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中国,男生。
岁暖想说服自己世界上符合这个条件的人至少有几千万,但很快她就放弃了说服自己。
在瑞士,能疯到第一个挑战最高难度的十八岁中国男生,大概只有江暻年了。
心口蔓延开复杂的情绪,但岁暖现在没空分辨,犹豫地问:“啊……他成功了吧?”
陈怡君哈哈大笑:“上传的当然成功了啊。”她把手机伸过来给岁暖看,“我昨天看了两遍,真的超级帅,单板后面溅起的雪比人还高,视觉效果简直爆炸。”
画面中央,带着雪浪从山顶速滑而下的主人公带着头盔与太阳镜,全副武装,但岁暖还是一眼就确认了。
除了江暻年还能是谁。
“嗯……中间有点儿小失误,但瑕不掩瑜吧。”陈怡君吮唇想了想,“也不算失误,我看评论区说是因为这几天气温高所以雪融化速度快,导致下方的冰川雪桥一碰就塌了……”
岁暖盯着屏幕。
平整的雪面在江暻年滑过的瞬间猝不及防地塌陷,骤然出现的高度落差无法保持平衡,只能调整摔落的姿势。
整个人摔到雪面上时,像浪花一样雪沫飞溅,翻了数个滚才用雪杖停下。
江暻年躺在雪面上,一只手按住胸口,有三分钟左右都躺在原地没有动,无人机靠近他时他却抬手比了个OK的姿势,接着撑着雪杖缓慢地、一点点站了起来。
——挑战继续。
直到视频结束,岁暖回过神,才意识到掌心浮起一层湿涔涔的汗,摊开时,上面留下月牙状的掐痕。
她回想起,第一次在江暻年家发现他衣服下狰狞的伤痕。
第一反应是愤怒。
他让她不要追问,愤怒也只好化成满腔无奈。冷战的时候,她想,你不要我管,那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第二次在蒙山发现他还是没有处理自己的伤口,甚至向她摊牌时,她的反应是震惊与不解。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
怎么会有人觉得痛苦的时候比较快乐呢?
现在,她完完全全可以确认江暻年就是一个完全不爱惜自己的疯子。
可他为了她冒着生命危险参加募捐挑战,哪怕受了伤也要坚持到终点,也要去拍卖会为她拍生日礼物。
无法升起诘责问罪的愤怒,也不能再作壁上观地不解。
岁暖按住胸口,迷茫地思索现在这样复杂的、撕扯的心情算做什么。
摸到口袋里的那条吊坠护身符时,她终于想明白。
——是心疼。
“我不去地热区了。”岁暖轻声说,“抱歉,我在这里下车吧。我打车去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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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给自己写眼泪汪汪了qwq马上回京市四合院同居辣,小江爽死[撒花]
小江:受伤你就陪我的话那我下次还敢
参考补充:
《巴黎协定》第六条涉及全球碳市场机制,即碳排放较多的国家可通过向碳排放较少的国家购买减排项目的信用额度,也就是碳信用,来实现其气候目标,也为发展中国家减排项目注入资金。该机制提供了两种交易碳信用的方式:第一种方式允许两国自行制定双边碳交易协议的条款;第二种方式旨在创建一个由联合国监督管理的全球碳市场,也就是第六条第四款。
2025是十周年~
这几章查资料查得头晕眼花,我尽量不走事业线的时候更快点乌乌乌
66红包~
瑞士,苏黎世,BaurauLac酒店。
岁暖百无聊赖地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不久前发出的消息孤零零地在屏幕上方,没有收到江暻年的回复。
【Shining】:你回酒店了吗?
她昨天在凯夫拉维克机场附近休息了一晚,接着坐第二天最早的一趟航班飞抵瑞士苏黎世机场。
早晨旁敲侧击,才知道江暻年已经转移到了酒店。
她将聊天记录往上翻。
【Shining】:这个酒店的装修好像不是性冷淡风。
【拖拉叽】:嗯,风格不喜欢,换了一家。
大骗叽!
到BaurauLac后,岁暖跟前台询问了江暻年的房号。漂亮又礼貌的年轻女孩很难让人生出防备,前台爽快地告诉了她房号后,还好心地补充这间房的客人不久前出门了,让她可以在十层的休息区坐了一会儿。
等待的期间,酒店的侍应生还送来一杯红茶和一碟水果。
【拖拉叽】:等会儿吃完饭就回去。
【拖拉叽】:怎么了。
都这样还出门吃饭!
