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来了个美娇娘by酒酿狮子头
酒酿狮子头  发于:2025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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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和卧房外头有个长一点的屋檐,雨天能够遮雨,搭建简陋的灶屋则没有。
她走到堂屋屋檐下后,用手遮住脑袋,冒雨冲进灶屋。
“嗯?!”
她惊异地看着双眼土灶边上,单独搬出来的一条椅子。
椅子上放置了一大团东西,舒婉秀多看了几眼,才辨出那是蓑衣和斗笠。
她凑过去摸了摸,上边有湿痕,显然是今日用过。
周围没有旁人在,这蓑衣和斗笠这般摆着,当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她绕过这条椅子,发现水桶、木盆,里面都装着满满的,已经澄放清澈了的水。
不用再细想了,能这般做的,定然只有一人。
舒婉秀先是心疼了一番。
这件蓑衣既然用过了,那肯定代表那人是淋着雨下山的。
想着不能白费他的心意,舒婉秀出门前把这一套都披戴好了。
走入雨中,大滴大滴的雨点砸到头上、肩上,却被斗笠、蓑衣阻隔,半点落不到身上时,又后感舒心。
昨夜虽出了抢水械斗的事,但夜晚庞知山仍留了人守水。
想来下雨时,守水的人是最先发现的,该堵住的缺口已经堵好了,该挖开的也挖开了。
舒婉秀拎着锄头下来,却没派上用处。
地里转过一圈,她再去到庞家。
雨天,庞家一整家子人都在家里头。
看她欲言又止的,陈三禾猜出是有什么话要说,于是寻了个借口,把她拉到了灶屋说悄悄话。
雨声不小,灶屋又开着门,不必怕旁人经过听到。
舒婉秀便把昨夜和荀羿坦白之事,直言不讳与陈三禾说了。
该道歉之处,她毫不含糊请了罪。
陈三禾昨夜都为这事发愁呢!两人私下里解决了,她自然没什么好责怪的。
她欣慰地牵住舒婉秀的手,目光温和又欣悦地道:“好啊,真好!”
“好姑娘跟好小伙儿,本就该相配。”
活到陈三禾这个年纪,已经很明白造化弄人这个说法了。
世间有得是好女嫁懒汉,好汉配懒妻的例子。
兴叹一番,陈三禾关心问起了后边的安排。
“他与你说了何时来提亲,何时下聘没有?这些事宜你们是想快办还是慢办?”
“下聘之后就要看婚期,看你想将婚期定在几月。要有个大概的月份,好叫荀羿那边去看日子。”
陈三禾说得舒婉秀傻了眼。
他们昨夜哪里说得了这么多话?
于是她连连摇头,“婶娘,不急呢。”
荀羿那边,有荀艾这个亲妹子在,她这边,也有大伯父、舒守义。
成亲是大事,他们两边都还未跟至亲通过气。
“总要等各自告知完再商议成亲才不失礼。”
“对、对。”
陈三禾连连点头,表示合理。
她把舒延荣忘记了。
对方身为舒婉秀伯父,亲事由他来操办,确实更为妥当。

要么一个多月滴雨不下, 要么倾盆大雨连下三日。
下山的路被雨水冲刷得湿滑,幸而答应这门亲事后,荀羿每日都会起个大早上山替舒婉秀挑好水。
要说被这场雨耽误事儿了的人,唯有一个, 那就是归心似箭的荀艾。
她自打去岁诊出有孕, 便只在月份足了三月后回过一趟娘家。
之后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行动没那么便利, 好不容易盼到生产完, 坐完月子,她花一日功夫准备妥当回家省亲的物什, 又叫这场大雨耽搁住了。
雨水初歇,太阳似要露头,她说什么也坐不住, 要回娘家去。
“孩儿啊,路上不好走, 叫你们爹把驴车借来, 你们赶着车去吧。”荀艾的婆母这般道。
吴家富裕,牲畜却只养了牛,没养驴。
牛车到底脚程慢些, 平时要出行, 大多找村里养了驴的一户人家租借驴车。
只要能让荀艾回娘家, 说什么她都愿意。
于是啊, 在车借好之后,荀艾抱着孩子坐到铺了两床棉被的驴车上。
“晚点应当有太阳, 可刚出月子的你和孩子都不能够多吹凉风。”她婆母拿着床薄被抖开,披围到了荀艾和孩子身上。
“晚点热起来再拿掉,现在可得好好盖着啊。”
荀艾一个劲儿的保证一定会好好披着被子。
这两个, 一个有叮嘱不完的话,操不完的心,另一个却好似离弦的箭,心已经飞远了。
“哈哈!”吴峥开怀地笑了两声,牵过缰绳,一屁股坐上了驴车。
“娘,您快别叮嘱了,我会顾好您儿媳和孙女的!”
