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独宠皇贵妃by映在月光里
映在月光里  发于:2025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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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动了动手脚,感慨地道:“奴婢每天都很认真,摔断了手脚,也一天都没曾歇息过。赵昌却厚颜无耻站出来抢占功劳。奴婢没想过要赏赐,迄今为止,奴婢连一个工钱都没从造办处领过,从未有任何的怨言。因为这些功劳,并不只属于奴婢,没有工匠们的辛苦干活,奴婢根本做不到这些。赵昌穿着绫罗绸缎,冬有炭盆,夏有冰鉴,他对大炮一窍不通,还在一边添乱,胡乱指挥,他何德何能呢?没抢到功劳,就心生歹意,陷害奴婢。偏生,皇上信他,让他奸计得逞。”
“好个伶牙俐齿的奴婢!”康熙从未被这般顶撞过,脸都扭曲了。他猛地一拍御案,正要下旨将谷雨拖下去,屋外传来一阵动静。
“四阿哥止步,请容奴才进去回禀。”魏珠的声音传了进屋,梁九功见状,赶忙走了出去。
“四阿哥来了。”梁九功抹着额头上的细汗,向来四平八稳的脸,难得浮起担忧。他朝门方向望了一眼,神情犹豫起来:“谷姑娘在里面,皇上心情不好,四阿哥,请容奴才前去回禀过皇上。”
梁九功说得含糊,胤禛却听明白了,心彻底沉了下去。他这时什么都顾不上了,大步进了屋。
康熙看到胤禛进来,大骂道:“老四,你个混账东西,连个后宅的妾室都管不好,竟然敢顶撞朕!既然你来了,将她带回去处置了,以后朕再也不要见到她!”
“汗阿玛。”胤禛跪了下来,恭敬地磕了个头,仰起头,平静地道:“汗阿玛,恕儿子不能从命了。汗阿玛要处置谷雨,将儿子一并处置了吧。我就两个女儿,她们长大之后,汗阿玛将她们送去抚蒙,请汗阿玛看在她们幼年丧父,无依无靠的份上,替她们选个稍微忠厚之人,让她们能多活几年。”
“你!”康熙眼前阵阵发黑,吼道:“你个不孝子,竟然威胁起老子来。你要随她去死,老子就成全你!”
“汗阿玛,儿子不孝,以后不能服侍汗阿玛,儿子还请汗阿玛保重。”
胤禛又磕了个头,往前挪了两步,眼里隐隐浮起泪光,动情地道:“汗阿玛,儿子还有几句话要说。大清以后,必须广开西学。等到三五十年之后,这些人成长起来,他们会成为大清的顶梁柱,大清才有可能跟上西洋的发展啊!”
康熙盯着胤禛,怒道:“西洋算得甚,起源于上古的算术,不过是“器”而已!你也是猪油蒙了心,被一个女人骗得团团转,竟将西洋学问奉为奎臬!”
