着她素净的脸,思绪涌动。
一字字,一句句,他竟不自觉跟着她的思路走,竟仿佛走入了一盘落子未歇的大棋。
上至镇北王府的朱门高墙,下至涪州荒野的黄土驿道,纵横十九道的棋盘在眼前渐次分明。
林氏钱庄危局之下,沉浮的是人口贩卖案的暗流涌动,两相交织,是黑白双子明暗纠缠的棋路。
风云镖局的隐镖,南靖钱庄的暗账,各方势力粉墨登场,明争暗斗,深藏杀机。
这是她铺下的棋局——
棋盘极广,线索纷繁,纵横千里,一线贯通。
而谋局之人,此刻正平静地坐在他面前,布衣素面,微笑着等待他的回应——
用手中一本薄薄账册,逼得他堂堂镇北王世子,心甘情愿地掷出十万两银子入局。
她明明什么也没有。
无权、无势、无名望,甚至见到自己要伏地行礼。
可她偏偏坐在这棋局之外,是旁观者,也是设局人。
贺珩指尖仍扣着茶盏,掌心微凉。
他看着她静静地坐着,身不摇、心不动,只因这局,从来不需她亲自落子。
可为何。
他竟无法拒绝?
明明棋盘已现,风险也知,他却像是被轻轻拨了一步,思绪便再难抽离。
他甚至想不通,她到底是如何让这一切环环相扣的。
只是记得……
这壶明前龙井,香极了。
茶很好喝,可思绪却乱了。
若能以十万两,换回镇北王府的脸面,挽回这失察之过。
莫说白银,便是十万两黄金,他咬咬牙,也肯掷!
……可凭什么?
他惊觉,自己竟真在权衡这银钱的去处。
就这样,任她一纸话术,一番算计,甘心落下一子,成为她布下棋局中的一枚兵卒?
他低头,手指扣住茶盏边缘,眉心不自觉蹙起。
只觉得这茶,回甘太久,竟有些涩。
“世子可还恼着?”
顾清澄的声音温润得体,像是从未与他针锋相对过。
他抬眼,只见裙裾轻摆,她缓缓起身,向他行了个端正的礼。
“今日来求世子,是舒羽唐突了。”
“诚如方才所言。”
“舒羽改日再来叨扰。”
她抬眼,眼底含着浅浅笑意:
“直至世子……”
“不恼了为止。”
贺珩听得咬牙。
那口郁结终于压不住,他猛地开口,将那股愤懑生生逼了出去:
“十万两而已!”
这话一出,他方觉直抒胸臆,好不畅快。
他伸手去拿桌上的账簿,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却被她冰凉的指尖轻轻按住。
“世子莫急。”
她声音清泠,似檐下风铃:
“您别忘了。”
“除了十万两,世子,还欠我一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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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耶!12点之前发出来!
再补: 后面我发现有宝宝说这些没有标1234的是过渡章,其实也不是,当时写的时候没想好标题。

他真心实意地觉得, 自己像是被这少女包了个饺子,退路已然封死。
顾清澄神色如常,声音平和:“一样的, 我不会让世子平白相助。”
贺珩却本能地带了几分戒备:“痛快点说。”
她轻巧道:
“听闻世子将赴十二月和亲侍卫的遴选。”
“望世子携我……同往。”
贺珩闻言, 眼神复杂, 试探道:“遴选只录男子。”
“你掺和什么?”
她却答得坦然:“我想, 见倾城公主一面。”
贺珩抿唇, 不知在想什么。
“仅此而已?”他抱臂,审视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
“仅此而已。”她垂首, 连睫毛都不曾颤动分毫。
他凝视她良久,像是在读她眉眼间的留白。
他自幼熟读兵书, 沙盘推演,点兵布阵信手拈来。
可此刻, 却没读懂她。
这张素净的脸像一页无字兵书,明明遍布伏笔, 却让他无从下笔。
他喉结滚动,语气却冷硬:
“你可知,能在本世子身边的……”
“并非寻常身份。”
顾清澄再次垂首, 语气平稳:
“我知。”
“求世子成全。”
贺珩的眉心拧起, 像是被触及了心事:
“你知什么知!”
她的声音平淡如水:
“不过世子举手之劳。”
他不再看她,拂开她的手, 揣起账本放入怀中。
然后闷声道:
“还有月余,改日再议。”
顾清澄唇角轻扬, 笑意从容:
“好。”
“我等。”
贺珩独自坐在演武场边,破天荒地没有练枪,披着外袍,掌心里把玩着一柄普通的短剑。
赵副将回来收刀, 扭头一看:
“世子这是改行当刺客了?”
他大大咧咧道:
“这短手短脚的玩意儿,配不上您这八尺男儿!”
