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霓走到床边,他把手机放下,掀开被子,让她躺过来。
陆霓趴到他怀里,很快被他箍住了,抱着在被子里滚了几下。
陆霓已经不纠结喜欢的事了,就像他那薛定谔的女朋友,根本不存在,第一次去他家里就发现端倪。
蒋垣抽了只抱枕挡在两人中间,再去亲她。
“现在心情如何呢?”陆霓圈着拳头采访他,腿搭在他身上。
“床太小了。”他说实话,因为这张床就不是给他睡的,两米的长度,他头脚都顶到底了,“可以换一张吗?给你报||||销。”
“你要经常来睡吗?”
“你不让我来吗?”他眼神微变。
“好吧。”陆霓表示同意,佩服他的主体意识的强烈,她就不会跑去别人家睡一夜,要求别人换床。太不礼貌。
“别的呢?”陆霓想听点正经事。
正经事就是:以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下去不是长久之计,谁都不会舒服。蒋垣说,他会尽快解决。陆霓不知道怎么解决。
这晚陆霓在他怀里累到没说几句话就睡着了,模模糊糊间,听见他去洗了澡。再回来时问她明天有没有安排,几点出门,给她设置叫醒闹钟。
陆霓说闹钟是固定的,帮她把手机充电就可以了。
隔天陆霓起床时,蒋垣已经离开,她只顾着吃桌上的早饭,洗漱化妆换衣服出门,坐在车里等红灯的时候,收到他的微信提醒她换床,床的钱已经打到她卡上。
陆霓翻看账户,被多出的那一串数字吓到,她认真数了几个零。
蒋垣说没转错,剩下的钱是补贴她买车的。
他还是一如既往喜欢给她钱,现在能给她更多钱,陆霓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蒋垣的这笔钱, 对陆霓来说是及时雨。
她回购汪瑞雪手里的股份,已经给了30%的款项,第二笔钱她准备想办法凑一凑的, 但就是这么凑巧,蒋垣给她钱了。
陆霓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很快把剩下的70%打给了汪瑞雪。如果汪瑞雪知道了她即将拿到风投的钱, 未必肯爽快结束合作。
但其实汪瑞雪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嗅觉, 她只是感叹陆霓手里的现金好多,轻轻松松就掏出来了, 有点嫉恨, 顺便庆幸此次投资的顺利结束。
汪瑞雪身边有许多人,拿着闲钱去投资各种小资生意, 玩票的无一不血本无归。
汪瑞雪就尝试这一次,从老秦那里捞到钱投给陆霓,老秦每次说起来都会对她冷嘲热讽,说她肯定会赔干净, 到时候别回家哭。
一开始汪瑞雪也跟秦峰解释, 陆霓不是那种玩玩的人,她的经营很用心, 相信可以赚到钱。
秦峰听不进去, 久而久之,汪瑞雪就被打击得不自信了, 再加上陆霓越过她向上社交, 更让她觉得没劲。
这天汪瑞雪到家时, 秦峰早就下班了,他换上球衣在打室内高尔夫,开了模拟机,整个家都陷入绿油油的光晕里。自从孩子出国, 老婆不再天天骂人,他的日子也是好起来了。
“看你笑的这么高兴,有好事儿?”秦峰问。
“当然。”汪瑞雪从包里把合同拿出来,往桌上一砸,“看看这是什么,让你再看不起我!”
“你把股份退出来了?”秦峰拿起合同看。
“你之前还说我会赔得血本无归。”汪瑞雪一雪前耻:“我一分都没赔!”
秦峰坐在沙发上笑了,说:“挺好的,没赔也没赚,你只是白费了顿力气。”
“少来阴阳怪气。”汪瑞雪的扬眉吐气不到一秒,再次听到嘲讽,感觉烦透了,“你这一年来又忙出了什么。升职比不过别人,你要是赚到够多的钱,我就天天被奢侈品打电话邀请去买东西了,至于这几十万要回来?”
