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与我们的婚约,都是秘密by荔宝
荔宝  发于:2025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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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暻年黑瞳凉淡地扫她一眼,侧着修长的颈,很有种冷艳不屈的意味。
反差的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在熹微的晨光中咬字显得很缱绻。
“嗯,来了宝贝。”
江暻年最近的训练任务很重。
如果是训练后抽空打视频电话的话,岁暖经常看见他整个头发都被汗打湿,凌乱地顶在头上,像一只被雨淋过的毛茸茸大狗。
尤其十月份还有CPhO决赛,江暻年现在约等于同时在为两个比赛做准备。
睡觉前,江暻年一般会用平板刷一两个小时题,有时候是竞赛题,有时候是高考模拟卷。
岁暖干脆和他连了一个ZOOM会议室,平时在后台挂着,视频的时候就打开摄像头和麦克风。
等江暻年刷题的时候,她也挂着放在面前,一边写自己的题,写累了就去看一会儿江暻年的屏幕共享。
他刷题的风格和他本人如出一辙,思考速度很快,步骤简略,草稿字迹比平时龙飞凤舞些,从不回头修改涂抹,一气呵成地写在两边的留白上,看起来很赏心悦目。
岁暖有一天晚上看小说熬了夜,第二天早上起来打视频困得像狗,趴在桌子上打了一个小盹。
迷迷蒙蒙醒来的时候,看见江暻年在卷子空白处写了三个字:
“睡着了?”
岁暖心想他怎么知道……
思绪沉沉,脑海里混乱地浮现昨晚看的小说,她眼皮打架,小声咕哝:“睡着了,要亲亲才能爬起来……”
安静的视频通话那头,仿佛有呼吸声,落叶一样簌簌飘落。
空白处这时浮现出新的字:
“睡吧。”
不想亲就算了。
破罐子破摔的岁暖利落地放下椅背往后一靠,香喷喷地睡了一觉。
再次醒来是早上十点。
她现在算得熟练,马德里时间凌晨三点。
江暻年大概已经睡了,屏幕共享关了,摄像头和麦克风也关了。
视线忽然注意到右下角的发言记录。
[08:21:24]J:真睡了?
[08:32:35]J:醒了看下回放。
[08:34:41]J:你早上起不来以后就改到中午打吧,我早起就行。
岁暖一头雾水地调出会议回放,快进到她畅快睡觉前。
“睡吧。”
紧接着,她闭上眼后错过的。
复杂的物理竞赛题右侧,清秀嶙峋的字迹落笔慢条斯理。
“宝贝-3-”
手写的称谓,不移开视线便能长久地留在视网膜上,和从耳朵里听到,又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她的心忽然像扭开了瓶盖的甜味汽水,不停地溢出泡泡,再窸窸窣窣地炸开。
以前不知道。
原来江暻年在谈恋爱这方面也是天赋型选手呢。
幸好他睡着了,看不到她的表情。
比捉弄他成功的时候还开心。
[10:05:19]Shining:不要。
[10:06:32]Shining:我就喜欢跟你一起学习。
她猜江暻年看到这句话估计会觉得可笑。
所以她大言不惭地继续打字。
[10:07:45]Shining:你以后要多多鼓励我。
[10:08:12]Shining:比如写两道题就写一句宝贝给我≥v≤
嘉中高三一贯是提前半个月开学,国际部也不例外。
八月十四号,岁暖怀着沉重的心情,背着轻飘飘的书包返校。
前一天她就搬回了静海。开学当天早上,她在小区门口和安琪珊会合。安琪珊专门在同小区租了一套房子,不过和她不是同一个楼栋。
“温弗里德也来了京市。”安琪珊第一次走路上学,新奇地在人行道上四处张望,“不过不是因为我,是被他们研究院外派到京大的气候调研小组做助教了。”
岁暖瞅了她一眼。
终于体会到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是什么感觉了。
安琪珊又问她:“你的小竹马什么时候回国?”