话毕,直接一鞭甩在驴屁股上,驱使着车走了。
许久不曾出村,荀艾看什么都新鲜。
怀里那个小的,也是出生后第一次出家门、坐驴车,路上也与她娘亲一样,睁着一双大眼,滴溜溜地打量。
吴峥每次回头看,都会被她们母女俩这副新鲜好奇观察四周的模样乐翻。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次都笑,着实将荀艾惹恼了。
她双手牢牢抱着孩子,横眉竖眼道:“你好好驾车,别害我们娘俩儿摔沟渠里去!”
吴峥最是喜爱她这副明媚的模样,挨了一通说反而笑得更欢。
但心里也知道安全要紧,后边儿便收敛许多。
少时,那场洪灾冲垮了荀艾家乡的房屋。
十来年过去,曾经中原那边的家是何模样早已模糊了。
如今距离渐近的这个,才是她印象中的娘家。
入了村,吴峥把车赶着往小道上走。
但驴车宽阔,最多赶至荀家旁边那条溪流的对岸,木板桥是过不去的。
吴峥扶着荀艾小心地下了车,把她和孩子安顿在一旁。
“稍等等,或者你抱着孩子先去,我把驴栓牢些,再提着车上这些东西过去。”
今日不待到傍晚,荀艾是不打算回婆家去的。
驴车上七七八八放了不少东西,铺在上边的被褥也都得暂时搬进家里去,如何也不能一整日搁置在这路边上。
一个人搬怕是要搬三四趟。
荀艾哪里等得了?看着炉房的烟囱在冒烟,却又没听到打铁声,她直接张嘴朝着溪对岸大喊:“哥——”
“大哥——”
站在炉子边掂量铁料的荀羿愣住了。
第一道声响起,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接着又听第二声响起,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抛下铁料就往外跑。
溪那边,荀艾喊完两声,很有自信地停了嘴。
不出所料,几乎是她刚刚停了声,荀羿就已经跑了出来。
兄妹俩目光对上,荀艾绽出一个灿若朝阳般的笑容,“大哥!”
荀羿激动地应:“哎!”
应过之后,荀羿似一阵风,两息便奔跑至荀艾和小小外甥女面前。
看着妹妹求助的目光,他心领神会走上前去。
那将近一车的东西,荀羿一手便拿下了所有被褥,另一手又把小外甥女今日可能要用到的尿布、衣裳、口水巾都抓住了。
“大哥。”
哪有一照面就让大舅哥做事的道理?吴峥面色赧然,打招呼都有几分不好意思。
荀羿带着一点点浅淡的笑意点点头。
他是从来不会计较这些的那类人。
荀艾性子相对活泼,她诞下的女儿大约也遗传了她的性子。
一家人进了屋后,荀艾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小小的孩子也上下摇晃着小手,时不时‘咿’一声,‘哼’一声,或是伸个懒腰、踢踢腿地吸引人注意。
她本来是由吴峥抱着的,但她大抵觉得待在一边上,看着荀羿两兄妹聊天没有参与感,于是渐渐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哭闹声。
荀艾忙转身贴过去哄,“妮儿乖,要不要舅舅抱?”
娘亲搭理自己了,她瞬间便止住了哭声,眼睛又滴溜溜转了起来。
“你不出声,娘就当你愿意了!”荀艾笑着把她递到了荀羿面前。
也是有趣,荀羿上次抱她还是洗三礼那会儿,隔这么久再抱,她竟然也没见哭。
就是他那么大一个块头,抱着软乎乎的孩子手臂都是绷紧的,使她躺得不太舒服,一直动来动去。
荀艾耐心把荀羿抱孩子的手势调整好,她便乖乖躺着了。
有着巨大心理压力的荀羿徐徐吐出一口气,心里下了总结:抱孩子是一件比带打铁还累人的活儿。
好半晌,他才问:“妮儿还等多久取名?”
荀艾和吴峥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答道:“周岁的时候吧。”
本朝都流行着孩子晚些取名更容易养活的说法,他们夫妻不求别的,就希望孩子能平安长大。
反正太小的孩子也不知事,小时候就这么‘妮儿、妮儿’的叫着呗。
几个大人聊得正热闹,荀羿只觉得兜住妮儿屁股的那只手突然一热。
尚未反应过来,安安静静的孩子乍然哭了。
“啊!尿了!”
