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砚寒凉凉地瞥了她一眼,却没有离开,而是仍旧坐在椅子上。
这死缠烂打的做派,比男鬼还要阴魂不散百倍。
至少男鬼白天不出来,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还赖着不走。
姜嫄被徐砚寒这死人脸盯着,半点感觉全无,怏怏地推了推青霭。
“我饿了,不想要了。”
青霭嗓音沙哑,却还是顺从地起身,“灶上煨着粥,我去备热水给你沐浴。”
待房门关上。
姜嫄抄起枕头砸向徐砚寒,“你这个变态,偷窥狂。”
徐砚寒轻松接住枕头,懒懒地看向她,还是那句话,“既然醒了,那就回宫,上朝。”
他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用素色帕子缓缓擦拭。
晨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投下细碎的光影,称得他愈发清冷矜贵。
“否则……”他重新戴上眼镜,薄唇勾起恰好的弧度,“我就日日夜夜缠着你。”
镜片后的眸光幽深如潭,徐砚寒一字一顿道:“寸、步、不、离。”
随后在徐砚寒的注视下,又继续躺回了床上。
徐砚寒狐狸眸眯起,忽然低笑一声,“姜嫄,知道你为什么月薪三千吗?当皇帝都能当成这样,你以为凭着什么所谓爱情,就能永永远远让那些男人为你卖命……”
瓷盏擦着他的耳畔砸在了屏风上,碎了一地碎瓷片。
姜嫄拳头硬了,睡意全无,只想打人。
徐砚寒物理叫醒不成,改用精神伤害。
这招确实对她有用。
“徐砚寒!”姜嫄赤足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她猛然揪住了他的衣襟,“你这种资本家吸血鬼,你懂个屁。”
徐砚寒纹丝不动,甚至悠闲地理了理袖扣,镜片后的目光带着讥诮,“怎么了?我只是在说实话而已,你怎么生气了?”
他微微俯身,呼吸几乎要拂过她的耳廓,“你不会真信什么可笑的爱情吧?言情小说看多了?”
徐砚寒手指轻轻拂过她的手腕,力道却极重,“这世上最靠得住的,从来只有握在手里的权力。”
她的手被他强硬地推开,徐砚寒语气森寒,“生杀予夺,自然有人会爱你。”
徐砚寒垂眸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轻笑一声,“想杀我?别白费力气了,我从小学习散打,上次被你骗过一次……”他抬手推了推眼镜,“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失误。”
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徐砚寒注视着她抖动的肩膀,轻叹了一声,“这就受不住了?”他语气近乎怜悯,“你这副怨天尤人的样子,跟那些底层油腻男如出一辙,怪完国怪资本,怪完资本怪女人……”
他傲慢地看着她,俊美的面容不近人情,语气近乎刻薄,“怎么就不肯承认,是自己太过无能。”
姜嫄突然抬腿,膝盖狠狠撞向他的**,“因为我是底层油腻女行了吧……”
徐砚寒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泛出冷汗,修长的身形微微晃动。
他咬着牙,声音压抑着痛苦,镜片后的眸光依然锐利,“虽然你自我认知清晰,但我说的话……嘶……也是为你好。”
姜嫄突然伸手,掌心重重地捂住了他的嘴,“闭嘴吧,爹味男!”她的指甲几乎陷进了他的脸颊,“我都玩乙游了,你在这跟我讲现实,叫我别相信爱情?”
她声音忽然拔高,“你是不是有病?”
徐砚寒的呼吸喷在她的掌心,温热而急促。
他垂眸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她的虎口。
姜嫄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被烫到般猛然缩回手,十分嫌恶地在裙摆上使劲擦了擦,“变态!”
她咬牙切齿骂道。
“彼此彼此。”徐砚寒直起身,慢条斯理整理着领带,视线落在她泛红的耳尖,“姜小姐,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我喜欢你,我只是想让你尝试一下……我上回被你骚扰的滋味。”
姜嫄上次拿银簪子捅了他后,在他脖颈舔了一下,徐砚寒也是记仇到现在。
“我什么时候骚扰过你,少在这自作多情。”姜嫄冷笑一声,“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她跟徐砚寒在一块,除了生气就是生气,才不会骚扰这种人。
徐砚寒镜片后眸光一闪,修长的手指抚过颈间,“姜小姐似乎记性不太好。”
他意有所指地停顿,“需要我帮你回忆吗?”
