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暖环视一圈:“我们好像走错方向了,咖啡店在另一头……”
话音未落,她的肩膀忽然被抵住,脊背靠上身后冰凉的墙壁。江暻年俯身,一只手握住她的下巴尖,清秀的面孔在她眼底放大。
毫无预告,唇瓣蓦然相触。
她从室外来,唇带着一丝秋风的凉意,被他含抿摩挲着回春。上唇滚烫发麻,终于转移至饱满的下唇,像品味可口的果冻,细致地一点点吮吸碾转过去。
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岁暖的耳膜像覆了一层水,涟漪泛起时心尖也一起颤抖。她忍不住吞咽口水,却品出一丝不属于她的薄荷味道。
原来是有备而来……
但她……
岁暖浑浑噩噩地懊悔自己在车上光顾着走到哪里,没有想到要做充足的准备。
耳垂的软肉突然被捏住,没有用力,很缱绻地揉搓了一下。
如果不是被夹在他和墙壁之间,岁暖差点腿一软滑到地上去。
“呼吸。”江暻年贴着她的唇说,热气呼过她的唇缝。
岁暖下意识照做,重重吸了一口气。
鼻腔,喉端,轻而易举地被潮湿、微凉的薄荷叶气息全盘占领。
她揪着江暻年胸膛的衣服,理智终于渐渐回笼,小口喘匀气后,说:“你好心机,下飞机还吃薄荷糖。”
“是漱口水。”
岁暖拉长声音:“这么龟毛,我都没有——”
他又很轻地贴了一下她的唇。
“没有么。”像是模糊地在喉端笑了一声,“明明有牛奶糖的味道。”
岁暖一瞬间还以为是土味情话。
结果抬眼时看到江暻年唇角浅淡的嫣红,才意识到是她唇上阿玛尼唇釉的味道。
“叫吧。”他还是低着头,眼睛望着她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与她的轻轻碰触,“不是说见面叫么?”
岁暖过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张了张唇。
脸颊像涌过一阵阵热流,将她的嗓子眼焊住。
如果是刚刚见面的那种状态,她似乎还可以光明正大地叫出那两个字,再好整以暇地看江暻年的反应。
可眼下,她被暧昧的空气彻底压制。
完全不是她想象的局面。
叫不出口。
岁暖蔫了一样,怏怏说:“……你要我叫就叫,我多没面子。”
江暻年终于微微直起身,语气凉淡地“嗯”一声,暂时放过她:“那我等你心甘情愿叫。”
岁暖像是松了一口气。
他扫过她的小脸,心里哂笑她的天真。
似乎这么久了岁暖都没意识到,他和她不一样,他是确确实实会记仇的那种人。她欠的总有一天会被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眼眸依旧盯着她,手指下滑,推起一点裙摆,碰上她的大腿,肌肤滑腻,像一块凉凉的肥皂,握住时指尖深陷进软肉里。
岁暖果然如他所料般狠狠抖了一下,瞳孔放大,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他表情如常,掐着她的软肉,语气凉淡:“上身穿毛衣,下身光着腿?”
没用力,岁暖大腿的肌肉还是紧绷着。
内侧像是脉搏在突突跳动。
她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我今天都在电影院里面啊,有空调……”
江暻年点到为止,收回手,问:“中秋怎么没留在我家过。”
岁暖当时说有人想害她的狗,虽然是玩笑话,但是心情明显听上去有些低落。
他立刻就想回京市。
她视线虚虚地落在地上:“哦,我捏面团玩,文伯母嫌弃我幼稚,你大哥还说我做得丑,我气不过,就跑出来了。”
江暻年:“……”
中秋节是什么月圆变身之夜吗,他家里人怎么全部黑化了。
他们再怎么也不至于对岁暖这么不客气。
但大概出了什么不愉快,岁暖不愿意说他也不逼问,江暻年捏了捏她的脸:“那下次我陪你一起过,你爱捏什么玩就捏什么玩。”
她眨巴眼睛:“嗯,和别人过都没意思,我……”
脑海里突然闪过江清晏的话,那年中秋江暻年为她顶罪。
对他来说,那个夜晚有多难捱。
岁暖喉咙一酸,哽了下。
江暻年像是有些意外,低头看她:“……哭了?”