岁暖说:“现在还不清楚呢。”
国际部开学第一天的安排相对轻松,岁暖先和安琪珊去领了校服,春夏秋冬一共足足有六套。
和普高不同,国际部的春夏季校服融合日式JK,秋冬季则是英伦风。价格也相符,甚至比某些中高档品牌的服装还要昂贵。
将校服放进收纳柜后,她们俩便去了班主任办公室。
八点十五,第一节上课铃响起,班主任带着她们走进教室。
国际部采用的是哈克尼斯圆桌教学法,梯形桌面拼成一个六边形,学生绕着桌面坐成一圈,可推动的白板放在教室最前方。
班主任班杰明是来自澳大利亚的外教,长得又高又胖,她们是这个班唯二的新同学,班杰明很尊重地问她们需不需要向大家自我介绍。
岁暖和安琪珊都不是内向的类型,爽快地说“Sure,sure”。
毕竟接下来还要做一年同学。
第一印象很重要。
岁暖走上前,还没讲话,就有几个人认出了她。
班杰明看到学生们的反应,很讶异地问:“你们都认识她?”
有人回:“她是明星哎。”
“我们嘉中的校花,怎么可能有人不认识。”
班杰明惊叹,语气夸张:“Wow,supersupersuperstar.”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岁暖身上,她依旧坦荡,唇角抿起,微笑骄矜而闪亮,用流利的英文:“那我就不多啰嗦了。你们也可以叫我Shining,接下来的一年多多关照。”
安琪珊随后走上前,她不打算告诉大家她的皇室身份,露出一个灿烂亲和的笑容:“大家好,我是Angel,中文名安琪珊,来自比利时勒顿公学。中文我还在学习,希望大家能多多跟我七嘴八舌。很荣幸能作为交换生和大家做同学。”
等她下台,岁暖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道:“珊,七嘴八舌不是这么用的……”
国际部的开学第一课,讲的是申请季的时间规划。
如果说高一高二是拓展视野、确定方向,相对来说轻松自由一些,那么高三的申请季则是被各种准备材料淹没,必须埋头猛冲的阶段。
周四将要进行高三上学期的选课,班杰明很详细地分析了每个课程的内容和优势,并且强调申请季文书和标化压力重,选课一定要考虑自己的能力范围。
下课铃响起,岁暖长长呼出一口气,将厚厚一沓资料收进文件夹,挽上安琪珊的胳膊:“珊,我今天介绍你认识两个新朋友。”
陈嘉榕和席露晴被岁暖邀请来国际部的食堂吃饭。
没想到荀子浩也死皮赖脸地黏了过来。
他们开学第一天就是零模,上午刚刚考完语文,席露晴表情倒是和平常差不多,甚至还因为今天中午能吃顿好的有点小开心,陈嘉榕和荀子浩则像被吸干了精气,双目发直。
岁暖挑的是小炒,在他们三个来之前就和安琪珊商量点好了菜。
五个人围坐在一张圆桌前,岁暖介绍他们和安琪珊认识后,陈嘉榕开始吐槽今天上午的作文题:“零模的作文题怎么会这么阴间,我看到那个图的时候都惊呆了。”
岁暖好奇:“什么图?”
陈嘉榕把手机屏幕给她和安琪珊看,上面是微信裂开的那个黄脸表情:“卷子上还是黑脸。下面写着,当你感觉要裂开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两个月亮在微笑?还问我引发了我怎样的感悟和思考?我是真的裂开了。”
荀子浩附和:“我在考场上嘎巴一下就碎了,那瞬间我只能想到,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高考作文题已经与她无瓜,岁暖幸灾乐祸地咯咯笑。
安琪珊之前没了解过高考作文题目,听席露晴解释过后才恍然大悟:“原来你们的题目这么有趣!”
荀子浩鼓掌:“得,今天考题就这样具象化了……”
一桌子人都笑起来。
尽管考生面对这样的题目焦头烂额,但对于局外人来说,确实可以置身事外地笑出声来。
“耗子去年高考的时候还发朋友圈,说他看到高考作文题目震惊、疑惑、说不出话,最后放下笔决定不写了。”陈嘉榕吐槽,“然后又说,那又怎样,反正他又不高考。列表里的学长学姐评论了一排锤他的表情包。”
“好欠扁。”席露晴附和。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荀子浩沧桑地摇头。
欢声笑语中,饭局渐入尾声。
荀子浩干完了最后的可乐,打了个嗝,和岁暖说:“我暻哥今天没来,我还以为他睡过了呢,开考前五分钟都还在给他打电话,差点被他的起床气轰到太平洋去。”
江暻年有起床气吗?
