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来了个美娇娘by酒酿狮子头
酒酿狮子头  发于:2025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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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摇头叹惋后,林杏花道:“只有正经人家养出来的女儿才会这般守礼。荀小子,你啊你,堂堂七尺男儿,既然如今发觉中意,何不托人说媒,看看她可对你有意?”
荀羿呼吸一促,脑袋嗡地一声,热血上涌。
见他晕乎乎乱了主张,林杏花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心里得意糊弄住了这个毛头小子,面上却又故作姿态,一副皱眉的表情,且叹了口气。
“不对不对。”
荀羿惊神,问:“何处不对?”
林杏花欲言又止了一番才开口,“哎呀,其实算一算,你已经错失良机了。”
荀羿当然追问什么良机?
“你许久不同舒丫头走动了吧?不然也不至于悄悄帮她拔草。”
林杏花掰着手指,细算舒婉秀挑明了拒绝荀羿好处的日子是何时。
“是……四月底,五月初吧?”
“现如今可是七月里了。”
“几个月不来往,乍然去提亲,你若是女子,你会不会同意?”
对于一个刚开窍的毛头小子来说,任何事情都击不倒他,如亲属反对,世理不容。
但又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击倒他,小到只需所爱之人一个嫌恶的眼神、一点拒绝的意图。
荀羿方才甚至已经在脑子里想寻谁做媒人了,却又听林杏花这么说,瞬间心脏都如同被人攥住。
林杏花可不怕吓他。
“荀小子啊,婶娘觉着,说亲的事也一时半会儿急不来。”
“你瞧,数月前舒丫头都跟你把话说那么清楚了,你当时又不做声,还收了她给你的钱。现在反过来去提亲,她只会羞恼,只会回避。”
荀羿的心情再度被林杏花掌控,被她牵着走。
“婶娘的意思是?”
林杏花挑了挑细眉。
“这么着……”
两人头凑着头,一商量就是小半个时辰。
做好朝食在家等了半天的王进财终于横眉竖眼、气势汹汹找到了荀家门口,却刚好看到荀羿送林杏花出门。
荀羿面色有些犹豫,似有担忧,而妻子笑得像枝花一样,灿烂得不像样。
王进财瞬间打消了疑心。
妻子这表情他熟悉——绝对是占到便宜了。
短暂停了一刻,他还是躲到了旁边的树林里。
等荀羿进了门,才又出树林,追上林杏花,拍拍她的肩头问:“你做了什么?”
“嚯?!”林杏花原地一跳,“死鬼,你要吓死我?”
王进财张嘴就要问第二遍,林杏花立刻眼神制止,“回家说!”
正是村民们下地干活的时辰,林杏花谨慎,扯住王进财便走,回了家,直接开了卧房的门,才跟他细说起这件事。
王进财神情从怀疑到震惊,再到不可思议、毫不留情地斥问:“两个苦命的孩子,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们?!”
“你小声点!”
屋子外并不是没人经过,万一别人听到了呢?
林杏花紧紧捂住了王进财的嘴。
王进财也不动,只睁眼瞪着她。
“哼!”对峙片刻,林杏花悻悻收手,但转过身去,背对着王进财。
这是屡试不爽的一招。
果然,脾气较软的王进财放低了语调,开始低声劝她。
“荀羿、舒婉秀,都是好孩子,两个人都叫你一声婶娘,你就别横在中间作乱,毁他们姻缘了。”
“啊?什么叫作乱?什么叫毁他们姻缘?”林杏花啐了他一口,指着他的脸骂道:“你懂个屁!”
“我可没挑拨离间,我还给他指了明路呢!”

为着荀羿和舒婉秀的事儿, 王进财很是生气,偏偏林杏花犟着,觉得自个儿没错。
那日不欢而散后,两人一直冷战了足足半月。
这一日, 子时刚过, 灯火辉煌的龟背村吴里长家,传出了刚出世婴儿的啼哭声。
接生的稳婆将哇哇哭的孩子包住, 耐心等胎衣也娩出来, 方洗净手,抱着孩子出了产舍, 喜滋滋地向吴不知、吴峥贺喜。
“您家有福!媳妇/儿媳妇顺利生了,是个白白净净、俏生生的闺女儿。”
等得坐立不安的吴家父子早围了上来。
家里女人们都在产舍陪着荀艾,稳婆抱孩子出来是为了讨赏。
听到稳婆说的吉祥话, 一家之主吴不知亲手把喜钱递了过去。
赏钱厚不厚端看入手沉不沉,吴不知这份喜钱递到手里, 稳婆很快猜出了个数。
到底是里长家, 这一回赏钱够她去别家接生十次了。
稳婆更加热情,把孩子递出去。
吴峥初为人父,看到那又小又嫩的一团, 喜不自胜, 凑在最前面。
“你抱抱?”
