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来了个美娇娘by酒酿狮子头
酒酿狮子头  发于:2025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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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羿隐晦地看了舒婉秀几次,最后在短褂被汗完全浸湿后,面色平静地脱下短打,打了赤膊。
舒婉秀双眼瞪得滴溜圆,看看他,又看看门外。
铁炉的位置巧妙,门外就算有人经过也不会一眼就看到里边的情况。
所以……打赤膊也没关系?!
她眯了眯眼,遥遥想到自己第一次来荀羿铁匠铺的情形。
那天是她在家门口捡到了兔子,下山请庞知山断案后,陈三禾为她指路,告知她荀羿这儿可以鞣制兔皮。
那一次她站在铺子外喊了一两声,荀羿隔了一小会儿才让她进门。
莫非当时是在穿衣?
白日里舒婉秀没有问,到了夜里,两人回了卧房,一番云雨之后,她窝在荀羿臂膀间平复了气息,方缓声问出了口。
他们见过的每一面,荀羿都记得很深刻。
舒婉秀一提他便想起来了。
那时……他确实是打着赤膊。
“若我当时没有出声直接闯入了呢?”舒婉秀从他怀里钻出来,抱着臂膀问。
“那我就、娶你?”荀羿挠挠头。
舒婉秀神色顷刻变得更冷,“好啊,若是旁的女子没有出声不小心闯入了,你又如何呢?!”
荀羿这才发现不妙。
舒婉秀已经不大高兴地扭过身去。
刚成婚不久,两人就因为一个假设而生出了矛盾。
但是矛盾并没有持续多久。
“来铁匠铺的不是婶娘就是伯娘,或是一些叔伯之类的,极少,不,是几乎没有年轻的女子会单独前来。”
“自我铁匠铺开起来,从来没有女子撞上过我打赤膊的样子。”
他苦苦解释,甚至保证以后都穿着衣裳锻铁,绝对不光膀子。
今日白天在炉房,舒婉秀也热出了一身汗。
她也亲眼看到荀羿是短打都湿透了才不得已脱了上衣。
光着膀子确实不好,但是非捂着,人也会热坏。
舒婉秀的气消散了。
后来荀羿的炉房多了一扇屏风。
这一日,舒婉秀跟陈三禾唠嗑,得知陈三禾娘家的母猪下了一窝猪崽,足足十只,准备满月后卖掉八只,留两只。
舒婉秀正愁这日子过得太闲了,听闻了这则消息立刻动了心思,回去后跟荀羿商量抱两只回来养。
毕竟今年这时候养了,明年年底出栏正好能卖个好价钱。
对上舒婉秀期盼的一双眼,荀羿认真思考了一番。
虽然心里掂量的结果是这猪不养为好,但出于尊重,他没有直接反对,而是把自己的担心平心静气地说了出来。
“养猪每天都要割猪草,猪越大,食量越大,到了后头两只猪一天就要吃掉一大篓子。村里养猪的人家不止一户,村子周边的猪草割完,有时要走好几里山路去别处割。我有时要去县城买铁料,一去两三天都是常事,你……”
舒婉秀笑了笑,“难道割点猪草就会把我难倒吗?”
荀羿身上的事已经够多了,养猪一事舒婉秀压根没想交到他手上。
视线无奈地划过舒婉秀眉眼,荀羿替她把鬓边的碎发挽到耳后,在她耳边怜惜地说:“你现在觉得无妨,可是这猪养着养着,万一……你有孕了呢?”
舒婉秀面颊通红。
但不得不承认,荀羿说得有理。
还好她只是心里意动,没有跟陈三禾透露过买的想法。
这事不了了之。
甜蜜的日子过了两个月,天气渐渐冷了下来。
舒婉秀总算有事可做了。
不是在冬日暖阳里跟陈三禾学习一下做酱菜,就是拿着布料待在家里做秋衣和冬衣。
荀羿打铁的炉房温度极高,她拿着衣裳在里边缝制,手半点不会僵。
舒守义去岁是生了冻疮的,今年待在炉房里的日子多,耳朵和手都好好的,全然没有发红发痒的症状。

世上的事, 实在是巧。
舒婉秀给一家人做的冬衣刚刚做好,这天,荀羿收到了一封从府城捎来的信。
他们成亲时,荀羿的师父师娘虽未到场, 但送了一份厚礼过来。
舒婉秀后来问起过荀羿师父的情况, 得知了他师父的铺子开在府城。
听说是从府城来的信,舒婉秀便问:“是师父给你写的信吗?”
