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独宠皇贵妃by映在月光里
映在月光里  发于:2025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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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仔细解释起来,“大前日我睡得少,忙了一天有些累,上马时晕晕乎乎,脚踩在马镫上滑了下,掉了下来。我反应慢了些,也不知如何了,右脚崴了,左手腕也折了下。”
“都这些天了,你怎地不告诉我?”胤禛挪开身,看向谷雨裹着的右腿,轻轻抚摸着:“可有请太医来诊治,请了谁来?”
“太医在京城,离得远,我就没让人去请。民间的郎中治跌打损伤,不比太医差。李文德认识有名的跌打郎中周郎中,他来给我看过,说是不厉害,只是要好生养着。”
谷雨眉头紧皱,道:“京城的风声,我也听说了些。你在京城劳心,不比我劳力容易。要是知道我受伤分了心,行差踏错一步,那都是天大的事。我耳提目命,让他们都别告诉你。反正我养一段时日就好了,又不是大事。”
说到这里,她吞吞吐吐起来,偷瞄了眼胤禛,吭哧道:“我喜欢骑马,摔了之后,你会拦着我不许骑。”
胤禛哭笑不得,无奈道:“你要是骑得好,我哪会拦着你。从马上摔下来危险,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让我该如何办?”
“我知道了,以后定会小心。”
谷雨信誓坦坦保证了,她沉吟了下,无力地笑了笑,“其实,无论是做水磨也好,改造威远将军炮也罢,这些都比不过与人打交道难。我也终是明白,当年南怀仁先生为何没能做成,戴梓为何会被流放。因为人,人太可恶可恨了。愚蠢,自大,狭隘,贪婪,鼠目寸光,平庸而不自知,皆是恶。”
想着朝堂上下那些纷争,胤禛握住谷雨的手,心里像是被棉絮缠绕,混乱又难受。
在以前,他对这些习以为常。权势纷争,帝王手腕,从古至今,世道本就如此。
从谷雨身上,他顺着她的角度来看待,体会又完全不同。
自古以来皆如此,便是正确之事吗?
朝堂上下的官员百姓,如谷雨所言的“恶”,数不胜数。
甚至,康熙亦一样,他是“恶”之根源!
这些太过大逆不道,他是大清的阿哥,天下社稷与他息息相关。康熙又是他的阿玛,胤禛更加难过了。
“不提那些了。”谷雨见胤禛一言不发,整个人仿佛被愁云笼罩,忙岔开了话题,拿起图纸晃了晃。
“我伤了左手,右腿,拐杖不好用。邹木匠给我做了推椅,只晃动得厉害,我打算做这个。”
胤禛接过图纸看起来,低沉的神色,终于转为惊讶,“这是新式的推椅?”
谷雨道:“是啊,我听洪若老师说,在西洋他们用的马车,座椅底下改动过,比起我们的要稳当,还有个双腿残疾的钟表匠自己做了用手摇。三只车轮的椅子,无需人推动,自己摇手柄就可以行动自如。手摇的太麻烦,现在忙得很,我以后再慢慢琢磨。不过这个推椅简单些,无需动用工匠,主要是铸铁铁匠,做车木匠的活。我让邹木匠父子去做,参考怀表螺旋状的发条技艺,正好拿来试验胡克的定律。”
“胡克的定律?”胤禛一脸不解,谷雨所言的学问,以前他还能听懂些,现在对他来说堪比天书。
“胡克的定律,大致就是弹性的物体,所受到的外力增加一分,形变跟着增加一分。拉弓射箭就是如此,弓弦拉得越满,这就是形状变化大,箭就射得越远,意为力量越大。”
谷雨用胤禛自小学的射箭来打比方,他一下就明白了,豁然开朗点着头,“原来这就是胡克的发明,这些道理,大家早就懂得了。”
他早就不敢拿大,认真问道:“胡克的发明,有甚特别之处?”