“汗阿玛,儿子虽不懂深奥的数学,却万万不敢自傲。”
胤禛苦笑了声,诚挚地道:“儿子时常听谷雨提及流数术,微积分,胡克的定律。儿子也曾试着学习,却像是看天书一般,门都摸不着。儿子却能理解,这些演算之精妙。因着,谷雨通过这些演算,做出了水磨,打造出了精准的齿轮,打磨出了光滑的炮膛,算出了炮弹射出去的轨迹,何种角度杀伤力最大。”
康熙脸色依旧阴沉,却没有再做声了。
他学过西洋数学,南怀仁建造的天文台仍然在,他给大清造了五百多门炮仗。西洋的传教士,测绘出了《康熙皇舆全览图》,做出了精妙的怀表。
能来大清的传教士,他们在西洋的学问,肯定算不得顶级。西洋诸国哪舍得将真正厉害之人,让他们远渡重阳,派遣到大清来。
胤禛道:“汗阿玛,天下不止大清,大清亦不止噶尔丹这个威胁。甚至,噶尔丹算不得什么威胁,与罗刹国勾结,得了些大炮火枪,才能与大清勉强一战。”
康熙听到噶尔丹,忍不住朝谷雨看去。她坐在椅子里,右腿绑着纱布,左手臂掉在身前。穿着半旧的衣衫,梳着两条辫子,脂粉不施,身上亦不见半点饰物,神色与胤禛一样沉静。
上次与噶尔丹之战,大清出动十万大军,耗费近五十万担粮草。噶尔丹联合喀尔喀蒙古叛军,共计三万骑兵。最后,大清只杀敌千余噶尔丹的兵将。
苦于炮仗笨重不易运送,无法迅速攻破驼城。后来改用火器攻击,方击溃噶尔丹的防线。
裕亲王福全不敢乘胜追击,让噶尔丹得以率兵西逃。康熙最后只责备了福全几句。
漠北地势复杂,占地宽广,后勤补给跟不上,大炮更难以运去,火器亦不足。噶尔丹要是埋伏,大清的追兵,只怕会有去无回。
这一战大清虽算得胜,康熙心里有数,这是堵住那些反对作战朝臣,称他“穷兵赎武”朝臣的嘴。
胜,也只是惨胜。
谷雨所改进的大炮,建造的水磨,打造的齿轮,与以前完全不同。
她通过精准的计算,称得上精妙绝伦,康熙迄今忘不了,昨日见到水磨时的震撼。
“西洋的数学发展,大清岂止落后两百年。”谷雨这时静静开了口,康熙脸色又难看起来。
“真话总是难听,反正奴婢要死了,不死也会被流放。有些话,奴婢不得不说。”
谷雨神色与胤禛一样严肃,诚恳,道:“奴婢学得的这点东西,只是拾人牙慧而已。西洋有科学院,所有的学问都公开,供给大家一起交流学习,讨论。西洋将会涌出无数的学问大家。奴婢能做出这些,西洋肯定也做得出来。而大清,无人在意,也无人能领会到这些学问的厉害。老子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流数术,微积分,胡克定律,便是“道”。”
康熙看过谷雨所算的炮弹路径,没能看懂。他忍着怒气,问道:“胡克定律又是甚?”
“弹性的物体,所受到的外力增加一分,形变跟着增加一分。与好比是拉弓。”谷雨将胡克定律的定义,跟向胤禛解释的那般,再对康熙说了一遍。
看康熙听得一头雾水,谷雨笑了笑,道:“奴婢根据胡克的定律,做了螺旋状,能伸缩的铸铁丝,用在了推椅上,推椅远比以前要平稳、用在推椅上,只是胡克定律最微不足道的运用,螺旋状能伸缩的铸铁丝,其弹性变形,才是胡克定律的核心所在。”
康熙的心情很是复杂,听到谷雨又做了新东西,不知是该生气,还是高兴。
他的数学,早已被谷雨远远甩在身后,西洋传教士亦是如此。
且他学过数学,深知数学并非想学,就能学好。大多数人只能学到个皮毛,像是胡克,牛顿,莱布尼茨这些人,他们才是真正的天资聪颖。放眼天下,也没几人能达到他们的水平。
他能左右大清,却无法左右西洋。大清地大物博,是一块上好的肥肉,罗刹国对大清虎视眈眈,噶尔丹贼心不死,伺机而动。
西洋送给大清的火器,大炮。终究有一天,会变成炮火火器对大清的轰击。
杀了谷雨,无人看得懂她那些计算,威武将军炮的改进就彻底搁置了。
且大清就她一个非但精通西洋数学,还通晓拉丁文之人。要学到她的成就地步,以他现有的根基来算,不理朝政潜心学习,估计也要三五年。
康熙看了看谷雨,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胤禛。
一个是真正的“重器”,一个是他的亲生骨肉。
康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摆了摆手,道:“出去出去!”
胤禛却没动,坚定地道:“汗阿玛,赵昌其心叵测,必须严惩不贷!”