“闭嘴!”
姜嫄被徐砚寒搅和一通,彻底没了睡意。
青霭提着桶热水推开门,率先瞥见地砖上的碎瓷片,“元娘?”
他目光扫过屋内,最终落在姜嫄泛着薄红的脸上。
今日她格外鲜活,桃花眸燃着他从未见过的火光,连发梢都带着蓬勃的怒意,完全没有往日里的死气沉沉。
姜嫄深吸一口气,强压心头怒意,“刚刚不小心摔碎了。”
“元娘,我伺候你沐浴更衣。”青霭压下心头疑惑,温柔小意地说道。
姜嫄点了点头,趁着青霭背过身,恶狠狠瞪了眼徐砚寒。
她被徐砚寒气得半死。
从前只有她阴魂不散缠着别人,现在被徐砚寒缠着,倒是不觉得兴奋了,只觉得恼火。
回宫自然是不可能回宫的。
她气鼓鼓沐浴完,又用了早饭,等日头彻底升起,就又去了南风茶楼。
青霭依依不舍送她出了门。
徐砚寒依然像个男鬼一样跟在她身后。
姜嫄很想找个大师把他收了。
昨夜刮了场风,南风茶楼前的海棠落了满地,花期应是快要尽了。
李晔在二楼雅间执卷独坐,白发流泻在肩头,眼角泪痣殷红,在晨光中更显妖冶。
三娘已然查过这元禾身份,说她父母本是药商,遭遇山匪双双殒命。
元禾身为孤女,变卖家产来神都成投亲,不料亲戚早已搬离,她索性就独居在甜水巷,家世清白,并无可疑之处。
李晔目光扫过誊抄的房契,黄册副本,摩挲着纸页边缘,“元禾”名下朱笔批注的儋州商籍格外显眼。
他只看着画像上的女子浅笑的模样,冷硬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路引呢?
“在此。”三娘连忙捧着盖有儋州府关防的文书递给李晔,“去岁发的路引,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元娘子身份确无可疑之处。”
李晔心思多疑,还未来得及仔细询问,就听见杏云轻轻叩了叩门扉。
“主子,元娘子来了。”
姜嫄极力忽略徐砚寒,她跨过门槛,就看到了在厅堂里坐着的李十三。
她本来还不太确定,经过昨晚一事,外加他大清早就坐在南风馆。
姜嫄现下彻底笃定他是新来的清倌,还未彻底调教好接客。
因着知晓他是青霭的兄长,姜嫄对他兴趣更甚,“李公子在此正好,今天天气不错,我们一起去游船如何?”
李晔抬眸,目光掠过她发间海棠,“元娘子相邀,不敢怠慢。”
春阳融融,李晔望着身侧少女的容颜,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抗拒这份心动。
春风拂过她鬓边海棠,甜香似有若无,李晔的心急促地跳动起来。
他指尖摩挲着腰间玉佩,不可避免想起昨夜在青霭住处撞见的那一幕,眉头不自觉拧紧。
元禾心性单纯天真,不谙世事,这样的女子,合该被人捧在手里娇养着。
以后该嘱咐着三娘,看照着元禾,别让外头那些女子教坏了她。
杏云站在柜台后,攥着抹布的手微微发颤,怔愣地盯着姜嫄的离去背影。
她知道姜嫄的身份后,尚且有些没缓和过来,不过待姜嫄态度倒是一如往常,没露出什么破绽。
只等着合适的时机,再将一切告知于她。
画舫搅乱一池春水,湖面浩渺,波光粼粼,岸边杨柳依依,繁花似锦。
姜嫄今日穿着赵粉衣衫,鬓边依旧只簪了朵海棠,不着首饰,看起来十分素净。
她倚在船头,慢条斯理地撕扯着柳叶,一片片抛入水中。
徐砚寒坐在她旁边,看着她这幼稚行径,镜片后的眼神阴沉。
“公子总瞧着我看做什么?我生得很丑吗?”