荀羿已将信拆封, 闻言缓缓摇头, “不,是我师娘。”
本朝对铁矿管制极严, 不仅不许民间私自采矿,从官府购得铁料的铁匠也必须在自己所锻造的铁器上留下姓名和独有的印记。
荀羿学艺后,师父就教会他写了自己的名字。
再后来有些铺子掌柜或者商人, 为了避免铁器被人偷盗,也会在购买时要求铁匠加刻一些字。
荀羿认的字越来越多, 读一封信件不难。
他一目十行看完, 神情有些不大好。
舒婉秀把手搭在他拿信的手臂上,问怎么了。
“我师父……”
荀羿的师父平生最爱喝酒,近些年年纪大了, 更是嗜酒成性。
去年冬天府城一封信送来, 是因为他师父喝醉酒摔了一跤, 走在雪地里摔断了骨头。
事发突然, 铁铺里许多应下了别人要做的铁器都因为他师父受伤而无法完成,只能请了荀羿千里迢迢去府城帮忙。
此中细节, 荀羿面对陈三禾都没细说过。
伤筋动骨一百天,荀羿在那儿待了数月,直至他师父大好了, 方归家。
今年还未下雪。
这一次来信,仍是他师父不适。
“去岁养伤时他对我说过往后绝不再喝酒,没想到我归家后,他酒瘾又犯,大半年来酒瘾比之从前只增不减,自上月的某一日起,他每每握起铁锤便双手抖动不止,锻造出来的铁器大不如前。”
“看了许多郎中都说要戒酒,但师娘和家里人都劝不住他。”
这一次来信师娘求了荀羿两件事,第一,希望他能去府城帮着劝一劝他师父。荀羿是他师父的得意之徒,他若去劝说,他师父或许能听进去。
第二,请求荀羿再次帮忙管一管铺子。
他师父有三徒两子,两个儿子都没有继承打铁的手艺。
三个徒弟,荀羿年纪最大,天赋最好,早早出师,一个学艺不精,半途而废,一个至今没有出师。
“师父对我恩重如山,”荀羿垂眸,眼里是掩不住的愧疚,“这个忙我必须去帮。”
“那是自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有难,岂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铁匠一把力气、一双手,都是最重要的。
如今这么个情况,极为严重紧急。
舒婉秀半句不愿没说,转头体贴地为荀羿收拾起行囊来。
荀羿不知这一去要多久,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两三个月,三四个月也有可能。
他真不愿跟舒婉秀分开。
在舒婉秀从柜里翻找他要带走的衣物时,荀羿不舍地从后抱住了她。
舒婉秀反过来安慰他:“只是去一阵子而已。”
离家前,荀羿把家里几间屋子都看了一遍,屋顶上可能漏雨的地方都爬梯子上去补了补,家里各处的门闩、门锁也都查了个遍,看是否结实。
还去了里长家,把要出远门的事情跟庞知山、陈三禾说了,请求他们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帮着照顾一下舒婉秀和舒守义。
临别前,荀羿牵着舒婉秀的手,听着她絮絮叨叨地叮嘱。
“路上小心些,别在路边树林子里或者荒郊野外过夜,口粮到了县城多买一些带着,但也别光啃干粮,在冷风里赶路,每日至少吃一顿热食……”
荀羿看着她认真的眉眼,只觉心间长出了一颗树,那颗树把他心窍堵住了,以至于他心口发闷,越来越不舍。
“府城繁华,真想带你和守义去看一看,逛一逛,也见见师父师娘他们。可惜如今天寒起来,随时可能会下雪,在外头不比在家里暖和。”
还有一个住宿问题。
荀羿师父一家在府城落脚,也是近些年的事情。
府城的宅子、铺子租金都极高,他们一家人本就挤着住在一处。
荀羿若拖家带口的过去,短住几日,睡客栈便好,若一去数月,安置起来还真是不知如何办。
这些舒婉秀都懂,都体谅。
钻入荀羿怀中待了会儿,她扬起一个笑,催促道:“快出发吧。”
荀羿怀里揣着多多的盘缠,肩上背着两个包袱。
一个装着冬日里的衣裳,一个装着这一年来他打猎后鞣制的所有皮毛。
