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暻年看向岁暖的侧脸,画面变换,斑斓色彩流淌过她白皙的小脸,她始终没什么表情。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小时候的岁暖连看纪录片都会抹眼泪。
没有人的勇气是从天而降的,一粒细沙变成珍珠要经历太多的磨砺。
江暻年收回视线,拿起桌子上的冰可乐,单手打开,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口。
接着抬手捏住了岁暖的后颈。
带着水汽的手指冰了她一个激灵,岁暖在沙发上弹了一下,眼睛瞪得圆圆的:“你有病吧!”
她捏着自己沙包大的拳头,想下手又顾忌他是伤员,气哼哼地转过头。
“岁暖。”江暻年叫她。
她没好气:“干嘛。”
江暻年抬起手捏住她的颊侧,用力拧了一下:“给我哭一个。”
“……”
岁暖一把拍开他的手,眼睛几乎冒火:“你嫌我拉你看恐怖电影,故意找茬是不是?”
江暻年扯了下唇,像是默认。
岁暖回过头,嘟哝道:“忍你三个月……”
身侧安静的江暻年却突然淡声说:“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哭吗?”
岁暖猛地转过头,视线光一样上下地扫射他。
江暻年移开视线:“随便说的。”
奇怪的安静蔓延在两人之间,院子里只剩电影的背景音。
又过了十几分钟,岁暖挠了挠自己的小腿:“……蚊子怎么还咬我啊。”
江暻年说:“不行你回去穿个长袖长裤再出来。”
岁暖鼓着脸拒绝:“那还不如干脆热死我算了。”
江暻年轻不可闻地叹口气:“死什么死,祸害遗千年。”
岁暖扭头瞪他。
“……我也是祸害。”他投降,“我们都长命千岁。”
岁暖满意地收回视线,过了一会儿又说:“我多穿还不如你脱了,这样蚊子说不定都去咬你了。”
江暻年:“……”
他就穿了一件T恤和长裤,脱了还剩什么?
岁暖又说:“好吧,其实我有点好奇你上上次和上上上次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就是暑假前你说摔了一跤,还有刚放暑假你去爬山受的伤……你不会又没好好养伤吧?”
江暻年默然。
说“是”还是“不是”都不合适。
比起之前受的伤,至少他这两次还专门处理过,但也说不上太上心。有时候大概也是一种破窗效应,肩上的那道狰狞的伤既然已经永久地留在他身上,其他的说白了就那样。
他自己照镜子时都不会多看一眼丑陋的上半身。
岁暖朝他伸出罪恶的小手:“给我看一眼。”
江暻年捏住自己的领口,拧着眉看向她。
“又不是没看过。”岁暖非常理直气壮地说,“而且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他有时候也对她的固执无可奈何,吸了一口气:“给你看可以,但是我有个条件。”
岁暖立即说:“我保证不会上手摸。”
“……”江暻年剧烈地咳起来,半晌后缓过来,“你告诉我你房间里为什么放着一条婚纱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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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江其实想被摸(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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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暖长长地“哦”一声,像是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你看到那个了啊……”
江暻年看着她躲闪的视线,唇角不由自主地抿紧。
岁暖抠抠脸:“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初中的时候一起看过一部电影……”
意外于她话锋突然转到这里,江暻年的眸光顿了顿:“一起看过那么多,不知道你说的哪个。”
岁暖说:“就是,我以为是恐怖片,拉着你一起看,结果是一部爱情片……那个。”
江暻年蹙眉思索了几秒,想起来:“……僵尸新娘?”
才升上初中时,岁暖刚刚开始接触各类恐怖题材的小说、电影和游戏。
看到这个电影的名字和封面的画风,还以为是比较瘆人的那类型恐怖片。
于是周末的一天她便邀请江暻年来了岁家,在她卧室的起居室里,拉上遮光窗帘,将空调开低,裹着毯子和江暻年肩并肩坐在沙发上打开了这部电影。
电影刚开头的氛围还有些吓人。
她看旁边的江暻年不停地端起水杯喝水,像是在逃避一直盯着屏幕。
谁知道实际上是一部唯美又感人的爱情片……
巧合的是,电影里的主角维多利亚和维克多也是一对家族包办婚姻,在最初订下婚约后,两人惴惴不安,紧张惶恐。
电影里有一段剧情。
维多利亚担心地问她的父母:“万一我和维克多不喜欢彼此怎么办?”