惊呼一声,使唤吴峥去拿尿布后,荀艾质问小小的女儿,“舅舅刚刚把你抱手上,你怎么就尿舅舅身上啦?!”
被尿了一身的荀羿还不得不替外甥女解围,“无事,左不过换身衣裳。”
热热闹闹、鸡飞狗跳的一上午很快过去。
荀艾啊,带孩子带得实在闷了。
“我与这个小祖宗朝夕相处了一个月,你们就让我甩甩手,做些旁的事儿吧。”
她主动包揽了做饭的活儿。

第79章
荀艾的厨艺很有一手, 除去腌制酱菜是跟陈三禾学的,其余做菜方法没人教过她,全靠无师自通。
他们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作为兄长的荀羿做饭, 但他在下厨方面实在是一根筋。
不管是吃救济粮还是吃猎捕到的猎物, 都是煮着吃。
大约吃了近一年的煮食,有一次荀羿抓到了两条巴掌大的鱼, 眼看着他要将掏尽内脏、没去鱼鳞的鱼整只下入锅中, 煮做一锅鱼粥时,荀艾第一次按捺不住地提问:“大哥, 鱼能不能烤着吃?”
于是,那晚的鱼便全程经荀艾的手烤炙。
她在两条鱼身上抹了薄薄一层盐巴,再各用一根木棍把鱼穿透, 连续小半个时辰放在炭火上不停地翻转烤制。
因全程受热均匀,两条鱼吃起来外酥里嫩, 鱼肉香甜, 半丝腥气也无。
自那以后,荀家所有肉食,都归与了荀艾烹饪。
今日回娘家, 荀艾带了好几斤猪肉, 一条活鱼。
把东西提着一进灶屋, 她便发现里头的陈设、刀具、案板等等都还是按照着她出嫁前的样子摆放的。
这让她升起一股恍惚感, 好似她只是出门走了几日亲戚。
“我来杀鱼。”
荀羿跟在她身后进门。
难得回娘家一次,按理不该让荀艾做饭的, 可荀羿厨艺确实一般,便只好打打下手。
他给鱼去鱼鳞、开膛破肚,荀艾就洗肉切菜。
那边堂屋里孩子待着无趣, 又哭闹了,吴峥就抱着她,在屋前溜达。
听到逗孩子的声音远去后,荀艾切肉的手一顿。
她这一趟回来,并不单是想看望荀羿,只是刚刚丈夫在一旁,有些话不大好问起。
这会儿倒是个绝佳的时机。
“小妹。”
荀艾还在组织措辞,倒是荀羿率先开了口。
“其实……哪怕你今日不回娘家,明日我也会去龟背村看你。”
“大哥有成亲的打算了。”
早就做了准备要说的话,荀羿坦白起来极其顺溜。
“哐当——”
荀艾刀都没拿稳,一下拍倒在厚实的木质案板上。
“你、你说什么?大哥。”
荀艾的惊讶程度,就好像你打算问一个人:“啥时候开荒种菜呀?”人家回复你:“嗨!说什么呢?菜早就种下长成熟了,随时可以下锅炒着吃了。”一般。
做一顿饭的功夫,足够荀艾从兄长口中了解清楚来龙去脉了。
关于未来的嫂子是舒婉秀,荀艾听到了倒是只有激动,没有惊讶。
“你那日替她送东西给我,我便看出你神色不对……”
她笑得欢实,语气里全是对自己敏锐直觉的自豪。
“这样吧,吃过饭,我要去看看舒阿姊。”
荀羿站在舒婉秀的角度想了想,“你如今去,她如何招待你?怕是不方便。”
荀艾自豪一笑,“怎么就不方便啦?我是去感谢舒阿姊的!”
洗三礼那日,舒婉秀送了额带给她,两人之前没有交情,收到礼物那会儿荀艾也没计划好如何回礼。
后边月子里,倒是想到了。
“我给阿姊带了一包灯芯糕、一包芙蓉糕、一盒白芷猪胰油膏!”
前两样是食用的点心,后一样是擦手的。
荀羿还能说什么呢?
在三个大人食用过一顿丰盛的晌饭后,荀羿一路叮嘱着,把荀艾送到了半山腰处。
荀艾只觉得自己脑袋上长着的一双耳朵跟着她实在是受苦了。
总有人把她当那靠不住的人,把一句话在她耳边来来回回叮嘱,耳朵真的要起茧子啦!