岁暖瞪大眼睛,眼睛没有红:“没有啊,晚饭吃撑了。”
江暻年扯唇笑了下。
揉了把她的头发,他说:“我十月底就回来了,很快。”
《人类暂离之时》的电影路演在京市一共排了三天。
主要也是为了配合岁暖的假期。她背靠的矩星娱乐是京圈资本,既然矩星都发话说她今年以学业为重,暂停演艺活动,那路演之类的宣传活动就绝不会占用她的上课时间。
她松口参加这次的路演,也是因为导师建议她在文书上添加一些明星身份和环保行动相结合的经历。
《人类暂离之时》是一部纪录片形式的电影,拍摄地涉及四个不同国家,记录人类因为各种原因离开的聚居地,动物重新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从而产生的变化。
演员选定了不同年龄、性别和国家的四个人,负责跟着研究员和摄影师深入这些已经空无人烟的地方,顺带收拾一些人类留下的垃圾残骸。
但事实上自然的力量很强大。
国内选定的拍摄地在一处曾因为有毒化学品爆炸而废弃的小城边缘工业区,十年时间自然就足够掩去人类留下的大部分痕迹。
而在这里栖居的鸟类数量得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爆发。
废墟上长满松茸,它们在废弃厂房的水泥梁上筑巢,研究人员甚至收集到了一种人类从未听过的新叫声。
最后一场路演结束,岁暖坐上保姆车,顺带摘掉让眼睛发酸的美瞳。
她忍不住瞥了小董一眼:“你这俩天为什么一直偷偷打量我。”
后视镜映出小董讪讪的脸:“我好奇你和江公子打架的战果……”
岁暖一脸莫名:“我们打什么架?”
小董:“你之前不是跟我说,江公子非常爱发火,动不动就打人。”
死去的记忆忽然攻击她。
岁暖想把麦克风堵住,但已经晚了。
江暻年凉凉的笑从耳机传出来:“哦,我非常爱发火,还动不动就打人?我打过你哪儿,岁泱泱。”
“……”
岁暖恨恨地扶额,跟前面的小董说:“静海旁边那个博纳影城前放下我。我当时是开玩笑的。”
小董欲言又止,岁暖提前阻止她:“别问,什么都别问。”
晚上十一点半,影城几乎没多少观众。
岁暖包了场,放映厅只有她一个人。
她抱着一罐爆米花,往嘴里丢了一颗,嚼着问:“江么叽,你到了吗?”
“嗯。”
她说请他看这部电影。
毕竟是她出演的第一部电影。
虽然不能坐在一起看,但是他们一直连着语音,勉强相当于陪伴着彼此。
德州那边是早上九点半。
江暻年翘掉了今天上午的训练。
电影进行,毫无疑问是拍摄手法相当优秀的纪录片,不然岁暖也不会把它定为自己的电影领域首秀。
矩星给她的一向是最好的资源。
终于到了她拍摄的中国部分,岁暖带着一点小小的自得,在语音里和江暻年讲她在拍摄时的经历。
下暴雨,无处可躲,瞬间天昏地暗,废弃的工厂像恐怖片的场景。
她和旁边的人讲起恐怖故事。
说到敲门,头顶恰巧传来两声“笃笃”的声音,场务被吓得尖叫,过了一会儿大家才发现是一只喜鹊在敲板栗。
电影终了,亮灯散场时,他们都是唯一面对荧幕的观众。
演职表在屏幕上滚动,江暻年看到岁暖的名字。
【SuiNuan(Shining)中国】
在很前排。
有一瞬的失神。
岁暖回到静海的家里,和江暻年说要去洗澡。洗漱完后看到微信的提醒,江暻年刚刚发布了朋友圈。
她有点好奇地点开。
难道江暻年看完她的电影还会打卡?