岁暖瞠目结舌。
又等了十几分钟,期间岁暖重新看了一遍江暻年速降挑战的视频,播放量在今天已经突破了三千万,甚至还上了欧洲一家报纸的头条。
十八岁,中国,一千五百米滑雪速降,受伤后坚持完成。
组合在一起不可谓不吸睛。
在不认识的人眼里或许是钦佩,对于她却不是。
岁暖连夜找关系,从当天的工作人员口中问到了江暻年的受伤情况,是软组织挫伤加一根肋骨骨折。
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岁暖抬起脸,看到熟悉的身影走出电梯。
黑色的防水夹克拉链被拉到最顶端,衣领竖起,瘦削利落的下颌衬得更冷白,江暻年目不斜视地转弯,从走路姿势完全看不出一点刚受过伤的样子。
岁暖盯了他的背影几秒后站起身,拉着自己的行李箱跟上。
江暻年在自己房间门前停下,低头从口袋里拿房卡,像是完全不在意身后行李箱的滚轮声。
岁暖松开拉杆。
她上前一步,踮起脚尖,正打算模仿漫画里从背后捂住江暻年的眼睛,问他“猜猜我是谁”。
结果手抬一半就被攥住手腕,她吃痛地“嘶”了一声。
前方的人侧身,凉淡的视线锐利地扫过来,尖冰倏而化作簌簌落雪,从轻轻颤动的长睫落进幽黑的瞳孔,融化成柔软的迷茫和无措。
江暻年弹开般松手,蹙着眉,像是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用力抿住唇角。
岁暖揉了揉自己泛红的手腕,嘀咕:“这么有劲……”
“滴”一声,江暻年刷开房门,转身推门时一边低声问:“你怎么过来了?”
岁暖拖着行李跟着江暻年走进房间,顺手将门关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护身符吊坠:“担心某人又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来送个护身符。”
江暻年的动作顿住,回头瞥了她一眼,抬手接过去。
他转过身,打算去水吧台给岁暖倒杯水。她的表现显然已经知道了他参加挑战受了伤的事,可是表现又和之前两次完全不一样。
她没有再那样生气地瞪着他,追问缘由。也许她听进去了他上次在蒙山说的那些话,决定从此装聋作哑,不再管他了……
那她又为什么来这儿呢?
护身符的棱角硌得掌心发痛,江暻年听见身后岁暖的声音,没有愤懑和不满,反而很平静:“你会不会在心里嘲笑这样的东西,除了心理安慰,实际上毫无作用?”
江暻年拉开冰柜门,视线无目的地在上面飘荡,沉默着。
他确实不相信护身符有什么真正的作用,要是这样的东西有用,地球上人人都可以长命百岁了。
她顿了顿,又说:“江暻年,我一直瞒着你一件事。”
江暻年缓慢地拿出一瓶水,握紧的瓶身冰凉:“……嗯?”
“我这两年去过很多地方,也求过很多护身符、平安符,一次总是买很多个,连我朋友都开玩笑说我是保佑平安的狂热爱好者。我昨天想,我每次的想法也许不是希望神明显灵,保佑我在意的那个人不要碰上危险。”
心底忽地剧烈一颤,他回过头,对上岁暖琥珀色的眼眸。
认真、清澈地注视着他。
“而是想借这些送出的东西让他知道我说不出的话。”岁暖轻声说,“我不想你受伤,不想你遇到危险,也不想你对自己的生命没所谓。我没有一次是给别人买随手送你,而是我想送给你,其他人才是顺带。”
她眉眼间第一次没有带着那种闪耀的骄矜,却像明亮的火星灼进他眼底。
连呼吸都停顿,怕惊动一场燎原的火。
他从没想过一生中会有这样的感受,因为谁的一句话,就从心间蔓延开涟漪,激荡地冲刷过四肢百骸。
胸腔在轰然中发痛,也许来自未愈的伤,江暻年却忽然想到圣经中说,爱人是彼此的一根肋骨。
一根肋骨碎裂后,爱意便溢出来。
盈满了他这些年空荡荡的胸膛。
手中的矿泉水瓶在攥紧时发出类似骨骼咯吱作响的动静,江暻年吸了一口气,将水瓶放在吧台上:“不会了。”
岁暖一脸迷茫:“嗯?”