她的父母却不屑一顾:“这和婚姻有什么关系?你认为你的父母喜欢彼此吗?”
维多利亚犹豫着:“你们起码有一点儿吧?”
父母异口同声地回答她:“当然没有!”
那时的岁暖还因为这样冷幽默的场面咯咯笑出了声。
她还记得维多利亚父母后来补充的那句话:“Marriageisapartnership,alittletitfortat.”
——婚姻不过是合作关系,相互利用罢了。
她出生在岁家这样门庭,从小被灌输的观念就是门当户对,婚姻是最好的利用工具。她原本对婚姻的期待也不过如此,还兢兢业业地按照妈咪安排的路线成长。
那时她和江暻年还没有婚约,但她已经预料到自己未来的命运。
所以岁暖一开始对电影里这句话深以为然。
直到电影情节发展,维多利亚和维克托的第一次见面,在他们婚礼彩排前。维克托独自被留在大厅,紧张不安的他在钢琴前坐下,悠扬的乐声吸引了楼上房间的维多利亚。
没有其他人在场,他们的初次见面。
维多利亚轻声说:“我从小就梦想着结婚的那一天,找到一个我深爱的人,一个能和我白头偕老的人。这很傻,对吗?”
维克托说:“不、不,这一点儿都不傻。”
他们在这一刻超越刻板的社交礼仪,触及到对方真实的内心。
在冰冷、虚伪的活人世界,他们是唯一理解彼此敏感与孤独的人。同样是被安排、似乎注定悲剧的命运里,他们找到了真爱。
所以江伯父带着江暻年上门的那一天,妈咪问她怎么想,她才在钢琴前弹下了那支《梦中的婚礼》。
因为《梦中的婚礼》背后的故事,是一个深深爱慕公主、同样渴望盛大婚礼的少年,他对公主的爱至死不渝。
是只有她明白的隐喻。
希望有一天有人能懂,他会懂的隐喻。
江暻年还记得这部电影,岁暖眼睛一亮:“对,僵尸新娘。”
她卷着头发,没什么底气地解释道:“呃……我过几天要去参加一个动漫游戏嘉年华,陈嘉榕和席露晴邀请我来着,正好最近学习学得好无聊,我想出去换换心情。”
江暻年眯了下眼睛,凉凉淡淡地斜睨她。
眼神里像是一种谴责,类似“你让我关在家里好好养伤自己跑出去嗨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不会。
岁暖移开视线:“哎呀,其实也是为了正事来着。我不是快过生日了吗,然后粉丝都在很用心地为我准备生日应援,我就想也给她们一个惊喜。我约了摄影师,到时候会拍点照片和录支视频,毕竟我很久都没好好营业了。”
“陈嘉榕和席露晴跟我说她们打算COS童年动漫里的角色,我还没体验过COS呢,觉得很有意思……”岁暖解释房间里的婚纱,“那条婚纱是僵尸新娘艾米丽的,你知道的,她的妆造比较夸张,我去漫展玩也不容易被认出来,哈哈。”
她干笑两声。
说到底还是在家里被关久了,无聊够了,想出去玩。
江暻年用手背托着脸,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声。
岁暖的视线亮闪闪地定格在他身上,似乎在说“到你了。”
他在那一瞬间怀疑她真正的目的,瞭着眼皮盯了她两秒。
骨节分明的手向下,抓住T恤的下摆,冷白的手和黑色T恤对比分明,缓缓上撩,露出一小截劲瘦的细腰。
向下没入的人鱼线和青筋一闪而过。
江暻年忽然松开手,掀起一点儿的衣摆轻飘飘地落下来,重新遮得严严实实。
荧幕上的电影早在他们打打闹闹时进入尾声,正播放着最后的演职表。
江暻年站起身,回头垂着眼睥睨她,冷淡地丢下一句:
“抱歉了,不是那种随便给看的人。你想得挺美。”
过了几天,到周六,动漫游戏嘉年华举办的当天。
岁暖早上五点半就起来化妆,透过花窗看到云雾密布,显得有些阴沉的天空。大概会下雨,但是漫展在室内,所以在夏天里也许还算一个凉爽的好天气。
邱先生安排的司机九点抵达四合院正门口,岁暖抱着婚纱,拖着露营折叠车走出来。
