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杼下意识的卷起衣裳擦着身上,忽而,一阵不同寻常的剧痛传来。
这疼痛来的又快又猛,阿杼连坐都坐不住,‘哐叽’一下砸在了大通铺上。
“哼——”阿杼额上青筋暴起,从喉咙里艰难的挤出一声痛到极致的呜咽。
不能喊,不能喊,惊扰了嬷嬷会被烧死的......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的阿杼将床单塞进了嘴里,死死地咬着。
像是一把带着锋利齿锯的锯子在骨间来回拉锯,钝刃的镰刀在皮肉间慢慢切割穿梭。
这样连绵彻骨的疼痛叫阿杼涕泗横流,在床上像条蛆虫一样扭动挣扎,但这样极致的痛楚下她却晕不过去,她痛到开始不停的呜咽。
这是不是太严重了些?
阿杼的动静显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竹青最先挨不住起身,她模糊看见在靠窗的位置上,躺在那的阿杼将自己卷在被中不停的呜咽、颤抖。
一声声压低的痛呼声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她还抖得那样厉害,像是被活活脱皮一样,这样的情形看的人毛骨悚然——这和所有人想象的场景不一样。
她们想过阿杼又疼又痒像个猴子一样乱窜的场景,也设想过她气急败坏破口大骂的模样,可唯独没想过她会变成这副模样。
屋里的没有人能躺的住了,一个个都坐了起来看向阿杼。
竹青推了推旁边的春云,磕磕绊绊的说着话:“她......她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对啊。”
春云咽了咽口水,声音也不自觉地发着抖:“我,我也不知道啊,这草粉我也试过,最多就是叫人觉得痒痒啊。”
“是不是她用的太多了啊?”
莲双也笑不出来了,旁的人觉得刺痒就会停手,谁会像阿杼这样一直涂啊。
“她好像,好像把那一包粉都用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彩雀试着叫了几声:“阿杼?阿杼你现在到底怎么样?”
没有人回应,被中缩成一团的人突然不动了。
这一幕叫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齐刷刷看向了她们中间胆子最大的惠杏。
惠杏咬咬牙,掀开被子,拉着衣裳,趿着鞋,朝着阿杼慢慢靠拢过去。
“阿杼?”
“阿杼,你说句话啊,你别吓我们。”
惠杏一边叫着人,一边颤巍巍的伸出手要去掀被子,不想被子下的人突然又抖了起来。 !!!
惠杏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她被吓得短促‘啊’了一声,扭头窜回了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
这几个动作眨眼间一气呵成,榻上其他几个人扭过头就见惠杏已经挤在她们中间了。
“那现在怎么办?”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会儿谁也不敢过去了。
“不然去找个大夫?”
“这是在宫里,要去找御医,只怕这会儿宫门都下钥了。”
更何况她们这样的身份,只怕病死在这都等不来一个太医。
“去找嬷嬷?”
这个主意也不错,但问题是,谁去?
毕竟在这宫里,很多事都在明晃晃的教训她们——事不关己,不做是小错,做了反倒是大错。
阿杼入宫当晚惊梦夜啸惊动嬷嬷,差点被打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如今选宫在即,谁愿意去冒这个险?
没有人开口。
“现在太晚了,要是惊动了嬷嬷事情就闹大了,不然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去禀报?”
“也......也好。”
随后屋内只剩阿杼粗重的喘气声和轻不可闻的呜咽哽咽声,其他的人也不敢睡,就这么一直坐着看着阿杼挣扎。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半梦半醒间,阿杼的声音好像小了,渐渐的众人有了睡意,相互偎依,靠着墙慢慢睡了过去。
......
每日早上,掖庭内的宫人都是要点卯的,东南西北四院都有负责的嬷嬷看着。
这会儿的杨嬷嬷黑着脸,阴沉沉看向北院众人所在处。
“阿杼呢,她怎么没来?”
和阿杼同屋的几人大气也不敢出。
阿杼一贯都不和她们一起行动,昨夜里那一顿折腾,西屋的人早上都起迟了,她们几乎是一睁开眼就下意识匆匆跑来的。
见没人说话,杨嬷嬷直接点了名:“竹青,你说。”
竹青胆子最小,也经不住吓,杨嬷嬷一问,她就吞吞吐吐的说道:“阿杼还在屋里......”
杨嬷嬷拧着眉,脸色黑了些:“还在屋里?!”