谷雨跟着道:“皇上,赵昌什么都不懂,心胸狭窄,耽误了不少功夫。他在的话,奴婢无法安心干活。”
康熙一怔,心道赵昌明知谷雨是胤禛的格格,心头肉,却在他面前进谗言,试图陷害她。
赵昌此举,实在针对胤禛。
连大清的阿哥都不放在眼里,狂妄至此,以后,岂不是连他都不放在眼里了?

第66章
胤禛深谙康熙的性情, 既然已经在他心里投下了怀疑的种子,便未再多言,与谷雨一并请安告退。
一上马车, 胤禛先前的克制, 冷静,顷刻间不见了踪影。用尽全身力气,将谷雨死死圈在了怀里。
“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如何办是好,我要如何办是好......”
想起在乾清宫的一切,他浑身关节, 像是泡进了寒潭中,寸寸碎裂。声音颤抖着,不安地,一遍遍述说着他的后怕。
谷雨几乎被他勒得透不过气, 她没有挣扎。鼻子一酸,喉咙被堵住,哽咽着难以成言。
她其实也一样, 出宫直到现在, 方才觉着全身有了知觉。在面对康熙时的慷慨陈词, 虽心中有底, 不过依旧危险重重,真真是不要命了。
胤禛却与她一样, 陪着她不要命。
甚至, 不惜当面顶撞康熙, 以命相护。
胤禛想到谷雨受了伤,慌忙松开手,紧张地问道:“你可还好, 我可有弄伤了你?”
“我没事,你不要担心。”谷雨摇头,微笑着安慰他。笑着笑着,她愈发难受,再也说不下去。
胤禛的脸色苍白,总是温暖的手掌冰凉。她的衣衫,不知何时已经被冷汗濡湿。
康熙那时候,肯定起了杀心。他是九五之尊的皇帝,自从拿下鳌拜等辅政大臣之后,从未有人敢当面反驳他。
“不知为何,我当时也以为,定会被皇上拖出去砍头。但又不知从何来的底气,认为皇上不会杀我。毕竟,皇上还要等着改进的大炮去打仗。”
胤禛努力挤出一丝笑,心里却很是不好受。
其实,康熙并非不会杀她,而是不敢杀她。
她与戴梓南怀仁他们都不一样,并非因为她比他们厉害。而是她所学的数学,救了她的命。
康熙对数学的了解,超过大炮火枪。他既然自诩自己是数学大清第一人,现在他输给了谷雨,就当了解她的厉害之处。
噶尔丹在漠北虎视眈眈,所谓的亲征大捷,不过是劳民伤财,换来的暂时安宁。
准噶尔的威胁,并非一朝一夕。他们休想想赢大清,但大清同样会付出惨痛且巨大的代价。
每年各地天灾不断,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清耗费不起。
康熙的确想要靠着大炮,兵器取胜,能花费少一些。
就算是康熙召回戴梓也无用,他不懂西洋的学问,无法做到谷雨这般。
看得越透彻,胤禛越难受。不止因为是谷雨,对康熙简直失望透顶。
谷雨仰起头,认真地解释:“比起莱布尼茨牛顿他们,我的这点学问一文不值。”
她的眉毛扬起,向来谦虚自持的她,难得骄傲起来:“只是,在大清,尙无人能与我相比。天下之大,并非皆为大清的王土。皇上能管得着大清,却管不着天下。”
“我知道。你有真本事,汗阿玛会忌惮,不敢,也舍不得杀你。”胤禛低头凝望着谷雨,她眸中有泪光,明亮又绚烂。他的心,变得柔软,又坚硬。
若当时是情不自禁,到此刻,他从未后悔过。
“皇上肯定在想,让大清的其他人也一道学习。到那时候,大清能人辈出,不再需要我时,就可以杀我了。”
谷雨欢快笑了起来,笑容明媚如春,驱散了京城冬日的寒冷。
“若真有那么一天,我死而无憾,也功德无量了。”