【么么叽-3-】:
送五万两千张《人类暂离之时》的电影票,链接___。
如果已经看过的可以传图报销。
底下同学的回复像雨后春笋。
【为什么是五万两千张。】
【原来是暖公主演的电影,青梅竹马还是讲义气啊哈哈。】
荀子浩:【woc,那我必须支持,我看十遍,你们呢@陈嘉榕@席露晴】
岁暖摸了摸鼻子。
有点类似买水军为她刷实绩,她其实并不需要,但心里还是涌上一股暖流。
她打开和江暻年的聊天框。
【Shining】:我怀疑你小看我的实力。
【Shining】:[小猫盯.jpg]
【么么叽-3-】:没有。
那头正在输入了很久。
【么么叽-3-】:只是想感谢这部电影把你留下。
十月最后一个周日,F4锦标赛的最后一站在美国奥斯汀赛道开赛。
比赛时间在上午,国内正好凌晨。
岁暖把电视连接投屏,打算熬夜看这场比赛的转播。
江暻年已经准备上场,自然不可能再回复她的消息,可能还以为她说过晚安就去睡了。
但她还从来没看过江暻年的比赛。
开幕式流程很长,岁暖不了解赛车,看得枯燥无味,昏昏欲睡又强行睁大眼睛,生怕错过江暻年的出场。
终于到赛车手入场。
一群穿着各异颜色的赛车手走向赛道,远景,谁的脸都看不清楚,摄影还很三心二意,镜头草草闪过,又去拍观众席和裁判席。
岁暖无语地呼了一口气。
导播真应该来娱乐圈进修一下。
选手们都陆续坐进赛车,终于切换到近景。每位选手的车旁边都围着不少人,教练,检修人员等等,岁暖眼花缭乱地寻找着。
忽然,她隔着屏幕,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一下子清醒了。
头盔护目镜掀起,凉淡的黑瞳没有情绪,扫了一眼镜头就移开,鼻梁线条高挺又冷漠。抬手合上护目镜,连笑都吝啬半个。
和昨晚跟她视频的人像,又不像。
弹幕一瞬间多了许多,密密麻麻地飘过:
【好帅,好高冷,求名字。】
【车队老板的弟弟,背景硬得令人发指。】
【关系户来了。】
【前面的不了解就别乱说,Jaden只是参赛少,要不要去看看历史成绩。】
镜头切换到无人机画面,依次飞过赛道上排列的赛车,岁暖在刚刚刻意注意了江暻年赛车服和赛车的颜色,在第二排找到了他。
方程式赛车不同于赛跑,无法容许所有选手同时起步。等绿灯亮起,赛车依次出发。
岁暖竖起耳朵听中文解说介绍,说第一圈是热身圈,用来暖胎。
解说还提到了这次比赛卡加纳公司提供了全新的四缸发动机,卡加纳公司今年被江氏集团收购。
热身结束,场上赛车逐渐提速,马达引擎声音像困兽咆哮般轰鸣,轮胎摩擦冒出白烟。
岁暖已经有点眼花,只好反复看旁边的排行榜。
第一位。
JadenJiang。
非常稳定的,屹立于首位。
最后一圈,镜头几乎完全集中在前排赛车上。江暻年的后车蠢蠢欲动,想要弯道超车,但还是失败告终。
蓝色的赛车冲过终点线,在日光下闪烁着亮眼的光芒。
饶是看起来赢得轻松,岁暖抱着抱枕,还是忍不住握拳尖叫了一声。
江暻年摘下头盔,镜头拉近,扫过那张没有瑕疵的脸。
他正短暂地坐在车内调整呼吸,眉睫和额前碎发被汗打得湿漉漉,显得尤其浓黑,偏淡的薄唇在运动后充血,与冷白皮肤对比明显。
岁暖莫名想到机场的那个夜晚。
他们坐在二十四小时咖啡馆的角落,她靠进江暻年的怀里,无数个啄吻没有停顿地相连,漫长而缠绵。
最后,她有些欲求不满地启唇,却没有邀请到嘉宾叩门。
怨念的眼神投过去,江暻年垂着长睫,瞳仁幽黑,捏住她的嘴,语气平淡又凉:“舌头不打算要了,明天路演准备当哑巴?”
她一悚,再也不张嘴了。
那些吻在他身上流淌过去,留下的印记也是这么鲜艳。
观众席的掌声和欢呼沸反盈天,江暻年毫不关心,目不斜视地跨出赛车后,和教练、经理握手颔首。
等江暻年站上领奖台,岁暖拿起手机拍下投屏画面。
【Shining】:我们是冠军!