姜嫄突然抬眸看向李晔,手中柳条故意扫过李晔手背。
李十三看着面冷,但意外好约,待她也有几分说不出的柔情。
她看不到好感进度条。
若是能看到好感进度条,她猜李十三对她的好感度怎么着也能有个60%。
李晔呼吸微滞,堪堪回过神。
他生平见过太多美人,却从未有人能像元禾这般,素净得只剩鬓边海棠,就叫他根本移不开眼。
就好像给他下了什么蛊。
“元娘子一颦一笑皆是动人。”李晔这般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个檀木匣子,“只是觉得元娘子理应配上更好的……”
随着机关锁打开。
匣中金丝累成的海棠花映入眼帘,花蕊由一颗罕见的明珠镶嵌其中,只光瞧着就价值不菲。
“太贵重了……”
姜嫄指尖悬在珠花上方,却没有伸手触碰,垂眸道:“我怎么配呢。”
李晔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他掌心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握着她的手的力道却无比轻柔,好像生怕伤到了她,“我只怕元娘嫌弃这珠花简陋,其实我并非大昭之人,待到……我会给元娘更好的。”
李晔声音低沉,白发垂落几缕扫过她的手背。
他只是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该将世间最好的一切捧给那个人。
待要进一步解释,暴雨骤然而至,豆粒大的雨点砸在船蓬上,伴随着隐隐雷声震耳欲聋。
两人仓皇间躲入了船舱中,湿透的衣袍交叠在一起。
姜嫄骤然缩回了手,低着头演着良家少女的羞涩模样,“公子这话何意,我们这才见第二面。”
徐砚寒不知姜嫄心思,他抱臂站在一旁,看着姜嫄羞怯的样子,莫名觉得碍眼。
他阴阳怪气道:“不过小小珠花而已,你不会就上赶着爱上了吧。他无非想用点蝇头小利拿捏住你,再哄骗着你敞开腿,再给他生儿育女罢了。”
姜嫄心底恨毒了徐砚寒,但又碍于李晔在场,面上不显分毫,只能极力忽略着徐砚寒那个下头男。
她望着李晔被雨水打湿的白发,美得宛若妖魅,忽然想起昨夜青霭在她颈间喘息的模样。
这对兄弟真是有意思。
徐砚寒说的一点都不对。
到底谁给谁生儿育女还不一定呢。
雨水如织,船舱在湖泊风浪中摇晃,李晔下意识将她护在怀中,臂膀撑出一方天地。
“公子……”姜嫄眼眸潮湿,柔弱如柳,指尖故意划过他的胸膛,“我不怕的。”
她嘴上这般说着,身体却如柔软的蛇,随着这风浪栽倒入了李晔怀中。
李晔垂眸看向栽入怀里的姑娘,她那双桃花眸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将最柔软的姿态展露在他面前,无意识地撩拨着他,引诱着他。
就好像他可以对她做任何事情。
他呼吸骤沉,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规矩地推开了姜嫄。
李晔为她披上披风,扶着她坐稳,“元娘子,待雨停之后,我送你回家。”
姜嫄却身子一软趴在了李晔怀中,她听见了自己甜得发腻的声音,“公子……你待我可真好……”
船外惊雷炸响,照亮徐砚寒阴沉的脸色。
徐砚寒默默看着姜嫄“不经意”搭在李晔腰间的手,并且她试图去解开男人的腰带,抹了唇脂的嘴唇擦过男人的耳垂,略微轻喘着凝视着李晔。
姜嫄的一举一动,都在引诱着抱着她的男人。
徐砚寒面色沉沉地盯着姜嫄。
不过是刚见两面的人,什么都不了解,她怎敢如此?
也不怕染了病。
他这般想着,突然伸手去拽她的发髻。
姜嫄只觉得头皮一紧,转过头发现被徐砚寒正揪着她一缕头发。
“你了解他吗?就想跟他上床?也不怕染病。”徐砚寒的声音透着明显的嫌弃。
姜嫄沉默以对。
因为她根本受够了这个爹味男,此刻只想崩溃到尖叫。
恰在此刻,画舫在惊涛中剧烈摇晃。姜嫄借着船身倾斜的力量,佯装踉跄地往徐砚寒方向栽去。
“元娘,当心!”李晔急忙伸手欲拽住她,却看到她径直撞向了空无一人的船尾。
徐砚寒以为她站立不稳,本能地想扶住她。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见“噗呲”一声,那根缠丝海棠珠花簪已经深深没入了他的腰腹之中。
他垂眸看着不断渗血的伤口,没有恼怒,也没有第一次的惊讶,反倒扯了扯唇角,“姜嫄,这是第二次了。”
姜嫄就像是没听到一般,面露惊恐地向李晔求救,“公子救我。”
船随着波浪起起伏伏,李晔稳住身形,在瓢泼大雨中,一步步向她靠近。
姜嫄湿透的衣袖抵着徐砚寒的伤口,似是觉得不解气,猛得拔出簪子欲再刺一遍,却被徐砚寒扣住手,“姜嫄……”
船尾的木板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暴雨如注,模糊了眼前的一切,让人完全睁不开眼。
姜嫄不退反进,任由徐砚寒攥着手腕,她附在他耳畔低语,“徐砚寒,你每次只会说这一句话吗?给你个报仇的机会,拉着我一起去死……”
感受着随时摇摇欲裂的船板,徐砚寒低笑一声,“姜嫄,我是爱说教了些,但也没至于要你性命,我不是你这样的疯子。”
他突然将姜嫄向后一推,随即与断裂的船板一同坠入了波涛汹涌的湖水之中。
“扑通”一声。
坠水声瞬间被淹没在了暴雨之中。
李晔及时揽住了姜嫄,护着她返回船舱之中,仔细查看她,关切询问,“可有大碍?”