“她一个人在屋里干什么?!”
竹青被吓得一个哆嗦,说话都带了哭腔:“昨个夜里,昨夜里阿杼她给自己涂了,涂了些玉女粉以后就有些不适......”
好么,一听这话,杨嬷嬷都无语了片刻,显然这些年阿杼想方设法折腾自己那身皮子的事,就连杨嬷嬷都有所耳闻。
再看着底下神色各异的小宫人,杨嬷嬷心头冷笑了一声,得了,十有八九是折腾出事了。
也好,选宫在即,杀鸡儆猴也是惯例。
“都跟我过去看看。”
杨嬷嬷眼神泛冷,显然是打定主意,借着阿杼最后再好好敲打一番这些宫人,让她们将教训死死的刻进骨子里,不敢再犯。
“不要以为你们这些小动作没人看的出来。”
“要是阿杼真出了事,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最后一句话叫众人心中惴惴,阿杼那个惹人厌烦的蠢货,大家只是想出出气,怎么就她一个人要死要活的?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这会儿也没人敢说话,众人忐忑的跟在杨嬷嬷的身后往西屋去。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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掖庭,东院。
今儿晨起外头的天便阴沉沉的,这个时辰也未见晴,呼呼的裹了层冷风,刮的园内草木扑簌簌左摇右摆。
“你说阿杼如今......是真的还是假的?”
见身旁的人不信,挤在人堆里的翠文急的直跺脚,她连连道:“那还能有假?!”
“杨嬷嬷都亲自去了,还有那么多人一同瞧见,我还能蒙你不成,不信你问燕儿。”
被拉着胳膊的燕儿点了点头,“阮姐姐,翠姐姐说的都是真的,就连我,我当时也是吓了一跳。”
“......”
“北院的撂了话呢,都说是亲眼看着她从明霞那得的。”
“明霞给的?”
“明霞呢?”
“明霞一早就去绣房送针线活儿了。”
“......”
阵阵阴风打着旋儿的吹却挡不住掖庭里一众宫人的激情。
乌泱泱一片人挤在东院,或是面带惊奇,或是带着游疑,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讨论的火热。
“看,明霞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整个东院霎时一静,众人齐刷刷扭头——
迎着无数直勾勾目光,一只脚迈入院内的明霞:......
“明霞!”
“明霞姐!”
正主一露面,霎时像往热油里泼进了一瓢冷水,原本就热闹的气氛恍若“啪”的炸开了。
宫人们一边激动的喊着一边扑了过来,还在愣神的明霞稀里糊涂就被簇拥着进了院。
“明霞。”
“明霞,阿杼用的是不是从你这拿去的玉女霜?”
“明霞姐,阿杼......”
“明霞,你给她的是不是......”
一张张激动急切又紧张期待的脸团团围住明霞,所有人都不甘落后似的急着开口。
叽叽喳喳声里,晕头晕脑的明霞勉强听了几句,只听和阿杼有关......
稍一细思,明霞自觉明白了——想必是阿杼那个惹人生厌的蠢货已经用了七星叶草粉,当众出丑了。
嘿,要说旁的也就罢了,但一说这事明霞立即就来了精神,她还真不怵阿杼为这事寻她不是。
毕竟偏方这玩意儿,若是十全十美,次次灵验还叫什么偏方?
真有这灵验无比的金贵方子,还轮得到她阿杼用?
再有,这宫里难不成还是个什么讲理的地儿?
这些年,掖庭里用偏方骗阿杼的人可不在少数,也没见阿杼找上门去讨得了什么便宜。
即便这次明霞的胃口是比旁人稍微大了一点......可明霞还有个在宫里当差的姐姐。
这会儿眼看身边的宫人这么“捧场”,既收拾了讨厌鬼,又轻而易举拿了白花花银子的明霞勉强压住得意劲儿,她昂着头,摆摆手笑道:“我当是什么呢,吓了我一跳。”
“阿杼她算个什么?”
“说到底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过是想着好好为大家出一口气罢了。”
明霞的这话一出,场面霎时一静,众人在无语中面面相觑——
你说阿杼变成那般模样,是,是为大家出一口气?
这踏马的是出的什么气?
吹得仙气?!