她第一次去漫展,简直像参加春游的小学生,看了无数的攻略帖子,将里面提到的所有该带的东西都采买了回来:
充电宝、保温杯、小风扇、折叠小板凳、便携湿巾、雨伞、手机支架……
因为她临时住到四合院,之前只叫人送来过一些衣服和化妆品,所以这些都只能新买的。
江暻年还非常坚决地要跟她一块去,说他也没参加过漫展,马上就要升上高三了,他也想释放一下压力。
她拗不过,想了想漫展里也不会有什么太危险的情况,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既然要给江暻年买,她干脆也给席露晴和陈嘉榕各买了一份,加上准备的无料,《僵尸新娘》里三个主角的钥匙扣,满满当当装了一车。
等司机搬上后备厢的时候,岁暖回头看见了走出来的江暻年。
他穿着维克多的同款黑灰西装,雪白挺括的衬衫领口贴紧修长的脖颈,抬手整理着灰色领带的温莎结,下方是黑色条纹西裤,裤线笔直锋利,特意定制的西藏剪裁合度,勾勒出他肩宽腿长的黄金比例。
岁暖原本第一次见江暻年穿正装,似乎周身的气质都不同于日常的少年,还有些许恍惚的时候,他长腿从容地跨过门槛,抬眸向她看来。
为了还原电影里维克多的造型,特意请来的造型师给江暻年上了不少发胶,额前碎发向后梳,露出高挺的眉骨,眉毛特意被画得浓黑,向下撇着,眼线勾勒着眼尾,脸上涂了一层灰白的粉底,连嘴唇也扑了一层粉。
幸好他五官立体,底子还在,要不然这个造型说不定有多滑稽。
但岁暖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毕竟她答应江暻年一起参加漫展的条件就是他和她一起出COS。
过于厚的发胶和妆面让从来没这样打扮过的江暻年有些不舒服,他蹙着眉,往外走时表情难掩不耐,直到抬眸看见车边的岁暖。
她穿着蓝白色的抹胸婚纱,露出纤薄的臂膀,怀里抱着自己的裙摆和捧花,幽蓝色的长卷发垂到腰部,头顶着玫瑰花环,白色的头纱像雾一样洒下来,尽管全身裸露的皮肤已经涂上了类似电影中僵尸的浅蓝色颜料,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依旧闪闪发亮。
她用戴着白色长手套的手捂着嘴吃吃笑,眼尾翘起,依旧是一贯的骄矜。
在阴天的柔光中,整个人显得模糊而不真实。
江暻年的视线在岁暖身上停留了数秒,随即像被烫到般骤而转开视线,一声不吭地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岁暖随后坐在后排,理了理自己的裙摆,小脸撑在副驾驶的座椅上,拉长语气说:“你这身衣服我加急定制的,多花了好多钱呢。”
明明是她定制,他出钱。
江暻年也是五点多就被拉起来化妆,有些疲倦地撑着脸,“哦”了一声。
岁暖兴致很高:“我这身是高定婚纱改的,你刚才看到了吧,怎么样,我穿好看吗?”
他回头瞥了她一眼。
想到今天所有人都能看到岁暖穿婚纱。
江暻年漠然地收回视线,语气平平:“像阿凡达。”
岁暖:“……”
去死啊狗男人!(╯>n<)╯
司机将两人在国家会议中心前的地铁站前放下。
岁暖与陈嘉榕和席露晴约好在这儿见面。
她和江暻年下了车,司机从后备厢将她的折叠露营车搬下来,她正要接过拉杆的时候,江暻年先一步接了过去。
“拉个车而已,没娇气到这个地步。”他淡淡丢下一句。
结果听到岁暖在后面嘀咕:“这么厉害,有本事去拉大卡车。”
江暻年:“……”
地铁站前已经挤了不少人,有许多出COS的男男女女,一眼望过去花花绿绿,完全找不到想找的人。
岁暖从包里翻出手机,给陈嘉榕和席露晴发消息。
她们三个人的群聊名称叫“乌蒙山连着山外(3)”。
每次看的时候岁暖都忍不住要唱出声。
【Shining】:我到地铁站3出口前面了,你们在哪儿啊?
