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与我们的婚约,都是秘密by荔宝
荔宝  发于:2025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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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暖拿着试管站起来,蹙着眉看向那对男女身后:“是不是在他们俩那边啊……”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之间。
江暻年朝她快步走过来的时候,岁暖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
身边正在加热的烧杯里,液体发出怪异的沸声。江暻年一把将岁暖扯到自己身后,她的脸差点撞上他的胳膊。
在同一时刻,他们身边发出“砰”地一声巨响,烧杯炸开,液体四散。
江暻年抬起另一只手,替岁暖挡住了飞溅的试剂和玻璃渣。
全教室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们这里。
看见江暻年的表情,荀子浩意识到不好,但他的位置实在有些远,也不太敢拦,爱莫能助。
他其实整个高中阶段只见到江暻年跟别人生过一次气,打过一次架。但对于那种程度的架来说,其实只需要一次就能一战成名。
印象里大概是在高一上学期的时候,岁暖在一个官方节目上演唱了一首歌,被传上嘉中论坛置顶后,很多人才意识到他们身边有个货真价实的女明星。结果就是当天,江暻年和班上的一个男生动了手,单方面打得很凶,还差点被挂了处分那种。
而现在。
江暻年抬起一脚踹开面前的凳子,凳子狠狠撞上实验桌,发出令人心惊的金属变形声。他大步朝龚峰走过去,龚峰已经在原地两股战战,挪不动一点位置。
围观的所有人屏住呼吸的那个时刻。
岁暖上前一步,拉住了江暻年的手腕。
就像完全没有看出场面一触即燃的火药味,她低下头,蹙着眉毛仔细地检查着他受伤的手以及手臂。
她抬起眼,虽然是类似命令式的语气,语速却因为着急加快:“江暻年,跟我去医务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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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浅浅拓展点和本章内容有关的:
/1991年,比利时修改了王室继承法,取消了王位“传男不传女”的陈旧限制,目前比利时公主伊丽莎白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将成为比利时的第一位女王。P.S:她是00后[点赞]
/据国际自然保护联盟预计,目前全球仅有26000只北极熊。在IUCN濒危物种红色名录中被列为“易危”。除了人类,北极熊没有天敌。在人类停止大量捕杀北极熊以后,大量北极熊是饿死的。
《自然通讯》最新发表的研究显示,受气候变暖导致的海冰融化影响,北极熊将面临更长的无冰期。有的北极熊体重平均每天减少1.7公斤。(来源网络资料)
动画片《咱们裸熊》里的白熊就是一只北极熊,好萌[好的]
/席露晴的笔名“云觥”,来自诗句“绮席风开照露晴,祗将茶荈代云觥”,意思是酒杯~

校医替江暻年处理伤口的时候,岁暖就站在旁边。
烫伤的皮肤表面很快泛红起了水泡,校医拿过镊子,打算取溅进伤口的玻璃碎片,一边安抚性地开口:“可能会有点儿疼,稍微忍一会儿。”
江暻年没应声,余光瞥了一眼岁暖。
她拧着眉,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胳膊,视线飘忽着,似乎不敢落在这略显狰狞的伤口上。
沾着血的玻璃渣被医生扔到托盘上,他一声没吭,岁暖反而小声地“嘶”了好几次。
嘉中的校医很专业,利索地将玻璃渣都挑出来后,拍拍江暻年的肩膀:“很坚强啊小同学,去洗手池那边冲十五分钟凉水再过来找我。”
洗手池在医务室门外。
岁暖像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江暻年,嘀嘀咕咕:“不幸中的万幸,他们加热的好像是加了醋酸的清水,要不然化学试剂灼烧就更麻烦了。”
然后小跑了几步,提前替他拧开了水龙头:“而且还好是左手。”
微凉的水流流过伤口,勉力压制着那团火烧火燎般的灼痛,被玻璃划出的小破口传来类似电流的触感刺着神经。江暻年抬起眼皮,黑瞳凉凉瞥她一眼:“不幸中的万幸应该是没炸到你的脸。”
他完全不敢想要是他没注意到岁暖那边的话后果会怎么样。
岁暖站在那儿,眨了眨眼睛,眼神发直。
江暻年以为她会难得地感激他的出手相助,要么就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但岁暖思索了几秒,却说:“要是我真的被炸到脸,你会取消我们婚约吗?”