二人皆成了落汤鸡,浑身湿了个透。
姜嫄摇了摇头,佯装惊魂未定地埋入了李晔怀中,目光却始终盯着波涛汹涌的湖面。
OEON大厦。
徐砚寒浑身是血的从链接舱跨出,窒息的溺水感还没有消退。
他阴沉着脸,低头看着不断淌血的腹部,猛然将那枝海棠珠花簪从腹部拔出。
他紧紧攥着珠花,指节咯吱作响。
助理慌慌张张地冲过来,惊恐地望着浑身是血的徐砚寒,“徐总!我马上叫文森特过来!”
文森特是OEON的专属医疗官,平日里就在OEON负责处理各种紧急状况。
徐砚寒却恍若未闻,而是攥着海棠珠花,伫立在落地窗前。
窗外城市霓虹闪烁,数百层楼高的机械姬在城市中央诡谲起舞。
悬浮在空中的列车呼啸而过,时不时响起警笛的嗡鸣之声。
在这座城市,只要付得起价格,就可以买到一切。
包括被异化为商品的男人和女人。
文森特提着医药箱匆匆赶来,而徐砚寒却抬步径直走入了隔壁的房间。
医用仪器滴滴作响,病床上已经脑死亡的女人,浑身插满了管子,再用各种药物机器吊着性命。
徐砚寒在病床边的椅子坐下,他在那个世界耽误了两天,需要处理堆积如山的视频会议和电子文件。
他手指快速的翻动屏幕签署文件,视频会议里还在语气寒凉地训斥下属,任由着文森特替他注射抗感染药物,包扎伤口。
对于这位年纪轻轻的掌权者,文森特觉得徐砚寒除了脾气不太好,爱说教了点,几乎没什么缺点。
“那个世界……已经彻底脱离控制了吗?”文森特低声问。
“嗯,她停留得越久,那个世界就会越接近真实,我能干预的余地……也只会越来越少。”
徐砚寒的视线落在姜嫄苍白的脸上,神色淡淡。
上一次,他还不会受到反噬伤害。可这次,伤势不仅同步到了现实,他甚至从虚拟世界带回了那支珠花。
他创造那个虚拟世界,远不止为了游戏那么简单。
这个世界污染越来越严重,土地面积越来越少,可利用的资源也愈发不足,军方急需清剿人口。
徐砚寒需要做的,就是利用当前最先进的技术,创造出一个虚拟世界。
以数据移民的借口,再进行基因筛查,最后帮助军方清剿劣质基因,达到净化人类的作用。
而所谓游戏内测,不过设置了游戏系统,欺骗一群小白鼠先测试一番而已。
可姜嫄这个例外。
她打断了他的计划。
她的精神体正在与虚拟世界深度融合,并且让那个世界愈加真实,甚至让那个世界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
徐砚寒一直工作到后半夜,才放下了手中的设备,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姜嫄,嫌我爹味?”他冷笑,“你的工作岗位是我给的,工资是我开的,还有你那个……初恋,也是我杀的。”
“沈眠云是好人,我就是爹味男。”徐砚寒只光想想,就觉得来气。
沈眠云在查到姜嫄过去的经历,顺藤摸瓜查到了那个欺骗姜嫄的心理医生,自然而然动了杀心。
但沈眠云只是个大学教授,体面人,他的家族也不会允许他手上沾血。
徐砚寒手里沾的人命很多,并不在乎多了那么一条,就帮着沈眠云亲手解决了那个人。
沈眠云死后,姜嫄无家可归。
她找不到工作,穷到喝西北风,也是他给姜嫄的工作机会。
“我只是在说实话而已,不是吗?反正曾经被骗身骗心的又不是我。”徐砚寒盯着病床上躺着的姜嫄,语气讥诮。
活着的姜嫄听不得他的爹味发言,他也要在死了的姜嫄面前继续碎碎念。
徐砚寒从不认为自己说的话有错。
他不相信什么爱情,只认为爱情不过是男女互相利用的幌子。
那个世界是虚拟世界,但却不是什么乙女游戏世界。
虚拟世界里的人物不是为了谈恋爱而生成,而是为了清剿宿主而生成。
内测游戏里的许多玩家,最后永远死在了那个世界,死在了恋爱对象的手里。
他只是提醒姜嫄小心一点而已。
可姜嫄注定不会回答他。
徐砚寒已经换了身衣服,穿着白色衬衫,视线冷冷地睨着病床的人。