腹诽归腹诽,态度还是要拿出来的。
她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大哥,我一定不乱说话。”
统共三样东西,荀羿怕她提着累,山上路上都替她拿着呢!
荀艾一把从他手里抢着接走,小跑着到了舒家屋前。
荀羿则默默退后。
他这会儿反倒不大敢与舒婉秀见面了。
近来,荀羿连在脑子里假设他和舒婉秀在村子里打着了照面的场景,都会控不住地手抖心慌脸发烫。
要是真在妹妹面前表现出这些情况,那可真是叫人笑话。
几乎是荀羿退到树林里的同时,荀艾站在舒家屋前出了声。
“舒阿姊?舒阿姊?您在家吗?”
舒婉秀在往屋后堆肥的坑中丢放鸡圈里方才洒扫出来的,小鸡没有啄食干净的老菜帮子。
荀艾这一声‘舒阿姊’,舒婉秀一时还真没意识到是在叫自己。
之所以领着舒守义出来,是因为平日来山上的人不多,难得听到点动静,瞧个稀奇罢了。
她穿过灶屋来到屋前,一眼看到自家堂屋前五六尺处,站着一个肤白面嫩,穿着挼蓝色细布衣裳的女子。
在舒婉秀打量的功夫里,荀艾已经看清舒婉秀的身影,笑容可掬地冲舒婉秀问道:“是舒阿姊吗?”
她只问是不是‘舒阿姊’,舒婉秀仍不确定她要找的是不是自己,只能道:“我确是姓舒,名婉秀,不知姑娘你找谁?”
荀艾笑得更灿烂了几分,“我就是在找你呀!舒阿姊,我是荀艾。”
“啊……这!”舒婉秀呆怔几秒,赶紧侧身指引荀艾入堂屋,“快请屋里坐。”
“阿姊,不麻烦的,我说几句话便走,不用坐。”荀艾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哼哼,嫂子呀嫂子,我可想进您家坐坐啦,可我大哥让我这么说的。
舒婉秀待客一向热情,在对方是女性的情况下,更是热情加倍。
她一再地请,荀艾佯装出一副盛情难却的模样朝树林子方向看了一眼。
随后又转过脸来,乐嘻嘻地迈过了舒家堂屋那道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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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白芷猪胰油膏,是东晋《肘后备急方》配方,含白芷、猪胰等成分,制成油膏滋润手掌皮肤。

入了堂屋, 趁舒婉秀去倒水的这片刻功夫,荀艾把舒家这间屋子打量了一遍。
挺宽敞的一间屋子,里面物什放置得不多,除去椅子外, 大多数东西都悬挂在墙面钉放的木钩上, 并未杂乱堆放。
地面是坑坑洼洼的泥土地,但扫得干净, 没有浮起多少灰尘。
舒婉秀动作很快, 双手端了一碗清澈的白开水回来。
荀艾起身双手接过,再次坐下后, 开口解释来意并把带来的几样东西递出去。
一轮场面话说完,荀艾扯了话题开始闲谈。
先夸了舒婉秀的手艺,又谈到北地的风土人情。
荀艾和荀羿的父亲本是北地人, 从小多少听说过一些北地风光。
本有些拘谨的舒婉秀,聊着聊着也放开了。
荀艾足足在舒家堂屋中坐了两刻钟。
外边的树林里, 荀羿由还算悠闲的倚靠着树站着, 变为焦虑不安的来回踱步。
“怎去了这般久?”
荀艾出来后,一离开舒婉秀的视野,他便追着问。
“因为我跟舒阿姊聊得投缘呀。”
投缘就好。
荀羿心中有种大石头落地的感觉。
至于两人刚刚具体聊了些什么, 荀羿认为他不该盘问, 于是他直接抬腿, 口中道:“走吧, 不是还要去陈婶娘家吗?”
这也是一早就有的计划,荀艾给陈三禾带了东西, 她跟着荀羿沿着小径下山。
“大哥,你可想过给舒阿姊的聘礼该准备些什么?”
荀羿当她是闲聊,于是便把自己打算的那些说了出来。
“聘金十两、金钗两支、银钗两支、布两匹, 另外有三牲、聘饼、黄酒……”
荀艾越听越觉得熟悉,最后有些哭笑不得。
这不与当初吴家给她的聘礼相差无几吗?