随着稳婆的动作, 孩子一半的身体突然塞进他怀里。
吴峥吓得不行。
“不不!我抱不来。”夏日天热, 孩子包得不厚。
吴峥身体贴到她的手臂,感觉她的身长还没有自己肩膀宽。
那么小一个, 稳婆平递到了他腰腹处。
吴峥身体与她的手臂贴合在一起,感知出她细软软的,好似连骨头都不硬。
别说抱了, 吴峥一个指头都不敢伸,总觉得轻轻一触她就会疼。
初为人父都是这样,稳婆看习惯了,转手把孩子递给当爷爷的吴不知。
这回被很顺畅的接过。
嫩娃娃觉多,吴不知欢喜地抱着逗弄了一会儿,娃娃很快就犯困了。
如今天热,蚊虫多,院子里虽从白日里就点上了驱蚊虫的草,一直在熏着,但仍怕它们钻来叮咬嫩娃娃。
父子俩稀罕了一阵,孩子又给了稳婆,预备抱回荀艾身边。
吴峥亦步亦趋跟着,想要一块儿进产舍。
吴不知和稳婆都拦着他。
“你娘子这会儿正是要休息静养的时候,当丈夫的若进去,引得她又哭又笑,一恐落下月子病,伤了眼睛和心神,二恐有血崩之险。”
吴峥是因关爱妻子才打算跟去看看,可不是想害她。
稳婆说得这般严重,他自然是不可能再进屋了。
屋外又只剩下了吴家父子两人。
吴不知摸着有几分圆滚的肚皮安排吴峥,“你去稍眯会儿,再过一两个时辰,天色亮点,你得去五牌村给荀艾大哥报喜。”
“哎!”
荀艾这是生的头胎,昨日一早就发作了,结果愣是这时辰才生下来。
中间吴峥急得不像样,如今荀艾平安,孩子也平安,这就是最好的了。
其他的事宜都是一早商量好的,吴峥不必再多思。
但应下父亲的话后,吴峥还有些恋恋不舍。
当爹的很了解自己儿子在想什么。
“稳婆的话说得在理,你守在这儿无用,不能让你进去。荀艾使了一天的劲儿,想必早就困乏了,你好歹让她安心歇息几个时辰。”
吴峥仍望着面前那扇紧闭的门。
吴不知无可奈何地发话:“你歇歇,她也歇歇,等出发报喜前再来看她。”
“好吧。”
吴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给孩子外祖家报喜是件大事,紧张了一宿的吴峥,仿佛刚闭上眼就被叫了起来。
出发前,他去产舍看了一眼。
尽管生产已经是两个多时辰前的事儿了,屋子里洒扫干净后还用东西熏了熏,但仍是有一股子忽视不了的血腥味儿。
响起昨夜端出去的那两三盆红彤彤的血水,吴峥眼里都有了泪光。
里头只点了一盏灯,他轻手轻脚摸到床前。
荀艾还在睡着,孩子也在她旁边。
母女俩长得像,此刻都睡颜安稳。
吴峥近乎屏息地在床边待了一阵,眼中泪光虽然还有,但大嘴也咧了起来。
五牌村,荀羿一夜醒了三回。
这半月,他去了龟背村七八趟,每次荀艾都还没发作。
他心里怪不安稳的,只是不好住在吴家。
今日天亮时分,他在床上闭了会儿眼,再起来,不仅天光大亮,耳朵还听到有人在拍门。
屋外的动静很大。
荀羿眉头一皱,一个鲤鱼打挺,鞋都没穿就下了床。
门一开,吴峥满脸是笑,“大舅哥!我来报喜了!”
做足了坏准备的荀羿一怔。
尽管这句话如同天籁,但荀羿还是问了一句:“真的?”
吴峥猛然点头肯定,“嗯!真的真的!”
荀羿也露出了喜意。
他穿上鞋打开堂屋门,叫吴峥以及陪他一起来报喜的人都去堂屋坐,而他自己飞奔出去。
先去提前打好招呼的人家买下了鸡蛋,让他们送到自己家里去,然后又继续跑着到了王进财家。
“杏花婶娘?!”他在屋外头极大声地喊。
林杏花一见他找来,马上放下手头的事出了屋。
“咋样?生了?”
