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和岁晟一起学的。
最后她实在受不了岁晟写书法像河马洗澡,撂挑子不干了。
江暻年把墨水控好,才递给她。
岁暖提笔,写了一个“春”字,就有点目不忍视:“……还是算了。”
脊背忽然贴上坚硬温热的胸膛,岁暖怔了下,江暻年的手已经握上她的手,呼吸浮动她耳畔的碎发:“专心。”
带着她写字的人却很不专心。
下巴抵上她的肩头,身后的人从来擅长一心二用,一只手带她写出标准的一撇一捺,另一只手搭着她的腰。
不安分地从睡衣下摆钻进来。
“……”她一个激灵。
怪不得这么容易退位让贤,在这儿等着呢。
“别乱动。”江暻年声线慵懒,“墨水溅身上不好洗。”
岁暖回想起岁晟当时挥毫泼墨、天女散花的场面,给她留下太多心理阴影,僵硬地呆在原地。
“送,暖。”身后的人低低笑了一声,拢住手指捏了一把,“暖暖在哪儿呢。”
大早上的……
白日宣那个……
岁暖腿一下子软了。
岁暖晕晕乎乎地在沙发上瘫着,江暻年已经神清气爽地拿着对联去门口。
她总觉得这次回来后,江暻年变得更粘人了。
具体表现就是她快要被他薅秃噜皮了。
就算亲得再爽,一直这样也不行,真的不行……
事出反常必有妖,岁暖偷偷翻了翻江暻年的手机,他的密码还是上次告诉过她的数字。
结果看到了文玫前几天跟他说,江大伯一家今年在伦敦和岁家一起过年的事。还给江暻年转了一大笔钱,让他过年照顾好自己,她就不回京市了。
怪不得突然跟她说那些话。
就像拿到橱窗里心爱的玩具,却不知道最终的筹码是否足够将她带走,内心患得患失,只能靠亲昵来一次又一次确认她的存在。
江暻年拎着板凳回来,岁暖还躺在沙发上,叉着手闭着眼,两条腿叠着一翘一翘,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放下东西,走过去碰了碰她的脸颊:“补觉的话回卧室。”
她睁开眼,伸出手臂:“抱我回去。”
江暻年弯下腰,把岁暖抱起来,她搂着他的脖子,像树袋熊挂在他的身上,走一半,她晃着脚,说:“我喜欢你。”
有点突然,他的脚步顿了顿:“嗯?”
“真心就像内裤,大家都穿在身上,谁都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穿。”岁暖一本正经地说,“但是我套在头上,你一眼就可以看出我是真心的。”
“……”
傍晚,岁暖和江暻年抵达市郊的山地国家公园。
国家公园在过年期间有特别的夜宿活动。等景区闭园后,报名夜宿的游客在山脚下的园区门口集合,为了保证体验,小团只有六个人,由领队带着他们爬山到晚上扎营的营地。
今天天气很好,山顶空气稀薄,能看到很多星星。
扎帐篷当然由江暻年负责,岁暖跟着同行的两个女游客一起去旁边溜达,过了一会儿,拿回两个爱心形状的红牌子。
“那边有个祈愿树。”岁暖的眼睛亮闪闪,“现在没人,我们可以挑个最高最好的位置挂。”
江暻年把帐篷的拉链拉上,接过岁暖递过来的祈愿牌和笔。
旁边的岁暖写得飞快。
他偏头看了一眼。
岁暖写的是:
“祝江么叽-3-
金榜题名,平安健康。”
江暻年垂下长睫,看着手心的祈愿牌。
岁暖写完落款和日期后,扭回头看旁边站着不动的江暻年:“你写完了吗?”