众人本就对阿杼不满,现如今连带着对明霞也颇有微词——
平日里你明霞当着我们的面,对阿杼那是十句里有八句的不是,在这临近选宫的当口可好,竟是早早献殷勤去了。
现在又装模作样在这说些有的没的搪塞。
“明霞,若你不愿说......大家伙儿也没逼你的道理,可你这么戏弄大伙儿就没意思了。”
“就是,就是,我们这多人一早就在这儿等你,哪有你这么糊弄人的,没得叫人笑话。”
“明霞,你也知道阿杼是个性子,你还巴巴的凑不上给她便宜,你能落得什么好?”
“你既能卖给她,卖给我们还能少你银子不成?”
“明霞,我们也没有讨方子的意思,你只管说个数......”
好好好,得意了还没半刻钟就淹没在一堆莫名其妙阴阳怪气里的明霞不干了——当初明明说好一同教训教训阿杼的,是,她明霞是收了银子,可这不是她们都不愿意去么?
出头得罪人的事她做了,现在又眼红她收了银子?
早干嘛去了?
落在她手上的银子断没有便宜其他的人道理!
脸色绛红的明霞攥着拳,瞪着红通通的眼,愤愤道:“好啊,现在是什么脏的臭的腌臜东西都想往我身上泼?!”
“是,我收了阿杼的银子,可那是我应得的!”
气咻咻的明霞昂着头,不管不顾的将阴阳怪气都还了回去。
“呵,还好意思问我方子,一个个都在这装的什么样?那七星叶的草粉是我一个人收的不成?”
当时一说教训教训阿杼,顺手收集了七星叶草粉的人看明霞这么乱咬,脸色也沉了。
但显然明霞这出乎意料的反应也叫其他不少人觉出了不对。
一直没说话的绿梅蹙了蹙眉,她问道:“明霞,你说给阿杼的是七星叶的草粉?”
气头上的明霞看着周围的宫人冷笑着道:“到现在都还装的什么样?”
“明霞姐。”离得近的红珠咬了咬唇,“也不是我们不信你,实在是,实在是阿杼她,她如今活脱脱就像换了个模样。”
“是啊,明霞,我,我今日也去了东院,一进去,瞧见阿杼,我当时就愣住了。”
还能变成什么样?
七星叶草粉那蛰的人又痛又痒的滋味明霞又不是没试过,她哼了一声,“既都说了是偏方,偏方,阿杼她自己愿意试,就算肿若痄腮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嗐,合着是驴唇马嘴说了半天。
反应过来的翠文连连摇着头,“不是,明霞,阿杼她不疼不痒,没肿没胀,反倒是......肤白胜雪,漂亮的像从画里走出来。” ???
瞧着明霞满脸疑窦不似作伪,揽月轻叹着气,接过了话,“翠文说的都是真的,不然我们也不会都来问你。”
明霞:“......”
“一大早的,当我们这么些人有闲心来逗你不成?”
胳膊被揽月拉了拉,穗珠撇了撇嘴:“阿杼人就在北院,不信你就自己去看啊。”
从进院开始一波三转折,叫乱七八糟东西稀里糊涂塞了一脑袋的明霞,紧紧抿着唇,二话不说忽的拔腿就往北院去。
众人相互看看——
明霞瞧着实在不是真的想帮阿杼,那阿杼这场“大变活人”的热闹......见明霞直奔北院去,不少人又跟了上去。
“哗——”
一直阴沉沉的天,刮了许久的风中夹杂着雨落了下来。
冰凉凉的雨点砸在明霞身上却挡不住她的脚步,只到底是学了多年的规矩,哪怕再急,出了东院明霞也不敢跑,脚步急急的往北院疾行。
今个儿东院这么热闹,北院显然也不消停,只不过阿杼那个脾性......说白了,却是实在讨人嫌,往日同她拌嘴结仇,生了龌龊的不在少数。
都是十几岁的姑娘,都还没练就一身“金刚硬骨”、“铜皮铁脸”的本事,扭头就能巴巴上去“捧臭脚”的实在不多。
不远不近的瞧着阿杼的不少,凑过去的却不多,相反,大多都围着阿杼同屋的几人转。
衣裙同绿柳一色的阿杼,站在树下昂着头,装模作样的赏着木兰——
往日里阿杼被抓着短处死命的被嘲讽,甚至,甚至还叫人起了那么难听的诨名。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灵丹妙药”翻身,因而即便之前疼的半死不活,阿杼却硬是撑着口气,爬起来昂着头开始显摆了。
不想就这么硬是凹了半天造型,没等来春风,偏等来劈头盖脸一阵急雨,阿杼无语抬头,骂了半晌老天爷才往屋里去。
正要进屋,却听急慌慌一声:“阿杼!”