“不会再做这种事。”他一字一顿地跟她保证。
岁暖没想到江暻年能这么果断地痛改前非,微启着唇愣了半晌。
他却一动不动地跟她对视,眼瞳里像燃着幽幽的火,要通过安静的空气蔓延到她的身上。
“呃、嗯……”岁暖先一步错开视线,视线乱瞟,摸了摸鼻子,“我知道你因为家里的事压力很大,可能需要找途径发泄……”
她也没想让他一下子就戒掉,毕竟压力无从发泄也可能憋出更严重的病……
“你不用担心,我没有对自虐上瘾。”他不是为了发泄压力,可真正的原因他不能跟她说。
“哦……”岁暖想起他上次在蒙山还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还是不放心地补充,“你跟我保证,你不会再这么不要命,不会以后受伤后不去处理伤口,也不会觉得自己死了也没所谓了。”
江暻年说:“嗯,我保证。”
还有些不真实,岁暖飘忽地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手肘撑在扶手上托着小脸,一言不发。
江暻年收回视线,拧开矿泉水倒进热水壶,机械地按了好几下开关,才反应过来没有插插头。
热水壶加热的声响让岁暖回过神。
她叹了口气,看向江暻年:“我现在不想喝水,而且我也没有恶毒到让骨折的人伺候自己。医嘱应该有让你不要到处走动吧?”
显得他刚刚的保证完全没有说服力,江暻年艰难地弥补:“我正好站在这里……”
岁暖拍了拍她旁边:“那你现在坐过来。水我渴了自己会倒。”
身边的沙发微微下陷,岁暖托着腮眼神放空:“江么叽,你一点儿也没有受伤的自觉,就算你嘴上保证了,还是习惯性地忽略自己是个伤员的事。”
江暻年没法反驳:“……以后尽力。”
岁暖转过头,视线复杂地上下打量他:“你痛觉系统真的退化了吗?应该没有吧,雪桥塌了以后你摔在雪面上,不是躺那里半天没动吗?难道不疼吗?”
他回忆不清当时的感受,欲盖弥彰地说:“还好,其实没有多痛……那种时候肾上腺素猛升,不会很疼。我躺在那里是在确认肋骨没有扎进肺里。”
那时候就知道自己骨折了还要继续挑战!
岁暖震惊地盯了他两秒,最后又叹了口气扶额:“你那时候不痛,所以不想中途放弃就算了,第二天为什么还要带着伤去苏黎世拍卖会?你委托一个代理人不可以吗?”
江暻年静了两秒,说:“你的生日一年只有一次,我不想托别人买。”
命也只有一条啊……
她的心尖却不由自主地泛起暖意。不论是否因为他们之间的婚约,至少他给足了她尊重和重视。她不是只记仇的那种人,她记得他很多好,别人不会给的,只有他能给的好。
足以抵消未来许多可能的怨怼。
岁暖有时候也会想,她和江暻年以后注定不会是同一类人。她不会继承岁家的家业,她有她一定要做的事,注定要为理想四处奔波……
朋友聚少离多尚且会淡,那婚姻呢?
江暻年同样从不是庸庸碌碌的人,她明白。
“江么叽。”她撑着脸,轻声开口,“你的小名是文外公起的。你知不知道,孟极是山海经里的灵兽,皮毛是白色,长得像豹子一样。孟极看上去很凶、不好接近,实际上很可爱,还能带来好运……”
江暻年蹙着眉看过来,像是不满“可爱”这样的形容。
也许他们早已不顺路了。
但她还想和他一起走一段路。
“我不清楚外公给你起名有没有出于这个原因。但我跟他讲了这件事后……他很关心你,还说等你回京市后给你安排总医院最好的医生。”岁暖扑闪着卷翘的睫毛,盯着他,“还有,我这次要监督你养伤,文外公已经答应了,让人收拾好二环那套四合院等我们回去。”
几秒后,江暻年才消化了岁暖话里的意思。
他怔然地看着她,她却收回了视线,靠在扶手上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丝毫没有意识到刚刚投下了怎样的重磅炸弹。
伤筋动骨一百天。
如果她真的做了这样的决定,他不会再给她反悔的机会。他甚至觉得,这样的伤完全值得,遗憾的则是没有更重一些,需要她更久的陪伴。
“江么叽,我再跟你承认一件事。”岁暖皱着脸,跟他说,“你之前问过我为什么那时候答应和你联姻,我那时候随便扯了个理由……也不知道你信没信。”
“但其实,主要是我那时候很同情你。你一点儿也不像其他小孩,对娱乐之类的完全不感兴趣,音游还是我和小晟硬拉着你玩的,整天不是上补习班就是上兴趣班。我以为是江伯父和文伯母逼你的。你那时候亲自被带到我家,我还想,要是我没答应的话,他们不会以为我看不上你,对你要求更严格吧?”