府城繁华,什么都卖得贵,这些皮毛到了那儿,能卖一个很可观的价格。
荀羿这一去一个多月都未返。
步入腊月,方远县开始下雪了。
天地间一片白雪皑皑,舒婉秀心里总是惦念着荀羿,一天到晚要想个好几回,也只有绩麻才能分散些注意力。
没错,绩麻。
在荀羿离家不久后,舒婉秀在囤过冬的柴火时,发现了一片野生野长无人采取的苎麻。
从前她多织绫□□了一年多农活没碰织机,她手上起了不少茧子,粗糙了很多,再织绫罗绸缎之类昂贵的丝织品,一定会有些勾丝。
看到这片苎麻,她都采了回来,心里想——不若以后都织麻布或者葛布。
麻布和葛布虽然价格便宜,但是原料好获取,五牌村乃至附近几个村落,会织布的人家就那么两三户,苎麻一年能采三次甚至四次,山间有得是。
不像织绫罗,要么家里养蚕,要么买蚕茧、生丝回家自己处理后再织造。
前者,种桑树、养蚕,都非一朝一夕能办成的,后者买生丝的话,还要四处去寻找比对哪家的生丝价更低。
如今她反正也不靠织布来养家,织些麻布、葛布,就当打发时间一般吧。
至此,她已打定主意开春后买一台便宜些的踞织机。

年关将至, 小雪、中雪下个不断。
在雪里站久了耳朵都能冻没,最近一些小集都取消了,听闻只有今日乌头村村口的大集照赶不误。
采办年货的事儿可不能再拖了,一支以妇人为主的队伍从五牌村开始, 浩浩荡荡出发去往赶集点。
舒婉秀、陈莲、陈三禾、舒守义组成了一个四人小队。
四个人手拉手, 舒婉秀和陈莲站在两边,牵着中间的老弱。
舒守义确实是弱小, 但陈三禾是不觉得自个儿老的, 哪怕她已经是家里好几个孩子的阿婆了。
“咯吱、咯吱。”
雪地里一片踩在新雪上的踩雪声。
新雪蓬松,不易打滑, 大家都尽量挑新雪的位置踩。
整个队伍里的人互相照应着,花了平时一倍多的时间,到达了乌头村村口。
大部分摊贩已就位, 附近几个村子的人依靠着就近优势,早早完成了年底的大采购。
无数的人来来去去, 将这一片地面践踏得雪混着泥, 泥混着沙和杂草,一片狼藉的路面,稍有不慎就有滑倒的风险。
四人小队都优先注意着脚下, 都害怕一个不小心, 带着其余人一起滑倒。
“不行, 太难走了!”
被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一下肩, 险些因站不稳脚跟而摔倒的舒婉秀停步道。
人多又密集,四人并排站着确实有点寸步难行的感觉。
陈三禾道:“那就买完东西回到这里碰头。”
舒婉秀点点头, “行。”
两两散开后,舒守义手臂绷得紧紧的,牢牢牵着舒婉秀的手。
“咱们先去买肉吧。”
四周什么样的摊子都有, 卖桃符的,卖年画的,卖各种孩子最爱的小玩意的,比比皆是,舒婉秀原地摸着脑袋想了想这般道。
“好啊!”舒守义收回落在炮仗摊子上的目光,乖巧地点点下颌。
肉是卖得最紧俏的。
平时再舍不得吃肉的人家,遇上这样的大节也少不了割个一斤半斤的肉回家,留待除夕夜或者大年初一吃一次。
肉摊前人头攒动,没点巧劲儿和本事还真挤不进去。
舒婉秀钻了个空子,站到了屠案旁边。
此处视野很好,离屠夫很近。
她的目光略微往屠案上落了落,没开口去争抢桌案上那些——因为桌上余下的肉已然不多,且被几位口齿伶俐,颇有几分彪悍的大娘各自划分了一块,预订掉了。
反正也争不过了,她耸耸肩,看向屠夫身后的地面上。
只见那里横铺着一块草席,席子上放着半扇猪肉和猪肝、猪肠等零星一点猪下水。
她心里静静算计好要割几斤肉,割哪个部位。
不多时,屠夫麻利地把屠案上的肉分割完,称重后交予买主。
付完钱,几位大娘满意离去。
屠案空了,屠夫不过用磨刀棒磨了两下大砍刀,等待的人们便已焦急地开口催促了。
一口气都来不及歇,屠夫赶鸭子上架一般,半蹲身,准备扛起地上那扇猪肉。
众人都在催说,“快一点、快一点”,或者七嘴八舌地喊,“给我割块肥一点的肉。”
舒婉秀发出了与众不同的声音,她指着猪肉旁边的猪肝道:“这点猪肝我都要了!帮我称一称!”