蹙着眉,随手甩着雨的阿杼下意识的回过头——
刹那间,时光像是忽的拉长了。
雨水沾着明霞的发梢往下落,淋着雨的明霞却没浑然未觉,这一刻,她听不见其他的声音,也看不见其人,只隔着雨帘直直瞧着眼前人——雾绵绵似的春雨染就一簇新绿。
她们没骗人,阿杼真的,真的变了......像什么,像什么呢?
像云容冱雪,山月满明。
一时间明霞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不言不语的瞧着人发愣。
倒是阿杼看清来的是“恩人”后,脸色瞬间变了,她眉开眼笑的冒着雨跑过去,一面跑,一面亲亲热热的喊着:“明霞姐。”
阿杼一动,画似的美景就碎开了,更兼之她神色谄媚,那般冰骨清寒瘦一枝,玉人初上木兰时似的幻梦倏地就散了。
神色有些木的明霞嘴唇微颤。
“阿杼,你......”
拖着人一道进屋的阿杼却没留心明霞的神情,一进去,她就忙不迭的取了棉巾擦着明霞脸上、身上的雨水。
之前阿杼还嫌明霞坐地起价,嘀嘀咕咕的骂人呢,现在阿杼只想狠狠扇自己几巴掌——到底是谁说贵了?
说贵的好好反省反省自己,贵在哪了?
那可太值了好吗?!
“好姐姐。”
“劳姐姐费心了。”
一面殷勤的给明霞擦着雨水,阿杼一面格外真心实意的认错。
“好姐姐,之前是我眼皮子浅,是我小人之心,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姐姐你万勿同我计较。”
待殷勤擦干明霞身上的雨,诚恳认错好一通的阿杼忙又倒了杯热茶。
“姐姐,恕阿杼多嘴再问问,您的这方子只用一次就行,还是需要......”
这方子灵验是灵验,可想起那阵刺痒钻心扒皮似的痛楚,心有余悸的阿杼都磕巴了一下,“还是得好几次?”
显然,阿杼和明霞的这模样落在其他人的眼里,就更坚定了神药的效果——就凭阿杼这些年的德行,要不是明霞的方子真管用,她断然是演不出这般殷勤伺候模样的。
倒是明霞,她看着一张漂亮到叫人眼晕的脸庞,噙着讨好的笑意在眼前晃来晃去......
无意识捧着茶塞进嘴里,明霞脑子里乱糟糟的压根听不清阿杼说了些什么,只“嗯嗯啊啊”的随意应付着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只用一次就行了,见明霞点头,阿杼都快高兴哭了。
险些喜极而泣的阿杼再次给明霞杯子里添了茶,递过茶盏时,阿杼偏头左右看看,却只瞧见了空荡荡的屋子。
她满脸的疑惑,“诶,人呢?”
刚还不是满屋的人吗?
接过茶的明霞下意识的道:“她们是去......”
明霞猛地也反应过来了——宫里七星叶能有多少?掖庭这么多人,那点草粉够谁用?
甚至七星叶只这春末夏初的时节有,再过几日就该枯萎了,更不巧如今又下了雨,雨水一冲......被人抢了先的明霞阴着脸丢下茶杯,倏地起身,火急火燎的往外跑。
“明霞姐。”
“明霞姐,你要去哪啊?”一头雾水的阿杼追了上去,“带上油纸伞,外头还下雨呢......”
下刀子都顾不上!