江暻年:“……”
岁暖思考问题的角度总这么清奇。
但他甚至不愿意思考这个问题的前提。她怕痛,又爱漂亮,遇到这种事会多难过。
江暻年垂眼看着水流,漫不经心地回:“那我就也把脸刮花了陪你。”
岁暖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打了个激灵:“……还是别了,我不想早上一睁开眼看见你的脸,就觉得生活完蛋了。再一照镜子,觉得生活更完蛋了。”
江暻年结结实实地沉默了半分钟。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来似乎都误会了岁暖当年答应两家婚约的原因。
“岁暖。”江暻年瞥她,“问你个问题。看在我今天救了你的份上,你诚实回答我。”
岁暖眨眨眼,语气勉为其难:“……你问吧。”
“我们两家商量联姻的时候,庄伯母问你怎么想,你当时为什么答应?”
岁暖像是思索了两秒:“嗯……大概,应该是,因为我觉得你长得挺好看的。”
“……”
意外又不意外的答案。
她按着唇角,似乎在回忆:“还有小时候,我表面是替岁晟教训你,其实也是因为我觉得你看上去很好亲来着。”
江暻年想起那时候,岁暖啃过桃子的嘴猝不及防地怼上来,手上黏糊糊的水果汁水胡乱蹭在他脸上。
他僵在那里,直到岁暖用力戳了戳他的脸颊,放狠话:“你以后不许嫌弃小晟,不然我叫你好看。”
在很长一段时间,这段记忆都是小时候的他的梦魇。
只是后来在青春期的某一个晚上,没缘由地,噩梦变了模样,氤氲起潮湿又滚烫的雾气。她凑过来,面容模糊不清,菱形的唇精致,渡来桃子的浅淡芳香,柔软的长发垂落,划过他的锁骨。
噩梦换了身份。梦醒后,现实是足以吞噬他的虚无感。
江暻年抬睫,目光像片雪一样凉凉地从她脸上划过去。片刻后,问她:“那现在呢?”
岁暖很诚实地说:“现在打不过你了。”
江暻年收回视线,意味不明地短促笑了声。
岁暖说:“我给你看着时间呢,还有七分钟。”
“哦。”
她划开手机,在上面点了一会儿:“我给你念一下烧伤后的注意事项。伤口不能沾水,减少活动,多吃蛋白质,少吃辛辣……”
岁暖念了一会儿,最后说:“还要保持积极向上的心态,多微笑少臭脸;还可以多做好人好事,破财免灾,比如请朋友吃饭,帮助生活有困难的朋友。”
前面还算正经,后面这是什么?
江暻年的嘴角抽了抽,倾身看岁暖的手机:“哪个注意事项会这么写。”
岁暖眼疾手快地按了锁屏,一脸无辜:“是尼古拉斯山日说的。”
江暻年看到岁暖的壁纸,眼神淡淡地滞了下。
岁暖又开始搜伤口不留疤的教材,巴拉巴拉说个不停。
江暻年看了眼表:“时间差不多了。”
岁暖愣了愣:“还有两分钟呢。”
江暻年像是没听见,绕过她回了医务室。
校医替江暻年敷好药后,给他的左手缠上无菌绷带。手臂上溅到的地方也抹了药后,校医把新的药膏和绷带交给江暻年,叮嘱道:“每天记得消毒伤口、然后上药,换绷带。”
岁暖积极回应:“嗯嗯。”
江暻年瞥了她一眼,接过袋子。
两人走出医务室。
岁暖非常主动地想承担责任:“我以后监督你好好养伤。”
江暻年淡定地回:“不用,不是什么很重的伤。”
“这哪里不严重?如果没恢复好的话可是会留疤的。”岁暖瞪圆眼睛,煞有介事地说。
江暻年睨她一眼:“怕看到我的手也觉得生活很完蛋?”