屠夫看了舒婉秀一眼,暂时没说话,不过在猪肉放上屠案之后,他又转身拿起席子上那块猪肝丢到秤盘上。
“一斤二两。”
用尖刀在猪肝上戳了一个洞,他把草绳从洞里穿过,打了个结。
在他把肉递出之前,舒婉秀赶忙又道:“劳驾,再帮我割五斤前腿肉!”
凭借着运气和一点小聪明,肉很顺利的装入了背篓里。
接下来就是慢慢逛的时刻。
卖桃符的摊子,这次集市上少说也有四五个,舒婉秀这边挑挑,那边看看,选了一副价钱适中,听上去寓意很好的桃符买下。
年画便是看哪些画得更喜庆,更好了。
舒婉秀凭眼缘挑着,最后在几者之间,买了舒守义选择的。
过年当然也少不了吃些零嘴,花生称了一斤,瓜子称了一斤,砍完价后还买了一斤她们姑侄都爱吃的果脯。
舒守义的目光在炮仗摊流连了很久,舒婉秀想不看到都难。
然而玩炮仗太危险,稍不注意就会受伤。
舒婉秀幼时跟在兄长身后玩过,自从一次火星崩到了手上烫伤了皮。
娘亲吓唬她,说烫伤皮、起水泡都是轻的,从前有人玩炮仗炸伤了眼,炸断了手。
她害了怕,自此任凭大哥如何邀请都再也不敢玩了。
“姑姑给你买个蹴鞠好不好?开春后你与春来他们一块儿玩。炮仗就不买了吧?万一伤着了怎么办啊。”
她语气轻轻的,可这些话一下便叫舒守义眸光黯淡下来。
心里很是失落,舒守义牵强地点了点头。
舒婉秀是真怕他受伤,只能摸摸他的脑袋安抚一下,再带他去挑选了一个好的蹴鞠。
回村里的路上,满载而归的大家中途歇了两趟。
舒守义眼尖,从陈莲背着的背篓缝隙里,看到了炮仗的影子。
除夕那日,村里自半上午开始,间歇性的响起炮仗声。
白日里又无需守岁什么的,孩子们还是可以聚在一块儿玩乐的。
舒守义跟舒婉秀说了一声,跑出家门跟着有炮仗玩的几个小伙伴去了村头。
虽然跟在一块儿,但是手里没有炮仗的舒守义只能围绕在他们身边看个热闹饱饱眼福,没什么参与感,也插不上什么嘴。
远远望着,能瞧出他的身影稍显孤单和落寞。
二牛是这群孩子里,揣着最多炮仗的,他娘亲给他买了十几文钱的炮仗,任他一个人玩。
从村子里出来,他们一路在雪地里点炮仗,二牛已经玩腻了。
“真没意思!咱们村都没有牛,我大舅说,炮仗炸牛粪才最好玩嘞!”
他生得虎头虎脑,身板也壮壮的,尽管年纪不大,但是他父母宠他,村子里就数他玩具最多。
很多新鲜的玩意儿大家都没有,只能蹭在二牛身边一起玩。
听他说炸牛粪好玩,大家都忍不住想象起炮仗炸牛粪的画面起来,可惜五牌村没有牛是事实呀,于是大家都遗憾了。
有个鬼机灵在这人人低落的时刻,灵机一动想出了个鬼点子:“没有牛粪,那我们去炸粪坑?!”