【Shining】:太争气了,我家宝贝-v-
颁奖典礼时间很长,等放国歌的时候,岁暖已经哈欠连连,一看表已经凌晨三点,随便洗漱了一下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上,岁暖被闹钟叫起来,困得像狗。
吃早饭的时候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瞌睡虫一下子跑光,瞳仁瞪大。
【么么叽-3-】:明天晚上到家。
【么么叽-3-】:亲口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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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电影参考了《地球改变之年》,豆瓣2021年评分最高的纪录片,讲的是疫情人类居家隔离期间,不同的地区和城市野生动物生存状态的变化。
没有人类的干扰和影响,野生动物可以勇敢出行和随心所欲的生存,获得主动权。曾被汽车的鸣笛声掩盖的鸟叫,从迷雾中显现的喜马拉雅山,难得在海滩上产卵的乌龟,鲸鱼也开始享受交流,曾经极其罕见的现象开始频繁出现。(摘自豆瓣影评)
推荐一个同类纪录片,还是蛮有意思的,《人类消失后的世界》,假设人类突然消失后地球会发生什么,场景模拟得非常震撼[让我康康]
然后在工厂废墟上提到松茸,想法来源于《末日松茸》,作者罗安清也是一位女性主义学者。很有意思的一本书,“据说遭受原子弹袭击的广岛地区最先恢复生机的是松茸”,松茸就是这种生长在【资本主义】世界尽头的蘑菇。它无法人工养殖,只能在野外采集,却偏偏只有在受到人类干扰的森林里才茁壮成长。它寓意着无法被现代工业化(规模化)生产方式所驯服的不确定性,又象征着人与自然界的共生关系。
算是一种乐观主义的态度,相信人类终究可以找到和自然和谐相处的道路。
她一整天都处于又困又亢奋的状态。
休斯顿回京没有直飞航班,江暻年要在达拉斯中转。晚上七点的时候和她打了电话,人已经到了机场,等待登机。
他看到她表情困倦,说:“早点睡吧,今天别学习了。你对赛车又不感兴趣,还熬夜到三点看。”
岁暖打了个哈欠:“……我对你感兴趣啊。”
“……”江暻年沉默了一秒,忽然凑近摄像头,俊秀的面容在屏幕上骤而放大,瞳孔在机场明灿的光下黑而亮,视线仿佛穿透屏幕落在她脸上,散漫、似笑非笑地咬字,“岁暖。”
他说,“不要仗着我现在碰不到你,就以为说这样的话不用负责。”
岁暖挂断电话就去睡觉了。
一觉睡得也不安稳,心一直飘飘忽忽,早上醒来的时候她紧紧地裹着被子,浑身热烘烘的。
掀开被子,岁暖看着天花板发了几分钟的呆,肩臂的薄汗碰到空气,微凉而黏腻。
她很快速地洗了个澡。
到了学校后,异样的感觉却愈加明显。
头痛,耳朵痛,脸颊痛,喉咙也痛。连安琪珊都看出她像是有点郁闷烦躁,下课后过来问她怎么了。
岁暖揉着肿痛的脸:“可能是前天熬夜吧……还是早上着凉?”
第二节课后的课间她去了医务室,量体温倒是没发烧,校医给她开了点消炎药和止痛药。
等中午吃饭,岁暖咀嚼的时候发现不对劲,去洗手间漱了个口,张开嘴慢慢把手指伸进去。
果然在右边牙齿的尽头,柔软的牙龈上,摸到一个突起的小尖尖。
镜子里的岁暖恍然大悟般眨了眨眼睛。
一种像爱情一样,所有人都知道它的存在,但永远不确定它会不会降临在自己身上,也无法预料降临时会是何种感受的东西。
晚上八点,首都国际机场。
这一年岁暖和江暻年在机场见过的面几乎超过过往十多年的总和。接机也已经轻车熟路。
江暻年也习惯了岁暖在外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因为今天上课,上半身的校服衬衫外搭了一件红色针织衫,显得皮肤很白。
岁暖挪过来,声音有些含混:“堡贝。”
嘈杂的机场里,江暻年差一点没听清。
她又将手里的瓷玫瑰MINI花束塞进他手里,露在口罩外的杏眼清澈又无辜:“恭嘿回国。”
“……”
江暻年差点气笑了。
她觉得他是能让她这么草草敷衍过去的那种人吗。
“先回家吧。”江暻年转了一圈手里的花束,转移到拉着行李箱的那只手上,空着的手垂下来,和岁暖十指交扣,“査管家在门口等我们吗?”