“可是我舍不得。”胤禛沉默了下,叹息着苦笑了声。
“我有自己的私心。比起大清的将来,我还是宁愿你好好活着。”
谷雨笑容更浓,心里暖意流淌,道:“我也知道啊。其实我早就感到没意思极了,因为有你,有小冬,我才忍到现在。”
这一路过来,谷雨付出的辛苦,努力,胤禛最清楚不过。她拖着受伤的腿脚,依然在做事,功劳也就罢了,最后还换来猜忌。
谷雨亦并非因为康熙猜忌而生气,朝堂上下官员的昏庸无能,鼠目寸光,才是她忍无可忍的缘由。
两人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回到府中略微用了些饭食,谁都不想做事,一并留在四宜堂说话歇息。
屋中暖意融融,雪松的淡香,若隐若无飘散。
谷雨难得清闲,静静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胤禛与她并排靠着,手上拿着一卷书,不时翻动一页,再侧头过去,轻轻亲她的唇角。
“痒。”谷雨缩起脖子,笑着躲避。
胤禛只笑而不语,过了一阵,照样再亲亲她。
窗外的天色,逐渐暗沉下来。谷雨只会在京城住一晚,明日一早,她便要启程回庄子。
眼见天气一日冷过一日,谷雨要趁着河水还未结冰,继续改进水磨,以及大炮之事。
他们分隔两地,下次再见,估计要等到大炮改进成功,或者到过大年了。
“等到冬至的时候,我借口称病告假,出城来陪着你过。”胤禛放下书,握着谷雨的手说道。
谷雨咦了声,关心道:“冬至大过年,宫中庆典多,你走开的话,岂不是有违规矩?”
“汗阿玛猜忌你,也会猜忌我。太子爷那边......你进宫时,我将将见过太子爷。”
胤禛停顿了下,将太子的现状,仔细告诉了谷雨。
“汗阿玛对太子爷的防备,随着他日渐长大,防备越深。尤其是教太子爷的老师们,下场都凄惨。看谁敢做太子爷的老师,想着要这份从龙之功。大哥与太子爷明争暗斗,若无汗阿玛的默许,大哥如何敢那般嚣张。”
谷雨不懂康熙对付算计自己的亲生儿子们,究竟怀着何种心情。但她能确定一件事,皇位是康熙的逆鳞。谁敢有丁点的想法,哪怕是亲生儿子,他也不会放过。
“我从礼部出来的时候,戴铎前来报信,恰好大哥也在。他见我急匆匆跑走,追着我询问,我顾不得理会他,估计他会去四处打听。宫中太热闹了,冬至祭天是莫大的荣光,我正好趁机避开,不去蹚这些浑水。”
谷雨揉着眉心,头疼地道:“权势动人心,我不曾拥有过权势,不敢随意称自己不在意这些,会放得下。我以为,太子爷,大阿哥,他们迟早会疯掉。你避开也好,省得太子爷,大阿哥,还要皇上都盯着你。”
“嗯。”胤禛神色平静地承认了,他测过身,与谷雨头抵头:“若换做我是太子爷,恐也早就疯了。”
他低沉的声音,让谷雨莫名感到心酸。他们两人都在独木桥上行走,底下是万丈悬崖,稍一不慎,便会坠入下去,粉身碎骨。
“水磨与大炮的差使完了之后,其他的东西我都不想再做了。打算静下来心来读书,顺便教一些小姑娘学数学。”
胤禛意外了下,以为她是累了,道:“好,无论你如何打算,我都会帮你。”
“传教士终究要回他们的家乡去,且交流不便。洪若老师经常提到法兰西,一是思念故土,二来他对法兰西很是自豪,尤其是数学方面,他总对我说,大清的数学,不行。”
谷雨无奈叹气,胤禛也垂下眼帘,默不作声。