丰厚归丰厚,但……
“大哥。”荀艾神色郑重。
“如果我说,舒阿姊其实有一样很想添置之物呢?你会不会把它添入聘礼之中?”
荀羿看她的模样不似在说笑,于是严肃起来,“何物?”
荀艾到访,对舒婉秀而言可以说是极突然的。
但俗话也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既然口头应允了这桩婚事,那么迟早要与荀艾见一面,不过是今日相见,出乎意料了些罢了。
荀艾并不难相处,甚至可以说是极为可亲可爱的。
和她说了一席话的功夫,舒婉秀心里已经对她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只是现如今荀羿已对家人坦白,那么她也到了该去与大伯父商议的地步。
除此之外……
舒婉秀视线落在舒守义身上。
她还不知道怎么跟守义开口。
诚然,她是舒守义的姑姑,是舒守义的长辈,她的婚事无需舒守义表态。
但两人朝夕相处,相依为命,早已情感深厚,加上她嫁给荀羿后,舒守义也要一同生活。
所以舒婉秀必然要告知于他,另外问问清楚他对荀羿的感观怎么样。
她看看天色,心想:明日一早就去五里村,去完五里村回来再告诉舒守义。
若说这场连下三日的大雨耽误了荀艾回娘家,那么,它同时也使得一个人愁眉不展。
自从下雨之后,舒延荣整日郁郁。
为什么呢?
因为这场雨下得太巧了。
在他们刚刚去县城付了定钱定好粮食的第二天,雨便落下了。
水稻不会旱死固然是好事,可舒延荣每日都会长吁短叹数十次,后悔粮食买早了。
“大伯父?你们……”舒婉秀后头的话顿住。
她一早出发过来,没想到看见舒家三父子在抬运粮食,一时之间全都是自责。
这几日事情多,她竟然忘了托大伯父买粮这一遭。
都没守水了,粮食还全让几个表兄出力运送多不合适?
至于后悔,作下买粮的决定时,舒婉秀便决定不能为此后悔。
毕竟是早就想清了利弊的事。
此刻看见舒延荣几人抬粮,她除了想起自己买了粮外,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有余粮了,以后每顿可以稍稍多煮一些粮食。
她心态极好,神色不带半点阴霾地道:“大表兄、二表兄,抬粮食呢?”
“大伯父,我托您买的粮也在一块儿吧?”
看到舒婉秀笑意盈盈的样子,舒延荣眉头也松动了几分。
舒延荣一家昨晚才发生过一场争执。
舒延荣主张自家掏腰包囤下全部粮食,再以现钱退还给舒婉秀。
以徐珍为首的三人,则是持反对意见。
“咱家也没多少钱了,你一口气囤下全部粮食,后边的日子不好过。”
昨夜没争论出结果,现在抬粮,便是舒延荣不顾徐珍几人反对的私自决定,他准备把粮食全混入自家粮仓里。
舒延荣的神色变化很明显,舒成林两兄弟跟舒婉秀回了个招呼后,忙把粮食放下,有眼色的站到了旁边。
“今日怎么过来了?走吧,去屋里头说话。”
舒延荣把他们招呼进屋,徐珍也看到了舒婉秀他们的身影。
徐珍是对舒延荣的决定不满,对舒婉秀却没意见,看到她带着舒守义过来,出来招待了他们一番。
舒婉秀察觉到大伯父家今日的气氛有些紧张,想了想,认为或许跟那些粮食有关。
她执着地又问了一遍刚刚舒延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大伯父,外边那些粮食,有一部分是不是我上次托您帮买的?”
她的一再追问,终于让舒延荣点了点头,“是。”
“我怕粮食涨价,当日跟你商量完,第二日就去县里定下了那些粮食。”
“付过定金,便不能毁了。虽然当日我们只运回来了一小部分,但是……唉!”
定金是这些粮食总价的三分之一,想毁约也行,定金不会退。
无奈之下,他们昨天雨停,去县城把粮食都运了回来,同时付了尾款。
原本设想的分批次掩人耳目的运也不必了,这场雨让溪流和水塘都涨满了水,哪怕后边少雨或不下雨,地里都不至于颗粒无收了。
“没事的,又不是钱被人骗去了。咱们花了钱没错,粮也到手了啊。”
“我们买这些粮食是当做保命的粮来买的,没用上不还好些吗?真到了那份上,该多难呀!”