这话刺痛了秦峰的神经,本来这两年事业就不顺,又被挖苦,但他是不可能在老婆面前承认的,“我发现,你的智商真是贷款来的,按期还回去是吧?本来已经在成功的边缘,还是被人一脚踹下去。”
“你什么意思?”汪瑞雪问。
秦峰说:“陆霓的名下的公司,即将拿到弘扬资本的投资。你认为自己凭本事成功退股,其实是她急于把你踢出来,自己飞黄腾达去了。”
汪瑞雪愣了愣,不太理解。
“她拿到投资,是老蒋在背后操作。”秦峰不知道是资源置换还是有什么条件,但这是一件已经落听的事儿,秦峰也觉得不可思议,“我真是小看了这个女人,她跟着陈延只能当娇妻,搭上老蒋,立马就成了事业型女强人。果然,还是要跟对领导才有前途。”
男人何尝不知道,女人自己有钱才是真正的阶级跃迁,嫁给有钱的丈夫,她本身不会有多大改变,顶多她的孩子会成为富二代。
汪瑞雪慢慢反应过来,陆霓这是用着她的时候朝前,用不到她立马就踹,不让她沾到一分便宜啊。
汪瑞雪顿时气血上涌,说:“我去找她去!”
“你去找谁?”秦峰说:“白纸黑字不是你自己签的吗?有谁拿枪顶在你脑袋上,逼你签字退股吗?”
“我是被她骗的!”汪瑞雪急切地说:“她跟我说,这些时间回款困难,盈利都够不上支出,赚不到钱,我才退出来的!”
秦峰摊了摊手,让汪瑞雪听听自己说的什么话。秦峰不知道自己怎么跟这个蠢货过这么多年的,蠢成这样,怎么可能玩儿得过陆霓。
她可是玩转在两个男人之间,还游刃有余的。
隔天,秦峰请蒋垣吃饭,地方是他提前订好的,就两个人。
蒋垣准时到达,进门脱外套,挂衣服的时候秦峰主动递上了擦手的湿毛巾,毛巾微微发烫。
本应该是服务生的事,蒋垣接过来的动作倒也自然。
他这人蛮神的,对待所有的下属都装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但接受别人的服务又过于坦然,暴露了他的傲慢本性,和对众人的俯视。秦峰的这双老狐狸眼,甚至能看穿他对于陈延居高临下的逗弄、或恩赐。
“蒋总,咱们好像没有单独吃过饭啊。”
蒋垣放下毛巾,不偏不倚地说:“去年九月我请过你。”
秦峰想起来了,“呵呵,是啊。”
那时候蒋垣的确单独请了他,但他心气儿十分高,认为鹤通总裁的位置应该给自己,蒋垣请吃饭纯纯恶心自己。
蒋垣的姑姑蒋成敏,和管志坚关系好。有这种家族人脉,蒋垣才能被管志坚一路保送扶持,谁会觉得公平?
但是今年的形势又大有不同,多少行业沦为泡沫,投一个项目赔一个项目,能让公司自救起来的,也就是蒋垣手里握着的几个资源。
眼看着他曾经带过的下属,比如陈延,一个又一个的升迁,春风得意,老秦自然也坐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他干脆退休得了。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老秦对着蒋垣屈一次。
上来没有聊工作,闲扯几句,老秦说自己有一儿一女,现在都在国外上学,希望他们像蒋总一样出色。但话头一转,他这人又忍不住犯贱,含沙射影地说自己没法帮孩子铺路,不像蒋垣的家世显赫。
“秦总老骥伏枥,现在为自己的孩子再努力一把,还来得及。”蒋垣接话道。
“可不是么?”秦峰听出来自己被嘲老了,抽着烟笑笑:“蒋总还没结婚吧?”