荀羿说没错,“母女平安,龟背村的人刚来报喜,我叫他们在我家等着,劳您快些收拾收拾,等会儿跟着走。”
“好!包袱我早就收拾了,拿上就走。”
这是上次就谈妥的事儿,林杏花自然不可能在这关头言而无信。
不稍片刻,果然提着行李出来了。
王进财不久前才去地里,这会儿不在家。
林杏花把屋头落锁,背着荀羿藏好钥匙,毫不留恋出了门。
路上,遇到有村里人好奇他们是要干什么去的,林杏花笑吟吟告诉他们这件喜事,并说自己受雇,要去照顾荀艾了,他们要是看见自家男人,记得帮忙知会一声。
邻居也笑着应了,还恭喜荀羿当了舅舅。
可等人一走,又凑在一块聊了起来。
“我以为荀小子会请陈三禾去照顾荀艾月子呢!”
“谁说不是?以往没见他和林杏花有多少来往。”
别人怎么讲,林杏花是无所谓的。
她只知道自己抢了这个赚钱的机会,其余的东西都不重要。
屋里头,吴峥等了两刻钟不到,荀羿就回来了。
他看向荀羿边上站着的妇人,心想这就是大舅子请去照顾荀艾的人?薄唇细眉,长相十分精明啊。
荀羿介绍道:“杏花婶娘是本村人,荀艾从前就认识,还受过她不少照顾。”
知道荀羿向来有一说一,吴峥本来看着林杏花的面相有几分警惕,但荀羿既然说荀艾从前就受她照顾,想来应该人品不会有错。
他放下些警惕,笑着随荀羿的辈分向林杏花打了个招呼。
“杏花婶娘好。”
“哎!”林杏花爽脆利落地应了,张嘴就夸吴峥,“婶娘记得你,你跟荀艾成亲那会儿婶娘就在旁边看着你接走她的。算来你们成亲都一年多了吧?初当爹的小伙儿就是不一样,婶娘瞧你如今比成亲那会儿更俊了!”
吴峥笑笑,“婶娘谬赞了。”
打过招呼,林杏花就要随他们去龟背村了,而荀羿要等三日后吴家办洗三礼时才去。
“婶娘,这一个月麻烦您好好照顾荀艾。”他不放心地嘱托。
“安心吧,婶娘一定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照料。”拍拍他的胳膊,林杏花第一个踏出了门。
有人替林杏花拿着包袱,有人拿荀羿以娘家人身份备好的衣裳、小被子、悠车等物。
一行人抬着东西浩浩荡荡走了,荀羿看着空了大半的屋子,如荀艾刚出嫁那会儿一样,心里空空荡荡的。
可终究是要习惯的。
荀羿努力恢复喜悦的模样,心里盼着洗三礼那天快点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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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下一章,荀羿被林杏花指导的副作用出来了,慎看[狗头]

今日早晨看了一回,中午看了一趟, 都是转完就回山上。
傍晚那一次, 为着叫舒守义放放风,去田里看完水特意绕去村里, 让舒守义跟陈三禾的孙子孙女们玩玩, 从而去了一趟庞家。
坐下没一会儿,就从陈三禾口头得知了荀艾生产的消息。
尽管她和荀艾素未谋面, 但去年冬天,她带舒守义去龟背村看病,可吃过荀艾放了饴糖的粥。
村里都说荀艾嫁去的吴里长家很富贵, 一点点东西对他们家来说不算什么。
但舒婉秀心里一直无法忘记。
于是,她得知荀艾的产期后, 估算日子给荀艾做了一条细布额带。
细布价贵, 不过做额带不需要多少料子。
她买了浅窄的一条,拿出自己最好的绣工绣上了兰花的样式。
哪怕近来荀羿的许多行为叫人为难,她也还是硬着头皮回山上一趟, 取了精心细做的额带, 跑去了荀家。
夏天日头长, 各家吃饭的时辰都不一样。
有些人家早, 有的人家晚。
荀羿便是那个晚的。
舒婉秀去他家时,他还才端着炒好的菜、盛好的饭, 刚刚上桌。
见舒婉秀来了,条件反射般把嘴咧得最大,露出一口白牙。