“我听邹木匠说,以前做的车辆上加了伏兔,或用皮革来兜住车厢减缓震动。胡克的定律,大致是一样的道理。区别在于胡克运用精确的计算,推演出了结论。从他的计算推演中,可以做出更精确的减缓震动装置。”
谷雨惋惜地道:“可惜,我们还在用口口相传的方式,师傅传授徒弟,将这些当做独门技艺。结果如何,关键看工匠的手艺。而根据胡克的学问来做,只要计算准确,结果就在掌握中,大差不差。胡克的定律用数学推论,精准,形成了一门新的学问。影响巨大,好比是屋宇的基石,可能由此孕育新的学问,推动西洋的发展。我毫不怀疑,西洋会因为微积分,胡克定律等学问,从此脱离手工,进入大规模机械制作的新朝代。若到了那时,大清与西洋,一个是威武将军炮,一个是拿着生锈弓箭的兵丁。孰高孰低,自不用我多说了。”
胤禛怔怔望着谷雨,她钻研越深,看得越清楚。流数术微积分胡克定律的学问,清楚明白摆在那里,与她的担忧一样,不容置疑。
“以前我想得太简单了,想着工匠们偷偷学,让这些技艺能传入民间,就能让各种手艺发展起来。”
谷雨摇摇头,自嘲地道:“就是换汤不换药而已,根本还是一样。无论是李文德,邹木匠,还是舒春树他们,都是在凭着自己的经验做事,对这些知识一窍不通,我就是将详细的演算过程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看不懂。要真正跟上西洋的脚步,算学必须与八股文章一样重要,从启蒙的蒙童学起,这样填才能流传,发展。大清传统的算学,几何,都无法精准计算,描述这些,充其量只能称作皮毛而已。”
“要是以后我坐上了这个位置,我会努力革新。”胤禛凝望着谷雨,低声而郑重地道。
“好呀。”谷雨高兴起来,她坐了太久,腰酸得很,搭着他的手,道:“我想下来走动走动,腰都快断了。”
胤禛赶忙搀扶着她,在暖阁内来回缓慢走动,问道:“小冬呢?”
“他在跟着洪若老师读书。”谷雨仰起头,骄傲地笑了:“小冬的拉丁文学得很好很快,洪若老师称他的拉丁文,大清第一。洪若老师是夸张了些,不过也差不多,主要是大清没几人学拉丁文,学的人,也只学些日常的对话。除去说,准确书写,通晓各地的俗语谚语,风俗人情,释义准确,方称得上真正通晓一门语言。”
“小冬还真是聪明。”胤禛笑着夸赞道。
谷雨向来实事求是,她当即否认了,道:“要是考科举必须考拉丁文,肯定有数不清的人比小冬学得好。数学也是一样。”
“我们不说这些了。”胤禛暗自长叹,眼下这些问题,有康熙在,他无能为力。
冬日天黑得早,他用过饭后就要回京。好不容易能来一趟,只想好好陪着她。
“好,我走完了,还有几笔没完成,等我画完拿给邹木匠。”谷雨示意胤禛将她扶到榻上去坐好,捡起石磨笔,专注画了起来。
胤禛默默陪在一旁,等谷雨画完交给邹木匠之后,两人一道用了午饭,在榻上歇了一觉,已到了启程回京的时候。
“再过几日我来看你。”胤禛万般不舍道。
“天气冷,你别来回跑了。”
谷雨知道胤禛为了快一些,顶着寒风骑马赶路。她本想说他的身体要紧,转念一想,说了也无用,他肯定不会听。
“等我试验好了之后,先送给你一辆平缓的马车,保管你满意。”谷雨笑道。