蒋垣也笑着看了他一眼,并不回答。
“不结婚挺好的,我就不喜欢劝别人结婚。没意思得很,全是烦心事。”老秦说:“男人单身,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蒋总说是吧?”
蒋垣叫服务生进来,穿着蓝印花布制服的服务员把菜单递过来,蒋垣不看菜单,直接说上一壶龙井。
点完,他转过头看向秦峰,表情似才意识到漏听了他的话,问:“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秦峰摇头,意外地道:“没想到蒋总爱喝茶啊?”
蒋垣说:“绿茶,你也尝尝吧。”
“……”
秦峰点了酒,喝完茶就要喝酒,蒋垣这人在饭局上并不端,他的酒量相当不错。
在多数人的意识里,交情和感情都可以混在酒里,哪怕仇人,也会因为一顿酒泯恩仇。老秦屈尊给蒋垣敬了几次,说一开始大家都不熟,难免有误解,但说开了就好了。职场上没有真正的恩怨,只有坚固的利益。
坦白说,蒋垣并不相信老秦的话,虽然这都是老生常谈的话题,在工地上搬砖的工人都懂得的浅显道理。
多数人都抛弃不了所谓心气,骄傲,以及根深蒂固的偏见……这些虚无的东西。性格注定了命运,如果老秦真能做到知行合一,他就不会这个年龄还升不上去了。
“我不是资本家,本质还是给人打工,老秦你不妨该是什么样的人,就做什么样的事。”蒋垣说:“不用这样。”
老秦心说,又让他装上了,但是嘴上没说,还是笑呵呵的,说了自己手头上的工作,这一年来他连连城门失守,一个重点项目都没有了。他是真的急了,也许离开可以挽尊,但是这个级别的高管又是有价无市。
老秦希望可以获得他的支持,他连陈延都能与之和平相处,把那么重要的项目都给了他。
没想到,蒋垣私底下还是公司里的那个论调,说一切都是公司的战略调整,并不针对个人,希望他及时调整心态。
呵呵,调整心态,这话对老秦来说无异于直接拒接,他的心凉了半截,枉自己前半程还是想着舔一舔他。
要不蒋垣怎么说,让他是什么样的人,就做什么样的事呢,装是装不长久的,老秦的急脾气已经微微发怒。
人是环境的产物,社会环境把人规训成不同的样子。
比如现在的他,现在的陆霓。
一瓶白酒差不多喝完,老秦顶着张大红脸,状似无意地说他老婆和陆霓合伙做生意,关系不错。他希望能从别处打一打感情牌。
蒋垣眉头一凝,既然他提到了陆霓,看来已经知道他和陆霓的关系。蒋垣的表情很淡,也没有主动向外人解释什么的义务,“工作上的事和彼此的家人无关,就不要在这个场合提了。”
老秦讽刺地一笑,点了点头,他这是承认自己睡下属的老婆了?国外回来的果然玩得开,还大方,把人家两口子的事业全给提携了。
“她当初需要钱的时候,我老婆出钱给她投资,现在抱上了蒋总的大腿,扭头就把昔日的合作伙伴给踢了,她做人是谁教的?实在说不上地道啊。”
对方提一次陆霓已经让他不高兴,又提第二次,蒋垣的脸色暗沉下来。陆霓和汪瑞雪的事蒋垣一概不知,即使是事实,他也未必觉得陆霓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这件事跟我没关系,我不评价。”
蒋垣曾经给过秦峰机会,也抛出过橄榄枝,对方不接,非要等到退无可退的时候反过来求他,但为时已晚。蒋垣已经看透他是个没什么用的人,他不喜欢废物循环利用。
这顿饭很快在假模假式的寒暄之后结束,蒋垣先出来,坐在车里等司机来。
他发觉自己血液里酒精浓度在升高,拿出手机,已经十点了。
那边秦峰也从饭店出来,他结了账,脑袋发着昏,这个时候接到汪瑞雪的电话,说她今天去找陆霓了。老秦不用听后续,就知道她肯定没讨到什么好处。
“呸!”老秦借着酒劲儿骂,“她就是个破烂货,人尽可夫的婊子,谁有本事跟谁睡。”
“这三个人都不是好东西,无非是贪财好色,谁知道他们背地里怎么玩儿的?”