“嘶——”
有人想着自家茅厕的臭味倒吸了口凉气。
“咦?”
有人觉得这个替代的法子很不错,听上去就好玩。
二牛摸了摸下巴,“舒守义!咱们这里就你没炮仗玩。”
“这样吧!我分你两个炮仗,你去炸你家粪坑怎么样?”
一时间,舒守义受到了所有人的瞩目。
“我、我……”炸粪坑吗?
舒守义不知道那会是个什么样的场面,但直觉告诉他会有不好的后果。
犹豫了一阵子后,他望着二牛递到眼前的炮仗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炸。”
“给你你还不要?”二牛摊开的手掌合拢成拳,因为提议被拒绝,恼羞成怒恶狠狠地推搡了舒守义肩膀一把。
“你去年就没有炮仗玩,今年也没有,你是个穷光蛋、全家都是穷光蛋!穷光蛋还不敢去炸粪坑,那就是又胆小又穷的穷光蛋咯!略略略——”
他掰着下眼皮、吐着舌头,做了一串鬼脸的同时还扭了扭屁股。
挑衅和不屑的姿态做足了。
有人被他的举动逗得笑出了声。
然而,这些笑声对于舒守义来说都是不好的。
逃荒落户后舒守义从没承受过这么大的针对和恶意,一张小脸都气红了,拳头也攥得死死的。
与舒守义玩得最好的春来也替舒守义感到生气,就在他要站出来替舒守义出头时,一道隐含着不悦的男声远远传来。
“哦?!有人说我们家守义没有炮仗玩吗?”
“那我手里这些是什么?”
旁人还没反应过来,熟悉的音调却已经让舒守义眼前一亮,并飞速地奔了出去,“姑父——”
“哎!”风尘仆仆刚刚赶至村口的荀羿响亮地应了一声,蹲下身子来把飞奔的近前的舒守义抱入怀里。
“荀叔父!”春来第二个反应过来,跟荀羿打招呼。
然后他想起刚刚荀羿的话,往荀羿手里看去。
这一看,不由夸张地张大了嘴。
荀叔父宽大的手掌里有那么大一把炮仗呢!而且那样式跟他们手里的都不一样。
越来越多的孩子反应过来跟荀羿打招呼,并看到了荀羿手里的炮仗。
在众多孩子们的注视下,荀羿缓缓站了起来。
比起这些十来岁,甚至不到十岁的小萝卜头,他站直后的身形如巨人一般。
二牛鹌鹑似的站在原地,早不复之前的嚣张。
荀羿瞥了他一眼,把视线放到怀里的舒守义身上后目光才柔和了一些,有了些人情味。
“对不起啊守义,姑父回来晚了。”
“这是姑父从府城给你带回来的炮仗,你拿着看看威力怎么样?”
府城两个字荀羿没有特意加重语气,但是小孩子耳朵都灵敏得很,怎么会听不到呢?!
大家伙儿面面相觑,都盯上了荀羿递送到舒守义面前的那些炮仗。
他们手里的大多是家人去附近赶集时买的,模样大小都一样,点燃后的响声也大差不差,比不出个什么名堂。
但是舒守义面前那些,看着就好大一个呀!而且炮仗外面糊的纸上还有花纹呢!
府城是好远的地方哦!他们中有些人听说过,有些人听都没听过。
反正一时之间,因为荀羿的出现,舒守义从被人嘲笑的对象变成了人人艳羡的对象。
荀羿打定主意要为舒守义出头,把手里的炮仗‘不经意’间展示够了之后,放下舒守义,笑着让他点一个玩玩试试。
舒守义脸蛋仍是红扑扑的,不同于刚刚的愤怒难堪,这一次是被人注视的些许紧张,以及有人撑腰的骄傲。
为防在野外意外过夜的情况,荀羿身上带了火折子。
舒守义一只手拿着炮仗,一只手和荀羿一起捏着火折子,完成了他最近日思夜想的两个动作:点燃引线、扔!
“嘭!”