【榕不得我放肆也放肆】:我俩出的cos有点小众,暖暖你穿着婚纱对吧,等我们去找你。
岁暖便收起手机在原地等待。
婚纱和西装哪怕在一众COS装里都算抢眼的类型,尤其穿着的主人还是一对俊男美女,许多视线聚光灯般落在岁暖和江暻年的身上。
岁暖听到身后有人窃窃私语。
“……好配啊,他们出的是什么?有点小众吧,没看出来。”
“两个人的身材都好好,老天怎么没给我这样的妈生大长腿……”
“都化成这样了也能看出来男帅女美。”
“美女穿婚纱真的太吸睛了,哧溜……”
岁暖习惯被人打量,江暻年却不是,他原本抱着手臂半垂着头,已经有些不耐,听到某句话后骤然抬眼朝周围扫了一圈。
那股生人勿近的凶戾气势一下子就让周围的人噤了声,不约而同地带着讪讪的表情走远了一些。
岁暖正照镜子打理假睫毛,回过神来两人周围已经空出一圈真空区。
她还没来得及讶异,陈嘉榕和席露晴终于找到了她,欣悦地叫了一声“暖暖”,哒哒哒地跑过来。
陈嘉榕和席露晴都带着水蓝色的假发,席露晴是双马尾,陈嘉榕则是类似男生的刺头。
看到岁暖后,陈嘉榕眼睛一亮:“哇,暖暖,你穿婚纱也太美了!”
岁暖好奇地问:“你俩出的什么?是情侣吗?”
陈嘉榕笑嘻嘻地说:“是兄妹啦,一个小众的国漫里的。”
席露晴的视线则停在江暻年的身上,表情有些古怪:“这位该不会是……”
陈嘉榕扭头仔细打量了下,下巴都差点掉下来:“金、金主爸爸?”
江暻年侧过脸,黑瞳凉凉淡淡地扫来,毕竟是岁暖的朋友还是同班同学,颔了下首算是打招呼。
席露晴小声:“我的妈呀……比宇宙大爆炸还震惊……”
陈嘉榕用手肘戳她,觉得她大惊小怪:“暖公主上学期都能让暻神试戴美瞳,现在全身换装又怎么了。”
“哦哦……”
席露晴朝陈嘉榕打眼色,陈嘉榕也挤眉弄眼地回。
岁暖看到后心里警铃大作,一下子想到席露晴写的小说,不知道出婚纱又会被扭曲成怎样的情节,连忙澄清:“对了,我和江暻年运动会那天真的没有接吻。”
两人一起扭过头。
陈嘉榕用一种莫测的表情问:“所以你和暻神接过吻吗?”
岁暖瞪大眼睛,一瞬间想到了小时候她抢走江暻年的初吻。
但这算不上接吻吧……
她弱弱地说:“……没有啊。”
第一反应不是否认,已经失去了说服力。
前面两个人“啧啧”着扭回头去。
岁暖:“……”
她连忙看了一眼身侧的江暻年,他拉着露营车,落后她一些,似乎在想事情,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事。
岁暖松了一口气。
验过票后,四人前后走进漫展的会场。
比岁暖想象中的规模要大得多,宽敞的会议中心整层都属于会场,到处都安排了不同主题的舞台和展区。
由于刚刚开场,场内的人还不算很多。
陈嘉榕得意地向他们传授自己的经验:“漫展就是要最早一批来,这样能和喜欢的COSER集邮,人少的时候还能多提点要求……”
主办方邀请的COSER自然最早就位,正站在各自的展区边和别人合照。因为是一年一度的嘉年华,请来的嘉宾也都是重量级的人物,不论服装还是造型都尤其还原,极其用心。哪怕认不出来是谁,也很赏心悦目。
岁暖有些新奇地到处看。
视线被游戏展区前站的一位男COSER吸引。对方COS的应该是一个游戏角色,个子很高,裸露着上半身,下身穿着日式的长袴,手里拿着帅气的双刀。
前方有摄影师在拍照,男COSER持刀摆着造型,肌肉线条发达有力。
三个女生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岁暖一下想起来前几天的事,忍不住阴阳怪气:“啧,瞧瞧,别人就大大方方给看。”
陈嘉榕听到后顺口接道:“是啊,好男人不包二奶。”
岁暖:“……”
她沉默了,江暻年也沉默了。
陈嘉榕终于注意到他们之间诡异的氛围,意识到岁暖是在和江暻年说话,视线飞速地在他们之间打了个转。
夭寿了!这不是她不花钱就能听的内容!