江暻年收起空荡荡的牌子:“嗯。”
他伸手牵住岁暖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走吧,我帮你找个最好的地方挂。”
晚上的第一个活动是篝火烧烤。
空地上燃的火堆哔剥作响,映得每个人的脸都红彤彤。旁边摆了一个木炭的烧烤机,保温盒里放着新鲜的肉串和蔬菜串,由领队帮大家烧烤。
江暻年不爱吃这种东西,本来在旁边露营椅里安静地坐着,接了岁暖好几串烤糊吃不下去的后,干脆站了起来。
“……我来吧。”江暻年接了领队的班。
领队坐在旁边,吃了几串江暻年烤好的羊肉串以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哎,我这个烧烤技术确实不到家……主要我的主业是饲养员,动物都爱吃生的,最近才被赶鸭子上架兼职这个活儿,嘿嘿嘿……”
旁边的大哥大快朵颐地咬着串,口齿不清:“你这烧烤技术确实得练练。你看看人家,又年轻,长得又帅,还会烤肉,怪不得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篝火烧烤结束,领队让大家各自休整了一会儿,就带大家出发徒步夜游。
动物园园区在半山腰。一路上,领队滔滔不绝地跟他们讲解路边的植物,连偶尔出现的昆虫都叫得上名字。
游客大哥调侃:“瞧,男人还得是干活时最有魅力。这不是到了韦队的专业领域了。”
走了二十分钟,终于下到园区。岁暖还是第一次享受空荡荡的动物园。
场馆都已经关灯,唯一的光源就是领队手里的手电筒,小心翼翼地探照着里面的小动物。有各种站着睡觉的鸟,半夜巡逻的豹子,在动物园才会卧着睡觉的长颈鹿……游玩一圈下来,体验新奇,大开眼界。
十点半,一行人坐车回到露营区。
领队帮忙调试好观景台上的望远镜后,跟大家说拜拜:“那我就下山回家了,大家好好休息一晚,我明天早上来接大家。”
岁暖和江暻年住同一个帐篷,轻奢团的帐篷很宽敞,头顶还有透明的天窗,躺在帐篷里就能看星星。
整个京市,没有比这里更漂亮璀璨的星星。星斗漫天,远远传来烟花在空中炸开的声响。
远离拥挤的人海,星穹之下,只有他们两个人。
和江暻年争辩了一会儿哪边是狮子座以后,岁暖开始犯困,睡袋扎紧后像个蚕蛹,她蛄蛹着,用头挨住江暻年的肩膀:“江么叽,我们两个人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嗯。”
“我听荀子浩说,你退物竞队。”她闭着眼睛说,“是为了每天回家。”
顿了顿,她又说:“是为了我吧。”
江暻年静了一会儿:“嗯。”
“……哎呀。”岁暖嘟哝,“一点儿也不能离人,粘人精。”
太困了,她最后打了个哈欠,决定把剩下的话留到明早再说,不然江暻年发疯她就别想睡了:“新年快乐,记得往我枕头下放压岁钱。”
“新年快乐。”窸窣的声音,是江暻年微微起身,干燥的唇覆上她的额头:“晚安,暖暖。”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穿过帐篷透明的天窗,很快就照得里面亮堂堂。
岁暖迷迷蒙蒙地睁开眼,转头一看,旁边的睡袋已经空了。她揉着眼睛坐起来,清醒了几分钟,然后转过身掀开自己的枕头。
枕头下没有红包,也没有人民币。
只有一枚闪闪发亮的细圈戒指。
岁暖惊奇地看了几秒,才捏起来,看到内圈镌刻着英文字母——
[SN∞JJN]
江暻年洗漱完,带着一身清晨的水汽进来的时候,岁暖正打量着自己手上的戒指。
她伸出手,表情骄矜:“又送我戒指。”
江暻年把漱口杯和牙刷牙膏递到她面前:“之前那个只能算旅游纪念品。”
岁暖看到他无名指上也有亮晶晶的东西一闪而过。
是对戒。
既然刻着两人的名字,就不可能是临时起意。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准备的,选择在这个时机送出手。
“江暻年。”岁暖忽然郑重其事地叫他的名字。
他抬眼:“嗯?”