“你到底怎么样才愿意出来?我提供给你的工作不好吗?累是累了点,工资少了点,但五险一金,只要你努力还有晋升机会的。当我的员工,至少也不会被清剿计划清除。”
徐砚寒的身体已经难以支撑再次链接。
如若再被姜嫄捅几次,现实中的他同样会濒临死亡,有生命危险。
他目光扫过搁在桌子上的海棠珠花,嗤笑一声,“怎么看,你也不值一千万。”
徐砚寒说完,沉默了片刻。
他点开面前的屏幕,向一张银行卡里转了一长串的数字,随后截图发送给了一个账号。
湖中风浪停歇后,姜嫄被李晔送回了甜水巷。
她穿着干燥的衣衫躺在床上,正百无聊赖把玩着徐砚寒落下的手机。
手机里空空如也,只有个加密通讯软件,联系列表里孤零零躺着“001号”。
突然,屏幕上闪过一条信息。
001:【一千万已经打到你的卡上,这下可以出来了吗?】
附着的是一张转账到她银行卡的截图。
姜嫄数了数一长串的零,确实是一千万无疑。
%#&:【不会p的吧?抠门大爹。】
001:【?你还不值得我造假。】
%#&:【不出去,滚滚滚。有钱了不起吗?再给一千万也不出去。】
姜嫄发完就丢下了手机,没再理睬徐砚寒。
可能是金钱的作用,姜嫄怒火稍减。
很快,手机又弹出一条消息。
姜嫄不耐烦地打开信息。
001:【五千万转账截图】
001:【等你出来,再给你五千万。】
%#&:【成交。】
%#&:【什么时候来?】
001:【……过几天。】
%#&:【你能带手机过来,是不是也能带别的东西来。】
001:【嗯。】
徐砚寒搁下手机,盯着躺在病床上的姜嫄,已经做好了她狮子大开口的准备。
徐砚寒既已经决定用钱解决,心底已经略微有个数字,只要姜嫄要的不超过这个数字,他都可以勉强接受。
%#&:【给我带杯奶茶呗。】
001:【劣质糖精,不带。】
%#&:【滚啊!爹味男去死吧!】
没过多久,徐砚寒的通讯器屏幕亮起。
%#&:【你现在就来,我已经回宫了。要是三十分钟以内没到,再给我十个亿我也不答应你。】
徐砚寒阴沉着脸,眼神如毒蛇盯着病床上的女人,“姜嫄,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捡起桌案上的珠花,朝着链接舱走去。
助理慌忙阻拦,低声劝道:“徐总,您身上的伤还未恢复?若是继续去那个世界,极可能加重伤势。”
但徐砚寒是个要钱不要命的疯子。
清剿计划的项目一旦完成,他可以赚得更多,也可以与军方联系更紧密,下一届大选势在必得。
他的野心远不止当个商人。
但现在,项目暂停。
这就意味着徐砚寒失去的只会更多。
设定好坐标方位。
徐砚寒在链接舱中紧闭双眼。
再次睁开眼,周围已然是古色古香的环境。
徐砚寒对这里再熟悉不过,这里是姜嫄的寝室。
上次他就被捅死在这里。
“徐老板,你来了,来得正好。”姜嫄坐在桌案边,手里拿着一张纸,对着他晃了晃。
“既然我们已经确定了合作关系。那么我作为甲方,对乙方有以下要求几点。”姜嫄这样说着,将写了密密麻麻字迹的纸张,主动递给了徐砚寒。
徐砚寒略微扫了一眼,却看到纸张上面第一条:禁止爹味说教,说教一次,扇自己一巴掌。
第二条:如若不肯扇自己巴掌,由她扇十下。
第三条:禁止冷脸,时刻提供微笑服务,否则十巴掌。
第四条:时刻夸奖姜嫄,称赞姜嫄,阴阳怪气一次,罚款一百万。
后面的条款越来越离谱,看得徐砚寒眼睛生疼,太阳穴直跳。
总结而言就是,徐砚寒要在任务期间给她当牛做马,予取予求。
当牛马都不至于被这样压榨,还得当冤大头付钱。
徐砚寒无比后悔刚才给她打钱的决定,这只会让她得寸进尺。
“姜嫄,我是你的奴才吗?”徐砚寒气笑了。
姜嫄听他这样说,唇角一勾,随即将一套太监服塞在了他怀里。
“徐公公,看来你很有自知之明,合作愉快。”