“好。”胤禛望着她自信明媚的笑,忍不住心头激荡,俯身亲了上去。
“快走快走。”谷雨让他亲了一下,毫不客气推开他,开始赶人。
今天因为他来,耽误了她好多事,她得赶紧完成,工匠那边都在等着她。
胤禛郁闷不已,只能放开了谷雨,一步三回头离开了庄子回京。
过了两天,无定河河道河工之事被查出,索额图见事情败露,在狱中自尽。
康熙震怒,索额图虽畏罪自尽,仍没放过他,抄没家产,将其定为“大清第一罪人”。他的两个儿子格尔芬,阿尔吉善被砍了头。其关系亲近的兄弟如心裕,法保被褫夺爵位,革去侍卫内大臣的差使。其他近亲后人流放宁古塔,贬为包衣。
索额图一系的官员,如萨穆哈等流放,其他官员也一样,或革职,或流放,还有些官员被调了职。
大清赫赫有名的赫舍里氏家族,从此沦为罪臣之家。太子一系的官员,几乎被打击殆尽。
在朝臣都以为会废太子时,康熙安排了太子代他冬至圜丘祭天。冬至祭祀时大祀,消息一传出来,废太子的传闻很快就散了。
太子走出了毓庆宫,被禁足许久的胤禔,也重新出现在了朝堂上。康熙派了他前去,抄没索额图的家产。
在京城朝堂这边闹得纷纷扬扬时,西郊的水磨,赶在水结冰前,终于安置完毕。
水磨启动这天,康熙亲自赶去观看。他从御驾上下来,望着眼前的景象,眼珠都几乎飞出眼眶,震惊得无以复加。
在离地几十丈的山腰上,垒砌起了一座水池。一只陶管从旁边的山泉接了水,哗啦啦流向池中。池子沿山的一面,用栅栏挡住,防止水流出。
在栅栏底下,装着巨大的石磨,三只大小不一,用青铜包裹的齿轮,正对着水池砸烂的方向。齿轮间卡着怀表样式的擒纵叉,两边挂着摆轮。为了避免水溅到石磨上,齿轮周围砌了砖墙。砖墙上开了个洞,一根巨大的木头轮轴与磨盘连接。
磨盘上放置着粗制,未经打磨的炮膛。炮膛里面,则是打磨用的砂轮。
海青与赵昌紧随在康熙身后,谷雨腿脚还没好,坐在一旁的推轮上。胤禛陪伴在她身边,两人都没有上前。
赵昌躬身上前,满脸笑容道:“皇上,上面的水池里,还有门道呢。”
康熙哦了一声,眼睛一亮,他立刻大步上前,沿着台阶逐级走了上去。
海青做不做声,赵昌弓着腰,恭维道:“皇上,水池里放置了水阀,加上木杆,能控制水流大小。想要水流大,水就变大,想要水流变小,水流就变小了。天佑大清,皇上得此宝物,那噶尔丹又算得了甚!”
康熙心里高兴,瞥着赵昌,嫌弃道:“瞧你不学无术,这哪是普通的木杆,这可是极为重要的擒纵机构!这水阀,又是如何制作,道理何在?”
赵昌被骂得笑容愈发浓,赔笑道:“皇上天纵英才,奴才愚钝,那些算学,几何,大清只有皇上学得懂,喜欢这些学问了,奴才一看就头疼。这水阀,水阀......”
他听李文德说过好几次,始终听得一头雾水。眼下被康熙问到,他如何答得上来。眼珠四下转,康熙身边围着他与海青,加上梁九功侍卫等人。
李文德等工匠侯在远处,海青也不懂。而设计出水阀的谷雨,从康熙到来,她请过安后,就安静坐在推椅中。
康熙等了一会,见赵昌结结巴巴答不出来,眉头不由得紧皱,道:“唤懂行的人前来!”
赵昌偷偷擦了额头上的冷汗,对伺候的奴才道:“快去叫李文德上来!”