“您就得练那破雪枪!”
贺珩头也不抬,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赵副将惊奇地啧了一下:“乖乖,这都不反驳了?”
“如意公子,可是碰上不如意的事了?”
贺珩懒洋洋地抬眸:“有事说事。”
“没没没!”赵副将嘿嘿一笑,大刀随手一搁,抬起屁股,坐到贺珩旁边。
只静了不到三息,他突然伸手就抢:“这是什么宝贝疙瘩,给老赵掌掌眼!”
贺珩身子一扭,手腕轻转,短剑在掌中转出个漂亮的剑花,堪堪避开赵副将的爪子。
他眼风扫过,赵副将立刻挺直腰板望天,活像校场点兵。
“真没事吗,世子。”
赵副将憋了半晌,又凑过来,“不会是美人图上的那位……”
“惹您不痛快……”
冷光一闪,赵副将缩了缩脖子。
“聒噪。”贺珩冷声道,短剑在他指间翻转。
赵副将反而来劲了:“说说嘛!是不是那画上的姑娘,给您吃闭门羹了?”
他把胸脯拍得梆梆响:“老赵我最懂……”
“不会说话就滚蛋。”
贺珩忍无可忍:“当谁都跟你似的?本世子缺姑娘喜欢?”
“哦?”赵副将揶揄地关心,“那这是怎么了?”
言已至此,贺珩心神一顿,终究闷声道:“今天这个……说得挺明白的。”
赵副将眼睛“噌”地亮了起来:“你说那个女状元?”
“今日求见的?”
“嗯。”贺珩看了他一眼,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想让我娶她。”
“我还没想好,怎么拒绝。”
赵副将:“……?”
他脑袋一热,差点呛着自己:“她、她今日上门,就是跟您提亲来的?”
“姑娘家哪会这么直白。”
贺珩把短剑收回怀中,语气颇为郑重:
“她拐弯抹角,但本世子能听懂。”
赵副将默默抬手,抹了把汗:
“她到底说了什么?”
“她说想在及笄大典上,与本世子同行。”
说这话时,贺珩顿了一下,眼神别扭地看着赵副将:
“你评评理——除了妻室,这种大典上,还有谁能与本世子并肩?”
“她在攀附我。”
赵副将一愣,嘴巴张了又合,试探着小声问:
“世子,您说有没有可能,她不知……”
“她说她知。”
贺珩打断了他的话头,语气比方才更冷:
“本世子素来独行,她却连我去及笄大典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她既打听到这了,怎会不晓得倾城公主定下的规矩?”
“大典严令,除正选女伴外,闲杂女子不得近前。”
“她还嘴硬,说只是为了见公主一面?”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拍,低头抚着剑柄,眼角却扫了赵副将一眼:
“你、信、吗?”
赵副将嘴角抽搐:“有没有可能……人家真就……”
贺珩并不听他圆场,径自道:
“她绕了这么大圈子,最后来了一句‘求世子成全’。”
“还故作镇定,说等我。”
他冷哼一声:
“欲擒故纵。”
“分明就是……变着法子要名分。”
赵副将:“……”
“世子您这想得,是不是有点……太精彩了?”
贺珩眉头深锁,语气比破雪枪还直:“她很有想法。”
赵副将哑然:“她什么想法?”
“别问。”贺珩断了他的话茬,“我不是蠢子。”
“她要的什么,我看得明明白白。”
贺珩低头摩挲短剑,眼神却倔:
“可本世子……”
“不想耽误她。”
赵副将“啧”了一声,眼睛一亮:“呦,世子这话讲得,啧啧啧。”
“你们男未婚女未嫁的,耽误个什么劲儿?”
贺珩下意识脱口而出:“本世子早已……”
话到一半,他忽然顿住,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别开头:
“……早已有了安排。”
赵副将喜闻乐见,笑意藏都藏不住:“安排?那不就是心上人呗?”
贺珩脸一沉:“闭嘴。”
“嗨!”赵副将喜不自胜,只觉这几日的猜测正中靶心,“我就说嘛!”
他挤眉弄眼地凑近:“准是这使短剑的姑娘,不如老赵帮你把把关……”
“滚!”
贺珩一脚踹过去,面色铁青,耳尖却红得发烫。
赵副将抱着小腿蹦了两下,乐呵呵顺毛:
“您是镇北王世子,可以都要。”
贺珩立刻把话岔开,一本正经地看天:
“我这人心窄,容不下两个。”
赵副将竖起大拇指:“世子,真男人也。”
又笑嘻嘻一转话头:
“那可得快点回了那姑娘,省得人家误会。”
贺珩点头称是,但神情一黯,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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