大清是比不过,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男儿要科举当官,学奇技淫巧无用。像是我这样的姑娘,奴婢,她们哪怕学不出个名堂,算账厉害一些,也算是学有所用。”
谷雨其实并非因为康熙而心灰意冷,想要远离造办处,她早就想过这个问题。
上辈子的她,虽与这辈子的人不同,内里却是一样。但上辈子,她短短的十六年,惟有苦难与悲惨。
如果不曾遇到胤禛,这世,她读不了书,接触不到西洋的学问,同样会蹉跎一生。
谷雨不会妄自菲薄,也不敢狂妄自大。她并非天纵奇才,只比较喜欢数学,有几分小聪明,会答题而已。
天底下的英才不知凡几,男儿们有科举功名一途,被埋没的终究是少数。
姑娘们却不一样了,即便是权贵家的小姐们,西席教授认得几个字,主要都是学针线茶饭规矩。
除去管家理事,看账本,几乎接触不到数学。而且她们学到的数学,实在太过浅显,连入门都称不上。
谷雨已经被埋没了一生,她愿尽微薄之力,让那些在后宅蹉跎一生的姑娘们,能绽放出属于她们的光芒。
将八股科举留给男人,而她们,去学数学,拉丁文。
谷雨坚信,这些男人看不上的“奇技淫巧”,才是真正能给天下带来大变革的真本事!
“我就这点本事了,小冬擅长拉丁,数学学得很是一般。要是有人能与牛顿,莱布尼茨一样厉害,推出自己的定律,那才算真正的厉害,国之栋梁。”
胤禛静静听着,他犹豫了下,小心翼翼问道:“待大格格二格格她们长大些,跟着你一并学可好?”
谷雨不假思索一口应了,“好啊。数学是要从小学起,越大,要考虑操心的事情越多,便难以专心学习。”
胤禛见谷雨并不介意,暗暗松了口气。他的视线,不由得瞄向她的肚皮,暗暗想着,要是她亲生的孩子,脑子随了她的话,将会是如何的聪慧。
想着想着,胤禛的胸口止不住一阵灼热。不过,谷雨的腿脚还伤着,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暗暗告诫自己,咬牙死忍。
谷雨并未察觉到胤禛的反应,她望着屋顶,心思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那些与她一样出身卑微的小姑娘们,有多少明珠蒙了尘。
如果给她们一个机会,她们的人生,将会何等的精彩!

第67章
进了十二月, 天气滴水成冰,水面也终于冰冻上。大炮基本上已经改进完毕,水磨需要不时改进, 水结冰也无甚大碍。
谷雨总算松了口气, 拜过灶神菩萨之后,眼见就要过年,胤禛亲自来到西郊庄子,接她回府。
虽说已经得知谷雨的腿脚已经好转,胤禛还是不放心,拉着她关心查看:“你的腿脚可好些了?”
“没事啦。”谷雨展开双手, 慢慢走了几步,道:“走一阵,我就杵拐杖。你放心,我不会乱来。”
胤禛松口气, 拉着谷雨在身边坐下,四下打量,道:“庄子的墙薄了些, 比城里冷。”
“庄子那么多人住着呢, 我也能住。”谷雨笑道。
屋内的炕成天都烧着, 谷雨穿着薄夹袄, 其实不算冷。她去过工匠住处,他们的屋子只有夜间才烧炕, 白天如冰窖一样。
谷雨救不了太多的人, 只能在目之所及之内, 让他们过得好一些。她将自己的积蓄拿出来,替他们买了柴禾与炭,让他们能暖和些。
不过工匠们舍不得, 他们大多都不富裕,省出一部分送了回家。
冬日白天短,路滑,急着赶路危险。胤禛担心谷雨的安危,在庄子住一晚才回城。
作坊依旧开着,谷雨去了一趟,与他们交代过后,回到了庄子。
进屋红,胤禛替她脱下风帽,觑着她的神色,道:“怎地了?”