岁暖眨巴着眼,勉强为他解释:“他在马德里,你打电话那边正好凌晨。”
“话说,他高三都跑出去啊,这就是学神的自信吗?”
岁暖也不知道江暻年有没有自信。
而且江暻年没有和她聊过他大学的打算,他打算走普通高考还是特招,有没有想去的学校……他们一概没有聊过。
陈嘉榕插嘴:“暻神当然有自信了,人家高二就拿下了物理竞赛金牌呢。”
荀子浩的脸像拉长的苦瓜:“他走了,我的理科都没人救救了……”
岁暖忽然咂到一点糖。
亲疏有别。
即使江暻年在国外,也得救她于水火。
一直以来,都是她独有的特权,独享的偏爱。
傍晚放学后,岁暖在微信上戳了戳江暻年。
【Shining】:什么时候有空进ZOOM。
【Shining】:聊五块钱的天。
【J】:刚吃完饭,能聊十五分钟。
他们先后在ZOOM上线。
岁暖想,大概只有他们会用会议软件约会。只要有一个人留在会议室里,这个跨越时间和空间的房间就不会关闭,像一个小小的琥珀盒子,记录下所有的记忆。
摄像头出现江暻年的脸,他站在屋檐下,光影分割轮廓深邃的五官,穿着一件白色运动衫,清冷又干净。
岁暖先开口:“五块钱只能聊十五分钟,你太昂贵了,江么叽。”
江暻年淡淡回:“知足常乐,岁泱泱。已经是友情价了。”
她好奇:“你对别人要卖多少?”
他说:“多少钱都不卖。”
岁暖强行压下翘起的唇角,矜持地咳了一下:“嗯……那个,我周四要选课,有点纠结。”
她列举了几个她备选的课程,苦恼地托着脸:“DifferentialEquations和AdvancedPhysics对申请帮助比较大,可是难度高一些,GPA也很重要……”
江暻年没有过多思考,便说:“你想选就选,我跟你一起学。”
岁暖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贴近屏幕,很口是心非地关心:“那你这样会不会很辛苦……”
江暻年模糊地笑了一声,不知道在笑什么。
“微积分和进阶物理我之前有学过,而且高考也能运用到。”江暻年声线云淡风轻,“而且你的意思,不就是叫我负责到底么。”
被看出来了。
岁暖摸了摸鼻子:“因为今天我听陈嘉榕说,你高二就拿到竞赛金牌……是不是能降分啊?怪不得你敢出去训练几个月呢。”
好像她还觉得文玫和江清晏会跟他商量以后再做决定一样。
江暻年轻嘲般扯了下唇,没有解释,抬起眼,望向远方时长睫覆上一层融融的阳光:
“大概定下来了,我十一月以前应该能回国。”
岁暖的整个九月都非常忙碌。
主文书已经改了四个版本,岁暖打视频时发现自己柔顺的长发都变得毛躁,长长叹了口气:“我本来觉得我各种各样的经历已经够丰富了,但是一写起来就觉得好难写。”
文书上江暻年帮不了岁暖的忙,只能看她不停地抓自己的头发,像只炸毛的小猫。
岁暖埋头写了很久,打算歇一会儿时候江暻年已经关掉视频去睡了。
屏幕中心的白板上画了一个卡通的流泪猫猫头。
(=^QwQ^=)
下面写了两行字。
“加油”。
“全世界最棒的暖公主。”
奇异般的,原本累到昏头转向的岁暖,突然充满了力量。
嘉中的高三今年中秋连着国庆只放四天。
中秋节在周五,学校提前半天放假,岁暖收到文玫的消息,下午便回了久榕台。
佣人领着她到会客室。
文玫挽着头发,穿着围裙,正和赵阿姨面对面坐着,将馅包进手中的月饼皮里。
看见岁暖进来后,她微笑地上下打量她:“是国际部的校服?你穿着亭亭玉立的,真漂亮。”
语气温和,仿佛已经忘记了岁暖那天和她的不愉快。
岁暖走过去:“文伯母。”
桌面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月饼模具,以及几种不同的馅料,文玫拉着她坐下:“你也是一个人,我就想着叫你和我一起过节。最近转到国际部,还适应吗?学习上会不会太辛苦?瞧着你脸都瘦了一圈,还是身体最要紧。”
岁暖抬手将头发别到耳后,笑一笑:“高三是该辛苦一点啦,没关系。”
文玫的笑容凝了下,又说道:“你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我记得我们两家一起过中秋节,你们几个小孩一起在旁边做月饼,后面找不到小晟,才发现他躲在桌子下面偷吃花生芝麻馅,都没熟呢!”