春雨绵绵中只阿杼站在屋檐下,略有些茫然的看着其他三三两两冒雨往外去的身影。
雨水灌进衣领,激的阿杼打了个冷战。
这一下,她也顾不得关心其他了,连忙跑进屋去擦自己身上的雨——看着上蹿下跳,格外神气的阿杼实则身子骨没那么硬朗,之前就没少被宫里其他人讥讽她是“小姐身子,丫鬟的命”,
夜里那扒皮似的一遭实在遭罪,本该好生将养好缓缓元气的阿杼却硬是爬起来显摆了一通。
这会儿阿杼老实多了,她换了衣衫,裹着被子躺回了榻上,闭着眼直念叨老天保佑,这马上就到选宫的时候了,千万别在这当口染了风寒。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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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嘿嘿嘿。[让我康康]
第5章 美人带货的威力 我是阿杼,我为……
刚过午时,整个掖庭却陷在一种堪称狂热的氛围里,空中飘摇的雨丝压根挡不住众人寻找某种神奇草粉的热情。
这些年,宫里明里暗里挤兑阿杼,和她拌嘴、争执的不在少数。
可就阿杼那个梗着脖子,眼睛飞上天的“二皮脸”德行,能让她羞愧认错才是见了鬼,也就讥讽阿杼像个“黑炭球”的事实才能叫她破防,气急败坏的跳脚。
甭管阿杼是个什么模样,反正只管死命揪住这点戳她就是了,一年,两年......这都已经成了所有人心中的刻板印象了。
可想而知,阿杼这一遭“大变脸”给众人的冲击有多大了。
托阿杼这个“活招牌”的福,这会儿整个掖庭都快空了,只要是手头暂时没差事的宫人都跑出去收集草粉。
有奇效,不用花钱的事本来就足够让人心动,更何况一共就那么多七星叶,又有那么多人想要,这一抢,那还不得更上头?
明霞当初用这七星叶不过就是为了戏弄阿杼,其他的什么东西都没加,主打的就是一个无本买卖,因而草粉收回去,只略微烤一烤,烤干就能用了。
更有甚者,想着草粉这么有用,叶子是不是也能用处?
于是偷偷折了点叶子混在里面,想着效果能更好一些。
匆匆进屋的明霞顾不上擦脸上的雨,只从怀里小心的掏出收来的草粉,小心翼翼的搭在烛火上仔细烘烤。
待烤干,她就毫不迟疑的给自己用了。
“嘶——”
混着水的草粉落在脸上,先是痒,一片片的刺挠,不止,扎人的刺痒还未止歇,火辣辣的刺痛蛰的人坐卧难安......
明霞咬着牙勉力忍着——
阿杼那晚的动静,整个西屋的人可都亲眼瞧见了。
竹青也说了,这玩意儿效果好是好,但实在太折腾人了,阿杼硬是熬了近乎一夜。
呼呼,阿杼能做到的事,她明霞还能做不到?
再有,这一遭明明是为着捉弄阿杼,却阴差阳错叫她占了天大的便宜。
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的明霞抖着手,龇牙咧嘴将碗底剩下的汁子都仔细刮出来敷在了脸上,不能只叫阿杼一个人白占这便宜!!!
如今瞧着明霞动静的人不在少数,见她这般干脆利落的给自己用上了七星叶的草粉,其他观望的人也不再犹豫,毕竟实在僧多粥少,又怕夜长梦多。
“嘶——”
“呼——”
“呜——”
一时间,掖庭内各处院落响起了种种压抑又奇怪的痛呼声。
雨声未歇,落在宫里便是风吹草动都格外的叫人揪心。
撑着伞,慢慢往掖庭去的孙掌事心中翻滚的思绪却比这绵绵雨帘还叫人生愁。
选宫在即,本就事多,不仅与宫中各处都要打交道,还要小心预备着主子们忽然有个什么主意......
内监的总管今日才传了她去吩咐几句,不想一出来又被传去认人——
从太液池捞了具尸体出来,因着泡的发胀一时辨认有些困难,因而孙嬷嬷也被传去认认人。
躲在这掖庭都躲不开这些是非......也是,在这宫里头,哪能真正落个真正的清净呢?
便是死人,那也得有死人的用处。
离着掖庭越近,孙嬷嬷略微有些怅然的神色渐渐变淡,重又变成了一派沉稳端肃。
不想才踏入院门,就见青荷神色有些惶惶的匆匆迎了上来。
“嬷嬷,出,出事了......”
孙嬷嬷微微闭了闭眼,她揉了揉眉心,再开口甚至隐约有些叹气。
“说吧,到底又是什么事?”
掖庭,西苑
“呜呜呜,好疼。”
“好疼啊,姑姑,我的脸是不是要烂了。”
“我的手,我的脸......”
“嬷嬷,救救我,好疼啊,呜呜呜。”
“......”
冒着雨,一刻不停又赶到西苑的孙嬷嬷听着里头传来的哭喊声,紧锁的眉头就一直没能松开。
这宫里,不管是宫女还是太监,只要是奴才们住的地方就没有宽敞的,更何况是掖庭这些连差事都没分配的小宫女。
密密的挤在一起,若当真有个什么疫症,一牵连就是一大片。
单是许多宫人染疫就不是小事,更叫孙嬷嬷惶恐的是掖庭这地方再偏僻,到底也是在宫中,若是,若是一个不慎,连累了宫中的主子,那更是塌天的祸事,她们这些奴才千刀万剐都难赎其罪!