陈嘉榕连忙扯上席露晴:“我和露珠先去找她喜欢的大大集个邮。”
两人一溜烟地跑了。
留下岁暖和江暻年大眼瞪小眼。
忽然,江暻年扯了下嘴角,漫不经心地朝她笑了一下。
接着一只微凉的手覆上岁暖的眼睛,另一只手则扳过她的肩膀。
视线受阻时,听力便格外敏锐。
岁暖听见江暻年清晰咬着字,似笑非笑地说——
“那你别看他,我回去就大大方方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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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写的时候想起这句话:“我渴望有人暴烈地爱我至死不渝,明白爱和死一样强大。”——《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
提到的电影主角对白出自《僵尸新娘》原片,非常好看的哥特风动画电影,也一点都不恐怖~推荐两部同类型《亚当斯一家》《鬼妈妈》。
妹宝刚出新手村就遇到顶级魅魔是怎么一回事[让我康康]
wb@荔宝Babe发了给暖宝的约稿图还有给夏婚的约字
……宣、宣誓主权?
江暻年单手插兜,拉着露营车走在她身侧,表情淡定平常,仿佛刚刚说出这么惊世骇俗的话的人不是他。
她张了张口,正要说话时,有几个女生冲到了她面前。
其中一个用很激动的语气说:“老师!我也很喜欢《僵尸新娘》,可以集邮吗?”
岁暖收回视线:“啊,当然可以。”
粉色头发的女生站在对面给她们拍照,一边说:“老师们可以挨得近一些吗,对对,艾米丽可不可以挽着维克多的胳膊?”
岁暖又往旁边靠了靠,挽上江暻年的手臂。
江暻年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
女生们挨个和他们合影,离开的时候每个人都很开心。
大概是他们穿着西装与婚纱并肩站在场中的模样太过惹眼,又一连来了好几茬想要合影的人。
甚至有人好奇地问他们是不是专业的COSER。
时间推移,场馆内的人逐渐多起来。
他们终于不再过分显眼,跟最后两个人合影完后,岁暖喘了一口气,看了眼露营车里的无料已经发出去一大半。
露营车里还有四个颜色不同的保温杯,蓝色和粉色的分别属于她和江暻年。
江暻年瞭她一眼:“要喝水?”
岁暖揉了揉刚刚笑得发僵的脸颊:“还不渴。”
某些人全程都维持着面无表情就是好,完全没有她这种烦恼。
她的手还挽在江暻年胳膊上,正好靠着他转了转有些酸痛的脚。为了搭配婚纱,她脚下穿的是白色的高跟鞋,尽管是粗跟,站久了依旧有些难受。
江暻年淡淡说:“我有点渴了,去旁边找个地方坐会儿吧。”
岁暖撇着嘴睨他一眼。
这么龟毛!
喝个水还得找个地方坐着。
江暻年偏头,看到岁暖没来得及收回的鄙视,凉凉扫她一眼:“……手别松了,人多容易走散。”
两人走到会场角落。
江暻年从露营车里翻出折叠凳,和岁暖一人一只在墙边坐下。
他又将岁暖的粉色保温杯拧开递给她。
出门之前宋阿姨帮他们装了东西,保温杯里的水入口温度正合适。
岁暖抿了一口,托着脸说:“刚刚和那么一大群人合影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一句话。”
江暻年刚打开自己的蓝色保温杯,闻言瞥她一眼。
“终于可以和你手挽着手,共敬四方来宾的酒。你听过吗?”她一字一句地说,眼神悠远,像是在设想,“但是四方来宾得多少人啊?感觉好累哦,我们结婚要是能不请那么多人就好了,肯定比这个还累十倍。”
江暻年差点被水呛到,喉结重重地滚了一下。
岁暖描绘的图景,对他来说实际上是奢望,连想象都有罪恶感。
但她不懂。
鞋跟急促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穿着一身燕尾服COS装,脖颈上挂着工作牌的年轻女生在他们面前停下。
年轻女生弯下腰,对着岁暖露出灿烂的笑容:“嗨,暖公主!我是这届嘉年华商务组的小组长,奥罗拉。”
岁暖自然没再关注江暻年的沉默不答,有些吃惊:“你好,奥罗拉……你怎么认出我的?”