谷雨道:“我在想,今年他们立了功,皇上可会给他们赏赐。快过年了,我盼着他们能得些钱财回家过年。”
胤禛将风帽搭在架子上,沉吟着道:“大炮要待上过战场,才能真正知道好坏。”
“嗯。”谷雨点了点头,心头始终闷得慌。
辛苦操劳的老牛,好处轮不到他们。懂技艺,手艺高超的匠人们,无论是身份还是待遇,远远不如一窍不通的管事们。
“赵昌被撤了景山大炮厂的差使,去守皇陵了。”胤禛道。
谷雨意外了下,赵昌与她不和,康熙顶多从中斡旋,责备赵昌几句。没曾想到,真如胤禛所言那般,赵昌会倒大霉。
“怎地会如此?”谷雨问道。
胤禛在她身边坐下来,嘴角扬起苦笑,将她拉在怀里,贴了贴她的脸颊,轻声道:“汗阿玛起了疑心,怀疑赵昌是太子爷的人。”
赵昌是康熙的亲信,才会将一个太监安排到与火器有关的差使上。他要是太子的人,犯了康熙的大忌,没杀他已经是格外开恩。
康熙安排太子代替他冬至祭天,结果又将赵昌拿下,可想而知太子的心情。
胤禛提前几天借口生病,告假没随太子一道前往。胤禔最是高兴,毫不掩饰在府中大宴宾客,将兄弟们都请去吃酒。他给太子也送了帖子,太子称身子不好,没有前往。胤禔很是不悦,认为太子故意驳了他的面子。
太子真生了病,他吃多了酒,不小心受了寒。
谷雨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如此,以前我就怀疑他与太子之间有来往。平时太忙,一时就忘了。”
胤禛轻笑道:“你做事专注,外面那些腌臜事,我也不想说太多给你听,免得叨扰到你。”
谷雨听得心中暖洋洋,忍不住紧紧搂了搂胤禛的腰,埋首他身前,贪恋地吸着他身上的气味。
世上并无真正清净之地,她能心无旁骛做事,多靠着他的全力守护。
胤禛难得见到谷雨主动,心神一荡,情不自禁圈住了她。
眼前的时光太难得,胤禛不想说话,更不想动。
两人就这么亲密相拥,直到天色昏暗,谷冬前来用饭,才不情不愿分开。
饭后,谷雨让谷冬早些回去歇息,提醒道:“小冬,你的功课要收拾好,别拉下了。”
谷冬懂事地道:“姐姐放心,早先我就收好了,等下我会再查一遍。”
平时谷雨也没空管谷冬,穷人家的孩子,如春天的野草,自顾自会生长起来。
胤禛打量着谷冬,他脸颊上的冻疮痕迹淡了些,小小少年郎,聪慧文静,钟灵毓秀。
谷冬察觉到胤禛的目光,抿嘴羞涩地笑了下,见礼后告退。
“小冬还真是,几天不见,愈发让人疼爱了。”胤禛欣慰地道。
“别被他骗了,他也淘气得很,跟小白在庄子里追着鸡到处跑。张婶子气得不行,实在忍不了来找我告状,说是小白吓得她家的大母鸡都不下蛋了。”
谷雨想起谷冬在庄子中招猫逗狗的事,禁不住就头疼:“鸡蛋可是穷人家的宝贝,我赔了张婶子一只下蛋母鸡,让小冬提上门,给张婶子赔了不是。”
“像是他这个年纪的孩童,总要活泼些。”胤禛是看着谷冬长大,想着初见他时的缩手缩脚,不由得替他辩解。
谷雨却不同意,“那不一定,我听说进宫的小太监,有些比小冬年岁还要小,他们就规矩得很。可瞧这世上,并无天生就应当如此之事。我也盼着小冬能开朗些,可不能太过,变得了纨绔子弟。”
胤禛听得一愣,神色若有所思。
世上诸如此类的道理,规矩,天经地义,都经不起推敲。