岁暖觉得江暻年在故意试探她的耐心,不过她也能理解,毕竟受伤后情绪敏感也很正常。她选择不和他计较,开玩笑地回:“当然了,手是男人的第二张脸。”
江暻年“呵”了一声:“那真抱歉,我毁容了。”
岁暖:“……”
她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好声好气:“你是因为我受的伤,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江暻年不语。
揣进校服口袋里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泛起一阵绵密的痛楚。疼痛以前总能让自己变回自己,可在岁暖身边,疼痛似乎总伴随着一种失重般的空空茫茫。
她不会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身上还藏着多少丑陋的伤疤。
相比之下,这样的伤口不值一提。
他不想要她因为这种可怜的伤痕而施舍给他的愧疚。
下午大课间,学生陆续回行政班上准备晚自习。
荀子浩和其他几个同学来慰问江暻年的伤口,还顺带提起上午龚峰和朱雯在他去医务室后被化学老师提溜到了教导主任那里,因为危险操作还弄伤了同学被灭绝师太劈头盖脸地骂了半小时,下周升旗仪式还要在全校面前朗读三千字检讨。
荀子浩想起江暻年当时凶戾的神色还心有余悸,小心翼翼地试探:“暻哥,你不会再去找那个龚峰麻烦了吧?”
嘉中管理很严格,不管是不是事出有因,要是打架都大概率要挂处分。上次江暻年的伯父亲自来学校疏通关系,但江暻年的脸色反而更不好了。
所以荀子浩私心里也不希望江暻年临近毕业再冒什么险。
江暻年神色冷然,转着手中的笔,没说话。
教室外,一碧如洗的青空倏然风云变色。梧桐树被大风吹得左摇右晃,银灰色的云沉沉地压在校园上空,天际划过一道紫色的闪电。
轰隆的雷声随而响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珠子般落下来。
楼下小操场的学生此起彼伏地发出惊呼,走廊站着聊天的也一股脑涌了进来。
岁暖也被陈嘉榕和席露晴拉回了教室。
刚刚站在栏杆边上,她被突如其来的雨淋湿一片肩膀和发尾,回到座位上拿纸巾擦拭,抬头时看到围在江暻年旁边的一圈人。
她压低声音说:“来探病的?怎么都空着手,也不知道带点果篮啥的。”
江暻年忽而扯着唇角笑了。他撑着额头,“嗯”了一声。
他回荀子浩,岁暖以为他回自己,有些意外地瞅了他一眼。
江暻年受了个伤后果然变敏感了。
现在都介意哥们关心自己的时候带没带果篮了。
他以前根本都不喜欢水果呢……
荀子浩看到两人的互动,无异于看到太阳从东边升起。他想起自己运动会时发现的端倪,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
他摸了摸鼻子,说:“暻哥,你高一上学期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因为和岁大小姐有关系才揍了那小子一顿的……”
岁暖听见,瞪大眼睛转回头:“因为我揍了谁?”
江暻年冷漠地抬起眼。
荀子浩立马干笑了两声,举起双手:“我瞎猜的,当我什么也没说。”
晚自习铃恰好响起,荀子浩脚底抹油一样跑了。
岁暖若有所思地看了江暻年好几次。
江暻年捏着笔,最后终于被她的视线打搅得忍无可忍,丢过来一张纸。
上面写满了题号。
他声线很低:“好好用知识武装自己。下次别再愣头愣脑地看不出别人危险操作,还凑上去。”
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幕天席地的暴雨还在下。
江暻年撑着伞走出校门,刚沿着路走了几步,就被墙角冲出来的人影拦住。
天蓝色的花边洋伞抬起来,露出岁暖在昏暗里闪闪发亮的杏仁眼。她打量了他一下,就蹙起眉毛:“你怎么还用受伤的这只手打伞!”
江暻年还没来得及说话,岁暖就收起了自己的伞,闪身跳进了他的伞底下。
她甩了甩洋伞上的水,转头朝他伸出自己白皙的小手:“我替你打伞。”
江暻年没给她:“这伞很重。”
但岁暖坚持要抢。
因为实在比天上下红雨还稀罕,加上岁暖不断地在伞柄挤他的手,江暻年还是妥协了:“撑不动就给我。”
岁暖和他在伞下靠得很近。
时而贴上的手臂带着微凉的潮湿,浅淡的葡萄香气似有若无地飘过来。
江暻年无意识地捏紧了手提袋的带子。
但很快,江暻年就忍不住了。
“还是我来撑伞吧,我用另一只手。”
岁暖有些讷讷:“……那我替你拿包吧。”
就这样交换了位置,交换了手上的东西后,两人又并肩走出一段路。
岁暖幽幽地叹了口气,声音听起来有些气馁:“哎呀,我也想成为能给你撑伞的人,但我总是戳到你的脑袋。”
江暻年看着前方:“……没事。”
戳不戳脑袋的他倒是无所谓。
毕竟他已经这么高了她戳一戳也不会变矮。
只是她纤细的手腕抖得像帕金森,让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淡淡地说:“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提前叫你的十个仆人来接我们好吗?”