岁暖其实也不太擅长面对煽情的时刻,但现在好像是最适合说出口的时机,她绕着颊边的头发,选择把江暻年打发到自己身后:“帮我梳下头发。”
被她不由分说地塞了把梳子,江暻年:“……”
但还是听从地去了她身后。
“你还记得,昨天我们在鸟族馆里看到的丹顶鹤和东方白鹳吗?”岁暖问。
江暻年握着她的发丝,动作很轻缓:“嗯。”
“嗯……它们其实都是在湿地生活的保护动物……”岁暖慢吞吞地说,“其实亚洲和欧洲环保的侧重点不一样……”
“我没有完成东英吉利亚大学的冬校,是因为我想清楚了,也不打算再留退路。我要留下来。”身后的动作顿住,岁暖顿了顿,一口气说完,“不仅是为了,我想要保护我身边更值得保护的那部分自然。”
“还有,你对我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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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真心就像内裤”来源于网络梗。
高三短暂的寒假一眨眼就过去。
岁暖在上学期已经考过了之前选择的三门科目的A2考试,下学期的重点则是备考新增的AP环境科学与统计学,以及重考之前A2分数不太理想的模块。这个阶段改申请方向很冒险,压力也很大,咨询老师建议她选择一些英美学校作为保底,都被她坚定地拒绝了。
她和江暻年一起将静海的书房重新布置了一下。
两张实木长桌拼在一起,江暻年把他的复习资料也搬来了她的书房,厚厚的各种纸质资料、试卷和练习册,连桌下的两个书箱都摆满了。岁暖的桌面则是另一个极端,台式电脑前的支架上放着笔记本和平板,每次都面对着一大堆文档唉声叹气。
二月要确定文书的终稿。反复修改了数不清多少次,岁暖的心态都难免有些崩溃。
有天早上,江暻年过来给岁暖送早餐,发现她没在卧室。在书房找到岁暖时,屏幕幽幽的光落在她惨白的脸上,头发被自己搓得乱糟糟。她一整夜没睡,目光呆滞地转过头,挂着两个黑眼圈问他几点了。
江暻年也没想到她被摧残成这样,看了一会儿于心不忍:“你今天还是请假吧,我帮你把假条带过去。”
晚上,江暻年收拾了静海她这边的客房,干脆彻底搬过来照顾她。
有人监督,至少她不会再浑浑噩噩地坐一个通宵。
江暻年知道,岁暖其实不是特别习惯孤独的人,所以那时她的父母带着岁晟一起离开,对她来说打击很大。而他也犯了错和她疏远,她高一时才总是在外面跑来跑去,和那些志同道合的同龄人忙各种各样的活动。她沉迷于恐怖元素,很多时候在这些刺激的感官体验中麻痹自己,掩盖她真正脆弱的那一部分。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她很多的不快乐,都是他造成的。
一次又一次,为他留下。
江暻年总是想,如果她了解真实的他,或许会后悔,会觉得不值得。可他就是觊觎她的好,卑劣地袒露心声、不惜表现得软弱,哪怕多留她在身边一秒。
夜晚,他和岁暖一墙之隔,时常做噩梦。梦到暴怒伤人的江肃山,梦到语重心长的文玫,梦到他未出生的姐姐,梦到表情惊惶的岁暖。
过去的那些日夜,江暻年不是没想过,在极限运动中一时失误,就这样一了百了。可是现在他的掌中有了更重要的东西,心脏喧嚣不静,长久为之跳动的——
每次惊醒,他就将唇贴上无名指的戒指。
两个环,连接着两个心跳。
没有办法跟她说明的,混乱不堪的心思。他只能陪伴在她身边,贪婪地默默注视着她,只要她需要,就随时奉上自己能给出的一切。
早上,岁暖迷迷糊糊,半闭着眼睛刷牙。江暻年站在她身后,他现在已经是梳理头发的熟手,能让她多睡宝贵的五分钟。
他帮她把打结的部分耐心地梳开,淡声说:“文书写得这么痛苦吗,你头发分叉越来越多了。”
岁暖咬着牙刷,抓回一把自己的头发,睁眼看了看:“妈耶,都分叉成亚马逊河了。”
她有种苦中作乐的冷幽默,又说:“大家应该都差不多吧,我听陈嘉榕说她复习理综复习得都长白头发了。”
江暻年:“……”
岁暖忽然睁开眼,和镜子里的江暻年大眼瞪小眼:“我应该没长吧?”
江暻年侧身按了一泵护发精油,拍了拍她的脑袋:“还好,没长。”
他不知道怎么帮她分担,静了一会儿又问:“为什么写得这么痛苦,不是有咨询老师吗。”
“但是要提炼自己的经历啊。”岁暖吐掉嘴里的泡沫,“写着写着就觉得自己经历贫瘠,思想浅薄,毫无重点。”
江暻年把精油抹在她的发梢,微甜的橙花香气弥散:“你的经历还贫瘠,世界上就没有不贫瘠的人了。”
患难见真情,江暻年的嘴都变甜了。
岁暖惊异地看他一眼,然后说:“因为我的初衷是年少成名……反正参加了很多没意义的、乱七八糟的活动,我自己都想不通怎么提炼主题。”
江暻年松开她的发尾,看着她弯腰洗脸,许久才说:“怎么会没意义,走过的每一步路都算数。”
“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他回忆过去,她越来越闪亮,也离他越来越远的那些时候,“你想做明星,就要做万众瞩目的大明星。想做环保,也要去最高、最有话语权的舞台。”
岁暖突然直起身,扭头看向他,沾着水的小脸清凌凌:“喔……原来你这么看我。”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扑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么么叽,我知道该怎么写了!”