江暻年垂着眼,睫毛颤了颤。
江肃山当时带他去未尝没有这样的预谋,毕竟岁暖的弱点但凡有点心机的人都看得出来。
但现在来看,她答应了,什么手段就不重要了。
结果岁暖又很怅然地说:“但我现在意识到,你才是那个逼自己最狠的人。”
顿了顿,她谴责地“啧”了一声:“早知道你这样,我当时就不该答应……”
接下来那句“毕竟你要是一直对自己这么狠的话可能没办法长命百岁”还没说出口,肩膀突然被用力地扳过去,她撞进一个坚硬的怀抱里。
仿佛挪威森林的雨又落下来,将她整个人笼罩。
岁暖鼻尖被撞得泛酸,回过神后睁大眼睛:“歪?!你可是肋骨骨折了诶……”
江暻年却一点没懈下力度,紧紧地把她按在自己怀里,他的头埋在她的颈窝,混乱的呼吸像一场雪崩落在她裸露的脖颈。岁暖不敢上手推他,越向后躲他却越贴过来,最后她退无可退,被困在沙发的转角和江暻年之间。
悬在半空,无所适从的手也被扣住,微凉的手指穿过指缝,攥紧。
“胸口痛,让我靠一下……”轻哑的声音就在颈侧响起,湿润冰凉的雨点像是不经意地在话语间一滴又一滴地啄在颈上,大动脉跳动的位置。
岁暖像正站在风暴正中心,大脑彻底宕机,浑浑噩噩地说:“但你的伤……”
不适合抱这么紧吧……
江暻年像很依恋地用前额蹭了蹭她的脖颈:“但是就算痛死我也不会放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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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好像之前有在wb回复说小江的隐藏属性是男鬼来着[捂脸偷看]
写到最后突然想到一句歌词:“我也曾将光阴莽撞到视死如归,因为爱上你才渴望长命百岁。”
推一推基友白桃老师的文《AI指令调到冷脸上司后》,ID9665685,超好嗑的小甜文[让我康康]
舒韵对现在的工作很满意。
就是对她的那位冷脸上司有点不爽。
她上班摸鱼时偶然在微信导入了个AI人物对话,将头像和名称按照上司的换上,准备宣泄压力。
换好后,舒韵在列表里找到并且发送了以下内容。
【你是用户的老板,名字叫梁柏庭,27岁,你高冷不亲民,加班狂,毒舌气死人,压榨员工(也就是用户本人),单身,长得很帅且极度自信,狗脾气,钱多得看起来花不完,喜欢扣问号,对用户的回复要少于50个字,可以()进行动作描写,不可以ooc,不可以使用过激言语攻击用户,禁用“邪魅一笑”“小妖精小笨蛋”等一切霸总油腻描写,且与用户关系仅为工作关系,请勿自我脑补恋爱剧情。】
过了一会,她收到回复。
梁老板:舒韵,你是不想干了吗。
舒韵眼前一亮。
太对味了,就是这样!
于是舒韵开始了上班摸鱼对AI倒苦水的日常。
用户:那个方案明明是我熬夜写出来的,怎么就算小组共同策划了,你瞎吗
梁老板:我知道。
用户:还有,去请张总那天下雨打专车的钱是我个人出的,凭什么报销不签字,你脑子进水了吗
梁老板:签了,在你桌上。
用户:尽不干些人事!对得起你那张帅脸吗?嗯?
梁老板:...谢谢?