然后拉了一晚上肚子。
岁暖也记得当时的场景,她忙着指挥江暻年帮她捏这个捏那个,完全不关心岁晟去了哪里。
江暻年拉着一张脸,手上动作还是很认真,一点一点把她要的兔子小猫小狗一类的捏出来。
他们做的这些最后一批放进烤箱,挨个站在烤盘上,仿佛一个动物园。
岁晟还去捏那只狗,结果皮太薄戳破了,豆沙馅流出来,岁晟举着手惊恐地大叫:“孟极哥给我姐包狗屎啦!孟极哥给我姐包狗屎啦!”
于是当晚岁暖和江暻年都没吃饭。
纯粹被岁晟恶心到了。
岁暖坐在文玫旁边,慢吞吞地用模具包了两个月饼后,文玫和赵阿姨端着摆满的烤盘站起来。
“差不多了,我们几个人也吃不下多少。泱泱,你去客厅等一会儿吧,看看电视都行。”
岁暖说:“那我留在这玩一会儿。”
会客室只剩岁暖一人。
她用面团捏了一只小狗,还粘了两颗芝麻做眼睛,满意地看了看后,用左手拿着,右手拿起手机拍视频。
“你猜猜这个狗是什么馅……”
岁暖的话戛然而止。
身形修长的成熟男人倚靠着餐桌,传来一股古龙香水的气味,江清晏伸手拿过她手中的狗:“小猫?很可爱。”
岁暖:“……”
手一滑。
本来想返回的,结果按下了发送。
江清晏将小狗放回岁暖面前,抽出她旁边的椅子坐下:“泱泱。”
像是有话对她说。
岁暖只好盖下手机,但莫名有种椅子上长了刺的感觉,细白的手指撑着桌面,一副想走的姿态:“大哥。”
“你不用紧张。”江清晏放软口气,隐藏在镜片后桃花眼却没多少温度,将手提袋放在桌面上,推给她,“送你的中秋礼物,中秋节快乐。”
手提袋上印着某奢侈品的品牌名。
岁暖没有扭捏,说:“谢谢大哥。你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就好,不用破费先安慰我。”
“一点小礼物而已,不用这么提防我。”江清晏笑笑:“我知道你和孟极关系好,他怎么看我?叔叔出事后,家族的有些责任必须由我承担起来,孟极对我有怨言也很正常。”
岁暖静了静说道:“他没有和我提过你。”
“是么?”江清晏勾勾唇,语气薄凉,听不出信没信,“叔母知道你们感情好,小时候有过婚约,又是一起长大。但她把你当做亲女儿看,不想一直把你蒙在鼓里,又怕你伤心,所以特意叫我回来。”
“毕竟你也十八岁了,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好。”
岁暖心头一紧。
是文玫上次说想要告诉她的事。
但她的脸上没有流露出半分动摇,岁暖抱着自己的手臂,目光清亮地和江清晏对视:“大哥你说。”
江清晏的眼神凝了凝,审视般划过她的脸,随即从一边的文件袋里抽出几张薄薄的纸,推到岁暖面前:“泱泱,你看看。”
第一张是江肃山的精神诊断报告。
精神分裂症,伴随有冲动控制障碍。患者可能在无明显诱因下突然爆发强烈的愤怒,进而出现攻击他人、破坏物品等暴力行为。
“叔叔当时就是因此暴怒伤人,不得已退出了家族企业管理,在国外进行心理治疗。”江清晏说道,“你那时年纪还小,也怕你知道一直宠爱你的叔叔变成这样,你心理上承受不了,才没有告诉你真相。泱泱,这两种精神疾病的遗传概率都很高。”
岁暖放下纸,有些莫名其妙:“但又不是百分之百。”
江清晏抬眼看向她,唇角微动,脸上似有若无的嘲意一闪而过,桃花眼的眼型分明比江暻年柔和,视线却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冷漠:“你的眼睛没办法看到一切,泱泱。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所以你小时候才会放走文老的猴子,孟极替你顶罪,叔母让他跪着反省,用戒尺打他,还关了他两天禁闭。”