奥罗拉开朗地笑:“我妹妹是您粉丝,因为您,她刚上初中就吵着以后要去学环科专业……哈哈,扯远了,我转发漫展现场的视频给我妹妹看,她一眼就认出了您。您来之前怎么没让经纪人通知我们一声?可以给您申请自由行。”
岁暖没想到她装扮成这副模样,在粉丝眼里也不过一眼看穿,尴尬地卷了卷头发:“嗯……我是想悄悄来的。”
奥罗拉了然地点头,递出一张漫展币兑换卡,上面贴着她的手机号。
“这是嘉年华通行票,吃喝玩乐都可以刷这张卡。那祝您玩得愉快,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打我电话。”奥罗拉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拿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是她妹妹的照片,“那个,暖公主,能合一张影吗?”
尽管是远程合影,妹妹也一定会高兴得不得了。
拍照的活自然交给了旁边的江暻年干。
合影过后,岁暖想起确实有件事需要奥罗拉帮忙,问道:“我想问下,场馆里可以约到摄影师吗?我之前约的那个摄影师早晨忽然有事放了我鸽子,我还没找到合适的新摄影师……”
她顿了顿:“我本来想作为我生日的营业视频来着,所以想要专业一些的……”
奥罗拉想了想:“我们官方是有邀请一些专业摄影师,不过都是负责各自舞台的拍照……您愿意的话,我们有一个怀旧舞台,您可以和朋友登台还原一段电影情节,这样的话全机位给您拍摄,打光也好一些。”
岁暖歪着头,眨了眨眼:“我和矩星有合约,不能在随便在外商演……”
奥罗拉脸上忍不住浮现失望之色,又听见岁暖小声说:“但五分钟以内的公益演出可以。”
奥罗拉眼睛一亮:“我、我立马和主管报告!”
她原本还不懂妹妹为什么会狂热地喜欢一个才十七岁,不论怎么看都过于青稚的女明星。甚至岁暖在娱乐圈里都算比较特立独行的类型,后台是不可说,矩星娱乐甚至只签下她一个女明星。
很多明星做慈善不过是作秀。
而面前的岁暖却有一双不染尘埃的清澈眼眸,和一颗剔透又温柔的心,是不与世俗同流的真实,所以才能吸引那样多粉丝无条件的爱。
岁暖双手合十放在颊边,朝她弯了弯眼睛:“那辛苦你~对啦,谢谢你妹妹对我的喜欢,麻烦你替我转告她,未来的路还是要遵循自己的本心,不必盲目跟着我走哦。”
奥罗拉很快和上级主管联系好,表示主办方会拿出相应的邀请费以及视频发布后的所有收益,捐给京大的青年环保组织。
岁暖从网上搜出来《僵尸新娘》的台词,在等待上台前在心里默记,余光忍不住在江暻年身上晃。
她原本以为他会很不耐烦这种在众人面前配合表演的事,没想到他看了一眼台词后便平淡地说可以。
台词记得差不多了,岁暖忍不住骚扰旁边的江暻年。她抬起小腿碰了碰他的腿,西装裤的布料顺滑泛凉:“你还有一次反悔的机会。”
江暻年拧眉瞥她一眼:“五分钟而已。”
“这可是要发布在我微博上的。”岁暖晃着小腿,“会成为你永久的赛博案底。”
江暻年默了两秒,却没回怼,只是“嗯”了一声。
很快到了两人登台的时间,奥罗拉亲自过来带他们上台。
岁暖和江暻年还原的是电影中最高潮一幕的经典片段。维克多误以为维多利亚要另嫁他人,伤心之际决定满足艾米丽成为新娘的愿望。
在众多亡者的见证下,他们在教堂进行婚礼宣誓。
两人一左一右,从舞台两边登台。
价值不菲的婚纱和西装格外精致合身,他们被笼罩在舞美特意投下的暗蓝色灯光下,意境震撼而凄美。
岁暖抱着捧花,拖着长长的头纱的裙摆,在舞台上像云雾一样飘近。她走到江暻年面前,仰头看向他。
暗光下,他的瞳孔漆黑幽深。
数架摄像机围在舞台边,闪光灯对着他们闪个不停,仿佛此刻就是万人瞩目的婚礼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