秦峰对着电话抱怨了两句就挂了。他今晚不痛快,骂人也还是不解气,踹了一脚自己的车轮子。
耳边似乎有一阵风。
秦峰向后看了一眼,旁边停着的竟是蒋垣的车,没想到他还没走。他看见蒋垣从车上下来,扯了脖子上的领带,缠绕在手上,向他走过来。很莫名的动作。
他愣了愣。
眼前突然一黑,铁拳抡在秦峰脸颊,皮肉和骨头似乎陷进去了脸里面,他的下颌直接麻木了,很快口腔里充斥血腥味。他甚至没来得及张口,或者还没直起腰,第二道拳头就来了。
他打他的时候,一言不发。
是饭店的工作人员率先发出一道惊呼,打破了平静:“打人了!”
拳拳到肉砸在身上,没有“几乎”这样的程度副词,老秦完全没有反抗的机会,他要被蒋垣打死了。
斯文和道貌岸然只是他的表象,浑身的腱子肉才是里子。他一只手抓着秦峰的衣服领口把他拎起来,秦峰被什么东西呛到,啐了口血沫子到地上,半边脸火辣辣的,这才有知觉。
服务生叫来保安拉架,但看这个火爆程度,没人敢靠近。
“蒋垣!你疯了吗?!竟然打我!”
蒋垣的眉尖锋利,脖子爆出青筋,“我疯不疯跟你没关系。她和陈延离婚了,那个狗东西没跟你说,我来告诉你。她和我有多清白,也没有必要向你解释,因为你这样的人是理解不了的。”他平顺又清晰地道:“但如果你敢往外散布她的一个谣言,就不是揍你这么简单了。”
老秦气喘吁吁地回了口气,全身都痛,骨头都要碎了,此时此刻他都不敢相信蒋垣竟然动手打他!好荒唐!
“我要报警!你有再硬的靠山也不能无法无天。”
蒋垣仍蹲在地上,单只手拎着他的脖子,往上扬了扬,把他的耳朵贴近自己,让他听得更清楚一些:“我放开以后,你可以去告诉任何人,说我打你了。但要考虑后果,我为什么打你,以及今后还能不能在鹤通待下去,被开除后,还有谁会接你这个盘。”
他说完便松开了秦峰,将人往地上轻飘飘地丢,秦峰的脑袋往地上一摔,眼前又是一黑,却不是摔坏脑子,蒋垣把缠在手上的领带解开,丢在他脸上了。
他的司机已经来了,见状吓了一跳,没人想处理这么棘手的事,好想自戳双目,却又不得不问老板:“这怎么办?”
蒋垣说:“不用管他。”他揍的人,自己心里有数。
既然老板都这么说了,司机也就不掺和了,赶紧开车离开。
白天,汪瑞雪来找陆霓,被她三言两语给打发走了。
无论如何指责,汪瑞雪说她没道德,是谁给她介绍客户,又是带她认识的人脉?陆霓的心里都不会有愧疚,因为她知道汪瑞雪从来没把她当朋友,也知道她从来都怎么看自己的,互相利用的关系,又说什么道德负担呢?