“你眼里的叔母,大概不是这样心狠的人,对不对?精神疾病的发病除了遗传有很多因素,童年创伤、社会、心理,叔叔在结婚之前也一次都没有发过病。但是。”江清晏将诊断书后面的那张纸抽出来,放在上面。
“叔母曾经因为他的暴力行为流过一次产,这件事对她的影响很大,所以她对孟极一直很严格,她很怕孟极遗传到叔叔的暴力基因。偏偏那只猴子逃出的时候不小心受了伤,很多血留在地上,所以她误解了……”江清晏意味深长地停住。
岁暖睁大眼睛。
可她看猴子跑掉的时候,明明没有任何受伤流血的迹象啊。
“越担心,越草木皆兵,已经心生怀疑,就永远没办法百分百信任了。”江清晏点着桌面,唇角扯出一抹凉薄的笑意,“叔叔出事之后,叔母也请心理医生给孟极做过心理测试量表,不过这份报告被孟极毁掉了,你可以不相信我说的,但概率就是80%-90%。”
喉咙像堵上一团棉花,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岁暖的指尖将手中的纸掐出褶皱,她清晰地看到江清晏镜片后的眼神,居高临下的攻心之后,傲慢自得。
如果心生怀疑,就永远也无法重新拥有坚不可摧的信任。
“你一向聪明,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大学想去国外留学,我可以送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学校深造,不管是世界上最好的戏剧学院还是音乐学院。矩星就是为你一个人开的,等你想毕业回国,所有的资源都用来捧你一个人。”
岁暖垂下长长的眼睫,推开凳子,缓缓地站起身。
“大哥。”岁暖抬眼,自上而下地看向江清晏,“因为孟极,我才叫你一声大哥。我也记得那年在文外公的老宅里,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我放走猴子后担心害怕,你过来摸我的头,递给我糖,安慰我不要紧,别害怕。”
江清晏和她对视,淡笑的面孔浮现出一丝兴致盎然,像是期待她接下来的话。
很快,那张面具被寸寸击碎。
“你只会嘴上说,江暻年却会默默为我做。这就是你和他的区别。”岁暖扬起下巴,微微一笑。
“而我和你,道不同,不相为谋。”
岁暖没留下来吃晚饭,而是回了岁家。
勉强应付了查管家几句后,她怀着乱糟糟的心事回了自己房间,蹬掉拖鞋,窝在沙发里出神。
丢在旁边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把她吓了一跳。
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么么叽-3-”。
……差点忘记手滑发出去的视频了。
岁暖按下接听,余光看了一眼表,马德里那边应该是中午。
她抱着膝盖,不想让他听出自己情绪的异常:“么么叽。”
那头却没声音。
岁暖偏头看了眼屏幕:“喂?在吗?”
“不在。”
凉淡利落的两个字传过来。
紧接着,“你的狗已经被别人拿走了。”
岁暖:“……”
怎么有人会当狗都当得越来越自然了?
“胡说。”虽然心情还是很差,岁暖的唇角却忍不住翘了下,“我的狗在我心里,谁也拿不走。”
江暻年听出她声音发闷:“你感冒了?”
“鼻子有点堵吧。”岁暖掩饰地回道。
“让査管家给你拿点药。你现在在哪儿?”
“回家了。”
那头顿了顿:“没在我家吃饭?”