“我回去就雇……”岁暖用手肘戳他,“呸呸呸!不对,这种事不能有下次了!”
……是吗。
伞外雨帘如幕,天地间雨声激荡又静谧。
伤痕的灼痛被微凉的风带走,雨落进空荡的胸口,积蓄到快要满溢。
心意被打湿、融化,看不分明,只是仿佛在叫嚣着,再来一次。
岁暖一路跟着江暻年到他家门口,替他按了门口的密码锁。
门打开,岁暖很自然地走进去,把他的手提袋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转身朝他伸出手:“你伞给我,我帮你撑开晾着。”
江暻年递出伞,默不作声地走进去,按亮灯,换鞋。
雨很大,撑了伞也难免被打湿。岁暖腰部的布料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江暻年视线扫过一眼就移开目光。
岁暖打量着自己:“哇,被雨淋成落汤鸡了,好美味。”
江暻年不说话,她转头看向他,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你绷带是不是也湿了,我帮你换下?”
喉结重重地滚了一下。
似乎从这一刻才意识到,岁暖一下午都在想办法让他开心。
但是她不知道他情绪变化的理由不是因为伤口的疼痛。
话即将溢上喉头,江暻年偏了下脸,语气压制着情绪:“去客厅吧。”
岁暖从江暻年的包里把校医开的药膏和纱布也一起拿了过来,在江暻年旁边坐下。
她掏出手机,指尖飞速地打字搜索:“等我看看纱布怎么绑,我以前从来没给别人绑过……绑得丑你也不许说,也不许阴阳怪气。”
“……岁暖。”江暻年叫她的名字。
岁暖从手机屏幕移开视线,琥珀色的眼眸询问地看向他。
“你为什么。”江暻年顿了下,没再盯着她,而是垂下睫毛,掩去眼底的情绪,“用大伯做你的手机壁纸?”
室内安静了几秒。
在问出口的那一刻,江暻年有一瞬的后悔,有些事情不戳破反而对谁都好。随后又觉得快意,一刀划开伤口,总比它藏匿在皮肤下溃烂好得多。
岁暖终于回过神,按下锁屏,声音惊异:“什么?这里面有大伯?!”
江暻年:“……”
岁暖对着自己的屏保左打量右打量:“嘶,哪个是他啊?我都快两年没见过大伯了……这个人好像是和大哥长得有点像……”
假装陌生人是自己爸爸,和把认识的人当自己爸爸,完全是两种概念。
岁暖懊恼地鼓着脸,在相册里翻合适的新图片:“我的天呀,这也太尴尬了,幸好没让大哥看见。这是席露晴分享给我的,说能有效减少打开手机的次数,我还以为里面的人都是明星呢……”
阴云散去,雨停得突然。
岁暖飞速地把屏保换掉之后,重新打开刚刚的教学视频看。
室内骤然变得很安静,只剩视频里的女声。
江暻年将脊背陷进柔软的沙发,脖颈低垂,神色晦暗不清。片刻后,他说:“你回去吧,我自己能处理。”
岁暖扭头:“啊?”