文书定稿提交的那天,岁暖站在走廊,心情前所未有的开阔,简直想握着栏杆仰天长啸。
安琪珊前几天就已经完事,正轻快地吃着薯片,走到她旁边跟她分享:“我听说本部今天开百日誓师大会,那是干什么的。”
岁暖“哦”了一声:“原来离高考就剩一百天了啊。”
说完后,她后知后觉,连忙扯安琪珊的袖子:“江暻年要上台演讲啊,我差点忘了。快快快,陪我去本部。”
普高的礼堂离国际部步行十五分钟,岁暖赶过去的时候勉强听了个尾巴。
台上的江暻年身穿墨蓝格的呢子西装,内搭的米白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脖颈修长,系着黑色的温莎结,早上出门前,岁暖还扯着玩了一会儿。站在齐腹高的演讲台后,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一份演讲稿,腕间的陀飞轮手表反射冷光,他微垂着浓睫,声音透过麦克风,有种清透的冷淡:
“……脚踏实地海让路,持之以恒山可移。在此预祝诸位,志之所向,愈挫愈奋,高考胜利,一战功成。”
“谢谢大家。”
岁暖混进礼堂后台,在侧面给江暻年拍了好几张照片。
虽然早晨也见过他穿西装,但终究和现在面对众人时的气质截然不同。一瞬间有些恍惚,似水流年一帧帧定格,好像她是第一个见证了他从男孩、少年再到男人,这一路成长的人。
台前掌声雷鸣不息,江暻年转身从台阶走下,在旁等候的一群寅班同学立马围上去,荀子浩还给他塞了一束花。
岁暖站得不远不近,陈嘉榕眼尖发现了她:“欸欸欸,暖公主!你怎么来本部啦?”
她只好走过去,唇角抿出一个小弧:“我没事干,来凑凑热闹。”
荀子浩问:“听到我们暻哥刚刚演讲了么,是不是很精彩。”
“听到一点儿。”不过江暻年写演讲稿都是靠在她旁边写的,里面有什么内容她一清二楚,岁暖很矜傲地回,“还行吧。”
也只有他的怨种青梅会这么不给面子的评价了。
岁暖今天穿的是一件墨蓝色的羊毛马甲,搭配米白圆领衬衫,便有之前的同班同学调侃:“你们俩今天穿得好像情侣装,要不趁这个机会握手言和,一笑泯恩仇吧。”
有没有可能真的是情侣装。
知道百分之一百真相的安琪珊,和猜到百分之六十真相的席露晴、陈嘉榕,大约知道百分之三十真相的荀子浩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戏。
岁暖眨了眨眼,朝江暻年伸出细葱般的手指:“……要握手言和吗?”
江暻年漫不经心地瞭她,片刻后凉声道:“哪敢和大明星握手。”
噫,怎么有人还在记上次元旦汇演的仇。
“早点回去洗洗睡吧。”江暻年撂下一句话,转身随着散场的人群离开。
岁暖跟安琪珊一起回国际部,路上给江暻年发了个疑问的表情包。
【Shining】:泥什么意思。
【么么叽-3-】:晚上回家吃黄焖鸡。
【么么叽-3-】:吃完洗漱,亲亲,睡觉。
前面可没说要亲亲。
三月初,春寒料峭,京市天黑的依旧很早。
江暻年比岁暖多上两节晚自习,回家后客厅一片昏暗,只开了一盏电视柜旁的氛围灯,空调温度又被岁暖调得堪比北极,她裹着毛茸茸的斗篷,像只北极熊一样窝在沙发上。
他走到空调面板前,调回二十一度,到沙发边扫了一眼电视屏幕。
有点忧郁沉暗的滤镜,男女主角神色平静地坐在沙发上聊起往事。
罕见地不是恐怖片。
“怎么突然看这个。”江暻年把茶几上的垃圾丢进垃圾桶,一边问。
“昂,因为这部电影叫《暧暧内含光》,EternalSunshineoftheSpotlessMind。”岁暖盯着屏幕,鼻音有点重,“和我名字还挺有缘的。”
江暻年蹙眉:“……你感冒了?”