陆霓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身体的疲倦倒是其次,脑袋也有些昏沉。人要消除疲倦最好的方法不是睡觉,是要做些不同动脑子的垃圾事,来放松神经。
时间已经很晚了,她看了眼手机,没什么重要的消息。小龙的妹妹给她发了条微信,汇报自己的月考成绩,考的不错,她奶奶说,想请陆霓在暑假的时候去他们家玩。
陆霓从来没有要求小姑娘给自己汇报成绩,但这个小女孩非常自觉,也很热情。
过分的热情会让陆霓觉得无所适从,心里甚至滋生出厌烦的情绪,也让她产生割裂感,她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她没有回消息,从阳台搬进来一株绿植,仔细修剪。
门铃响了,提醒楼下有访客,她在可视对讲机上看见来人的脸,心跳加快了很多。
他没说今晚会过来,陆霓也没想到,但是她并不排斥这种突击感,想到今晚他们会待在一起,有人破门而入般住进来,陆霓心里的那点余悸又全被挤掉了。
蒋垣走出电梯的时候,门并没有关,从里面透出馨亮的光,陆霓穿着睡衣站在桌边,餐桌上铺着报纸,她在修剪盆栽,身姿袅娜,娴静美好。
一棵好端端的植物,几乎所有的枝叶都被剪掉了,光秃秃的,“全都剪完了,还长什么?”
陆霓说:“只是必要的打枝,我把芽点留下来了。这种纤细的侧枝都是结不了果的。”
盆里营养有限,供给不了那么多。打秃了虽然不好看,但营养都留给果子。
蒋垣贴着她的身体,站在她后面。陆霓原本心跳就乱,皮肤也跟着战栗,她只是佯装淡定,不想被他看穿自己的情绪和期待。
蒋垣扶着她的腰,摸到前面,她的小肚子很软也很暖。
“你今天怎么来找我了?”她看着玻璃里映出的两个人的身影,自然到两个人像谈了很久的恋爱。
“我说你打电话给我,我就会来。但是没说你不打电话我就不来了。”他看着她一眨一眨的睫毛,光点在睫毛尖跳舞,他克制住了欲望。
“哦。”她也克制地回答。
陆霓把修剪好的盆栽放回阳台,报纸也都收拾干净,丢进垃圾桶。蒋垣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穿着一条银粉色的睡裙,真丝的材质,走路的时候泛光。她脸也不会有表情,冷艳且肃穆。
蒋垣被酒劲侵袭,坐在沙发上,想起秦峰说她把合伙人踢出去了,他对陆霓的冷血和果断,只有满意。这样固然缺德,却是极具吸引力的珍贵品质。
陆霓从阳台返回屋内,蒋垣张开手,她就坐到了他怀里。
陆霓缩了缩手脚,踩着他的腿去搂他的脖子,碰到他的手背,感受到不一样的热,低头一看,关节处擦红了。
她惊讶:“怎么回事?”
蒋垣摸着怀里温香软玉的一片,也没撒谎,“打架了。”
陆霓不怎么相信他会跟人动手,“跟谁?”
“陈延。”他把手抽回来,笑着道。
“……”陆霓简直无语,摸他的手很烫,大概率还是疼的,起身去厨房找冰。之前她在网上买生鲜,商家为保鲜会在泡沫箱子里多放几只冰袋,她留下来了一点。
她拿毛巾把冰袋裹住,放在他的手背上冷敷,隔一会儿就变换一下位置,怕把他冻伤,她很仔细地做着这个动作。
蒋垣看她低垂的眉眼,瞳仁忽隐忽现似乎也泛着光。
“我没有和人打架。”他改了口,感受着她的碎发落在自己手背,痒痒的触感,“骗你玩的,下午去健身,打沙袋弄的,想让你疼疼我。”
陆霓就知道他不会做那种蠢事,原本温柔的动作,突然把毛巾拿掉狠狠地摁下去,看他隐忍的表情,快意地说:“你怎么这样?还骗人?”
蒋垣真真切切感觉到疼,她这人的确挺狠的,还有种不知深浅的无厘头。
“你没骗过人?”