在姜嫄的反复威逼下,徐砚寒终于冷着脸换上了那套太监服。
日光斜斜地洒进来,将他俊美的面容映照得格外分明,灰色的眼眸微微泛蓝,微卷略长的发扎在脑后。
他平时戴着眼镜看不出来,这下摘去了眼镜,倒是有几分混血感。
明明是粗布制成最为劣等的太监服,被他穿在身上也是莫名多了些许矜贵。
姜嫄不自觉咬了咬唇,下意识又恨又妒这种有钱又有颜的上层人。
哪怕穿着廉价的衣服,也遮掩不住骨子里的优越感。
但碍于徐砚寒给她转了六千万,又瞥见他被腰带勾勒出的腰线,到底把嘴边的怨言给咽了回去。
她以前在疗养院浑浑噩噩待着,后来又被沈眠云养着,没自己挣过钱,起初对钱其实没什么概念。
直到沈眠云死后,她病好了开始打工,才知道赚钱不容易。
过往在一家机器恋人专卖店当店员,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深夜才能回到狭小的出租屋。不仅要应对挑剔的客人,还按照客户各种奇葩要求调试机器人。
以前最艰难的时候,每天饿得半死也只吃一顿速食冲剂。她省吃俭用辛辛苦苦存了三万块。
不得不说六千万这个数字对她实在太过虚幻,她依然没有太鲜明的感觉。
可能是这辈子点外卖不用领券的程度吧……
不过在这个虚拟世界里,她本来就吃喝不愁,衣食无忧。
说到底,姜嫄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回去。
那个等级森严的钢铁之林,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
总归暂时看徐砚寒不爽,先遛他玩玩。
“小砚子,过来。”
她故意拖长音调,活像是在使唤真正的太监。
徐砚寒额角青筋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就连他父母都未曾这样轻浮随意地唤他的名字。
他何曾受过这样的折辱。
徐砚寒灰蓝色的眼眸习惯性含着轻蔑,薄唇轻启,“姜小姐倒是会摆架子,只可惜……”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打断了他的刻薄话语。
徐砚寒脸被打偏的瞬间,整个寝殿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他维持着偏过脸的姿势,脸颊清晰可见被指甲划出的红痕,脸颊火辣辣的疼,纤长的睫毛在鼻翼投下一片阴影。
当徐砚寒缓缓转过脸时,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翻滚着难以置信的暴怒,“你……”
他声音轻得可怕,喉结滚动了一下,似是还没能接受被瞧不起的贫民窟女人掌掴这件事。
姜嫄甩了甩发麻的手掌,她桃花眸弯起,笑得极温柔,“徐总是不是忘了,合约第一条,禁止爹味说教,但念在合约刚刚履行的份上,就暂且先扇一巴掌。”
她好整以暇欣赏他罕见的失态。
徐砚寒平日里总是居高临下,最喜欢说教戳别人痛处,可他此刻的表情可以说是精彩纷呈。
震惊愤怒还有几分难堪。
只可惜他刚刚换衣服摘了眼镜。
不然她扇到他眼镜歪掉。
徐砚寒突然抬手扣住她的手腕,声音低沉,含着警告,“姜嫄,别太过分。”
“怎么?徐总连这点契约精神都没有?不会还想打回来吧?”
姜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胸口,近得几乎能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乌木香气。
徐砚寒沉默了许久后蓦然低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