谷雨的东西还未收拾,她前去书房,胤禛回过神,连忙道:“你坐着,我去替你收拾笔墨书本。”
“我自己来收拾,有些重要的不能漏掉。”谷雨道。
胤禛便与谷雨一道收拾,将她的书本与器具一并放进箱笼。
翌日出发,青兰与陈婆子收拾好谷雨的贴身衣物,胤禛发现只有两只箱笼,她的书本器具,占了满满五大箱笼。
苏培盛与马尔赛亲自在旁边守着,安排护卫将箱笼搬到马车上:“小心些,别磕着了。”
谷雨在旁边看着,对马尔赛道:“等下你们回去的时候,路上行驶得慢一些。劳烦了。”
马尔赛深知谷雨的东西贵重,赶忙道:“姑娘放心,我亲自押着,让他们慢一些。”
谷雨叹息道:“主要是器具大多都是孤品,若是颠簸得坏掉的话,打起来麻烦。”
她看着马车车轮,皱眉道:“工匠们忙,等来年开春,做出我推椅那样的马车,就会颠来颠去,会舒适些。”
马尔赛跟在谷雨身边当差,有幸坐过她改造之后的推椅,岂止是舒适些,寻常的推移,就是直接砸在地上硬碰硬,谷雨的推椅,像是太极一样,四两拨千斤,以力卸力。
他心中暗暗惋惜,根据推椅做出来的马车,被康熙拿了去。
一行人早饭后从庄子上出发,路上行驶得慢,回到京城时,已经过了正午。
谷雨依然住在胡同的小院,胤禛早就安排人洒扫收拾过,进屋后,暖意融融。
庄子的屋子宽敞,谷雨回到京城,总觉着手脚都伸展不开。
胤禛点完谷雨的箱笼,走进东暖阁,道:“你的箱笼太多,西屋书房书桌堆不下,暂时放在箱笼中,你可要摆出来?”
“无妨,我都做好了记号,需要用的时候再打开。”谷雨说道。
胤禛其实想要谷雨搬到府中去住,想着她不会答应,便一直不曾提。
晚饭后,胤禛又坐了好一会,依依不舍回了四宜堂。
越到年底,胤禛越发忙碌。他已经尽量深居简出,还是有许多地方脱不开身。
谷雨难得清闲,看着青兰她们张罗过年的点心吃食。常明那边送来了一大框长生果,并瓜子炒熟之后,唇齿留香,一吃就停不下来。
瓜子中她喜欢吃南瓜子,西瓜子壳硬,里面仁小,没甚吃头。
吃吃喝喝中,很快到了大年三十。胤禛一早就进了宫,直到天黑后才回府。按照规矩在府中设宴,守岁到子时来临。
谷雨与谷冬,青兰他们一起热热闹闹过了年。姐弟俩的父母双亡,饭后玩耍了一会,到了睡觉的时辰,谷冬困了,回了他的院子去歇息。
胤禛在守夜之后,来到了小院。他一身寒意进屋,谷雨已经躺在榻上睡了过去,听到动静睁开眼,含糊着道:“新年吉祥。”
“新年吉祥。”胤禛俯身亲了亲谷雨的唇角,握着她的手,带着她坐起身。
“对不住,让你久等了。”胤禛歉疚至极,他不能陪着谷雨过年。
谷雨打了个哈欠,露出恍惚的笑,拿起风帽往身上穿,道:“没事,年年都要过年,过年节庆,于我是得闲,于你是忙碌。”
胤禛帮着谷雨系好风帽,前者她的手出门,朝柏林寺走去。
两人早就约好,子夜之后,去柏林寺烧头柱香。
今年的雪下得虽少,过年时天气晴朗。此刻正值深夜,露在外面的鼻子,瞬间被冻得通红。
胤禛侧身挡住了风,几乎将谷雨揽在怀中,两人像是连体人一样进了柏林寺。文觉等在门口,见到他们前来,目不斜视双手合十道:“爷,姑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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