岁暖视线滑下来,看到他手上的戒指,手腕上的手链和手表:“嗯。”
还是第一次牵着手走路。
江暻年手的触感和她的完全不一样,有坚硬又清瘦的骨节,和很有安全感的温热掌心。
掌心靠近指节的部分,有一圈月牙一样的薄茧。
碰触的感觉对岁暖来说有一点奇妙。
江暻年像是忍无可忍,侧过脸扫她一眼:“你说对我感兴趣就是喜欢摸我的手吗。”
岁暖没说话,瞅着他,眼角扬了扬。
就摸,怎样。
抓着他的手更加用力地揉搓。
江暻年:“……随便你。”
岁暖:“呵。”
算了,手好酸。
岁暖上车后,依旧戴着口罩帽子。
注意到她话比平时少很多,江暻年还以为她是在査管家面前脸皮薄。
江暻年随意地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
都得回家再清算。
他是这么想的。
车在地库的指定位置停下,旁边就是电梯,他们一路无言,坐到同一楼层走出来。
岁暖看着江暻年一声不吭地拉着行李箱走到自己门前,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门在她面前不轻不重地关上。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地转了个方向,按下密码打开自己家的门。
医院开了漱口水,黄色的半透明液体,成分有美洲大蠊。
岁暖站在洗手台前,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才捏着鼻子喝下一口。口感很扎嘴,她皱着一张脸,数到三十秒立马就吐了出来。
然后听见大门密码锁打开的声音。
岁暖哒哒哒跑出来,门口清瘦高挑的背影正垂着头换上拖鞋,换好后回头,视线居高临下地落在她脸上。
黑瞳清冷,脸上表情很淡。
偏偏一眼就看得岁暖寒毛倒竖。
漱口水当下有立竿见影的消炎止痛作用,她转过身,嘟囔着说:“我还以为你要回去睡觉呢。”
“在飞机上睡够久了。”
“……”
岁暖走到客厅。
茶几上乱七八糟地摆着她前两天吃的零食,参考书和资料,其中几张还沾上了饮料和油渍。
赵阿姨有事回了老家,得周末才能过来。而她这几天恰好也有点忙……
她略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在沙发上坐下。
旁边的坐垫微微下陷,江暻年淡声问:“你呢。”
岁暖没反应过来:“……什么。”
清冷的声线一下子离她很近:“昨天睡饱了没有。”
岁暖转过头,江暻年微微俯身盯着她,鼻尖几乎要蹭到她的。
说睡饱了能怎么样。
难道要跟她玩到天亮吗。
她注意到他湿漉漉的眉睫和碎发,冷白的皮肤沾着潮湿微凉的水汽,像是刚刚很迅速地洗过澡,连衣服都换了一身才过来。
岁暖的脸上浮现一种高深莫测的笑意,不是什么太好的预兆,江暻年的动作因此顿住。
“……我的堡贝。”岁暖的声线压低,像呼噜呼噜的猫,呼出的气流拂过他的唇。
然后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仰起头,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
同一时间,他抬手按在她的腰后,把她带进怀里,唇正要压下来,却听到岁暖幽幽的声线:“你有没有尝出这是什么味道。”
江暻年眉心跳了一下。
“没有。”他低头,瞳孔幽深,“要我仔细尝尝?”
岁暖嘻嘻一笑:“才不是——是美洲大蠊的味道。”
江暻年怀疑自己听错了:“?”
岁暖推开他的肩膀,漱口水的药效很快过去,脸颊和牙龈又开始隐隐的肿痛:“……是医院开的漱口水。”
江暻年的眉拧在一起:“什么时候去的。”
“今天下午,长智齿惹。”岁暖捂着右脸,“医森说消炎后才能去拔牙。”
“……”
短暂的寂静里,江暻年看着她的表情像是有点咬牙切齿。
终于,他的手松开她的腰,像是泄气般倒进沙发靠背,后仰时锋利的喉结上下滚动。
岁暖伸手戳他的腰,不怕死地说:“堡贝,哥哥,么么叽。”
江暻年扭过头,脸色不太好,凉凉地瞥她:“干嘛。”
“窝饿了。”岁暖很理直气壮地说,“窝要次冰激凌。”
“……”
江暻年起身,最后一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岁暖。”
江暻年随便披了件衣服,坐电梯下楼时在手机上搜索牙疼的时候能吃什么。
最近的粥店走路十几分钟,是一家潮汕生滚粥店。打包完粥之后,江暻年走回静海,在小区的进口超市买了一袋子冰淇淋。
他回去的时候,岁暖正躺在沙发上,披着小毛毯看电视。
在门口打开中央空调的制暖,江暻年把冰淇淋放进冰箱的冷冻层,才拎着粥放在岁暖面前的茶几上:“先吃这个,等温度上来再吃冰淇淋。”
他又放下一个冰袋:“疼的时候敷一下。”
岁暖的视线从电视上移开一瞬:“……你帮我打开。”
江暻年忍了忍:“你干脆让我喂你好了。”
岁暖转过脸,露出一种惊异的表情。
江暻年:“……你手也受伤了是吗?”