“不吃了。”岁暖嘟囔,“因为你家有人想害我的狗。”
离开时,她没拿走江清晏送她的包,走出两步却回头拿起了桌上的那只面团小狗,没给江清晏眼神,余光倒也扫到他的表情更难看了。
如果留下肯定只有被江清晏丢进垃圾桶的份。
岁暖把手里那只捏变形的小狗在摄像头前晃了晃:“我带回来了。”
江暻年:“……看不出是同一只。”
好吧,她走出来的时候太生气了。
岁暖下意识安抚性地摸了摸柔软的面团。
又想到在会客室里,江清晏跟她说的那些话。
江清晏甚至没想到江暻年从没跟她说过为她顶罪的事。
因为为她顶罪,所以他没办法跟文玫解释那些血。
他不知道他的妈妈心里早已埋下怀疑的种子,将这件事无限放大。而他那时候十二岁,既已经懂事、有了自尊心,也仍旧青涩稚气、对父母依恋。
岁暖觉得很难过。
江暻年不应该替她承担错误,也不应该因为这件事承受他无法理解的、超出公平的代价。
可她那时忙着筹备出道,眼里只有更广阔的世界。
没有多看他一眼。
江伯父出事,文伯母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却是江暻年。父亲被警察带走,大伯一家回京,还要面对着心理医生做完那份量表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知道她打算高中出国,又拿到那份写有遗传概率80%-90%的报告的时候,他又在想什么呢。
她最讨厌江暻年的时候,就是他那次莫名其妙冲她发火。
——你现在算我的谁?别再来烦我。
是觉得她总有一天会离他远去,还是厌弃自己所以推开她呢。
“岁暖。”
“岁泱泱。”
江暻年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如梦初醒般:“嗯?”
“你国庆什么安排?”
岁暖想了想:“之前拍的那个纪录片电影定档国庆,有两天在京市路演。”
“那应该能抽出几小时的空吧。”江暻年的声音带着一点散漫的笑意,“我明天亲眼鉴定下,那只狗是不是同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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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作文题参考的是真实的模拟卷[让我康康]

小董亲自开车送她去首都机场。
岁暖戴上贝雷帽和口罩,直挺挺坐着,蹙眉看向车窗外,像是急着到目的地。
小董问:“你这么晚去机场做什么啊?明天路演前还能按时回来吗?”
“哦,我不坐飞机。”岁暖很坦诚地说,“我去见江暻年。”
后视镜映出小董震惊的表情。
半小时后,保姆车抵达首都机场出发层的一号门门口。岁暖开门下车,看小董一路上欲言又止,忍不住问:“你有话对我说?”
小董磕磕巴巴:“没、没有。公主你注意安全。”
然后门关上,一脚油门驶远了。
江暻年拉着行李箱从到达口出来的时候,恰巧看见踩着皮靴哒哒哒小跑过来的岁暖。
京市已经入秋,她穿了一件彩虹色的毛茸茸开衫,下身是粉色的千鸟格A字裙,脸上依旧全副武装,栗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在腰后轻摆。
深夜时分,机场的人很少,但两人的外形条件都过分出众,还走在一起,依旧吸引了大部分目光。
他们并肩朝前走,沉默了两秒,似乎都有些无措。
江暻年滚了下喉结:“找个咖啡厅坐坐吧。”
岁暖“哦”一声,好像终于醒过来,语气很娇气地抱怨:“你要回来也不早点说,要是我去外地路演了岂不是完蛋……”
“昨天才定的。”江暻年顿了顿,“没事,你去哪个城市,我就飞哪个城市中转。”
马德里站的比赛结束,江暻年的下一站是美国奥斯汀站。
原本定的是直飞的航班,昨天跟岁暖打电话时,他突然涌起一股冲动,退了原先的票,找到飞首都机场的航班,选择最不经济也不效率的航线,从这里中转飞往休斯敦洲际机场。
比直飞多花将十多个小时。
但能见到她,就什么都值得。
“我都怀疑你报复我。”岁暖不满地撅了撅唇,唇角却忍不住上扬,“比我上次去马德里还赶,只能在机场见一面……你早上几点的飞机来着?”
“六点二十。”她一直往他这边挤,江暻年向右挪让了让,“你不喜欢机场,去隔壁的希尔顿开个总统套也行。”
岁暖偏过头瞅江暻年,但他表情和语气都很正经。
“算了,你五点就要进安检了。”岁暖忽然挽过他的胳膊,语气忿忿,“江么叽,你到底在躲什么?亲都亲过了,牵个手这么费劲。”
“……”
他以为……
岁暖紧紧地抱着他的手臂,锁在自己怀里,手肘随着走路的动作抵到最柔软的地方,有鲜活的弹性。
触感传过神经,他的脊柱轻微一麻,手臂僵得像不属于自己。
好一会儿,江暻年才抬起另一只手拉下岁暖紧箍的臂膀,手指穿过她的指间,握紧,拉住她下滑,垂落在身侧。
一直走到尽头,周围都是拉下卷闸的商铺,上行的电梯停止运作,拐角延伸出一片空地,孤零零摆放的饮水机灯光闪烁,安静,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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