炮仗直接扔中到一颗碗口大的樟树上,树上的冰棱和积雪随着爆炸声响瞬间扑簌簌落下。
甚至有叶片和枝桠被殃及,炸断、炸落。
“哇~~”
有人拍起了手,有人被这巨大的威力惊得目瞪口呆。
荀羿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唇角,随即面色恢复泰然。
“姑父这一趟在府城给你买的可不止炮仗,”荀羿拍拍身上背着的鼓鼓囊囊的行囊,“走!别在外头玩了,跟姑父回家一样一样看去。”
庞春来是庞知山家里的孩子,荀羿招呼上他,抱着舒守义走了。
远离这群孩子后,荀羿对庞春来道:“府城买的炮仗你们小孩儿自个儿拿着玩不安全,快到晌午了,你回家玩一阵子,下晌来荀叔父家中,荀叔父带着你和守义一起玩。”
庞春来欢喜坏了,乐颠颠地点头离开。
舒婉秀若是知道因为自己没给舒守义买炮仗而导致他遭了欺负,定然会自责。
作为世界上最最了解这个女人的人,家里的男子汉们在回到家后,默契的没有提起这件事。
“师父的病症好了吗?”
过了最初重逢的开心劲儿,舒婉秀收敛了些笑意,关切问道他师父的病情。
“酒戒了,好多了。”
他刚去时,他师父还跟家里犟着。
后来荀羿看出他师父的心病。
他并不是不想戒酒,而是不想面对现实。
出现手抖的症状不能锻铁,他师父心里比谁都急,他也试过断了一两天酒,但并未有什么明显的成效。
他害怕,害怕戒了酒后手抖的毛病也好不了。
与其用尽手段去治后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废人一个,不如不去治,不面对这个现实。
荀羿勘破他的心态后,温言相劝了一阵,最后更是把他师父的所有藏酒和私房钱都搜刮出来,用尽手段让他坚持服药、积极治疗。
最终,他师父的病症自然是渐好了。
师娘很抱歉在荀羿成家不久后把他叫到府城一待两月,眼看他师父见好,年关将至,师娘做主把铺子提前关闭了几日,让他早些回家过年。
“不说这个了,给你看看我在府城给你俩买的东西。”
荀羿背着的巨大包袱如百宝箱一般,物品一样样往外掏,掏了好一阵子都没掏完。
什么胭脂水粉、绢花手帕、暖手的汤婆子呐,各种女人家可能会喜爱的东西,荀羿买了一堆。
给舒守义带的也不少,百索、风车、九连环,还有一本三字经、一本百家姓。
荀羿从前识字就是师父拿着三字经和百家姓教的。
五牌村没有几个孩子正经送去上了学堂,荀羿也不指望舒守义以后考科举入仕,当个秀才或者举人老爷。
买这两本书只是他自己悟出了一个道理:一个人不管是当农户还是手艺人,认得几个字比目不识丁要好。
舒守义偏偏头,还不大懂读书识字有什么意义,只是鼓起腮帮子把风车吹得悠悠转,上手‘叮当、叮当’的解着九连环。
荀羿能回家过年,属实在舒婉秀的意料之外。
早前她也怀抱着幻想,可她等啊等,从一个月等到两个月,虽然想念,但也早已在心里认定荀羿要年后才能回来。
两个人的年夜饭,煮一条鱼,炖一碗肉,再加一两个素菜就好。
荀羿突然回来,舒婉秀原本计划的量足,但稍显简陋的年夜饭便不大够了。
下晌,她挽起袖子一阵切、剁、炒,加了三道菜端上了堂屋的饭桌,丰盛的菜色,摆了满满一桌。
除夕不止要吃年夜饭,还要祭祖。
这一回,桌上不仅摆着菜,还摆有刻了姓名的家人牌位。
舒婉秀穿着塞满了棉花的厚实冬衣,有人并肩跪到了她的身侧。
舒婉秀如去年一般絮叨说着这一年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件,说到伤心处垂泪时,有人会用柔软的帕子帮她拭去泪水,用温暖干燥的大手悄悄牵住她,默不作声地传递给她力量。
夜色降临,风雪肆虐,但堂屋内摇曳的灯火映照下,相互依偎的一对璧人背影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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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本章就是大结局啦!后面还会写一两章番外,但更新时间还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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