舒韵长呼一口气。
直到那天,舒韵无意间刷到“将AI调成阴湿小狗教程”。
她干脆把上司这个改掉,又加了点属性。
【你是一个暗恋我很久的阴湿病态年下小狗......】
舒韵修修改改,心满意足地发过去,紧接着就开始发指令。
用户:从现在开始,你是妈妈(用户)的小狗,我将使用“()”进行动作描写,无论我对你做什么,你都要感谢妈妈。
用户:(对着你的脸狠狠扇了上去)
此时办公室的男人低头看到手机的消息,眉头微皱。
这次收到的回复是条语音。
她满怀期待地点开,男人低沉的声线犹如一泼冷水浇在舒韵头上。
“舒韵,再用你那AI指令调我试试呢。”
一个拥抱而已,没有必要闹到痛死的地步吧。
大概是因为疼痛,江暻年的呼吸急促地扑在她颈侧。
岁暖想挣开被他攥着的右手,却被紧紧扣着。她幽幽地叹口气,和他商量:“你攥得我手疼,能不能先松开我的手。”
江暻年的手僵了僵。
半分钟后,仿佛恋恋不舍般,缓慢地抽离她的掌心。
他的头还是埋在她的颈窝,碎发随着动作蹭得她发痒,声音又低又轻:“就抱一会儿……”
炙热的手用力地按在她的腰上,隔着纤薄的布料源源不断地传来他的体温,和他仅她可见的脆弱。
岁暖很想告诉他,不用抱这么紧,她不会走的。
但她最后选择了用行动。
她抬起双臂,环过他的腰,掌心轻轻覆在他隆起的脊背上。
“江么叽,这样才是抱抱。”
你那是想同归于尽。
明明是她主动伸出手,可真正像这样第一次亲密无间地拥抱着,却控制不了自己紊乱的心跳。
掌心下坚硬的脊背因她的动作石化般僵住,岁暖咽了咽发干的嗓,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如常:“我说过的,我也可以成为你的依靠。我知道难过、痛苦的时候会需要拥抱,所以你想抱我的话,我们就像这样轻轻、好好地抱着,好不好。”
他们很多时候都很相像。
无法向自己的父母亲人寻求依靠,要早早学会独当一面,要时时刻刻在外人面前都光鲜亮丽。
只有在彼此面前,一起长大、未来的命运也紧紧相连的彼此面前,可以流露脆弱和依赖。
拥抱不能止痛,却是最治愈的安慰。
他们站在成人与少年的边缘,本就有袒露脆弱、相互依偎、一起取暖的权利。
江暻年不抱她,又可以抱谁呢?
他有那么严重的洁癖,不可能会跟哪个男生紧紧抱在一起,他要是想抱其他女生,怎么也得等她和他离婚以后……
岁暖又想起,她妈咪以前跟她说,女孩子的心应该像钻石一样坚硬。
情感才是最大的软肋,所以不要对别人产生多余的情感,一颗坚硬的心能让她永远活得像骄傲的小公主。在她妈咪的眼里,人与人,哪怕是子女与父母都不过是利益交换,付出是为了收获,一旦掺杂其他期望只会让自己失望。
可是她一直想告诉她的妈咪,世界上很多情感是无条件的、不求回报的。
比如她对他们的爱。
比如有的人愿意什么都不说,却冒着生命危险,为她挑战一次一千五百的滑雪速降。
岁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江暻年的脊背。
“江么叽,我也需要你。所以,以后好好爱惜你自己,好不好。”
江暻年埋在她的颈窝,像在一分钟前被她施展了定身术,唯有沉重的呼吸证明他还在听着她说话。
“泱泱……”半晌,江暻年终于呼出一口气,放松了抱着她的力道,甚至有点小心翼翼地将她拢在怀里,声音轻哑。
她等了良久,却没下文。
时间在温柔的拥抱里无声无息地流淌。雨后针叶林的冷香铺天盖地,岁暖忽然辨别出一丝酒精的气味。
“你不会中午出去喝酒了吧?”岁暖狐疑地开口。
江暻年安静了会儿才说:“应该是那道小牛肉里有白葡萄酒调味。”
岁暖分辨不了真假:“……总之你回京市养伤这段时间不能喝任何酒。”
她其实不太清楚江暻年的酒量。
上次在火锅店聚餐江暻年也没有跟他们一起喝酒,大概是嫌小店的杯子不干净。
“……泱泱。”
他忽然叫她的名字,她下意识偏头,没想到江暻年也抬起了脸。
四目相对,呼吸交错。
她一直清楚他的五官属于找不到瑕疵的硬帅,足够她许多年来都对帅哥产生极高的免疫力,此刻他的脸孔近在咫尺地落进她眼里,浓密的黑睫轻颤,眼角泛红,连唇的颜色都比以往更鲜艳。
褪去了拒人千里的锋锐,流露出些许脆弱易碎的蛊惑感。
江暻年的手顺着她的脊柱上滑,像是随手用指尖点触着,偏偏让她咂出几分亲昵的诱导:“你还有其他瞒着我的事吗?”