那人连忙下去喊人,康熙看到底下的谷雨,最懂行的腿脚不便,被挤在了外面。他的脸色淡下来,道:“不用了。开始吧。”
赵昌赶忙下令:“开闸放水。”
工匠打开闸门,水池的水倾斜而出,流到底下的齿轮上。齿轮很快旋转起来,磨盘也开始转动。只听到一阵刺耳的嗡嗡声,炮膛中的铁屑,落在了磨盘的石槽里。
过了约莫一刻钟,水闸关上,水流停止,底下的齿轮也渐渐跟着停了下来。工匠们拿出炮膛,里面的凹凸不平之处,已经被打磨得平整许多。
再继续打磨下去,炮膛会打磨得平整光滑,远胜以前工匠们用手的打磨,且省力快速。
康熙原来的那点不悦,早已不见了踪影。站在水池边,底下的齿轮等看得一清二楚。他看着齿轮咬合在一起,配合得当,精准的动作,忍不住高兴得大笑:“赏,都有赏!老四......”
话一出口,看到胤禛在下面与谷雨说话,康熙拾级而下,唤过他上前,道:“老四,你怎地在这里。管着水磨的管事,工匠们立了功,你记下,论功行赏。”
赵昌赶忙跪下来谢恩,海青张了张嘴,跟着跪了下来。
胤禛见赵昌厚颜无耻,居然抢功劳,抢到了他面前,不动声色道:“汗阿玛,赵昌与海青都从景山炮厂调到西郊作坊来了?”
海青僵在了那里,暗中将赵昌骂了个狗血淋头。一时跪也不是,起也不是。
赵昌脸色一变,他是康熙身边的心腹老人,平时太子都要尊着他几分。
西郊作坊说到底,也属于造办处。水磨现在打磨炮膛,与景山炮厂也有关系。他要是领了康熙的赏赐,也算不得冒领。
没曾想到,胤禛会为了一个做出些“奇巧淫技”的妾室,居然当面让他难堪!
康熙眉心一拧,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沉声道:“景山炮厂归炮厂,水磨乃属西郊作坊,你们两人凑什么热闹!”
“奴才一时高兴,得意忘形,请皇上责罚。”赵昌与海青忙磕头告罪。
康熙哼了声,道:“滚下去!”
两人赶紧起身退下,谷雨静静望着眼前的闹剧,赵昌退下后,肥胖脸上闪过的阴沉,像是看了天底下最滑稽的戏,不禁微微笑起来。
康熙骂过两人,神色变得和蔼起来,道:“此事谷雨功劳最大,老四你别忘了她。”
谷雨欠身下去,道:“奴婢腿脚不便,无法下跪谢恩,还请皇上莫要怪罪。”
康熙心里高兴,再看了一会,问了几句谷雨大炮之事,“你做得很是不错,大炮之事紧要,趁着结冰之前,抓紧赶制出来。”
谷雨应是,时辰不早,康熙随即摆驾回宫。海青留在了西郊,赵昌跟着离开。
胤禛随圣驾回了京,谷雨留在西郊,一边改进现在的水磨,一边忙着改进威远神武炮。
翌日,谷雨却突然被康熙召回了京城。

昨日康熙还关心威武将军炮的进度, 今天莫名其妙传她进宫,谷雨直觉不妙。
跟在胤禛身边,谷雨耳濡目染, 学到不少朝堂那些弯弯绕绕, 勾心斗角之事。
首先,谷雨用数学的计算方法,先找出看不惯她与胤禛之人。这些人大部分都重合,主要还是针对胤禛。
毕竟,她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个有些小聪明的后宅妇人而已。
近段时日谷雨与他们试验威武将军炮, 赵昌与海青的态度很是明显。他们虽不懂,但不妨碍他们看不起她,并且在一边挑刺,瞎议论, 指点江山。
胤禛是阿哥,明面上防备着他之人,只有胤禔与太子。胤禔的态度早就不是秘密, 因闯作坊被康熙冷落这些时日, 肯定将所有的怨气都会发泄到她与胤禛身上。
索额图一系倒台, 换做她是太子的话, 任何人都不值得相信,草木皆兵。
胤禔刚出来不久, 相信他不敢再轻举妄动。余下之人, 联想到赵昌的举动, 太子有极大可能。