“没有啊。”岁暖抬头,眼眸清亮,“我看别人说这部电影很催泪来着,但我努力了半天,也没哭出来。”
江暻年有点理解不了她的脑回路,在她旁边坐下,微哂:“哭不出来还硬哭,受什么刺激了。”
没想到岁暖点点头:“是受刺激了。”
她前面和庄伽丽打了个电话。
邀请庄伽丽参加下个月嘉中举行的成人礼,别的同学家长大概都会来……当然她是被拒绝了。
庄伽丽还很不满她过年的时候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不给江大伯和江清晏面子。
岁暖其实一直在说服自己,妈咪还是会为她考虑,会在意她,只要她能证明自己选的这条路是对的,她能做到让她骄傲……
她想让妈咪听一听她内心深处的想法,但妈咪失望地责备她只会耍脾气。
庄伽丽还说,岁暖不想学舞蹈,不想出国留学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对她发脾气。
可是岁暖心里又怎么会不懂,让矩星签下她是为了保证她时刻处于掌控,带着岁晟举家离开是对她不听话的惩罚。
“我有点难过,么么叽。”岁暖呆呆地看着屏幕,“我觉得我现在应该大哭一场……但是我哭不出来。”
她被控制的,被迫压抑的那些类似于软弱、沮丧的情绪,像藏进了一个上锁的盒子里。
“嗯。”江暻年帮她裹了裹斗篷,低声,“那抱一下?”
岁暖囫囵倒向他,江暻年隔着斗篷轻拍她的胳膊,依偎了一会儿,她闷闷地搓了搓脸:“好像不太行。”
心里闷闷的,需要一场歇斯底里的排解。
岁暖扭过头,杏眸闪烁着:“么么叽……你有没有办法弄哭我。”
江暻年垂眸和她对视。
他向后靠了靠,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她,片刻后模糊地低笑了一声:“真的假的,岁泱泱。”
岁暖莫名其妙:“真的啊。”
江暻年看着她的眼神忽然变了。
就那一瞬间,岁暖开始犹疑自己的选择是否太过轻率。
但是身前的人显然不打算再给她反悔的机会,抬起遥控器关掉电视,站起身。
影子被氛围灯拉长,笼罩在她身上。
岁暖裹紧身上的斗篷,下意识往沙发里面缩了缩。
总不至于要打她吧。
难道要趁机把前仇旧恨一起清算……她应该也没有做很多对不起他的事吧qwq
江暻年在她面前半蹲下。
微凉的手指握住她的膝盖,隔着高筒袜轻轻揉捏。江暻年偏过头,一个轻飘飘的吻落在她的膝盖内侧。
岁暖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嗯?”
“宝宝。”一连串蜻蜓点水的吻掠过大腿向上,江暻年掀起睫毛,眼尾微挑,轻哑地咬着字说,“让你哭的办法我只知道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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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下章赤壁之战。
[化了]即便小心谨慎如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逃脱制裁捏...
戒圈陷进最娇嫩的腿肉,像一条冰凉的蛇沿着血管蜿蜒向上。
岁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危险性,但未知的下场不够有威慑力,完全无法比拟看到江暻年在她的公主裙下俯首称臣时的飘飘欲仙。于是忐忑又期待,半推半就地任人摆布,脚心无所适从地在沙发柔软的布面上踩来踩去。
江暻年啄吻她跳动的脉搏:“……别乱动了。”
她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电视屏幕已经关上,客厅只开了一盏氛围灯。
昏暗的环境给了她一点虚假的安全感。
空调的冷气还残余在空气中,呼吸间仿佛有微风轻抚。她不确定江暻年能看到什么,下意识地合腿:“凉……”
“等会儿就不凉了。”脸颊狎昵地靠着她曲起的膝盖,江暻年抬起眼,和她最后一次对视,自上而下看上去无辜又没有攻击性,“宝宝。”
岁暖因为这一眼放松的警惕。