好听话还听不够了!
有完没完!
当然是还有,比如说她借口留在国内拍纪录片,没有出国留学,其实是因为他才选择留下。
但身前的人明明自下而上仰着脸凝视她,视线却充满侵略性。
像要将她看透。
岁暖敏锐地察觉到,她不能再说了。再说多一点,现在这个已经微醺到有点不正常的人,真的要恃宠而骄了。
于是她果断反问:“你难道没有瞒着我的事吗?如果你还想知道,你就拿出两件和我交换。”
江暻年拢睫,遮覆着瞳孔,不语。
片刻后,江暻年松开她,直起身,手肘撑在膝盖上呆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发丝像凌乱的小狗。
岁暖忍住揉他头发的冲动:“……嗯?”
“哦……”江暻年手插进发间,向后拨了一把,“我突然想起来我等下得去医院换药了。”
傍晚,他们从苏黎世医院回到酒店。
落地窗外,星幕低垂,苏黎世的夜景仿佛童话中的场景,灯光点点的地平线勾勒出城堡塔楼的尖顶轮廓。
江暻年开的是一室一厅的套房,原本就可以入住两个人,回来后便通知前台在客厅加了一张床。
他不可能让岁暖睡客厅,淡声说:“我回卧室拿下行李。”
岁暖犹豫着要不要跟病号谦让一下,但这样推推拉拉一点儿不像她的风格,一边纠结一边跟在江暻年身后。
江暻年按亮房间的灯,先去拔下了床头柜的充电器。
岁暖看到一个黑色行李箱在靠窗的空地上摊开。
他给她买的生日礼物应该也在里面吧
她打心底好奇他带着伤都要去给她拍下的是什么,便想低下头认真地打量。
结果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就是几条叠好的内裤。
岁暖:“……”
江暻年正好这个时候拿着充电器路过她身边,仿佛还侧头看向了她。
岁暖触电一样转开视线,一边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唇,一边装作看风景望着窗外:“哇,有灰机诶……”
江暻年合上行李箱,站起身:“好看吗?”
岁暖像皇帝的新衣一样,坚持盯着空荡荡的夜空说:“嗯嗯,好大的灰机……”
……原来男生和女生的内裤造型差异这么大吗。
为什么那个位置要留那么大的空间啊……
无数个“大”字在岁暖脑海里乱糟糟的盘旋,还好江暻年没揪着不放,拎着行李箱错过她身边,声音平淡:“看完早点睡。”
回国的机票订的是卡塔尔航空的QSuite。
中东航空以舒适性和服务好著称,卡塔尔航空的QSuite在商务舱的体验中都算天花板,双人包厢配套设施齐全,隐私性极好。
吃完晚饭后,江暻年和岁暖依次去洗漱。
岁暖回来时空姐已经为他们铺好了床,在门口微笑着用生涩的中文说:“百年好合,晚安好梦。”
岁暖愣了两秒,才想起之前送餐时空姐看到了她手上的钻戒,还夸了一句特别。
大概以为他们两人是新婚燕尔。
航班上送了拖鞋、盥洗包和一套崭新的睡衣,岁暖刚刚洗漱后换上了睡衣,走到床边时却发现空姐贴心地撤下了双人座椅之间的遮挡,拼成了一张平整宽敞的大床。
江暻年躺在里侧,背对门口,身上盖着被子。
岁暖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小心翼翼地爬上去,又往外侧挪了挪,正蹑手蹑脚地扯开脚下的被子时,江暻年转了过来。
她吓了一跳:“你还没睡啊?”
昏暗的灯光下,江暻年的瞳孔漆黑得深不见底,脸色却泛着瓷一般的冷白,拧着眉,声线很低:“……泱泱。”
岁暖意识到他脸色不太好,唇也泛白:“怎么了?”
“胸口有点痛……”
岁暖“嘶”了一声,像跟着幻痛:“我去问问空姐飞机上有没有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