然后饭碗一放, 猛地站起来给她和舒守义端茶倒水。
水倒好后,迅速抽出条凳,用两只衣袖轮流、用力地擦拭条凳。
——哪怕那凳子本来就很干净。
凳面被他擦得近乎发亮时,他终于停下,然后用分外热情地语气招呼她们,“坐、坐。”
这一连串动作不少,可荀羿做得行云流水。
不说舒婉秀了,小小年纪的舒守义都有些躲着这样的荀羿。
没办法,实在太热情了,跟记忆里的荀羿完全是两个样儿。
从前的荀羿,话少,不常笑,表面待人不热情,内里心思细腻为人着想。
现在的荀羿,话多,很热情,见着她们就笑,但细看能发现大多时候是皮笑肉不笑。
舒婉秀表面镇定地进了门,坐下时,只敢把三分之一的臀部挨在凳上。
在荀羿的过度热情中,她声音细弱地表达了来意。
“哈哈哈哈……”
在她话音落地后,荀羿没说好不好,而是朗声硬笑了一阵,才用正常的语调道:“没问题。”
舒婉秀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能让人笑出声的话。
在荀羿发出笑声时,她眉头一抬一放,终是忐忑咽下到了喉间的话。
她不打算多说了,也不打算再多留。
哪怕此时才坐下不过片刻。
因为她和舒守义对视一眼,都发现对方眼中透露着一股‘怪怪的,赶快离开’的意思。
于是她干巴巴对荀羿笑了笑,迅速放下额带,道谢、提出告辞。
荀羿又拔高了音量,悭锵有力地挽留,“再坐一阵!不要怕天黑,我会护送你们!”
他的语气慷慨又正义,明明没什么,可听上去就是让人头皮发麻,让人想缩成一团躲开。
舒婉秀表情都要维持不住了,勉强打圆场:“荀大哥您说笑了,快用饭吧。”
荀羿拧了一下眉,像是不想开口。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说话了,且用的是一种带着几分幽怨的语气?!
“真、真的不多坐一阵子吗?”
老天!舒婉秀眼神直接变得惊恐。
“守义,你是不是也觉得……”从荀家跑出来后,舒婉秀询问舒守义的想法。
“嗯!!!”他完全知道姑姑说的是什么。
荀叔父不对劲!
连小孩子都发现了的事情,可见有多么明显啊。
舒婉秀不知荀羿为什么会这样。
但这种不同是从半个月前开始的。
在那之前,她甚至很久没见过荀羿了。
明明就生活在同一个村子,偏偏数月不见面。
她以为老天都赞同她应该和荀羿划清界限,毕竟每次她揣度着荀羿在家的时间从荀家门口‘不经意’走过,从没看到荀羿过。
可半月前,一切都变了,荀羿不仅频繁出现在她眼前,还总露出很古怪的笑容(皮笑肉不笑),说着很古怪的话(字正腔圆地油腔滑调?)。
总之,太不同以往了。
“唉!”
“唉!”
舒婉秀拖着步子,无力躺到了家中床上,舒守义躺在了她身旁。
一大一小同时叹了口气。
怎么办啊?
舒婉秀想:荀羿是不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了身?又或者患上了癔症?不然怎么老是这般奇怪?笑起来怪瘆人。
舒守义想:荀叔父和以前好不一样哦,都不敢跟他学十二生肖的编法。
舒婉秀单独再次叹了一次气,因为类比舒守义仅因一件事发愁,她实在是多愁太多了。
驱邪的很难找,所以她很想先给荀羿找个大夫,让大夫给他看看。
可她不能独自做这个决定,村里最少也得陈三禾与她持同样的看法才行。
但她在村里试探了许多人,包括陈三禾,没有任何人觉得荀羿最近有所不对。
怎么办?难道全村都只有她和舒守义感觉到了?!
山下,荀羿在舒婉秀走后揉了一把腮帮子,舒缓笑得僵硬的肌肉同时,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们离开的方向。
杏花婶娘说,女子只有在害羞时才跑得快。
可他刚刚做了什么让舒婉秀害羞的事儿了吗?
实在匪夷所思,但……
杏花婶娘说得应该不会错?