在接下来的每一刻都悔不当初。
整个人像飘浮在云上。
柔软,轻盈,蓄满雨水,偶尔有一缕风卷过。
手指不安地抓紧所能抓住的唯一的东西,原野随风摇曳的禾苗,小狗顺滑柔软的毛发,拽着、推着,纹丝不动,她逐渐失去力度。
“宝宝。”
朦胧的视线闪烁噪点,耳膜像隔了一层水,岁暖又听到江暻年轻声叫她。
一天就超过了过往所有叫她“宝宝”的总和。
太讨厌了……
她以后还怎么直视这个称呼……
“你喜欢这样。”打着圈。
“……还是这样。”反复按压。
心脏被一条线牵扯,电流汇聚到一点,她迷蒙失语,脖颈拉成脆弱的弧,眼前白光闪烁,依旧被残忍地催促回答。
“不、不……”知道。
岁暖带着哭音,艰难地出声。
还未将答案说完。
牙齿轻合,恶意地磨过——
“都不喜欢的话,是喜欢这样吗,宝宝。”
云停雨歇。
江暻年从桌上抽了张纸巾。
他拨开岁暖沾湿在额头的碎发,轻轻擦拭过她潮。红的脸颊,又碰了碰她的睫毛,湿漉漉地,黏成一缕一缕,像脆弱的蝶翼一样颤抖。
睫毛下琥珀色的眼眸像蒙了一层水,眼波粼粼,瞳仁像失去焦点的镜头一样摇曳。
江暻年用手指贴她的眼角,一点温热的水渍,用平静的语气叙述:“哭了。”
强行延续的快。感,像化学反应中不断增加的、过量的催化剂,激烈地溢出泡沫,直到把一切都反应完为止。
岁暖还在反应,急促的喘息像小兽咻咻。
江暻年安静地又抽了张纸巾,继续帮她清理。
他原本以为自己应该很害怕岁暖哭,听到她的啜音就会停止。但他事实上很难不沉溺于她的反应,甚至浑身紧绷发痛,在心底叫嚣着还不够。
想把她弄坏。
想让她的眼里只剩下他。
这种破坏欲究竟来自人的本能,还是独属于他的劣根性。
在迷茫摇摆的这刻,刺痛地清醒。江暻年伸手揽岁暖还在颤抖的腰,将她软趴趴的手臂拉起,搭在他的脖颈上。
哄小孩一般的口气,他俯身贴近她:“还没好吗,宝宝。”
岁暖微撇开脸,像是不想看到他。
他的唇讨好地贴上她的唇角,轻轻吮吸她发干的嘴唇。
“……你、疯了吧。”岁暖抬起手掌,有气无力地推他,亮泽的眼睛终于有了焦距,仿佛要在他脸上烧出两个洞,“你现在不许亲我。”
恼火的表情看上去中气十足,回过神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发脾气,江暻年闷闷笑了一声:“嫌你自己脏吗。”
“我都不嫌。”他又说。
“啊啊啊。”岁暖抬手捂她的嘴,“你也不许说话!”
手腕被握住,轻易地扯到一边,江暻年再次俯身,故意沾染着她的气息吻下来。岁暖撇开脸,又被他掌着脸摆正,最后像炸毛一样拼命挣扎。
“我讨厌死你了江暻年。”几个回合下来,岁暖终于彻底被气哭了,“离我远点,别碰我。”
江暻年紧紧箍着她的腰,不管她的爪子怎么乱挠,语气似笑非笑:“刚才不爽么,用完就过河拆桥?”
岁暖抽噎着,口齿不清地重复:“恨你、我恨你。”
“那怎么办,我爱你。”他拍着她的脊背,散漫地说。
“你刚刚都要、要弄死我了还爱我。”从来没受过这种待遇的公主开始和他算账,她收紧手指掐他的胸口,但隔着厚实的毛衣丝毫不解气,自己的手腕还很累,“谁、谁要你用这种方法弄哭我的。”
丝毫不提自己曾经是欲拒还迎的共犯。
岁暖又用牙齿咬他的锁骨,弄得他胸前全是她的口水。
江暻年只是揽着她的腰,不让她从沙发上掉下去,语气散漫纵容:“嗯,宝宝再奖励我一会儿。”
岁暖觉得头皮都要炸了。
怎么有人软硬不吃啊。
“混、混蛋。”她做什么动作都累了,只能咬牙切齿地骂他,“我前面都说不要了,你也不停。”
江暻年很从善如流地认错:“对不起宝宝。”
啊啊啊!
根本一点也没有诚意。
岁暖动了动唇,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足够的词汇量来骂人,想发泄又发泄不出来,又气又恼,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绪一股脑从喉咙翻上来,她眼眶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哗啦啦落下。
比刚才流得还凶猛。
江暻年低头,像是有些意外地捏住她的下巴转过来看她的脸:“还没哭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