除此之外,便只有康熙了。
谷雨起初还会愤怒,如今她惟有深深叹息。无论是南怀仁的失败, 还是戴梓的流放,康熙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才是始作俑者。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因为谷雨腿脚不便,青兰与陈婆子一道跟着前来伺候。她思索了下,胤禛告诉他最近领了礼部的差使,六部衙门在皇宫东西两侧,陈婆子与青兰都不便前往,便小声道:“你们回去找常管事或者戴先生他们,让他们去找爷,就说我被皇上叫回京了。”
青兰陈婆子知道事情重要,下车之后,宫女等在那里,搀扶着谷雨进宫,两人赶紧回府去递消息。
毓庆宫。
太子面色苍白中泛着青色,他斜靠在抗桌上,手撑着头,眼神直直望着某处,不时打个嗝。
“老四,你别说这些了。既然汗阿玛将差使交给我,礼部的官员们难道白吃饭,祖宗规矩,礼仪,他们自会去办。”
胤禛领了差使,辅佐太子冬至大祀。照着规矩前来与太子商议。
太子并未前去礼部,借着天气寒冷,身子不适,一直留在毓庆宫中。
虽是储君,毓庆宫是太子的东宫,照着礼制该有太傅太师,属官等。从前朝开始,东宫属官只剩下詹事府。
太子幼时由康熙亲自教导,长大后康熙亲自替他选了先生。
胤禛回忆着太子的几个先生,心头一阵翻滚,恶心往上涌。
学识丰厚,清廉刚正的汤斌,被康熙考偏僻典故,汤斌答不上来。康熙认为其沽名钓誉,将其羞辱斥责一番,责令其跪着授课。
汤斌体力不支,不久之后病逝。
翰林侍讲耿介,精通理学,上课时不许坐着。长时间站立,体力不支晕倒,因此被革职。
精通满蒙汉的上书房行走徐圆梦,他本是文臣,不擅长骑射,惹得康熙盛怒,当众责打,抄家,父母差点被流放。
所幸康熙被其他官员劝阻,徐元梦以及父母才逃过一劫,带伤继续教授太子。
太子因为是储君,他背书时,老师必须长跪不起,授课时也需要跪着。康熙经常会出其不意前来检查,一时间,太子的老师,成了官员的梦魇,生怕被康熙选上。
在以前,胤禛对这些并无感觉,与太子他们一样,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认为这些都理所当然。
与谷雨在一起时日久了,他早就明白一个道理,天下并无理所当然之事。
哪怕是贵为天子,也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何况,康熙的这些举动,皆在太子长大以后。前期太子还年幼时,天家父子还有些温情在,太子的先生有熊赐履,张英,李光地等官员。康熙待他们的态度完全不同,当时也并未要他们跪着教授太子。
后来,太子长大了。
这时候的康熙,只怕已经开始忌惮太子。对太子老师的态度,就是为了防止太子结交朝臣,势力做大。
太子身边的哈哈珠子德住,膳房茶房花喇,雅头一并被砍了头。另一膳房当差的额楚,其父为前锋参领,舅父为刑部尚书,康熙免了其一死,下令将其圈禁家中,敲山震虎。
毓庆宫一众伺候的宫女太监嬷嬷,侍卫,皆是康熙亲自挑选。
如今太子奉命祭天,康熙不仅将胤禔放了出来,又派了胤禛与其共领差使。
他们都是大清的阿哥,康熙的亲生骨肉,又都是康熙手上的棋子。
大殿散发着一股酒味,看情形,太子已经吃得半醉。
胤禛回完差使,没再多言,道:“太子爷,我先告退了。”
太子微闭着眼睛,许久都没做声,胤禛只能等着。
过了一会,太子终于睁开眼,眼神癫狂,嘴角浮起阴森森的笑意,道:“老四,你莫得意。”