他心里念着荀艾,在家里多待一刻都待不住。
于是不似有些村子里女孩儿的娘家人一般刻意拿乔,特意拖到很晚才到场。
当然,也有他相信吴家的原因在。
吴家是富贵, 青砖瓦房的屋子盖了七八间。
但吴家人都和气, 不是那等有几个钱就看不起人的地主做派。
荀羿到了吴家,果然没因为来得早而被看轻。
吴不知和吴峥以及吴家几位族亲长辈陪着他略坐了坐, 就放他去了荀艾那儿。
虽是暑气重的月份, 但女人坐月子可马虎得。
吴家做了充足的防护,荀艾那间房, 进门先是一扇屏风,屏风后是一层布帘,布帘后又一层纱帘。
荀羿先见着了林杏花, 她坐在布帘后,纱帘前, 一只手轻轻摇晃着悠车。
车里的孩子是他外甥女无疑, 白白胖胖的,长得跟荀艾有好几分相似,她一只手握成拳头放在身侧, 一只小手自己抬放到了耳朵处, 尾巴微张, 眼闭着, 似是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荀羿瞧了好几眼,喜爱归喜爱, 但还是不忘记去看荀艾。
纱帘后是一张雕花木床,荀艾盖着一层薄被,轻靠在枕头上, 生产完不过三天,可她养得气色不错,看着面色红润。
“大哥!”
荀艾也早就在心里盼着荀羿过来了,语气微微有些激动。
兄妹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免不了互相挂念。
荀羿立刻向那边过去,可身边小外甥女还在睡,他便控制了脚步声。
“怎么样?”走到床前,他低声问。
荀艾知道大哥不仅仅是在问她现在怎么样,而是问从生孩子一直到现在,她好不好。
荀艾委屈得不行。
虽然她现在是还不错,但生产的时候一点也不好。
荀艾这回是生的头胎,从发作到孩子落地,足足磨了一天加大半夜。
那天随着时间变晚,她也痛得越来越频繁。
从早晨坚持到晚上,中间吃东西又吃不下,还全身因燥热的天气、腹部的阵痛而满身大汗。
好多次都疼得坚持不下去了,稳婆总是说快了快了,很快就出来了。
之后她数次力竭时,稳婆和她婆母,又是喂她喝糖水,又是替她擦身,她才勉强恢复了状态,最终把孩子顺利生了下来。
荀艾隐下那些不方便的,把能诉说的苦楚都跟荀羿说了一遍。
荀羿终于对‘女人生孩子如同在鬼门关边上走一遭’这句话有了更贴切的感受。
光说这份身体上的痛,十年前逃荒路上,荀艾都不见得遭受过。
他心疼,却只能叹息一声。
兄妹俩聊着聊着,悠车中的嫩娃娃也睡熟了。
林杏花知道兄妹间有兄妹间的话要讲,跟他俩打了个招呼,借故避了出去。
现在屋里只剩了血脉相连的妹妹、血脉相连的小小外甥女,荀羿确实踏实不少,自怀里掏出舒婉秀准备的那块额带,交给荀艾。
“这是?”
荀艾头上戴着一块额带,是生孩子前她和婆母一起去县里,自己挑的。
知道生产的月份天热,虽是买了额带,却也没挑那布料特别厚实的,只选了一个湘妃色细布上绣了白梅的款式。
她借光打量手上这根,竟也是湘妃色细布,不过上头绣的白兰。
吴家有些家底,她嫁来后长了些见识。
尽管自己没练出什么好绣工,可辨一辨别人的绣活儿没问题。
看上去,手头这跟额带没有她买的那条精致,能看出来所绣之人绣工不深,可她针脚细密,且收针收得不错,看得出花了不少功夫。
“还记得舒家吗?这是舒婉秀送的。”
荀羿跟荀艾说过舒婉秀的事儿。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难民刚刚分配到村里不久的时候。
一开始并不是刻意要提起这件事,只不过龟背村也分到了难民,两兄妹见面时,自然而然聊到了这上头。
舒婉秀和舒守义,何其像当年的他们?
荀艾也是鼓励荀羿多多帮衬她们一些的。
那一次因为劫粮案,舒婉秀带舒守义深夜来龟背村看病,荀艾得知了,甚至想去李郎中那儿看看她们。
可惜那会儿雪厚,她有身孕不便出门,也就不了了之。
荀艾奇道:“她为何送我额带?”