他避免和她太过明亮的视线对视:“伤口有点吓人,我自己来就行。”
岁暖一下子拉住他的手。
为了避免碰到手背的伤口,只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指。掌心柔软得像一团棉花。
“不行。”岁暖非常认真地瞪大眼睛,“你现在不让我来,我不就白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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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亲亲]久等了贝贝们~
50红包~
“我也想……你脑袋”“被雨淋成落汤鸡”来源于网络梗。

岁暖是从来不做徒劳无功的事的。
江暻年知道拗不过她,最后还是妥协。他沉默着,慢吞吞地拆下手上的绷带。
岁暖反复拉了几次进度条,确定自己记清了正确的手法,放下手机,朝江暻年伸出一只手。
他的手搭上来。
指尖微凉。
岁暖:“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场景很像教狗握手。”
江暻年想抽手,岁暖一下捏住:“stop。”
还是训狗的口令。
偏偏不能对她生气,她还总是一副从不觉得自己错的悠然模样,杏眸扑闪扑闪。她低着头,把药膏挤在他手背上,认真地抿着唇角,用棉签涂匀。
像是很怕弄痛他,指尖捏得发白,棉签悬在手背上微微发颤。
比起痛感,此刻却无端滋生出难以言喻的痒意。
江暻年像是有些无法忍受般开口:“没事,你可以用力点。”
岁暖抬起脸,像是有些奇怪:“江暻年,你不会没有痛觉吧。”他还想好怎么回应,她就撇了撇嘴,“你不要在这种无聊的方面逞强好吗?你小时候被钢琴夹到手都疼哭了。”
还是小学的时候,江暻年来她家做客。
岁暖给他介绍她的钢琴,后来她还在上面弹奏了《梦中的婚礼》,又被文伯母运到了静海。一架桃花心木的古董三角钢琴,在客厅有一个独属于它的实木底座。
在她的怂恿下,江暻年尝试地在琴键上按下音节。
岁晟好奇地站在旁边围观,兴奋地和江暻年套近乎的时候,不小心把琴盖推了下来。
江暻年的手指被夹出一道肿起来的红痕,岁暖有些新奇地看着那双黑葡萄一眼的眼睛里积蓄起水,随着睫毛扇动一闪一闪。
积蓄得满了,然后就安静地,像珍珠一样落下来一颗。
至少没嚎啕大哭引来大人,岁暖摸了摸鼻子,让岁晟来收拾自己的烂摊子:“小晟,没看到孟极哥都疼哭了吗?”
岁晟连忙握住江暻年的手:“孟极哥,我给你吹吹,痛痛立马飞飞。”
只是恰巧又碰到被夹到的位置。
眼泪又滚下来几滴,江暻年蹙着眉,用手背飞快地抹掉。
后面江伯父来接江暻年回家,许是看到了儿子红通通的眼睛,安抚性地拍了拍江暻年的头:“男孩子要坚强,不能随便掉眼泪哦。”
从小一起长大,见证过对方太多的成长阶段,更是在很早的年岁就和对方有了独一无二的羁绊,没办法轻易装作不在意。如果不是青春期的鬼使神差,几乎都不会有对方不曾了解的那一面。
记忆是他们关系的底牌。
江暻年有种怎么回应都苍白徒劳的无力感,闭了下眼睛:“是是是,你说的对。所以你快一点。”
岁暖说:“看在你这次是为了保护我受伤的份上。”
她低下头,嘟着淡粉的唇瓣,对着他的手背,轻轻地吹了吹。
细风像是有实感地抚过,比共撑一把伞下,雨里掺杂的风在纱布外隔靴搔痒不同,灼烧的痛抽丝般被带离皮肤,留下一片欲壑难填的痒。
江暻年撇开头,喉结滚了滚:“岁暖,你幼不幼稚。”
她却很坦然:“这就是很有用啊。我在之前在树林里摔跤的时候,没有药也没有纱布,就坐地上一直自己吹。”
说完后,岁暖又故作老成地沧桑叹口气:“唉,真是的,我们那时候哪有你这种条件。”
“……”江暻年把纱布递给她,“纱。”
岁暖后知后觉:“江暻年,你为什么只说第一个字。”
江暻年凉凉地笑了一声。
幼稚至极的报复,岁暖选择不跟他一般见识。
纱布一层又一层地包裹在手上,手掌变得像一块蓬松的馒头。岁暖把最后一点收尾,很满意地上看下看。
“我好像很有天赋。”她说。
江暻年看着自己手里的“馒头”:“……嗯。”
岁暖松开手。
江暻年把手收回来,搭在膝盖上。纱布包裹得厚实的影响体现出来,不是极其重的触感都不会再感到疼痛。
旁边的岁暖似乎还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
他侧头看她,发现岁暖正托着自己的小脸,表情略显苦恼。
“怎么?”江暻年淡声问。
“江暻年,今天荀子浩说的那件事,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岁暖扭脸和他对上视线,语气并没有咄咄逼人的诘问,反而很平和。
江暻年抿了下唇。
确实当时打架的原因就是如荀子浩猜测的那样。他也并非觉得瞒着岁暖会显得更伟大些,只是那时候,那个人的话太过不堪入耳,连同落在表演时的岁暖身上的眼神都让他觉得无比恶心。
他不想让她很纯粹的舞台梦想染上这些,一旦他全盘托出,她以后就难免会想到。
但引人瞩目从来不是错误。
岁暖却意外地没有刨根究底,而是垂着卷翘的睫毛,柔软的苹果肌被手推得膨起,说:“我记得高一上学期的时候,我有次回京市后在久榕台碰上了大哥。”
江暻年抬起眼,意味不明地沉下目光。
“大哥跟我说……你在学校打伤了同学,情况有些严重,大伯亲自去了学校处理这件事。还说你是因为江伯父的事受打击太重,影响了情绪,让我不要刺激你。”岁暖透亮的瞳转过来,对上他的,“所以,你其实是因为我才出手的,对不对?”