胤禛觉着意兴阑珊,任何的言语,皆是徒劳。他神色平静,重复道:“太子爷若没事的话,我就先告退了。”
太子死死盯着胤禛,神色渐渐变得茫然,喉咙咕隆了下,朝他摆了摆手。
胤禛施礼告退,走出大殿,冬日的毓庆宫,到处一片冬日的萧瑟。太阳照耀下,黄瓦红墙泛着冰冷的光芒。
空气寒凉彻骨,却让人浑身一震,一扫大殿的沉重阴霾。
胤禛自小就不喜欢紫禁城,这里太过逼仄,到处都是规制。他也不喜欢京城的府邸。要是可能,他宁愿一年到头都住在西郊的庄子。
想到西郊,胤禛思念起了谷雨。这时的她,肯定又在为了水磨与大炮奔波忙碌。
等到水结冰之后,她应该就能清闲些。不过,改进大炮之事一日未完,她便一直要留在西郊。
胤禛一边期待谷雨能早日成功改进大炮,一边期待日子过得快一些,待到夏日来临,就能去西郊陪伴她了。
出宫经长安左门,往东前去礼部衙门,在官廨门口,胤禔不知从何处晃悠出来,他袖手站在那里,拿眼角上下打量着胤禛,哟了声,阴阳怪气道:“老四忙着呐!”
被康熙责令在府中反省这段时日,胤禔长胖了不少,像是发面的馒头一样浮肿。以前领着内务府的差使,现在自然也就没了,成日进宫点下卯,就四处闲晃。
阿哥们包括太子在内,差使都由康熙派下来。他属意某个儿子,或者要抬举某人,就将差使派给谁。
胤禛想起谷雨提到赵昌与海青,他们一个是太监,一个是侍卫。两人都是奴才,因为是心腹,都领了最最重要的差使。
而他们这些亲生儿子,还没两个奴才得康熙信任。
胤禔虽在出言嘲讽,心情看上去颇好。胤禛心下了然,他是因为索额图一事在高兴,当年康熙借索额图打压明珠,让胤禔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现在索额图死了,胤禔如何能不高兴。胤禛觉着没劲极了,他抬手拱了拱,叫了声大哥后便离开。
胤禔脸色一变,不悦道:“老四,你这着急忙慌的,话都不说一句就走了,这差使就那般重要,还是你对我这个大哥看不上眼?”
胤禛清楚胤禔的性情,看来他关了这些时日,只长了肉,并未长记性。
对胤禔的鸡蛋里挑骨头,胤禛不喜不怒道:“大哥,我真有事。外面冷,要是大哥不忙,不如与我一道前去官廨坐一会。”
胤禔哼了声,道:“罢了罢了,你是大忙人,我别前去碍事,惹人嫌。”说着,大步离去。
这时,戴铎急急走了进来,遇到胤禔,忙朝他请安。
胤禛看到戴铎,眉头微皱,问道:“何事?”
戴铎压低声音道:“爷,姑娘被皇上召回宫了,派了青兰与陈婆子回府找我,说是来给爷说一声。”
胤禛昨日随着康熙前去了西郊,谷雨突然被召回京,肯定是有事。他脸色一变,当即大步朝皇宫方向奔去。
“哎哎哎,老四,出何事了,你这般急迫?”站在那里探究打量的胤禔,忙问道。
胤禛没搭理他,几乎小跑起来。胤禔心下愈发好奇,跟着朝宫中走去。
乾清宫。
谷雨被宫女搀扶着来到了南书房,她的腿不便,只能由宫女扶着请了安。
康熙面无表情坐在御案后,审视的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打转,半晌后道:“坐吧。”
宫女搀扶着谷雨在椅子里坐下,躬身退了出屋。梁九功低头肃立在角落,康熙一言不发坐着,南书房的地龙烧得旺,谷雨进来不过片刻,就感到又热又干燥。
康熙并未赐茶,谷雨见这架势,断定大事不妙。她虽问心无愧,只是,紫禁城不是讲道理之处,她愈发警惕起来。
过了一会,康熙厉声道:“火器齿轮,皆为大清机密。你却故意将图纸,计算的方式,随意摆放,工匠可随意得到,居心何在!”