“见过掌事。”
见孙嬷嬷进来,其他人连忙上前见礼。
除了以防万一在外暂且稳定大局的晴姑姑,掖庭的其他几位嬷嬷和姑姑都在这了。
顾不得寒暄,用帕子遮着口鼻的孙嬷嬷摆摆手,沉声道:“染了症状的宫人可都送来了?有无疏漏?”
隔着屏风,孙嬷嬷看向那些哀哀痛叫的宫女,只见她们一个个面色枣红,脸盘肿若痄腮,更有的甚至起了大片的红斑,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起了一连串的水疱......
越看孙嬷嬷眉头皱的越紧,“可请了御医?御医怎么说?可有说到底是什么病症?”
这事闹得......
在场其他的几个嬷嬷对视了一眼,刚知道的时候,她们也急的上火,生怕是什么传染性强的疫症,火急火燎的将所有染了病的宫女都聚起来关在这,结果后来细细的问清楚......却是又气又松口气。
“掌事,这,这说是病,也不算病。”
这算什么话?
孙掌事霎时眼神锐利的扎向了说话的廖嬷嬷。
廖嬷嬷不敢犹豫,忙解释了起来,“这些小宫人都是敷了七星叶的草粉才起了疹,便是内司监也有匠人染了大漆会有类似的症状......确实不是染了什么病。 ???
廖姑姑的话听得孙嬷嬷越发糊涂了。
七星叶是个什么东西,活了这么多年的孙嬷嬷自然也知道一二,不是,好端端的敷那玩意儿做什么?
眼见孙嬷嬷越发疑惑,廖嬷嬷有些哭笑不得的道,“还不是为着阿杼,最开始是明霞给了她......”
听完来龙去脉的孙嬷嬷险些都要气笑了。
好好好,好好好。
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她忍不住转头多看了一眼肿的像个发面馒头,哭叫的最伤心的明霞。
教了这许多年,她竟不知掖庭里还藏了这样的蠢货?
“掌事,也不怪这些丫头会这么冲动,实在是阿杼如今变得真的......”
“虽说西屋的宫女说阿杼剥皮似的熬了一晚上。”郑嬷嬷顿了顿,“可亲眼见了阿杼......若不是我已经上了年纪,说不得我都想试一试呢。”
掖庭的宫女都在嬷嬷的眼皮子底下,更何况又都是大通铺,人多眼杂,什么事能瞒过去?
这不,不光阿杼这几日吃了什么,说了什么,就连阿杼那张用完草粉后撕烂的油纸包都找了出来......确实除了七星叶草粉再没其他可能了。
眼睁睁瞧着 “黑炭球”一夜之间忽然发生翻天覆地变化.....
这滋味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甚至这“灵丹妙药”还不用花钱,谁不想试试?
眼见郑嬷嬷这般说着玩笑却又认真,其他嬷嬷也下意识赞同的模样,缓缓吐了口气的孙嬷嬷问起了祸头子。
“阿杼呢?”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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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叶:“啧啧啧,家人们谁懂啊,我竟然也有能卖到缺货的一天......”
成功将七星叶草粉“卖断货”的阿杼正无知无觉的酣睡。
许是平日里上赶着献殷勤,好生巴结嬷嬷的成功,又疼又痒剥皮似的折腾了一晚上的阿杼,虽然没赶上晨起惯例的点卯,但杨嬷嬷却没罚她,甚至允了阿杼好生休息。
只不过昂着脑袋,硬是冒雨愣是在外显摆了一通的阿杼还是有些着凉。
她喝了姜茶后就躺在榻上,裹着被子睡得沉沉,万事不知。
昏昏沉沉间不知道睡了几觉,忽然从被窝里被提溜出来的阿杼,整个人都有些迟钝,脑袋发飘似的不知道自己见了什么人,嗯嗯啊啊的说了通什么话,等略微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院里跪着了。
“掌事。”
眼见阿杼那个愚笨的小倒霉蛋被拎过来,茫然的应了一通后在外头跪着,这些年一直管着北院的杨嬷嬷这会儿忍不住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