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江暻年蹙了下眉毛,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不会跟大伯和大哥解释,可能文伯母也是这么误会你的。”岁暖倾身过来,眼底映出他小小的倒影,柔软的手轻轻地按在他的腕骨上,“嗯……但是,江暻年,你不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吗?”
岁暖的每一句话都落在江暻年意想不到的落点上。
像窗外乱蹦的雨花,溅起一个个小的涟漪。
“就像今天,要不是我拉得快,你肯定要打那个龚什么了。你打人,打赢了被处分,打输了进医院……”
江暻年反驳:“我不会输。”
“不要在这种时候燃起胜负欲好吗?”岁暖拍了一下他的小臂。
大概是他受了伤的缘故,她用的力道很轻。他脑海里一瞬间闪过的念头,像调情。
“而且你打人手也会痛啊。”岁暖继续刚才的发言,“所以,除非万不得已,还是别用这种手段了。”
她狡黠地眨眨眼睛:“你又不是没人撑腰啊,江暻年。”
他大概还是跟不上岁暖的思路。
江暻年在她亮闪闪的眼睛下沉默了半分钟,然后艰难地开口:“谁。”
岁暖解锁手机,在通讯录里翻了翻,将屏幕转给他看。
【大哥157****8888】
江暻年:“?”
岁暖涂着淡紫色猫眼指甲油的拇指轻快地按下后面的拨号。
忙音大概响了三声,就被接起。
男人压低声音,隐约背后传来交谈声,似乎是刚刚走出会议室:“泱泱。这么晚打电话,出了什么急事吗?”
“啊……这个时间,大哥果然还在忙。”岁暖说。
“不忙。怎么了?”
岁暖绕着颊边栗色的碎发:“不是我的事啦,是孟极的事。就今天在学校上化学实验课的时候……”
以非常流利、飞快的语速和江清晏告状。
“……实在太过分了!”岁暖义愤填膺地结尾,“我差点被毁容,孟极也受了很重的伤,说不定会留疤。这事总不能轻飘飘地道歉就揭过去吧?必须要他们赔钱!大哥,你和大伯明天有空来学校一趟吗?”
江清晏沉默了两秒。
“嗯,泱泱,我知道了。后天我过去处理可以吗?”
岁暖心满意足地说好:“那我就不打扰你忙了,大哥。”她转头,一副无辜的表情递出手机,“孟极,跟大哥说再见。”
电话两头的男人,此刻大概是同一个想法。
为什么是由岁暖说这种话。
但已经被推出来,也不能装聋作哑。江暻年喉结滚了一下,无奈地开口:“大哥,麻烦你了。”
“我应该做的,不麻烦。”江清晏在那头回复道,“你们这么晚了还在一起吗?早点休息吧,有利于伤口恢复一些。”
“嗯。大哥再见。”
挂断电话后,岁暖伸了个懒腰:“是很晚了,该回去睡觉了。”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
江暻年看着岁暖的背影,视线很深。从她背后校服在沙发上待久了蹭出的褶皱,移到她纤细的脖颈,最后落在她的脸上。
她忽然回头,让他垂眼的动作略显不自然。
“江暻年,虽然说,大哥和大伯是你的亲人。”岁暖声音清脆,“但我们一起相处和长大的时间更久,所以我不会从他们口中认识你。”
骤雨忽起,心绪随着落地窗外风雨大作而混乱。不知名的情绪在胸口冲撞、翻搅,江暻年甚至想去按弄手背的伤口,又碍于岁暖就站在面前只能抑制冲动。右手按在沙发上,克制到青筋凸起。
“我一直觉得花是有灵性的,需要耐心和爱心。坏人是养不好花的。”她回眸,唇角向上翘起,像是给他们之间这两年的时光做注解,“所以,我不会信别人说的。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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