这话要是问别人,或许就是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是问到此时的陆霓,她的心情并不一样,也不能置之以玩笑就过去。因为她的确骗过他,很多次。
但是每一次他都没有追究,谎言就像悬而未落的刀竖在她的头上。而随着他每一次的靠近,离她越来越近,刀尖也无限接近。
陆霓清楚,如果要谈爱,那就是另一套标准。
爱情里不应该充斥谎言。
陆霓的理智又觉得这样很不好,平白无故地,她竟长出了良心。
她抬头看向他的眼睛,锐利且锋芒,但都被一层薄薄的雾气掩盖住,给人一种他很温柔的错觉。
她很快又把冰块拿开,重新包上了毛巾,沉吟片刻,认真问:“我骗你,你会怎么样?”
“之前的我不会追究。”他的目光锁着她的眼睛,隐隐滚动,“如果再骗,我说过,不会放过你。”
陆霓不知道他的“不会放过”是怎么个“不会放过”法,
再去给他敷的时候,蒋垣抬手就把冰块拿开,丢在了茶几上, “别弄了。”他的嗓音暗哑下去。
陆霓刻意避开他的视线,转身要走,又被他拉回来,再次跌坐在他怀里。蒋垣懒洋洋地半靠在沙发里,敞着怀,盯着她。
这眼神太赤裸,也太灼烈,陆霓被他盯得汗毛耸立,“干什么?”她今晚对他还是挺好的吧?
“这个眼神看我干什么?”
蒋垣的食指,在自己的嘴角点了两下,陆霓还是莫名。
“不知道怎么疼人?”他看她一眼,森然笑起来:“需要我亲自教学?”
陆霓缓慢地反应过来,脸色接近唇色一般,红润发烫,但她还是慢慢回过身,手撑着他的胸口,趴在他身上,一点点去啄吻着他。
她尝到他嘴里的味道很复杂,层次很多,似乎有酒的辛辣,也有薄荷的凉和甜,有点清爽,她并不排斥。
快乐总是不长久, 在陆霓的身体记忆里,时常会乐极生悲,幸福戛然而止。
当然会难过, 但是她的潜意识又在告诉自己,正是因为一切都会消失, 不如及时行乐。
像童年的一块儿糖, 被藏在枕头下面,白天惦记, 晚上打着手电拿出来检查, 抚摸,但不舍得吃。直到有一天她放学回家发现那颗糖不翼而飞, 没人肯承认自己吃了,无论她怎么哭怎么闹,糖都不会回来。
陆霓一点点解开他的衬衫,像打开生日礼物那般小心翼翼, 温暖的体温, 精瘦漂亮的肌肉,稳健跳动的心脏, 她侧过脸贴近他的胸膛听了听, 然后嘴角弯着,笑起来。
“笑什么?”蒋垣感觉到她唇瓣微微粘腻的触感, 分不清是津唾亦或唇膏, 呼出噗噗的热气, 弄得他心猿意马。
“好新鲜的心跳。”她睁开一只眼睛,笑容又有些狡黠。
有谁的心跳是不新鲜的吗?蒋垣忍俊不禁,抚摸她的长发,她像只温顺的布偶猫, 趴在怀里把人心都融化了。
陆霓咬着他的喉结,亲了一会儿,便坐在了他的腰上,粉色的裙摆搭在白衬衣上,配色舒服,也遮住了下面的凌乱的一切。
她的眉梢眼角都是飞扬的,魅笑的,发现他一贯的领带不翼而飞,就用手抓住了他的衬衫领子,拎着他贴近自己,“你一直都这样喜欢我,好不好?”
蒋垣被她逗笑,笑容很放纵:“你怎么知道,我这一秒在喜欢你?”
“喜不喜欢,我感觉得出来。”带着爱意的拥抱和亲吻是有温度的;而掺杂了别的情绪的感情,她也能感觉到怨恨,惩戒,看到她陷入痛苦而洋洋得意。
蒋垣仰头,看着睥睨着自己的她,沉默了几秒,他说:“好,我永远喜欢你——”
“嘘!”陆霓却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食指抵在了他的唇中线上,“听见了吗?”