岁暖“啧”了一声,坐了起来。
某些人亲不到有脾气了。
但江暻年还是弯下腰把袋子拆开,又揭开盖子,把勺子塞进她手里:“吃。”
粥热腾腾地冒起白色的蒸汽,青菜段、虾肉、鱼片混在粘稠的白米之间,香气清甜。
岁暖捏着勺子,“哦”了一声,吃了两口,又听见江暻年说:“你在茶几上吃不舒服吧,我给你端到餐厅?”
她眨了眨眼:“好啊。”
岁暖安静地在餐厅一口一口喝粥。
米饭和肉都炖得软烂,不需要太多咀嚼,暖融融地落进胃里。
她抬起眼,看到可能早就看不下去的江暻年正在收拾茶几。散乱的资料摞到一起,零食袋丢进垃圾桶。
弯腰的时候背后T恤被拉高,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身,薄韧冷白的皮肤脊线深陷,延伸至束着松紧带的裤腰。
岁暖咽下口中的粥,舔了一下唇角。
“江么叽。”她含混的声音不大,但足够安静房间的另一个人听见。
江暻年回头看向她。
眉心轻蹙,费解的表情像是在问,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岁暖的唇角忍不住翘起来,一字一顿说得轻而慢:“话说,你要不要……”
“……和我住在一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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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诶嘿嘿嘿
诶嘿嘿嘿嘿嘿
写得我心花怒放[捂脸偷看][捂脸偷看][捂脸偷看]
岁暖眨巴着眼睛,很坦然地和他对视。
“怎么。”他很淡地嗤笑了一声,“公主殿下连两步路的时间都等不了了,要我在你旁边随时待命伺候你?”
岁暖用冰袋捂着脸,脸颊很快被冰得麻木,又放下来:“不素静海。”
江暻年蹙了下眉。
他走过来,绕到岁暖身后,从开放式厨房的墙壁上扯了两张厨房绵柔巾,才走到她旁边,将冰袋包起来:“那是哪儿。”
“嗯……你周末就鸡到了。”岁暖不太想多说话,重新拿起包好的冰袋,贴在脸上的感觉温和了许多。
说完,她又看向江暻年,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杏眼在餐厅的灯光下像亮晶晶的琥珀色宝石。
无声地催促他回答。
“知道了。”他随手盖好桌上剩下的粥,丢进垃圾桶,妥协般扯了下唇角,“反正每次都是通知我,又不是征求我的意见。”
岁暖捂着颊,翘起唇角,含糊地回:“福说。窝很民主哒。”
江暻年偏过脸,很深地看她一眼,抬起的手克制地撑在桌面,半晌后漫不经心道:“恭喜,长智齿后终于拥有了智慧,还知道民主了。”
“……”
岁暖抬起手狠狠锤了他的胳膊一拳,被他另一只手拦下,包在掌心里,指尖摩挲过她的手背。
“智齿不会发炎一辈子。”江暻年轻笑,背着光漆黑的视线像一张网落下来,“但你要是让我跟你住在一起,再想赶我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岁暖掀起睫毛,脸上挂着笑,像是完全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她淡定地抽回自己的手,在脸颊旁比了个睡觉的姿势,又朝他摆摆手。
——我要睡了,回去吧。
江暻年转过身,默默叹了口气,换鞋出门前又忍不住回过头:“牙疼也别吃太多冰淇淋,桌子上有止痛药。”
吃过几天药后,岁暖的智齿发炎稍微好了一点。
周五,国际部放学比普高早四十五分钟,岁暖先回了静海,饿着肚子瘫在沙发上,然后给江暻年发消息。
【Shining】:回家的时候记得给我带饭。
【Shining】:我要吃黄焖鸡*\(>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