谷雨一听,就知道肯定是赵昌或者海青向康熙告了状。海青为人还算端方,且他在西郊,这人只能是赵昌了。
按照规矩,谷雨要下跪请罪。她不想请罪,也没有罪,正好借由腿脚不便,坐着颔首道:“回皇上,工匠们要照着图纸做事,奴婢必须给他们。至于计算的方式,弹道炮膛方面的计算,奴婢的计算步骤,一直在奴婢手上。其余的部分,奴婢就是给他们,他们也看不懂。休说他们看不懂,奴婢敢断定,全大清能看懂之人,估计只有奴婢了。”
康熙一听,谷雨连他都没算在里面,不由得更加怒不可遏,道:“大胆!莫要以为你有些小聪明,朕就能由着你去!”
“奴婢不敢。”谷雨缓缓抬起头,道:“皇上懂数学,清楚这些并非九章算术那般简单,哪怕是科举状元,也可能看得一头雾水。”
康熙哼了声,冷冷道:“无论如何,这些都是朕大清的机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将这些随意传散出去,就是砍头的大罪!”
“皇上,应该是赵管事不满奴婢,在背后挑拨离间,状告奴婢。”
谷雨不想纠缠下去,直言不讳道:“皇上,奴婢死了也就死了。奴婢还是要说一声,南怀仁先生当年为何做不出来威远将军炮,戴梓费尽心思做了出来,却被流放,就因为有赵昌之流。权势容不下真才实学,奴婢早就想过,可能会有今日的结果。”
康熙气得仰倒,脸阴沉得几欲滴水。梁九功立在旁边,听得冷汗直冒。他与谷雨接触虽不多,却对这个聪慧又沉静的姑娘颇有好感。他不禁替谷雨着急起来。暗自使眼色提醒她,让她赶紧赔罪,别再说下去。否则,就是胤禛来了,也救不了她!
谷雨虽木讷不善言辞,但她极为沉得住气。这次却打算豁出去了,她已经烦透了康熙,烦透了权谋,帝王手腕。
工匠都是康熙亲自挑选的旗匠,旗匠在康熙眼里,同样是低贱的奴才。
盛夏时,作坊炎热,坐着都汗流浃背。谷雨找胤禛给他们弄了冰来,日子才好过一些。
不过,铸铁的工匠,在熊熊炉火前,冰鉴就不管用了。
今年夏日,有两个工匠,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有醒来。
天冷时,这些工匠仍然不好过。滴水成冰的京城,造办处的作坊只给了些黑炭,点上一会就熏得受不住,必须开窗透气,好些工匠手脚都涨了冻疮。
谷雨如今的身份不一样,算得上是半个主子。
有些奴才一朝得势,早已忘了自己的根。欺负起与自己一样的人,比谁都要心狠手辣。
谷雨却做不到,她始终忘不了,那两个热死工匠的尸首。他们瘦得像是干掉的枯树枝,黑得如烧焦的炭。
护卫抬走尸首,送回他们的家中去,给上几两银子,再派了新的工匠来。
一切都无声无息,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造办处的册子上,会在他们的名字后,添上个“卒”字。
大清的江山社稷,南书房的暖和,不知背后有多少无声无息的“卒”字。
包括谷雨这世的父亲谷阿根。
以前她不理解,谷阿根吃的酒又酸又涩,他却成日抱着酒囊不放。
谷雨如今能理解他了,在永远灰暗,看不到任何期盼的日子里,醉着比清醒好过些。
“奴婢就是会些奇淫巧技,在皇上眼里算不得什么。奴婢死了,皇上还有无数的奴才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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