“什么?”
“外面在打雷。”她阴恻又妩媚地笑了起来。
她真是善良,不让他有被天打雷劈的危险。
蒋垣没有刻意去在乎她的阴晴不定,张嘴便含住了她的冰凉洁净的手指,矫健的舌舔了下她的指节,忽而绞紧,痛意让她的神经拉紧,眉心浮动。
她是一朵恶毒的花,盛开在他心上。
陆霓却不允许他再亲自己的手指了,再次提起他的领口,吻得亲密无间,唇舌勾连,水声绵绵。气喘吁吁的狭小空间里,他们相拥挤着,像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陆霓贴着他的脸颊,用湿漉漉的眼睛观察他。
有人都被摁在下面了,还是那副游刃有余的姿态,甚至是享受。他从来都这么自信。
蒋垣拿嘴唇碰了碰她的鬓角,问:“给我买床了吗?”
陆霓收回观察。
她原本的床只有1.5米,没有让任何人来她家里睡觉的意思,她也不喜欢翻几次身都翻不到边的感觉,会非常没有安全感。
不仅换了新的床,还买了新的床垫。她喜欢的床,销售告诉她从意大利订货最快也要等三个月,陆霓不想等那么长时间,时间长了情况有变,审美也会发生变化。她也不想将就,就用原价买走了展厅里的样品,因为购买意向过分坚决,对方很勉强地卖给了她。
她再也不是贫穷的小女孩儿了。
陆霓想,她的消费观念在某种程度上也受了他的影响,钱可以赚回来,但是一旦失去喜欢的东西,兴趣很难回来。
蒋垣冲完澡后出来,在床上看见了一套符合他的尺码的睡衣,藏青色的,质地软滑。
陆霓又去阳台弄她的花,因为确实下雨了,要把几株最弱的植物搬进房间里,和苔藓放在一起。
她好像很忙,要照顾很多东西。
蒋垣看出她有些假装忙碌的意思,不知道在逃避什么,跟蚂蚁搬家似,他就没有喊她,给她留点独处的时间。
拿她的杯子去厨房倒了点温水,坐在沙发上,身体里的酒精浓度已经下降不少。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他看了眼,是蒋成敏打来的视频电话。他把视频切掉,只让语音进来。
他这边是凌晨,蒋成敏那边是上午。
蒋成敏本来还想给蒋垣分享一下她那边的阳光的,但现在是看不见人,她就理所应当地问:“你还在工作?”
“当然不是,要休息了。”
“我没有打扰你吧?”
“直接说找我什么事好了。”
蒋成敏最近见到了管志坚,两人叙旧的时候聊起了他。管志坚就忍不住跟蒋成敏他透露蒋垣的工作计划,他大概率在鹤通待不久了。虽然还没向外透露风声,但是他先知会了管。
蒋成敏不太理解,“你前两年拼命做业绩,就是想回去,怎么位置都没坐热,就想着要走了?”
“在一个位置上太久会没有意思。”蒋垣说:“就像一部旧手机回收,太老了就只能做环保性回收。”本质是减少污染,但没有利用价值了。
蒋成敏说:“你能不能少说这种屁话,说人话不可以吗?”
“我该做的事情做完了,没有接下来的目标,也没有兴趣做下去。”蒋垣回北京其实算升职,但他对权力没有那么迷恋,有些东西确定自己可以得到就行了。
蒋成敏叹了口气,说:“好吧。”她还是不太理解。
有的时候她也感叹,环境和教化,可以暂时改变一个人的处事方式,对待这个世界的态度,但却改不了人的本性。
你是柔软的就是柔软的,你是强硬的就是强硬的,再多的量变都发生不了质变。
她当年刺激蒋垣,逼他做出改变,绝不可以像他父亲一样软弱无能。这种改造看似成功,但也在蛛丝马迹里看到蒋垣的反抗,他是个固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