舒婉秀讲东西给荀羿时自然说清楚了缘由。
荀羿复述出来后,荀艾明媚地笑笑,“不是什么值当惦记的大事,她居然记了这么久。”
“她是这样的。”受到别人一点好意就不好意思,总要想尽办法回报。
想起舒婉秀来,荀羿神色都变软和了些。
荀艾品味出了一些不同寻常,可没来得及问,因为又有人进来了。
来者是吴家那边的女长辈,荀羿原本搬了条凳子在床边,见来得人多,离开让出位置。
吴家这场洗三礼,摆了十数桌宴席,还请了戏班子来唱戏,一整天都极为热闹。
作为荀艾的娘家人,孩子舅舅,荀羿被奉为贵客。
一整日,享尽了好酒好菜好招待。
晌午、傍晚,荀羿推却不过,被劝饮了两杯酒。
量少,但他喝酒会脸红。
回家前,林杏花特意寻机会来找了他。
看他脸红像是醉了的样子,也如吴家人一般,劝他今晚宿在这儿算了。
“我没醉。”
荀羿双眼确实是清明的。
两人这般悄悄会面,似是见不得人一样,当然,本来他们说的也不是什么很光明正大的事。
离开村里才三天,但林杏花很担心荀羿离了她这个‘军师’,犯出什么错,所以特来盘问他这几天的情况。
酒能给人壮胆,也能增人信心。
荀羿傻呵呵想起了三天前舒婉秀飞快离开他家的模样,撇去了心头那一抹怀疑,彻底将其定性为害羞。
他乐呵呵道:“杏花婶娘,你的办法很有用。”
“哦?”
林杏花问他们间发生了什么事。
荀羿并不愿意详说,他自己感觉舒婉秀害羞了是一回事,一旦说出去,等同于败坏舒婉秀名声。
林杏花想知道详情,可荀艾那儿,她不能离开太长时间。
而且自从上次从荀羿那儿套出很多话后,这小子一次比一次警惕,嘴没那么松了。
她勉强信了这个傻小子的判断,不过看荀羿兴兴头头的样儿,怕他做出什么错事来,于是道:“你可不能做非礼人家的事。”

林杏花的叮嘱算是多此一举。
荀羿充其不过是个二十来岁才学会开屏的老孔雀, 又不是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哪里会一开窍就跨越得那么大呢?
跟林杏花短短说了几句,荀羿告别荀艾和吴家诸人,启程归家。
仲夏傍晚的风有些燥热, 但他走着走着, 渐渐晚了,风也凉爽许多。
荀羿的双眼愈发神采奕奕。
今日参加洗三礼, 为了不失荀艾的面子, 他特意捯饬了一下自己,换下粗布麻衣, 穿了通透凉快的短打葛衣。
吃席时,旁边一桌的女性长辈都夸他今日十分精神。
夜风一吹,他想, 如果……如果舒婉秀见到今日的他,也会觉得不同吗?
想法一出, 便完全压制不住。
月明星稀, 他加快步子赶路,进了村子,连家门都未进, 直奔半山腰处。
也是巧了。
时辰虽晚, 但舒婉秀并没有睡下。
水稻已开始抽穗, 正是渴水的时候, 偏偏日头大,一个白天能晒干一层水。
于是村里今日又挖通了溪流连接村田的缺口, 从溪流中引水浇田。
舒家有一亩地在村田中间,灌溉需要多盯着些,免得水流中途受阻, 干坏了水稻。
舒婉秀白日里频繁下山盯这个事儿,一天在不自觉中忙了过去。
到了傍晚,大伙儿田里的水放得七七八八了,她又亲眼看着庞知山将溪流连接村田的缺口堵住。
没有办法,若是任由水放一整晚,她那亩挨着溪的田定然会被水淹了田。
弄完田里的事,还要从山下担水,浇屋前屋后的菜、小树苗。
一天下来,也是累得不轻,歇了许久才做夕食。
荀羿一口气爬上半山腰时,她正点了个熏蚊子的草把子,搁放到卧房里,打算熏掉些蚊子再进去睡觉。
进房间时屋前还无人,出房间时,屋外多了一个身高七尺的人,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舒婉秀吓了一跳。
“别怕,是我。”
介于荀羿近来种种奇怪的言行,舒婉秀听到他声音后,心只放下了一半。
“荀大哥?”
“嗯。”荀羿表面云淡风轻应了一声。
实际上小幅度地扯扯衣襟,把衣裳上穿了一天弄出来的褶皱摆弄整齐了些。
他笔直挺立地站着,目光灼灼看向舒婉秀。
“您……过来有什么事?”
不得不说,荀羿他的动作确实很小,起码站在他面前的舒婉秀都对他这点小动作浑然不觉,反被他盯得有些焦虑,无奈之下试着这样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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