“命是最金贵的,此外粮食排第二。稻谷和黄豆都好保存,咱们好好收着慢慢吃就是。”
舒延荣神色愧疚,舒婉秀便说了些好话宽他的心。
最最重要的是,她表态要把她定的那一石稻谷和一石黄豆运回去。
这是一个让大家都舒心的结果。
将这件事定了论,舒婉秀把舒守义放出屋去玩乐。
“伯父,我有件事要与您说。”

去年冬天荀羿透露的领粮消息, 让舒延荣对荀羿留下了个还算不错的印象。
后来他们两家合买了那套耕田的农具,以及之前看过、买过荀羿锻造的种种铁器,让舒延荣对荀羿的手艺有了很深的了解。
舒婉秀说完后,舒延荣对这门亲事的认可度较高。
可他比较谨慎。
“成亲不是儿戏, 咱们初落户此方, 与人结亲必须慎之又慎。”
“五里村、五牌村两村隔得近,伯父再帮你细细打听打听, 看这小伙儿有没有口碑不好的地方。”
舒延荣虽对舒婉秀带来的这个消息较为意外, 但他操办过两个儿子的亲事,近几年也一直在为舒婷宜的婚事做准备。
一旦细想起来, 一条一条替舒婉秀指路并不困难。
“人品是最重要的,打听过他为人不错后,伯父给你回信。若顺利, 接下来男方那边会提亲、下聘、合婚,只要你愿意, 伯父和伯娘都能够作为娘家长辈帮你出面主持。”
“另外准备嫁妆的事……”
舒延荣一字一句说得有条不紊。
或许这就是有家人帮着筹谋划策的感觉。
舒婉秀双亲都不在了, 此刻听舒延荣这般替她着想,眼眶一下便红了。
但是哭出来太丢人了。
她别过头,像是不经意一样, 用手指揉了揉眼睛, 带走那一丝泪痕。
所有的感激心中都记下了, 表达出口的只有一句:“多谢大伯父为婉秀考虑。”
下晌从舒延荣家里运回粮食, 舒婉秀就在考虑如何跟舒守义沟通。
每每张嘴,又吐不出语句, 欲言又止数次,天色都拖晚了。
要不明日再说?她有些垂头丧气的在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舒婉秀也不知怎么回事,她跟陈三禾、舒延荣谈起这桩婚事来都不怯场, 面对几岁的孩童,倒完全不知从何说起了。
今夜月白风清,白日里的燥热全部降了下去。
唯独一点不好就是她们这半山腰处蚊虫不少。
卧房内在熏蚊虫,她拿着把蒲扇带着舒守义坐在屋前乘凉。
荀羿已经数日没与舒婉秀会面了。
从前不觉煎熬,但互通了心意后,不见面的每时每刻都备受折磨。
今日他去山中捕了一趟猎,然收获不丰。
仅有的一只野兔,他剖去皮毛内脏后抹了一层薄盐,妥善收入了橱柜之中。
等到天色渐暗,他关上家门,悄然提着野兔去到了山上。
平日里总是到点就打瞌睡的舒守义,今日也困了。
只是狡猾的蚊子在他手心上叮了一口,极度的痒令他瞌睡一小会儿便要清醒过来,挠一挠那个叮出来的红色大鼓包。
舒婉秀看他总被打搅了瞌睡,把他那只被咬了的手拉过来,用自己的拇指轻轻地揉按,为他止痒。
荀羿恰在此时到了房屋边上。
舒婉秀眼角余光看到了一个人影,却并没有升起害怕的情绪。
她这栋房子啊,白日里过来造访次数最多的是陈三禾,踏着月色造访的,除了荀羿还是荀羿。
定睛朝那个方向看去,见确实是荀羿,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别过来。
荀羿自然听话的站住。
接下来的半刻钟里,舒婉秀把卧房那个熏蚊虫的草把拿出,轻柔地安顿舒守义睡下。
舒婉秀不是故意拖着时间。
只是小孩子睡觉一旦过了那个困劲儿,就要折腾好久才能生出睡意。
把他放到床上躺下后,舒婉秀掩上房门,一路小跑着去了荀羿面前。
“久等了,对不住呀荀大哥。”
荀羿只觉得她小跑过来的模样十分可爱,以至于双目之间盛满了柔和的情意。
闻言他摇摇头,“无妨。”
但很快又叮嘱:“下次不用这般着急,慢慢走过来就好。”
舒婉秀手指捏住衣摆,松开,又捏住,再松开。
颊温逐渐上升,她把头低下去,微微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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